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访客
天气渐暖，再过半月，就是端午佳节了。
寅城各家各户，已经提早开始准备起来。不少街边店铺开始卖起粽子，路上也偶尔能看见拿着艾叶菖蒲的行人了。
下班后，叶明实提着单位发的粽子回到家。
刚一开门，就看见小女儿叶星韧一动不动地站立在靠近客厅的走廊墙边，微微低着头，小脸对着墙壁，左手无聊地摆弄着衣袖。
星韧听见开门声，转过头，看见爸爸回来，准备像往常一样跑去迎接，但随即想起妈妈罚她“面壁思过”，硬是没敢动弹，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父亲。
每隔几天，家里就会上演一场“面壁”的戏码，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
明实见女儿的眼泪正在眼眶里打转，似乎随时就能哭出来。他嘴角微微上扬，对女儿眨了下眼。星韧心领神会，含着泪眼对父亲顽皮地一笑，立刻又转过头面向墙壁，开始放声大哭。
在厨房忙活的邵岩听见哭声，大声嚷到：“让你承认错误，你不认还犟，现在站久了知道哭了？哭什么哭！”
邵岩边说话边走过来，右手还拿着把正在切菜的刀，刚走到客厅，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丈夫。
叶明实见妻子愣了一下，抓住这个空隙，立马开口：“哎呀！星儿又犯了什么错要罚站呐？这站也站够了，别哭啦，快给妈妈道个歉！”
“都怪你！”邵岩不依不饶，“她倔得很，本来我让她认个错就算了，但是她一句话都不说就是不认！这不，一直站得好好的，你一回来就开始表演了。”
“她又犯啥错啦？”
“哼！天都快黑了，她非要吵着去楼下接你下班，不让她去还不乐意！我今天在学校都快累死了，下了课回家又要忙这忙那，哪还有闲心管她！”
“她还小，你耐心和她讲嘛！”叶明实说着，左手一把将还在面壁的星韧抱进怀里，走到妻子身前，“喏，单位刚发的粽子，今晚先蒸几个尝尝。”
见妻子并不答话，像是余怒未消，便继续笑眯眯地哄到：“哎哟喂，把刀放回去吧！你可真厉害，把我们爷俩都吓着啦！”
邵岩白了丈夫一眼：“洗完手赶紧来厨房帮忙，我先去盛点饭菜给蓁蓁留着，等她下了晚自习回来吃。”
“好嘞！”明实放下女儿，蹲着将她脸蛋上的泪珠抹掉，“星儿乖，妈妈说的有道理哦，天黑了小朋友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以后在家等爸爸回来就行！”
“嗯！知道了！”星韧抬起头，刚才还热泪盈眶的眼睛已含起了笑意，亲了亲爸爸的脸颊。
“真乖，自己去看动画片吧！”
明礼出事之后，家里的存款全都贴进了赔偿金里。虽说叶明实和邵岩夫妻俩每月的工资加起来，养活一家四口绰绰有余，但赔偿金还有近2万的缺口，之前凑的钱也有部分是借来的。这三个月以来，夫妻俩都是省吃俭用，想着能多存点是点。
自古以来，借钱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而谁家要是出了个杀人犯，别人更会避之不及。所以明礼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明实碍于面子，也只是找了关系亲近的朋友借钱。
为着要节省开支，家里生活水平骤降，但好在对于两个女儿来说倒没多少影响。叶蓁快上高三，平时学业紧张，午晚餐都是在学校食堂吃，而星韧更是懵里懵懂。对于吃穿，夫妻俩也确实没缺过女儿们任何。
邵岩则不同，相比以前而言，现在的烦心事可谓数不胜数。眼看着还有不到一个月，赔偿的期限就到了，剩下的2万块钱还没着落，难免有些心急，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对待女儿，渐渐没有了之前的耐心。
叶明实知道这段时间愧对了妻子，对于她时不时的使性子，都是尽量哄劝忍耐。
