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家有关的故事——小姨

    小姨是几个姐妹中最漂亮的，以前也是家里最得宠的姑娘，性格上就更加张扬，有着东北女人所特有的火辣性格，所以姥姥也曾对于她的婚姻寄予厚望，觉得她一定能嫁的比三个姐姐都好，追求小姨的人不少，有钱的、当官的、当老师的都有，见过了三个姐姐的婚姻让小姨对婚姻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不希望像大姨那样只看重家庭然后选择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结巴男人，也不希望像二姨那样找一个精于算计的小人，更不希望想三姐那样找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她不看重金钱与地位，她希望自己结婚的对象首先要看着顺眼自己要喜欢，然后就是人要好，对自己要好，为人勤快、对父母有孝心、对哥们弟兄讲义气，所以最后选择了小姨夫。

    小姨夫在连桥四个中确实是长相上最出众的，看过老版红楼梦，小姨夫有着那个里边贾宝玉一般的脸型与轮廓，大眼睛双眼皮，眉毛比贾宝玉眉毛更粗更浓，虽然不是老师但是却给人一种儒雅的气质，那时候他比较时髦烫了头发，村里人起外号常常是用外在特征和姓连起来，如果秃顶就起名X秃子，如果是当地的赖皮就就X大赖，如果为人神神叨叨的就给起名X半仙，如果脸上有麻子就叫X麻子，小姨夫在家里排行老四，经常烫头发所以村里人都叫他X四毛子，如果用面相的说法小姨夫真的属于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应该家里对他也挺疼爱的，所以还有着农村人少有的白皙与丰润的脸颊，第一次相亲小姨就相中了他，姥姥对他的家庭其实不是特别满意，就是普通的农村家庭，在追求小姨的人中大多数都比他强，但是她也不会完全做小姨的主，想着家境好又怎么样？像二女儿嫁过去之后也开始变得各种心机，也没帮衬家里一分，早晚自己都是要走的人，对于小女儿就让她自己选择免得以后生活不幸福落下埋怨，以小姨的性格回来埋怨自己可不好收拾。

    小姨和小姨夫的照片在我家像镜子里边有一张，那时候都是黑白照片，他们的照片相比其他照片是更让人感觉最赏心悦目的，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了，小姨夫家里5个儿子，小姨夫下边还有个弟弟一直没结婚，小姨夫结婚后就和老人住在一起，弟弟和父母住在东屋，小姨和小姨夫住西屋，婚后幸福且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年，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这种和公婆生活在一起的家庭都会有婆媳之间的问题，在公婆看来让小姨和小姨夫和他们生活在一栋房子是自己给他们的好处，小姨应该有感激，如果想赶他们出去村里人也说不出什么，所以按理来讲小姨应该会来点事，应该听话，但是小姨觉得自己嫁过来的条件就是包含了这个房子，所以住在这里理所应当。第一个生下的不是男孩老人其实就有点不高兴，虽然他们不缺男丁，老大家的第一个就是儿子，但是在农村观念中还是重男轻女的，好在小姨第二个孩子生的是儿子，不过第一胎的积怨也一直延续下去，坐月子是女人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小姨向小姨夫抱怨公婆偏向他大哥家孩子，对自己家孩子就挺冷漠的；抱怨老人针对她，坐月子的时候烧火弄得屋里冒烟咕咚的，月子期间她又不能出去就只能忍着；抱怨月子期间经常给她送过来的都是冷食，小姨夫和老人去核实，婆婆说是小姨挑三拣四难伺候，小姨夫也觉得是小姨有点小题大做了，于是矛盾开始产生，而矛盾中小姨夫更多时候还是偏向父母那边，让小姨更是气愤，直接和姨夫争吵，于是曾经的自己和婆婆的矛盾变成了自己和小姨夫一家的矛盾。

    对于小姨来说其实她要的很简单，就是自己的男人可以关心和保护自己，但是在自己需要的时候自己的男人抛弃了自己和她父母站在一起，其实小姨也不是真的想和老人去理论，女人有时候表达委屈其实重点在于宣泄，可能男人这个时候的安慰远比去理论更重要，但是姨夫不明白，于是把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小姨也因此更委屈，小姨其实也不知道男人和女人对一件事情的理解是不一样的，但是大家都是第一次进入妻子和丈夫的角色，并不知道如何去让对方理解自己，于是争吵过后进入冷战，挑事的妯娌们后来也帮着婆婆说话，在村里传着小姨不尊重老人的口舌，其实妯娌之间一直都是有比较的，小姨是妯娌中最漂亮的，村里人都这么说，让妯娌心中很是不高兴，所以有机会说些她的是非也在一定程度上平衡了自己的嫉妒心。

