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家有关的故事——三姑

    我和三姑不熟悉，两家的来往也并不多，一是因为两家距离比较远，二是因为关系不亲，三姑给我的第一印象像个病人，背有点驼，说话好像也是没有什么力气，皮肤黑黄色，没有什么光泽，头发干枯稀疏，透过头发很容易看到头皮，头发梳了一个辫子，但是辫子也是很细，和脑袋比例明显失调，看样子她不是每天都梳，辫子应该是几天前扎得，现在已经明显邋遢了，三姑比父亲小很多，但是却有着比父亲还要明显的抬头纹，目光不是很有神，仿佛熬夜没睡好觉一般，这样的状态我只在医院被疾病折磨的人身上看到。

    相比之下姑父就很有当家人的状态了，说话大嗓门中气十足，身体算不上魁梧，但是也是很结实，小眼睛突颧骨给人不好相处的感觉，没事就盘腿在炕上抽烟，三姑一个人在外屋和院子里忙碌，他也不帮忙，因为在他看来这些就是女人该做的事情，平时天地里边如果不是必须两个人去干的活他一般也是让三姑一个人去做，自己在家像个老爷子一样养着，他是家里的独子，以前就被家里人宠惯了，所以觉得很多事情就是不用自己干，娶三姑也是家里觉得三姑好脾气，当时也相了村里和附近村别人家的姑娘，大家都对他们家知根知底，所以都不愿意嫁过去当牛做马，所以不得不从外村找，也是废了好大一番周张才找到三姑，媒人介绍也是说三分藏七分，最后促成了三姑和三姑父的婚事。

    三姑在家当姑娘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没脾气，但是终归在自己家，兄弟姐妹不会欺负她，如果有什么不公平的爷爷奶奶大哥大姐也会调和，总不会让她受委屈，但是这一下子嫁到离家几十公里的地方，在那是交通不方便，这个距离就相当于一年都难得见一次，这个距离让她很难得到家庇护，所以受委屈他就只能隐忍，姑姑有两个孩子，老大叫红霞，老二叫红军，很明显家里也是重男轻女，所以红霞年纪不大却有着和姑姑一样的苦大仇深，而红军应该是得到爷爷奶奶的偏爱，所以可以很放纵，红霞很有礼貌，也很有眼力见儿，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去亲戚家串门都是手里有活，所以亲戚都很喜欢她，但是红军到谁家都是不管不顾的，看见想吃的不管该不该动，他都会直接上手，对于喜欢的东西不管是不是他的都要抢，所以和亲戚及亲戚家的孩子闹了很多不愉快，这时候都是红霞替他和亲戚道歉，对于两个孩子亲戚都是心疼一个又讨厌另一个。

    听说三姑经常被家暴，因为姑父是一个性格很古怪的人，看不惯家里的东西会和三姑发脾气，在外边吃瘪了也是回家拿三姑发火果在爸妈那边听到什么对三姑的意见，回来也难免是一通拳脚，可能是被打怕了，所以三姑一直表现出卑微和怯生生的样子，起初父亲和叔叔们知道还会过去找三姑父评理，也免不了动手来给妹妹讨公道，但是后来三姑让他们别管了，因为他们一年也去不了几次，等他们走了三姑又要承受姑父加倍的家暴，可能面对家暴唯一能帮她的就是女儿，女儿从小就见识了爷爷奶奶的偏向，也见识父亲的暴力，所以在妈妈被伤害的时候她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去保护，而儿子却很冷漠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如果父亲打妈妈，他就溜出去找朋友玩或者去爷爷奶奶家吃好吃的，根本不在意母亲承担了怎样的痛苦，因为他已经习惯了父母的这种相处方式，仿佛父亲就理所应当是家里的管理者，对母亲他具有绝对的管理权，就像对外边的牛马，只有打了他们几鞭子他们才知道听话，而母亲也习惯了被打，反正不管怎么打她都不会反抗，第二天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给家里做饭洗衣服下地干活，在红军眼中这个家是有阶层的，他和父亲在一个阶层，然后是爷爷奶奶，然后才是红霞和母亲，当习惯了这种阶层观念，他也就觉得父亲的家暴就是管理家庭的一种方式，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而女人就是要通过教育才能听话，才会让家庭往正常的轨道运行。在内心这种优越感之下，他把自己想象成了电视剧里边的少爷，而姐姐和母亲就是电视剧里边的下人，下人的职责就是服从。

    我不知道三姑是经历多少年的家庭暴力才表现出现在这副病态神情，我也不知道对于三姑来说她所向往的人生究竟是什么，后来我们很少去串门，因为父亲实在看不下去，有几次过年去爷爷奶奶家串门，见到三姑三姑父带着两个孩子，三姑依然还是那副卑微的样子，眼神空洞而茫然，仿佛已经麻木在生活中，可能曾经她也想过离婚，但是又不知道离婚之后自己该怎样生活，于是当希望破灭了，就只能让自己浑浑噩噩的生活，于是这辈子就生活在卑微中，他想着有一天孩子大了就好了，后来红霞嫁了出去，远离了这个充满暴力的家庭，偶尔回来都是心疼的关心自己的母亲。也许这是三姑在这个凉薄的家庭感受到唯一的温暖。但是每次红霞回来红军都想从红霞那盘剥点钱财，自从不上学了之后他整天无所事事，就和村里的孩子瞎混，也不干活手里没钱就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要，还要不到就等姐姐回来盘剥一下，让姐姐姐夫气不打一处来。

    后来别人介绍外村的女人和红军结了婚，基本把家里都盘剥一空才算把媳妇娶到家，爷爷奶奶也希望给红军找个想三姑一样听话的女人，这样孩子能管家，但是现在的孩子哪有几个是软弱的，最后就找了个凶悍的，红军不仅不敢动手，连父亲和爷爷奶奶都惹不起，发起火来管他祖宗八代的，全都骂个遍，动起手来也不管老人不老人的说打就打，村里人都说终于给他们家找个硬气的，好好调教调教他们家的风气。

    然而好日子并不长，红军得瑟买摩托车和朋友飙车结果出了车祸，后半生残废了，媳妇不想后半生拖着个拖油瓶所以离了婚带走了值钱的东西，一下子三姑家一贫如洗，此时已经55岁的三姑佝偻这身子一边照顾着残废儿子，一边照顾暴力的姑父，一边照顾快死了的婆婆，有时候想想自己是前世是罪恶，才让她今生接受生命的种种不公平。有时候她还会责备奶奶在给她许配人家的时候没有了解清楚。以至于让三姑一辈子陷入火坑，奶奶回怼说三姑这辈子就是自己没有骨气，所以没人能扶的起来。

    生活一切都有因果，没有无缘无故的幸福，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苦难，女人本弱，如果再守着一份愚忠，没有对暴力的反抗，最后也只会放纵了伴侣，麻木了儿女，有些女人永远都不会懂，幸福不是通过忍受换取的，她需要智汇的经营和以柔克刚的手段，自尊不是一定要等别人给与的，需要自己去争取，后来红霞很幸福，也许她从母亲那明白了，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属品，她是独立存在的，婚姻是两个人的相濡以沫和荣辱与共，永远不能把自己卑微到尘埃里，也不要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拨开阴霾，女人本应该是阳光下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