其实他心里早有主意，想着实在没法的话，就卖掉母亲邢氏现在住的那套平房。那房子虽不起眼，但好在当时买来的时候，卖家给的是地契，估摸着算下来也能值接近2万块钱。
但平房卖掉后，就只能把母亲接到自己家来住，到时少不了会有婆媳矛盾，恐怕家里的日子是没法清净了。
所以，他也一直犹豫着，并未向妻子开口说出这个想法。
待得邵岩做好晚饭，一家人刚吃完，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听见敲门声后，叶明实示意邵岩和星韧母女俩坐着别动，自己则快步走到门口，顺着防盗门的猫眼向外望去。看清来人是谁后，便迅速开了门。
“呀！书记，晚上好啊！快进来快进来！”明实有些意外，想着赵秉正晚上来访，定是有什么事要说。
“大晚上的还劳烦您跑一趟，是有啥要紧的事吗？”说完随即转头，大声对妻子喊到，“岩岩，赵书记来了！”
邵岩此时已带着星韧走了过来，热情地向赵秉正问好后，对星韧说到：“叫赵爷爷好！”
“赵爷爷好！”
“诶，你好呀星儿，吃过晚饭了没有？”
“刚吃完呢这不”，明实抢着答到，“您吃了吗？我让邵岩重新给你做点儿！”
“不用了，当我蹭饭呢？”赵秉正笑着摆摆手，“我已经吃过了。”
“明实，还站在门口干嘛，快请赵书记进屋里来！”
“对、对，书记，快进来坐！”
赵秉正和叶明实在客厅沙发坐下后，邵岩也将刚沏好的茶端了过来。两人喝了几口，过得片刻，赵书记开口到：“今天过来，是有事要和你们夫妻俩商量。”
邵岩听了此话，便将星韧带进卧室，嘱咐她先一个人玩会儿，等爸爸妈妈和赵爷爷说完话后再进来陪她。
安顿好了女儿，邵岩从卧室出来，关上了门，也来到沙发旁坐下。
“是这样的”，赵书记放下手中的茶杯，“嗯……我开门见山吧！”
“你弟弟明礼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这阵子你找了不少人借钱，我也听说了。怎么？赔偿金还没凑齐吗？还差多少？”
“大概2万吧。”
赵书记听后，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打开放在一旁的公文包，拿出一摞报纸，报纸里像是还包裹着什么物品。待得他揭开报纸，里面竟是两捆百元现金。
“这是2万块钱，你先拿去应急。”
这一举动，完全出乎明实的意料。听了刚才那番话后，他还以为今天赵书记是来责备自己的，没想到却大大相反。
明实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只得礼貌性地拒绝到：“不、不！书记，这只是我自己的家事，哪能麻烦您，我会凑到钱的。”
“法院给的期限是不是快到了？你要是有法子，还能拖到现在？”
“嗯……这”，明实看了看妻子，犹豫片刻，鼓起勇气说到，“我想着实在没办法的话，就把我妈现在住的那套平房卖掉，估摸着也能值个2万块钱。”
邵岩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似乎想反驳什么，但可能碍于书记在，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盯着丈夫怒目而视。
赵秉正何等精明，邵岩的表情他全都看在心里：“说什么胡话呢！把那房子卖了，你妈住哪儿？接到这里来？”
“嗯，我是这么想的。”
“嘿嘿！”赵书记冷笑一声，“婆婆和媳妇，有几对能处得好的？我那口子和儿媳妇住在一起的时候，天天水火不相容那劲儿，就差把房顶掀了！这不，这栋房子刚建好，我就让儿子带着他老婆孩子搬过来了，他们一走，我耳根子都清净不少哩！我们认识20年了，你妈什么脾气我还能不知道？她要是搬过来住，对孩子们也不算好事。”
明实被赵书记说得有些动摇，两个女儿是他的心头肉，他也深知，母亲其实并不怎么待见蓁蓁和星韧，还时不时挑妻子的毛病。如果真的搬过来，矛盾肯定不会少，日子也会变得鸡飞狗跳。但碍于情面，仍是没有向书记松口。
