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街坊
等马车走了一段，秋月才将刚才放进箱子里的物件一一取出。这些物什是秦怀瑾新买来的，刚才就堆在车厢里。亦安公子出了木箱后，原来里面就只有一点轻薄衣衫，楚昱姝和秋月便将那堆新买的物什一股脑放进箱子里，重量也和装了公子差不多了。
楚昱姝揭起车厢的窗帘看了四周，放下帘子。秋月和霜清站到座位上，取下绷在车厢内顶的锦帛，这锦帛的四角绷得平平展展的连在厢顶四角，不仔细看就像是车厢顶部的平顶。实则车厢顶部是半弧形的穹顶，取下锦帛的两角，锦帛垂下，便可见公子紧贴着穹顶，被绑在穹顶的交叉顶梁上。
楚昱姝取下亦安公子嘴里的堵头，公子立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楚昱姝用手绢将他口鼻擦干净了，摸摸他的小脸，微笑说道：“路上恐怕还有检查，还要委屈公子一会。”
公子红着眼睛，眼神里有很深的怀疑，他小声问道：“姐姐，我是不是就是逃犯的儿子？”
楚昱姝心里略微吃惊，连日里辗转各客栈，每次都要将公子藏得狼狈尴尬，这小家伙虽是乖巧听话，但是很是敏捷聪慧，已经起了疑心了。
楚昱姝捏捏他的小脸，轻声笑道：“不是的，都说过了，人犯的孩子长得很是乖巧，如你这般好看的孩童，家里都会藏起来的。”
这话公子听了很多遍了，小孩子有怨气，也是有脾气的，已经不管不顾的喊起来：“我们不是就不拍。我不想这样，每次都被捆住，还要堵嘴巴，我不要这样，我要给他们说我不是人犯的孩子，我是吴亦安......唔......”
“嘘”楚昱姝赶紧按住公子的嘴。
秦怀瑾要堵住公子的嘴时，公子眼泪汪汪，楚昱姝不忍心，还想说不用堵，要给公子仔细叮嘱，等她叮嘱好了，秦怀瑾依旧给公子堵上。
还是瑾哥哥是对的，对小孩果然不能心软，以自己的妇人之仁会误大事，楚昱姝警告自己。
她们如暗夜里行走在独木桥上，她要紧紧拽住小孩，哪怕他很难受，也不能放松束缚，因为稍有不慎，便跌落深渊。
“嘘，不能大声.。”楚昱姝不敢放开手：“你刚才也听到了，那些人多凶恶，若当成嫌疑人抓进去了，就会被他们逼着自己承认画押，不承认，会用刑的。就算后面会放出来，那些残酷刑讯也不是小孩子熬得过去的，好多被冤枉的精壮汉子受了酷刑，后来都残疾了。”
公子本来还在扭着身子，左右摆头，想要甩开楚昱姝的手，听她这么说，公子睁大了眼睛，动作就停下来了。楚昱姝见吓着他了，忙又轻声安慰：“别怕，你只要不出声就不会被发现。我和鸾姐姐还有莫愁姐姐会护住你的。”
公子轻哼道：“你们是柔弱女子，我护着你们差不多。不过有瑾哥哥，有他护着我们，你们也别怕。”
楚昱姝微微一笑，是啊，她们一直是被瑾哥哥护着的，她反倒被这小孩安慰了。
公子又说道：“我手痛，脚也痛”，他的四肢被绳子固定在顶梁上，想是勒痛了。
楚昱姝从木箱里取了一条宽腰带将他的腰也固定上，将手腕和脚踝的布条松开一点：“忍忍，很快就到。”
马车转了几个胡同，外面人声多了些，马车已上了热闹的大街。
在一家酒楼门口，马车停下，秦怀瑾下车去买了一大包食物，给车夫付了工钱，也给了车夫一包酱肉，衣着满身补丁的车夫受宠若惊，忙不迭的感激。
打发了车夫，秦怀瑾往自己头上扣了个斗笠，自己驾车往城东而去。他们要从城南往城东去，绕不开要在这条热闹的大街上行一段。
楚昱姝揭起窗帘一角，只露着眼睛，看着车外往后慢慢移动的店铺。这条大街上大酒楼、胭脂铺、成衣铺很多，还有两家有名的铁器铺子，他们以前也常过来玩玩逛逛，也在这里定制一些练武的器械。
已进入八月天，今日因是半阴的天气，空气很清爽，街上小贩吆喝声声，车水马龙繁华热闹。被酷暑逼迫闷在室内许久的京师市民趁着初秋的好天气天出来逛游。
