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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群龙何预祲与祥

    人生自古谁无死,壮志未酬身先死!

    越国,皇宫内院,病榻之上躺着一人。

    此人分明是为越国开化立下不朽功勋的明主——越王允常。

    自从孙武归隐之后,越王允常就有伐吴之意。现在既和楚国结成了姻亲,又听说吴相国伍子胥和吴太宰伯嚭不睦,因此不顾大夫范蠡的劝谏,准备兴兵伐吴。

    一日动员大会之后,醉酒不醒,在梦中看到两个黄衣小儿。一个说,越王要兴兵侵吴,爹爹的吴钩又可以嗜血了。另一个说,可惜可惜,越王年寿不永,活不过两天了。

    第二天越王果然一病不起,他将世子勾践叫到跟前说道:“我儿子中,唯你隐忍坚毅可以大用,今日立你为嗣。我死之后毋忘为父伐吴之志……”

    言毕而倾,举国缟素。

    越王殡天,消息传到了吴国。

    太宰嚭大喜,对吴王阖庐说道:“越有大丧,此天赐良机。陛下伐之,可一鼓而定!”

    相国伍子胥言道:“虽然越王常有吞吴之意,然今大丧,伐人丧者不祥!”

    伯嚭冷笑道:“当年相国抉目鞭尸,***女,倒行逆施,今却飞黄腾达,可见有何不祥?”

    吴王听闻,虽觉不合正理,然确属事实。越国一向戒备周密,今日不伐,若等勾践即位站稳脚跟,岂不再无兴兵之机会?于是屯兵二十万于越境,只待暗哨探明底细,即刻发兵。

    越王勾践闻之,说道:“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今日谁敢引前锋迎敌?”

    范蠡曰:“伐丧者不祥。本次吴王阖闾和太宰嚭在外兴兵,国相伍子胥和太子夫差俱在内守国,师无贤者,不败何为?大王火速亲征,以孝子之名,伐不义之兵,必得全胜!”

    小人智短,君子谋长。伯嚭只知道越国新旧更替,忙于丧务,却不知越国百姓对这位开明之君的爱戴!他更不知道为了越国的安全,远嫁给楚王的妃子正是勾践的女儿!而这一切越国军民看在眼里,感激在心中!今日先王尸骨未寒,而孝子仍在,此时发兵,为何不祥?天怒人怨故耳!

    甚至怒气感染了越国监狱里的死囚!

    死囚纷纷表示:当年为了生存,无奈杀人越货。以至堂堂七尺男儿,寸功未立,而将死于刑律。只怪自己没有贡献,虽死不恨,但是越王允常兢兢业业为国为民,今日尸骨未寒,吴人居然贪利伐丧!把最危险的工作交给我们吧,让我们死在战场上!

    勾践被其义气所激,心生一计。将这些死囚放了出来,出任前锋。

    可是没有受过训练的死囚怎么能战胜职业的军人呢?办法就是——吴钩。

    阖闾随身佩戴的吴钩虽然不易制造,但是造几百个“仿版”还不容易?越国本就是天下第一铸剑师欧冶子的故乡,连越王勾践那把佩剑——越王剑,也是出自欧冶子之手!

    前锋一阵偷袭之后,就迅速撤退了。吴军追来之时,面对着这百名同样拿着“吴钩”的人仿佛正在发呆,这一百人面对数万军队,想怎样?要怎样?

    这一百个人每个人都披散着头发,身上纹着两条完整的龙,在越国能纹两条龙本是早期部落长老们才会有的资格!连久经沙场的吴王阖闾都来亲自观看。谁都知道,一支大军面对一百个没有弓弩的人,傻子都知道,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只见这百人几乎同时举起吴钩,咒曰:“吾主越王,名曰允常。兢兢业业,为国为邦。今日虽亡,棺椁未葬。纠纠吴兵,伐丧不祥。我今自戮,化为鬼王。入我境者,不死则伤!用吴钩者,不死则亡……”

    咒完,集体用吴钩吻项自尽!

    谁也无法想象那个场面,谁也无法直视那淋漓的鲜血!不,不是淋漓,而是喷涌!喷涌着的鲜血仿佛喷在了每一个吴军士兵的脸上,每一位死囚的眼神仿佛就在每个士兵的眼前,据逃回来的士兵说,那诅咒分明不绝于耳——“用吴钩者,不死则亡!”很多人都真的扔掉了吴钩!

    就连吴王阖闾的吴钩也掉下马来,因为他中箭了!

    在战场上,时间就是生命,战机更是最昂贵的生命!这一百位越国死士的血没有白流,他们的爱国壮举换来了敌人的骚乱。就在这个难得的骚乱间隙,埋伏在芦花里穿着孝衣的越国御林军,箭飞如雨!

    若不是“莫邪”宝剑挡住了胸口的致命一箭,一代霸主——吴王阖闾,恐怕连遗言都说不完了。

    壮志未酬身先死,人生自古谁无死?

    吴国,皇宫内院,病榻之上躺着一人。

    “跪下!”病榻上的吴王阖闾对太子夫差说道。

    “父亲!”夫差泪如雨下。

    “从此伍子胥就是你的父亲,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阖闾指着伍子胥说道。

    伍子胥惶恐万分,说道:“陛下善养龙体,胜败乃兵家常事。回头重整旗鼓,勾践小儿必一战可破!”

    吴王阖闾叹了口气说道:“二十万大军,寸功未立,先折一半,我还有什么面目再带兵。只愿卿等尽心辅佐夫差,为我报仇!”

