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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住进书院的偏院中,陈明看着破旧的院落、瓦房,心中不免有一丝怅然。当年的王府虽不常住,军营中也不会有如此破败。他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将自己所熟知的种种变成这副模样。不知前路何许,他这十三年如同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无数次想要结束自己的一生,却总想起齐润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愿同为安定死。若自己还是安定王军金柳营的陈明,想明白这句话并不难。可是,现在他是庶民陈明,不,庶民佟林润,他想不明白安定已不在,又为何人死。

    与此同时,齐漱并不是如此想,她被这样巧合的“馅饼”砸的兴奋至极,没有想到目标的第一步进行得如此顺利,甚至超出了她的预期。可以想象,瀚洋书院的上院里有着多少达官贵族的子孙,朝堂上各个位置上的要员又有多少来自瀚洋书院。自己作为一位对掌院有恩的青年人入院,若无意外,前方的路将光明一片。

    难掩激动的齐漱马上适应了破败的房间,她领了王禾一家赠与她的东西,又购置了许多生活的必需品。她感觉自己如获新生,充满干劲。腿脚不便的陈明只能在一旁干坐着,看着齐漱里里外外地忙活。他总觉得事情的发展不该这样,制止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得干巴巴地看着。

    入院后的日子很是顺利,掌院家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城传播开来,又看到书院的上院中平白多了个新来的穷苦人家,自然联系起来。只是,这些个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大多看不上齐漱,或觉其无品级无家境,或觉其无学识无教养,皆不愿与齐漱为伍,同齐漱说话。

    这样的情景是齐漱不愿看到的,若持续下去,自己便无法打入这些“公子哥”内部,再以后也获得不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她必须改变这样的局面,必须做些什么。

    齐漱一如既往地起床后在这个偏僻的小院中练武,将自己会的也不过只有这一样,可以拿来与院里的其他同窗一较高下,她必须得再好一些。手中的竹竿在空中挥舞得“咻咻”作响,有力的蹬地激起许多的石子和沙土,就连打的掌都带着阵风出去。

    陈明站在檐下倚着门框,看着院中的齐漱练武,恍惚间他好像看到齐润。那出掌的姿势,挽的剑花,都与十多年前的齐润如出一辙。陈明看着发愣,泪水不禁湿了眼眶。先前站在军营帐中看着齐润练武的日子,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自己的明媚女子阴阳相隔如此多年,他一直觉得他与齐润总会携手一起走向生命的尽头。可是如今……

    陈明猛然回过神来,眼前的女子终究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喜爱着赤色的女子了,她是齐漱,穿着书院青灰色院袍的齐漱。齐漱与齐润再相像,也不是一人。

    齐漱看到陈明又在神游,便知晓他又在回忆自己的姐姐,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想,只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当中没有一点用处,必须前行才不负死去的人。

    她走到陈明面前,低声询问道:“若你无事可做,我去书院的藏书阁里给你寻些书看,抄抄书也不至于无趣。”

    “不必,我看不下去。”

    “兄长,”齐漱已经习惯了称陈明兄长,“你十几年如一日的如此消沉,愁坏了身子,拖坏了腿脚,任过世的姐姐也不愿看你如此作践自己啊。”

    “胡说,你姐姐没有死,没有见过她的尸首,她就没有死。”

    “兄长,你清醒些。先不说那样以一敌多的场景就连父王哥哥都难以幸存,你与姐姐皆为安定王军干将、金柳营的先锋,即使没有如此变故,你们也有可能战死沙场、阴阳两隔,你先前都没有预想过吗?既然有过准备,你在这里自怨自艾的有何用处?”

    陈明抬眼看着齐漱这个样子,一瞬间总觉得她真像她姐姐。

    “不想与你再多说了。我去给你寻些有用的书,你且看着,快些振作起来。”

    齐漱走在去书院藏书阁的路上,低着头一直想着陈明的事情。通向藏书阁的连廊很狭窄,齐漱拐过一个角,突然撞上一个人。

    “大胆,你不看路吗!”没等被撞的人说话,他身后跟着的下人发了话。

    齐漱以为是那些个王公贵族之子,不想与其争执,便装作十分惊慌,低着头弯着腰行礼认错。

    “干嘛唬人。”被撞的人怼了自己的下人,将其往后推推,语气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

    被撞的人上下打量了齐漱,他书院统一的长袍是崭新的,可长袍下的中衣破旧却也干净,头上用来簪发的也只不过是一根打磨的桃木。被撞之人扶起行礼的齐漱,说道:“你就是掌院新招进来的那个人?”

    齐漱抬起头来,看清了对面这个人的脸。此人看起来年龄不大,面容姣好眉清目秀,无论身上挂的头上戴的都是贵重之物,身后还跟着侍女和侍卫,此人不是一般贵人。

    “正是在下。”

    “你认得我是谁?”此人看见齐漱看清自己后没有惊慌和恭敬,便这样问道。

    齐漱轻轻摇摇头。

    他身后侍女上前一步,激动地说道:“你怎能不认得!这是昭阳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侍女,用眼神责怪她说出自己身份。

    就是了,齐漱又看了一眼对面的长公主,明白了刚刚为何觉得变扭:她是眉清目秀,但脸上也淡淡地画了眉打了胭脂。原来她也是女子,可她的女子身份在书院也并没有遮掩,正是因为她是先帝唯一嫡女,当今圣上唯一胞妹,煜恒最尊贵的公主,昭阳长公主!

    齐漱立马把头埋得更深了,一方面想给长公主殿下好印象,一方面她也怕距离这么近,长公主殿下认出她是女子。

    长公主殿下摆摆手,语气轻快地说道:“不必多礼。你我既同在书院读书,便是同窗,在书院内便可平礼相待。王掌院既赏识你让你破格入书院读书,即你是有过人之处的,我是宫中女子,煜恒的未来还要仰仗尔等效力。”

    齐漱惊奇地抬起头来,看着昭阳殿下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她听闻的长公主集万千宠爱,受天下人供养,可以说是煜恒最尊贵的女子,没有之一。先帝去时长公主年岁尚小,当今陛下对这个妹妹百般依顺,千般宠溺。

    一般来说,这样生活下的长公主殿下理应喜怒无常,不同情理,可是面前的长公主,除了生活富足养出来的矜贵和人生顺遂走出来的娇憨,并没有想象中的不讲道理。

    “既是平礼,你可以称我常乐。”长公主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闺名。

    “殿下,草民不敢。”齐漱推脱道。

    “本以为你与那些个达官贵族之子不一样,看来也不过如此。”李常乐有点不耐烦。

    “草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是同意了。以后直接称你我,不要妄自菲薄。”李常乐迟疑了一下,“若你的确为难,人前可以称殿下。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佟定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