    后来小姨夫的弟弟要结婚没有房子，公婆以这个为由撵小姨和小姨夫出去住，小姨是很愿意的，毕竟天天和他们面对面自己也烦心，但是小姨夫有些不高兴，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是因为小姨多事被公婆赶出去名声不好，还有就是家里不宽裕再花钱买房也没有余钱，虽然后来还是搬出去了，但是却在小姨夫心里留下对小姨的埋怨，以后有争吵都会拿这个事情来说事，在后来的争吵的时候小姨都会后悔自己当时的选择，小姨夫也会觉得结婚这件事情还是不能光看上去好看，如果不是当时太看重小姨长相现在也不至于让自己这么难受，原本认为可爱火辣的性格在真正生活中也变成了怨妇的蛮不讲理，晚上在一个炕上的两个人背对背躺着彼此冷战，其实小姨想如果小姨夫主动过来抱着她哄哄她就行，女人要的不多，其实不过是男人的在乎；而小姨夫想的是只要小姨和他服个软，让自己一个大男人有个面子就好，毕竟现在她已经不是小姑娘，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总不能凡是都那么任性，于是夜那么长，都没有借着熟睡翻身的台阶放下自己的自尊去主动讨好，于是天亮了冷战的两个人继续不说话。

    儿子和女儿去爷爷奶奶家玩，妯娌家的孩子也在，奶奶明显的偏向其他的孩子，让孩子看在眼里于是回去和小姨小姨夫说，小姨像拿到了一个洗刷冤屈的机会一样哭诉“我说的你不信，你自己儿女说的你也不信么，这毕竟也是他们亲孙子孙女，他们都薄待，更何况我这个外来的媳妇！”“要不是你总没事找事老人能把情绪转嫁到孩子身上么，你以后也要会来点事儿”，“我不会来事，我嫁给你的时候我就这样，你当时咋不说我不会来事了？给你生完了孩子你觉得我不会来事了？我为啥不会来事儿，都是被你们一家人气的，你们家人把我当过一家人么？一直把我当成外人一样，我现在想都是瞎了眼嫁给你”，“你现在后悔也不晚，这他妈倒霉日子我也过够了，谁家女人像你一样天天没事找事”，小姨夫话音刚落，感觉一个东西冲着自己砸过来，小姨顺手从底下捡起一个瓶子砸在小姨夫头上，随着瓶子碎裂血也从脑门淌下来，“你他妈疯了？”小姨夫一边捂着头一边走出屋，但又不想被别人看见，于是蹲在外屋哭起来，小姨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但是也没有去外屋看看，小姨夫自己用脸盆洗了洗见不再流血了戴帽子出去了，那天小姨夫自己去镇上包扎的伤口，因为不想让村里人知道他们打架了。

    后来小姨离婚了，都没有让两边家里人知道，等知道的时候离婚证都领完了，这是小姨的第一段婚姻，始于颜值，终于生活，后来听说小姨的婆婆还和别人说，离开了小姨他儿子照样找好姑娘，小姨也不去理论，也没必要理论。

    第二个小姨夫是村里的脾气，外号叫大赖，听说之前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平的他都能去搞定，长头发矮个子身体魁梧，鼻梁高高的，很有成龙的感觉，但是比成龙显得呆，走路明显的左右晃荡，有一副浪荡样子，之前结过婚有两个儿子和他生活，现在儿子大了，一个瘦高长相和他差别很大，平时爱梳中分，经常和村里一个学习特别好的孩子一起完，后来没上学出去打工，据说是去日本了，具体做些什么大家都不了解，小姨夫总引以为傲，他说别人家孩子天天琢磨的都是吃喝玩，他家大儿子都是琢磨做生意赚钱，是个有脑瓜的人，但是具体做什么谁也不知道，有人说是做跨国贸易的，有人说是从组织女人出国卖淫的，传言真真假假难以辨别，什么样的传言经过传的过程不断夸张加码，最后都和实际有很大的偏差，所以人们已经习惯把传言当成娱乐来听，不去追究它的真实性有几分，我对他家老大的印象是儒雅中带有一点邪气，后来长大看过天道，感觉他有一点丁元英的感觉，如果不是一个神人就是一个顶级流氓；他家老二基本复刻了小姨夫的形象，健壮憨直痞气十足，笑起来很天真，对任何人没有敌意，但是如果仗义起来也如张飞李逵一般勇猛，所以在村子里孩子里边媒人敢惹他，父亲特别喜欢他，父亲好像天生对喜欢这种憨直的孩子，在他看来这样的孩子基本都是天性纯良但是往往在家里不受爱戴，家人一般都会偏爱那个聪明伶俐的，所以好处啥的都会倾向于聪明的孩子，让憨直的孩子吃亏。不过因为没有一技之长，据说他家老二以后也没有什么固定营生，去城市里打工也是以给别的老板当打手、看场子为生。后来从父亲口中得知他出事进了监狱，父亲还挺惋惜。