“可2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您平时已经够照顾我了，我不能再拿您的钱了！”
“就当我借你的，不用急着还。我老了，但好在身体还硬朗，没啥用钱的地方。再说了，明礼过个几年就会出来吧？你把那房子卖了，到时候他住哪儿？也来你家住着啊？那他以后结了婚娶了媳妇，是不是也都要在你家里窝着？”
“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明礼犯了罪那是他的事，他自己也承担了后果，这和你没关系。我看你这几个月以来，一直憋着股劲儿，想必心里十分难受。你放心，一码归一码，明礼的事，不会对你的工作产生影响。”
叶明实心里一阵感动，本想说些感激的话，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都是大老爷们，别磨叽了，快拿着吧！”赵书记将钱塞到明实怀里，“我今天来，不单单为了这，主要还是为了另一件事。”
叶明实接过报纸里的钱，和妻子一起连声感谢。
“岩岩，去拿纸笔来”，他将钱递给妻子，“我给书记写张借条。”
“这是做什么，你的人品我难道还信不过？”赵书记大声驳斥，“用不着这些形式主义！”
“明实说得对”，邵岩附和到，“就算是亲兄弟都得明算账，写了借条安心些，我这就去拿。”
等借条写好后，明实这才问道：“书记，您刚才是不是说还有一件事？”
“对、对，是好事。”
“之前你不是提过好几次，说想去沿海城市学习学习先进经验技术嘛，这事儿我第一时间就向寅城相关领导请示了，上面也批准了。”
“今天下午，上面的电话打到我办公室，说已经联系好了，定的是去午城某个区的大型砖瓦厂，据说规模是咱厂的好几倍呢！”
叶明实听完赵书记的话，简直心花怒放。他本以为出去学习这件事会很难办成，就算能去，流程起码也得走好几个月，没想到竟进展得如此顺利。
“书记，您可真厉害！真是我的贵人哪！”
“先别高兴得太早”，赵秉正继续说道，“午城那边呢，也非常欢迎咱去交流学习，但他们厂里现在主要的技术人员，都正好到下面的县城分享工作经验去了，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所以咱过去的具体时间，还得再沟通。”
叶明实连连点头，他心知：出去学习，意味着离厂里的转型之路又近了一步。等到学成回来，下一步就是引进新设备，到时工人们干活的效率会更高、日子会更轻松。如今城市到处都在建高楼大厦，农村也正时兴盖房，只要跑单子勤快点，造出的砖瓦不愁卖不出去。这样的话，工人们不仅能涨工资，厂子也不会被时代淘汰，还能对寅城的制造业贡献一份力量。
“今晚我独自过来，一来呢，是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二来是想先和你通通气……”
“嗯......我明白的。”明实回应到。
“你也知道，厂里有些老同志觉得现今的日子已经过得很舒坦，不想再折腾，也并不看好转型。”
赵书记说话间，凌厉的双眼同时看向叶明实和邵岩，郑重其事地嘱咐道：“所以，出去学习这件事，在尘埃落定之前，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免得有人在背后使绊子，徒增咱厂的内耗。”
“请书记放心，我们懂得分寸的。”
“嗯，具体的事宜，等午城那边敲定了时间，我们再商量吧！”赵书记站起身，“行啦，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也准备走啦！”
“您看，这光顾着说话，茶都没喝上几口”，明实也随即站起，笑着说到，“再坐会儿吧书记，晚些时候我送您回去！”
“不坐了，我还想去对门儿子家看看。刚才见着星儿，就想起我的乖孙女缨儿了，好久没见，想得不得了，哈哈！”
叶明实和邵岩听后也不再挽留，热情地送赵秉正出了门。