来来往往的行人里，也有些三两个一起撑着遮阳伞的女子沿街逛着铺子；一群小孩挥舞着翠绿的荷叶追逐嬉闹；挑担的村夫担子里一头是金黄灿灿的香梨，一头是乌紫带霜的葡萄；伞铺展示在门口的各种花伞吸引着年轻的姑娘和小婶；襕衫书生踱着细步，轻摇折扇......小街巷陌蛛网般蔓延出去，小街巷里也是摊贩排布，人来人往，好一派京师繁盛。
看着熟悉的街道，恍惚看到一个小女孩一手牵着自家哥哥，一手牵着怀瑾哥哥，在两个哥哥中间蹦蹦跳跳走着，然后怀瑾另一边的怀玉挤进来，掰开女孩和怀瑾，自己牵住他们，四个人热热闹闹的进了书斋，进了铁器铺，还进了酒楼......
楚昱姝唇角浮起一抹笑......然后笑容又逐渐散开，消失不见。一切都过去了，再也不能了。曾经的女孩进入了宫门，已消失在宫门之后。
这京师的繁华热闹已经与她无关，她从历史的缝隙里滑漏出来，应该泯然在远离京师的人海里。而现在，被困在这里，且不能见光。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楚昱姝怅罔放下窗帘，抬头看公子，公子也睁着漆黑的眼睛在盯着她看，小孩子的眼神有探究，有疑惑，也有思索。
她微笑一下：“应该快到了。”
公子眨眨眼，立刻变回委屈巴巴的样子，瘪了瘪嘴。
......
......
果然快到家的时候，就遇到了检查。不是官兵，是他们所租住的杨柳巷的里长，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姓汪。汪里长热情的跟秦怀瑾打招呼，他身边跟着他的夫人林氏和妹子汪美兰。
秋月拉上顶布之前不忘对公子竖指在唇边示意不能出声，同时给公子塞住嘴，又在他小脸上安慰的轻抚了一下。
秦怀瑾谦和的回应汪里长的询问，汪美兰是个十七八岁的普通小家碧玉，中人之姿，穿着橘黄色银灰边的长袖右衽绢衫，下着一条淡水绿襦裙，看着也是一股子青春少女的清新。
汪美兰一看见秦怀瑾就眼睛发亮，眼珠子便粘在他身上一般，痴痴地跟着他转，扭捏害羞的捋着鬓边的垂发，一副欲说还休的神情。对她哥哥叫她见礼也恍若未闻，还是林氏掐了她的手背一下，她才“哎哟”叫了一声。
汪里长也觉着自家妹子对着一个刚见面的男子犯花痴有些尴尬，不过眼前的青年公子的确挺拔秀逸，俊美出尘，心里也不由得赞叹一声“好俊的公子”。
别人家女眷都见礼了，秦怀瑾只好隔帘道：“阿如，你出来见过汪里长和家眷。”
楚昱姝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秋月揭起车帘，和霜清先出来福了一福，然后回身去扶楚昱姝下车来。
汪里长见楚昱姝年纪虽小，却是纤柔娇丽，姿容绝色，也是两眼发直地盯着，林氏狠狠剜了他一眼，使劲咳一声。
楚昱姝已福了一下：“见过汪里长。”
汪里长忙笑呵呵回礼道：“不敢，以后就是街坊友邻了，不必多礼。”
楚昱姝又对林氏和汪美兰行礼，姑嫂二人也回礼连说：“不用客气”
林氏笑着对楚昱姝道：“我从未见过天下竟有这样的美人，啧啧，真是白活了几十年。妹子，我家就在东边的三号，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别客气啊。以后多走动就熟络了。”
楚昱姝红了脸，小声应：“是”
秦怀瑾知道她文静腼腆，忙向汪氏谢过。
汪里长又和秦怀瑾闲说几句，交代了一下注意火烛之类的话，两厢别过。
马车走了好远，汪美兰还不时地回头看。
楚昱姝揭起车厢的窗帘看了四周，放下帘子。秋月和霜清站到座位上，取下绷在车厢内顶的锦帛，这锦帛的四角绷得平平展展的连在厢顶四角，不仔细看就像是车厢顶部的平顶。实则车厢顶部是半弧形的穹顶，取下锦帛的两角，锦帛垂下，便可见公子紧贴着穹顶，被绑在穹顶的交叉顶梁上。