    小姨夫是在小姨离婚后追求的，那时候老姑刚对一段感情心灰意冷，对婆媳关系深恶痛绝，这时候小姨夫展开猛烈攻势，可能有过一次婚姻经历，所以他了解女人，再加上自己混子的身份，也无所谓面子，可以很无赖，懂得用任何办法讨小姨的欢心，所以在上一任小姨夫那里缺失的感情在他这里得到了极大补偿，于是很快就走到了一起，村里这时传言说小姨被大赖给赖上了，之前小姨的婆婆更是说小姨没品离开之前的小姨夫只能找个痞子，后来话传到大赖耳朵里到他家一顿摔打，吓得老太太再也不敢扯闲话，也给小姨出了口恶气。

    现在的小姨夫应该是除了长相其他都是小姨喜欢的，于是没过一年两个人结婚了，二婚没怎么办置，不过就是和亲戚吃个饭，二姨和二姨夫没来，因为听说小姨夫十个无赖担心以后赖上他们甩不掉，姥姥已经早就去世所以也没参加，那天小姨喝了不少酒。

    日子开始变得平静，除了田地里的农活、家里的三餐最大的烦恼应该是目前四个孩子，小姨的儿子女儿并不太喜欢这个爸爸，和两个哥哥也玩不到一起，所以还是会去爷爷奶奶那边走动，过程中也免不了听到老人说些闲话，但是现在老人聪明了，她一边说闲话，一边告诉孩子别和那边说，有那边啥事都过来和她说，而且还对孩子格外好，总是给他们买零食，而之前的姨夫也会觉得对孩子有亏欠，所以只要遇到他们就买好吃的，所以在孩子心目中生父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在奶奶的洗脑和父亲的关心下形成父亲和奶奶是好人，养父是坏人的观念。其实小姨对这个有感觉，但是她又不能拦着孩子不让他们见爷爷奶奶和父亲，所以也就没怎么管。

    女人可以光鲜亮丽的年纪也就那么几年，40多岁的小姨已经成了一个黄脸婆，引以为傲的相貌在田地及灶台的烟土中也变得逐渐暗淡，小姨夫对她还是那么好，不过他也不单单只把关心给小姨，他也经常去照顾村里的一个寡妇，起初小姨会不高兴，后来见那个寡妇也会来事总过来给小姨干活，说些家里的难处，小姨也没再追究，她知道男人总会喜欢新鲜的，只要对她足够好，偶尔出点掉错误也没啥大不了的，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小姨夫病了瘫痪在床，小姨找来小姨夫的儿子商量如何照顾，最后他儿子答应每年给出足额的赡养费给到小姨，保证小姨及小姨夫的生活用度，再后来女儿也嫁了人，儿子也要结婚了，听说小姨给未来的儿媳妇买了金手镯，结果女儿不愿意了觉得小姨偏向了弟弟，撒泼大闹非要求小姨给自己也买一个，小姨无奈给她也卖了一个，然后听说她转手就给了生父的媳妇，小姨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自己养大的孩子胳膊肘往外拐，从来没见她给自己买些啥东西，来了就知道要钱，现在反倒去孝敬别人。后来和女儿也不怎么来往，经常在担心以后自己老了这两个孩子能指望上谁，儿子目前还没结婚还需要自己帮衬，所以对自己还算孝顺，但以后有了媳妇呢？想着就开始惆怅。

    现在小姨还在农村伺候着瘫痪的小姨夫，岁月从她身上带走了很多东西，留下一段平淡的人生，回头想来婚姻哪有什么完美不完美，曾经希望自己要比姐姐们都要强，现在看来自己也不过如此，如果自己和上一任没有分开，自己过的也未必有多不好，现在还会在村里的路上遇到他，他也已经没有了曾经的俊朗，已经成了一个有点驼背的人，其实她真的恨他么？也不见得！岁月带走了很多东西，现在的小姨已经可以坦然的与曾经和解，所以现在遇见了反倒可以自然的问候两句，而驼背的老人也像乡里乡亲一般回应小姨的招呼，只是两个人的眼神里都有一点怜惜，可能都在对比曾经眼中的对方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副垂老的样子。曾经的尊严与伤心、不低头与不理解现在看来不过是年轻，如果用现在的心境处理当时的问题，他们断不会那样执拗又偏执。不过过去已经过去，生活还在继续，于是擦肩而过，两个人继续各自平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