寅城各家各户，已经提早开始准备起来。不少街边店铺开始卖起粽子，路上也偶尔能看见拿着艾叶菖蒲的行人了。
下班后，叶明实提着单位发的粽子回到家。
刚一开门，就看见小女儿叶星韧一动不动地站立在靠近客厅的走廊墙边，微微低着头，小脸对着墙壁，左手无聊地摆弄着衣袖。
星韧听见开门声，转过头，看见爸爸回来，准备像往常一样跑去迎接，但随即想起妈妈罚她“面壁思过”，硬是没敢动弹，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父亲。
每隔几天，家里就会上演一场“面壁”的戏码，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
明实见女儿的眼泪正在眼眶里打转，似乎随时就能哭出来。他嘴角微微上扬，对女儿眨了下眼。星韧心领神会，含着泪眼对父亲顽皮地一笑，立刻又转过头面向墙壁，开始放声大哭。
在厨房忙活的邵岩听见哭声，大声嚷到：“让你承认错误，你不认还犟，现在站久了知道哭了？哭什么哭！”
邵岩边说话边走过来，右手还拿着把正在切菜的刀，刚走到客厅，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丈夫。
叶明实见妻子愣了一下，抓住这个空隙，立马开口：“哎呀！星儿又犯了什么错要罚站呐？这站也站够了，别哭啦，快给妈妈道个歉！”
“都怪你！”邵岩不依不饶，“她倔得很，本来我让她认个错就算了，但是她一句话都不说就是不认！这不，一直站得好好的，你一回来就开始表演了。”
“她又犯啥错啦？”
“哼！天都快黑了，她非要吵着去楼下接你下班，不让她去还不乐意！我今天在学校都快累死了，下了课回家又要忙这忙那，哪还有闲心管她！”
“她还小，你耐心和她讲嘛！”叶明实说着，左手一把将还在面壁的星韧抱进怀里，走到妻子身前，“喏，单位刚发的粽子，今晚先蒸几个尝尝。”
见妻子并不答话，像是余怒未消，便继续笑眯眯地哄到：“哎哟喂，把刀放回去吧！你可真厉害，把我们爷俩都吓着啦！”
邵岩白了丈夫一眼：“洗完手赶紧来厨房帮忙，我先去盛点饭菜给蓁蓁留着，等她下了晚自习回来吃。”
“好嘞！”明实放下女儿，蹲着将她脸蛋上的泪珠抹掉，“星儿乖，妈妈说的有道理哦，天黑了小朋友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以后在家等爸爸回来就行！”
“嗯！知道了！”星韧抬起头，刚才还热泪盈眶的眼睛已含起了笑意，亲了亲爸爸的脸颊。
“真乖，自己去看动画片吧！”
明礼出事之后，家里的存款全都贴进了赔偿金里。虽说叶明实和邵岩夫妻俩每月的工资加起来，养活一家四口绰绰有余，但赔偿金还有近2万的缺口，之前凑的钱也有部分是借来的。这三个月以来，夫妻俩都是省吃俭用，想着能多存点是点。
自古以来，借钱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而谁家要是出了个杀人犯，别人更会避之不及。所以明礼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明实碍于面子，也只是找了关系亲近的朋友借钱。
为着要节省开支，家里生活水平骤降，但好在对于两个女儿来说倒没多少影响。叶蓁快上高三，平时学业紧张，午晚餐都是在学校食堂吃，而星韧更是懵里懵懂。对于吃穿，夫妻俩也确实没缺过女儿们任何。
邵岩则不同，相比以前而言，现在的烦心事可谓数不胜数。眼看着还有不到一个月，赔偿的期限就到了，剩下的2万块钱还没着落，难免有些心急，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对待女儿，渐渐没有了之前的耐心。
叶明实知道这段时间愧对了妻子，对于她时不时的使性子，都是尽量哄劝忍耐。
其实他心里早有主意，想着实在没法的话，就卖掉母亲邢氏现在住的那套平房。那房子虽不起眼，但好在当时买来的时候，卖家给的是地契，估摸着算下来也能值接近2万块钱。