    说罢,将“莫邪”宝剑和那支箭交到了夫差手里,说道:“你能为父雪耻乎?”

    夫差对曰:“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吴王闭目而逝。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子路也念着这句话。

    三年丧满之后,夫子推荐他来给季桓子当家臣,不到半年他就做到了费邑邑宰,正是当年公山不狃的位置。他推荐了冉求来是打算代替自己的,可是贪心的季桓子历来不做选择——两个我都要!冉求也成了家臣。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没办法,他又叫来了高柴!

    “你这是要害死子羔啊!”孔子说,“学而优则仕,子羔还没举行冠礼呢?”

    “冉求当年也没有举行冠礼,也没见您反对啊。再说不能因为子贡三年未归,就耽搁至今。”子路反驳道,“有人民,有社稷,子羔可以一边当官一边学习。何必要先学而后出仕呢?”

    “这就是人们为何总厌恶巧舌如簧的人……”孔子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他知道,子路已经打听到子贡绝不是去越国做生意去了。凭子路现在的学问,他一定知道子羽是在越国。他要去报仇,因为父母之仇在大周是不共戴天的!这可能也是黑手的威力之一吧——我哪怕杀了你之后再自杀谢罪,但我却不能放过你!

    出发的时候,孔子亲自来送,他很少送弟子,连子贡出发的时候,他都是让宰我代送的。

    “这把剑你拿着,它本就是你的!”

    “我不需要,夫子您拿着吧,当年夹谷之会,只要它在就好像我在。只要我在,就没人能伤得了您!”

    “我现在是大司寇,有护卫呢。我希望你……能活下来,最近我对你们家的剑艺有了破境式的领悟了!”孔子真诚地说道。

    子路接下了剑,转身的时候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自从吴王夫差即位后,矢志报仇。越国一直积极备战,范蠡再也分不出精力来陪子贡了。

    子贡只好靠自己的力量来寻找子羽。之所以找不到,是因为子贡并不懂得鸟语,更不懂得兽语,因此纵然知道子羽来找白猿了。可是越国有这么多山,应该怎么找呢?子贡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能言善辩没有任何用了,不仅没有用,简直是一种耻辱!因为和女孩子讲理本来就是一种耻辱!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因为我是你堂妹啊!”

    “可我们都知道你不是,留在范大夫家,享受着不低于公主的待遇,难道不好吗?天天风吹日晒,不嫌辛苦吗?”

    “你是在关心……关心我吗?”勾环说完,发现一抹红晕来到了她的耳后。

    “你们越国女子都和你一样,不害臊吗?我都出来四年了,要不是你娇贵,每天只能走那么一点路。我早就找到我那个师弟了!”子贡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子贡虽然年纪已经到了,但是毕竟没有加冠。就好比同居十年而没有领证的人一样,总觉得差点什么?他现在还不知道,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很多肺腑之言是打死都不该说出来的。

    勾环哭了,这四年她第一次哭,甚至这是十多年来她第一次哭。父亲要把她远嫁给楚王时她都没有哭,只是生气;甚至她父王允常去世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因为她已经被开除了皇籍,在父亲心中她已经死了,他们的族谱中至今没有她的记载,作为一个“空气”是不应该哭的;甚至当父亲尸骨未寒,吴军兴兵来犯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她只是愤怒!吴王和太宰嚭的愚蠢令她愤怒,他们真的不知道,团结起来的三千越甲便可吞吴!并且他们愚蠢到低估了自己的大哥——勾践。一个可以为了政治把亲女儿远嫁的人,谁忽视了他就是忽视自己的生命!果然不久一代霸主,吴王阖闾就陨落了。如果不是有那把“莫邪”宝剑,吴国已经亡了!谁都知道,阖闾不仅有一个叫夫差的亲儿子,还有一个叫夫概的亲弟弟!兄终弟及,还是父死子继?在没有遗言的时候,都将是合法的!真理或许就在谁的吴钩更加锋利上!

    可是这次,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哥”却把自己惹哭了。她哭了,她放肆地哭,她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眼泪都涌了出来。这眼泪仿佛是越国死士喷涌的项血,仿佛喷在子贡的脸上和梦里……

    盖世如吴王阖闾都败了,年轻的子贡焉能不败?

    此时勾环躺在了他的怀里,一般人看到这一幕会觉得是男孩子胜了。但是他知道自己败了,惨败!

    同情、怜惜、自责、仁爱,总之这不应该是爱情!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有钱如他、机智如他,而夫子总说颜回远胜于他了!

    颜回确实比自己强,颜回看着什么都没有,但他有一颗宁静且富饶的心。要是颜回,绝不可能让一个自己还没动心的女孩子躺在自己怀里。这分明就是命运,这分明就是那只“黑手”的安排?

    那只黑手虽然强大,但是它绝对战胜不了夫子,甚至战胜不了颜回。而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便被击败了。他知道为何自己第一次出远门,夫子竟然没有亲自送他?因为他不配!

    “赐哥哥,你怎么哭了?”

    还是那么香,那么柔,那么暖,勾环为他拭去了泪水,而这次不是用绢,而是用舌头。

    正在子贡发蒙的时候,勾环跑开了,说道:“原来你的眼泪也是咸的,我要去喝点水了。”

    子贡也想喝水,因为分明有了一股火,可能也是“黑手”的另一种武器吧?

    命运当真如此可怕!自己猜物价的涨落,玉器的供求,甚至诸侯的心思都可以亿则屡中,而在命运面前,居然一点都不好使。

    在大周把一个女孩子抱了,又被她“亲”了,自己还能跑得了吗?就算跑得了,那还可以称作是“君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