楚昱姝取下亦安公子嘴里的堵头，公子立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楚昱姝用手绢将他口鼻擦干净了，摸摸他的小脸，微笑说道：“路上恐怕还有检查，还要委屈公子一会。”
公子红着眼睛，眼神里有很深的怀疑，他小声问道：“姐姐，我是不是就是逃犯的儿子？”
楚昱姝心里略微吃惊，连日里辗转各客栈，每次都要将公子藏得狼狈尴尬，这小家伙虽是乖巧听话，但是很是敏捷聪慧，已经起了疑心了。
楚昱姝捏捏他的小脸，轻声笑道：“不是的，都说过了，人犯的孩子长得很是乖巧，如你这般好看的孩童，家里都会藏起来的。”
这话公子听了很多遍了，小孩子有怨气，也是有脾气的，已经不管不顾的喊起来：“我们不是就不拍。我不想这样，每次都被捆住，还要堵嘴巴，我不要这样，我要给他们说我不是人犯的孩子，我是吴亦安......唔......”
“嘘”楚昱姝赶紧按住公子的嘴。
秦怀瑾要堵住公子的嘴时，公子眼泪汪汪，楚昱姝不忍心，还想说不用堵，要给公子仔细叮嘱，等她叮嘱好了，秦怀瑾依旧给公子堵上。
还是瑾哥哥是对的，对小孩果然不能心软，以自己的妇人之仁会误大事，楚昱姝警告自己。
她们如暗夜里行走在独木桥上，她要紧紧拽住小孩，哪怕他很难受，也不能放松束缚，因为稍有不慎，便跌落深渊。
“嘘，不能大声.。”楚昱姝不敢放开手：“你刚才也听到了，那些人多凶恶，若当成嫌疑人抓进去了，就会被他们逼着自己承认画押，不承认，会用刑的。就算后面会放出来，那些残酷刑讯也不是小孩子熬得过去的，好多被冤枉的精壮汉子受了酷刑，后来都残疾了。”
公子本来还在扭着身子，左右摆头，想要甩开楚昱姝的手，听她这么说，公子睁大了眼睛，动作就停下来了。楚昱姝见吓着他了，忙又轻声安慰：“别怕，你只要不出声就不会被发现。我和鸾姐姐还有莫愁姐姐会护住你的。”
公子轻哼道：“你们是柔弱女子，我护着你们差不多。不过有瑾哥哥，有他护着我们，你们也别怕。”
楚昱姝微微一笑，是啊，她们一直是被瑾哥哥护着的，她反倒被这小孩安慰了。
公子又说道：“我手痛，脚也痛”，他的四肢被绳子固定在顶梁上，想是勒痛了。
楚昱姝从木箱里取了一条宽腰带将他的腰也固定上，将手腕和脚踝的布条松开一点：“忍忍，很快就到。”
马车转了几个胡同，外面人声多了些，马车已上了热闹的大街。
在一家酒楼门口，马车停下，秦怀瑾下车去买了一大包食物，给车夫付了工钱，也给了车夫一包酱肉，衣着满身补丁的车夫受宠若惊，忙不迭的感激。
打发了车夫，秦怀瑾往自己头上扣了个斗笠，自己驾车往城东而去。他们要从城南往城东去，绕不开要在这条热闹的大街上行一段。
楚昱姝揭起窗帘一角，只露着眼睛，看着车外往后慢慢移动的店铺。这条大街上大酒楼、胭脂铺、成衣铺很多，还有两家有名的铁器铺子，他们以前也常过来玩玩逛逛，也在这里定制一些练武的器械。
已进入八月天，今日因是半阴的天气，空气很清爽，街上小贩吆喝声声，车水马龙繁华热闹。被酷暑逼迫闷在室内许久的京师市民趁着初秋的好天气天出来逛游。
来来往往的行人里，也有些三两个一起撑着遮阳伞的女子沿街逛着铺子；一群小孩挥舞着翠绿的荷叶追逐嬉闹；挑担的村夫担子里一头是金黄灿灿的香梨，一头是乌紫带霜的葡萄；伞铺展示在门口的各种花伞吸引着年轻的姑娘和小婶；襕衫书生踱着细步，轻摇折扇......小街巷陌蛛网般蔓延出去，小街巷里也是摊贩排布，人来人往，好一派京师繁盛。
看着熟悉的街道，恍惚看到一个小女孩一手牵着自家哥哥，一手牵着怀瑾哥哥，在两个哥哥中间蹦蹦跳跳走着，然后怀瑾另一边的怀玉挤进来，掰开女孩和怀瑾，自己牵住他们，四个人热热闹闹的进了书斋，进了铁器铺，还进了酒楼......