但平房卖掉后，就只能把母亲接到自己家来住，到时少不了会有婆媳矛盾，恐怕家里的日子是没法清净了。
所以，他也一直犹豫着，并未向妻子开口说出这个想法。
待得邵岩做好晚饭，一家人刚吃完，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听见敲门声后，叶明实示意邵岩和星韧母女俩坐着别动，自己则快步走到门口，顺着防盗门的猫眼向外望去。看清来人是谁后，便迅速开了门。
“呀！书记，晚上好啊！快进来快进来！”明实有些意外，想着赵秉正晚上来访，定是有什么事要说。
“大晚上的还劳烦您跑一趟，是有啥要紧的事吗？”说完随即转头，大声对妻子喊到，“岩岩，赵书记来了！”
邵岩此时已带着星韧走了过来，热情地向赵秉正问好后，对星韧说到：“叫赵爷爷好！”
“赵爷爷好！”
“诶，你好呀星儿，吃过晚饭了没有？”
“刚吃完呢这不”，明实抢着答到，“您吃了吗？我让邵岩重新给你做点儿！”
“不用了，当我蹭饭呢？”赵秉正笑着摆摆手，“我已经吃过了。”
“明实，还站在门口干嘛，快请赵书记进屋里来！”
“对、对，书记，快进来坐！”
赵秉正和叶明实在客厅沙发坐下后，邵岩也将刚沏好的茶端了过来。两人喝了几口，过得片刻，赵书记开口到：“今天过来，是有事要和你们夫妻俩商量。”
邵岩听了此话，便将星韧带进卧室，嘱咐她先一个人玩会儿，等爸爸妈妈和赵爷爷说完话后再进来陪她。
安顿好了女儿，邵岩从卧室出来，关上了门，也来到沙发旁坐下。
“是这样的”，赵书记放下手中的茶杯，“嗯……我开门见山吧！”
“你弟弟明礼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这阵子你找了不少人借钱，我也听说了。怎么？赔偿金还没凑齐吗？还差多少？”
“大概2万吧。”
赵书记听后，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打开放在一旁的公文包，拿出一摞报纸，报纸里像是还包裹着什么物品。待得他揭开报纸，里面竟是两捆百元现金。
“这是2万块钱，你先拿去应急。”
这一举动，完全出乎明实的意料。听了刚才那番话后，他还以为今天赵书记是来责备自己的，没想到却大大相反。
明实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只得礼貌性地拒绝到：“不、不！书记，这只是我自己的家事，哪能麻烦您，我会凑到钱的。”
“法院给的期限是不是快到了？你要是有法子，还能拖到现在？”
“嗯……这”，明实看了看妻子，犹豫片刻，鼓起勇气说到，“我想着实在没办法的话，就把我妈现在住的那套平房卖掉，估摸着也能值个2万块钱。”
邵岩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似乎想反驳什么，但可能碍于书记在，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盯着丈夫怒目而视。
赵秉正何等精明，邵岩的表情他全都看在心里：“说什么胡话呢！把那房子卖了，你妈住哪儿？接到这里来？”
“嗯，我是这么想的。”
“嘿嘿！”赵书记冷笑一声，“婆婆和媳妇，有几对能处得好的？我那口子和儿媳妇住在一起的时候，天天水火不相容那劲儿，就差把房顶掀了！这不，这栋房子刚建好，我就让儿子带着他老婆孩子搬过来了，他们一走，我耳根子都清净不少哩！我们认识20年了，你妈什么脾气我还能不知道？她要是搬过来住，对孩子们也不算好事。”
明实被赵书记说得有些动摇，两个女儿是他的心头肉，他也深知，母亲其实并不怎么待见蓁蓁和星韧，还时不时挑妻子的毛病。如果真的搬过来，矛盾肯定不会少，日子也会变得鸡飞狗跳。但碍于情面，仍是没有向书记松口。
“可2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您平时已经够照顾我了，我不能再拿您的钱了！”
