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家有关的故事——不惑之惑

    40岁了，人生过了大半，孩子大了，女人最欣慰的是女儿懂得关心自己，也许这是她现在生活中唯一有温暖的部分，就像曙光一样，就凭借这点温暖，足以让她忍耐现在生活的种种无奈。看着女儿现在亭亭玉立，想着自己曾经也有这样的年华，那时她在家里的父母宠爱的女儿；在村里他是邻居称赞的漂亮懂事的别人家的孩子；在学校她是男生欣赏追求的对象；在女生中她是家庭优渥、有漂亮裙子、有足够零花钱的被羡慕的孩子；她被仰望，被欣赏，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在那个遥远的山村，她活成了别人羡慕的模样。

    那时候喜欢他的男生很多，她忠于自己的内心，选择了她也喜欢的那个男生，那时候村里还没有跳舞的地方，一个小录音机一盘磁带他们在一堆亲戚的孩子簇拥下在院子里模仿着电视上学来的交谊舞，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公主，所有的人都在仰望她，一群小孩子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矮人围着他们，想想那时候像梦一样，童话故事都是在王子和公主在一起的时候结尾了，因为童话是给孩子或者内心是孩子的人看的，所以他们不能让孩子看到长大后的真实世界。

    女人以为结了婚自己就拥有了全世界，至少开始的两年是这样的，两人、三餐、四季田园诗一般的生活，在相爱的人眼里起初只有彼此，所以彼此就是全世界，但是生活不只是两个人，还有两边的父母，还有田地里的农活，还有不确定的疾病，还有柴米油盐锅碗瓢盆，曾经美丽的裙子被说成铺张浪费；曾经的父母宠溺变成了娇生惯养；曾经的被人仰望被当作趾高气扬；曾经的被欣赏被当作男盗女娼，原来童话的幻灭只在于走过婚姻的那扇门，母亲看到女儿受委屈找女婿评理，起初女婿还会点头认错，逐渐的开始和稀泥，后来听不下去也不在听了，让两边的父母自己争论，原本和睦的两个家庭开始剑拔弩张，一边说自己的女儿瞎了眼才找了你们，另一边说自己的儿子娶了你家女儿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女人和男人开始争吵，起初就是拌拌嘴还会互相哄哄，后来谁都懒得去哄对方，晚上男人大发脾气“你要是有本事你就走啊，我没拦着你”，女人一气之下摔门出去，结果发现啥都没带着，孩子还在家，这是她最不舍的东西，男人生气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顾，但是女人不行，孩子永远是她最软弱的地方，在外边待了一个小时男人也没出来找她，再过一会孩子又要饿了，纠结中女人放下了自尊，这一次女人从被仰望的高度跌落了下来，她感觉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自己打开那扇自己摔上的门，感觉自己的手都变得无比沉重，当女人硬着头皮把高傲丢弃的时候，就是男人可以肆无忌惮践踏的时候，因为男人知道了他的软肋，曾经的爱情经过岁月的碾压与生活的打磨，已经结上了厚厚的茧子，很难轻易触碰到彼此柔软的地方。

    母亲后来得知女儿的天大委屈去找男方家拼命，当天晚上被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人没了，女人悲痛欲绝，在村里人看来这算是天大的仇怨了，这两口子没法过了，女人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她没有离婚的资本，母亲去世、父亲高血压、亲戚都不怎么来往，自己没什么依仗；孩子还需要她，如果离婚孩子怎么办？如果争不到孩子自己以后又该如何生活，这么多年自己也没有什么钱，自己又该怎么生活？巨大的屈辱下她还是回到了男人家里。

    村里人开始指指点点说女人没有骨气，安葬了母亲之后女人很少出门，因为她不知道怎样面对人们的眼光，也不敢去父亲那，因为不知道怎样面对父亲。母亲去世后第一个母亲节，女人发朋友圈怀念母亲，没有人点赞，村子仿佛成了她的囚牢，她不知道是自己主动困在这里，还是被村里人的眼光囚禁在这里。之前的朋友也不再往来，因为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如果说同情的话对于父母都不顾的人怎么去同情？如果说责备的话把自己过的这么窝囊怎么忍心责备。

    家里的钱自己没管过，没有钱、没有独立能力、女人仿佛禁锢在男人的家里，有时候她真的羡慕电视里的女人，她们是怎样活的，看着镜子发现自己也开始有皱纹，皮肤暗黄了，自己已经开始变成黄脸婆了，自己还能抓住什么，多年没见自己的一个朋友，看到朋友还是那么年轻漂亮，知道朋友做了微整羡慕不已，她不想连最后一点美丽都抓不住，于是和男人要钱，结果被男人数落了她一通，说她就知道浪费钱，叫她不要和那些不正经的朋友交往。

    女儿没有上大学，高中毕业就开始工作了，女儿很独立也很要强，第一份工资大部分给了妈妈，然后字朋友圈发“我要自立、要坚强、只为了一个女人卑微的梦想”。女人看到热泪盈眶，那一天女人和男人离了婚！什么都没要，然后在朋友圈写下“不惑之惑，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