楚昱姝唇角浮起一抹笑......然后笑容又逐渐散开，消失不见。一切都过去了，再也不能了。曾经的女孩进入了宫门，已消失在宫门之后。
这京师的繁华热闹已经与她无关，她从历史的缝隙里滑漏出来，应该泯然在远离京师的人海里。而现在，被困在这里，且不能见光。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楚昱姝怅罔放下窗帘，抬头看公子，公子也睁着漆黑的眼睛在盯着她看，小孩子的眼神有探究，有疑惑，也有思索。
她微笑一下：“应该快到了。”
公子眨眨眼，立刻变回委屈巴巴的样子，瘪了瘪嘴。
......
......
果然快到家的时候，就遇到了检查。不是官兵，是他们所租住的杨柳巷的里长，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姓汪。汪里长热情的跟秦怀瑾打招呼，他身边跟着他的夫人林氏和妹子汪美兰。
秋月拉上顶布之前不忘对公子竖指在唇边示意不能出声，同时给公子塞住嘴，又在他小脸上安慰的轻抚了一下。
秦怀瑾谦和的回应汪里长的询问，汪美兰是个十七八岁的普通小家碧玉，中人之姿，穿着橘黄色银灰边的长袖右衽绢衫，下着一条淡水绿襦裙，看着也是一股子青春少女的清新。
汪美兰一看见秦怀瑾就眼睛发亮，眼珠子便粘在他身上一般，痴痴地跟着他转，扭捏害羞的捋着鬓边的垂发，一副欲说还休的神情。对她哥哥叫她见礼也恍若未闻，还是林氏掐了她的手背一下，她才“哎哟”叫了一声。
汪里长也觉着自家妹子对着一个刚见面的男子犯花痴有些尴尬，不过眼前的青年公子的确挺拔秀逸，俊美出尘，心里也不由得赞叹一声“好俊的公子”。
别人家女眷都见礼了，秦怀瑾只好隔帘道：“阿如，你出来见过汪里长和家眷。”
楚昱姝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秋月揭起车帘，和霜清先出来福了一福，然后回身去扶楚昱姝下车来。
汪里长见楚昱姝年纪虽小，却是纤柔娇丽，姿容绝色，也是两眼发直地盯着，林氏狠狠剜了他一眼，使劲咳一声。
楚昱姝已福了一下：“见过汪里长。”
汪里长忙笑呵呵回礼道：“不敢，以后就是街坊友邻了，不必多礼。”
楚昱姝又对林氏和汪美兰行礼，姑嫂二人也回礼连说：“不用客气”
林氏笑着对楚昱姝道：“我从未见过天下竟有这样的美人，啧啧，真是白活了几十年。妹子，我家就在东边的三号，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别客气啊。以后多走动就熟络了。”
楚昱姝红了脸，小声应：“是”
秦怀瑾知道她文静腼腆，忙向汪氏谢过。
汪里长又和秦怀瑾闲说几句，交代了一下注意火烛之类的话，两厢别过。
马车走了好远，汪美兰还不时地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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