“就当我借你的，不用急着还。我老了，但好在身体还硬朗，没啥用钱的地方。再说了，明礼过个几年就会出来吧？你把那房子卖了，到时候他住哪儿？也来你家住着啊？那他以后结了婚娶了媳妇，是不是也都要在你家里窝着？”
“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明礼犯了罪那是他的事，他自己也承担了后果，这和你没关系。我看你这几个月以来，一直憋着股劲儿，想必心里十分难受。你放心，一码归一码，明礼的事，不会对你的工作产生影响。”
叶明实心里一阵感动，本想说些感激的话，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都是大老爷们，别磨叽了，快拿着吧！”赵书记将钱塞到明实怀里，“我今天来，不单单为了这，主要还是为了另一件事。”
叶明实接过报纸里的钱，和妻子一起连声感谢。
“岩岩，去拿纸笔来”，他将钱递给妻子，“我给书记写张借条。”
“这是做什么，你的人品我难道还信不过？”赵书记大声驳斥，“用不着这些形式主义！”
“明实说得对”，邵岩附和到，“就算是亲兄弟都得明算账，写了借条安心些，我这就去拿。”
等借条写好后，明实这才问道：“书记，您刚才是不是说还有一件事？”
“对、对，是好事。”
“之前你不是提过好几次，说想去沿海城市学习学习先进经验技术嘛，这事儿我第一时间就向寅城相关领导请示了，上面也批准了。”
“今天下午，上面的电话打到我办公室，说已经联系好了，定的是去午城某个区的大型砖瓦厂，据说规模是咱厂的好几倍呢！”
叶明实听完赵书记的话，简直心花怒放。他本以为出去学习这件事会很难办成，就算能去，流程起码也得走好几个月，没想到竟进展得如此顺利。
“书记，您可真厉害！真是我的贵人哪！”
“先别高兴得太早”，赵秉正继续说道，“午城那边呢，也非常欢迎咱去交流学习，但他们厂里现在主要的技术人员，都正好到下面的县城分享工作经验去了，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所以咱过去的具体时间，还得再沟通。”
叶明实连连点头，他心知：出去学习，意味着离厂里的转型之路又近了一步。等到学成回来，下一步就是引进新设备，到时工人们干活的效率会更高、日子会更轻松。如今城市到处都在建高楼大厦，农村也正时兴盖房，只要跑单子勤快点，造出的砖瓦不愁卖不出去。这样的话，工人们不仅能涨工资，厂子也不会被时代淘汰，还能对寅城的制造业贡献一份力量。
“今晚我独自过来，一来呢，是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二来是想先和你通通气……”
“嗯......我明白的。”明实回应到。
“你也知道，厂里有些老同志觉得现今的日子已经过得很舒坦，不想再折腾，也并不看好转型。”
赵书记说话间，凌厉的双眼同时看向叶明实和邵岩，郑重其事地嘱咐道：“所以，出去学习这件事，在尘埃落定之前，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免得有人在背后使绊子，徒增咱厂的内耗。”
“请书记放心，我们懂得分寸的。”
“嗯，具体的事宜，等午城那边敲定了时间，我们再商量吧！”赵书记站起身，“行啦，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也准备走啦！”
“您看，这光顾着说话，茶都没喝上几口”，明实也随即站起，笑着说到，“再坐会儿吧书记，晚些时候我送您回去！”
“不坐了，我还想去对门儿子家看看。刚才见着星儿，就想起我的乖孙女缨儿了，好久没见，想得不得了，哈哈！”
叶明实和邵岩听后也不再挽留，热情地送赵秉正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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