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梦（四）
巴狞苦笑一声。
“彼时非此时……
“如今你已至此境地，又是何苦……”
暗红身影仍仰头凝视着太阳。
“巴兄还不懂……
“我已沉沦如斯，不能再拽着那些愿意帮助我的人随我一同沉沦。”
巴狞那俊朗的眉目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原来如此……”
不过很快，巴狞的神色就恢复了先前的玩世不恭。
“你……适才说你要从我手里保下这老头？
“这糟老头子的贱命，说老实话，就算把他加上百万条千万条，我也根本不在意！
“区区凡人蝼蚁，死也就死了，活也就活了！
“可你要在我众多手下将士面前强夺他走，岂不是拂我的面子，不把我巴狞放在眼里？！
“你觉得，我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吗？！”
暗红人影并未回应巴狞，只是静静感受着日光，随着身下巨大双翼的扇动而上下起伏。
巴狞见状也不恼，只是转过身，伸手慢慢抚摩自己的凤翅头盔，淡然道:
“你可知我最近才突破元婴期？
“如今的你，就算是加上你这只小鸟，恐怕也不够我塞牙缝的吧？
“我倒是很好奇，你还能用什么手段来保下这老骨头的一条烂命？”
“呵呵……”
青铜面具之下传来一阵轻笑。
“巴兄这就忘了我岐州天骄子，一诺以命当了？
“现今我早已失去一切，自然也就只剩下一条烂命跟你赌了。
“眼下嘛，虽然我的确没法跟巴兄这种大能相抗……
“但是……
“豁出性命略略屠戮一下巴兄手底下这些将士们，顺带在巴兄的枣陵县大营放一把九天不灭的大火，最终导致延误巴兄对郯国作战的时机……
“想必，我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糟老头子的贱命，与整个大罗国的前途命运，我赌巴兄大概会选后一个吧。”
巴狞以背影对着暗红身影，回应暗红身影以长久的沉默。
忽然，巴狞笑了。
“哈……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酣畅淋漓，笑得直入心扉。
“哈哈哈……你说得没错，你没变！你没变！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好！好！好！”
巴狞一把端起那凤翅头盔，猛地按在头上，旋即堂堂转身，昂然直视着眼前的一人一鸟。
“这老头的贱命，你那么稀罕，给你就是了！”
话音刚落，底下众人都张大了嘴巴！
他们没理由不惊讶——一代少年英杰、西罗大将，一直都玩世不恭、傲然物外的巴狞，居然如此爽快地就接受了这暗红身影近乎耍赖一般的胁迫！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巴狞又继续开口道:
“不过你要明白，你的命也当作赌注上了赌桌！
“在这场赌局里，我巴狞选的既非那糟老头子的命，也非大罗国的前途命运，而是你这岐州天骄子的命！
“好好记住了！我们五年前那场比试还没有结束！你最好给我振作起来！
“僰州巴狞，依旧候着岐州天骄子！”
暗红身影并未发出一言，只是又缓缓低下他的头颅，连带着他的腰也逐渐弓下，几乎要靠到了火鸟的身上。
这对于没有双腿的他而言，似乎是个无比别扭，却又无比庄重的礼节。
火鸟也极通灵性，同样放下了它那高昂的脖颈，朝着巴狞的方向深沉一躬。
随后，火鸟便舒展双翼，准备振翅连同暗红身影一起离开了。
“我话还没说完！”
巴狞有些无语，连忙上前趴到营楼护栏上，试图尽量凑近暗红身影。
“你在我这闹出这么大动静，哪怕我会尽力帮你掩饰，可定然还是会给那群人捕捉到蛛丝马迹！
“你好自为之，多加小心！”
暗红身影闻言，微微颔首，而后就随着火鸟一飞冲天，伴随着凛冽尖唳、怒风狂卷，消失在了那苍茫无际的寥远长空之中。
此间空余尘土飞扬，烈阳高照。
巴狞默然负手，对望苍天，若有所思良久，随即才意识到底下呆愣的众人。
巴狞清了清嗓子:
“适才之事，谁都不准向外透漏半分！也不许私下交流！
“除非，你们想要体会下我巴狞的手段……”
众人如遭雷击般哆嗦了一下，随后马上把嘴巴闭紧，开始继续自己手上的活计了。
巴狞又把目光转向他爹。
“老头。”
他爹闻言，原本仰躺在地的身躯立即向前一扑，跪在地上。
“将……将军……”
看他爹这副作态，巴狞似乎突然间就失去了所有兴味，朝椅子瘫坐下去，不耐烦地摆摆手。
“我巴狞虽没法做到像他那样一诺以命当，可也绝不会食言。
“下一次，记得把赋交齐。
“你走吧。”
他爹连忙如小鸡啄米般磕起了头。
“多谢将军大恩大德！多谢将军大恩大德！”
巴狞再没有看他爹一下，只是皱眉闭上了眼。
“谢我？
“你可别忘了适才想要夺你性命的恶人就是我！
“要谢，就去谢从我这恶人手里虎口夺食，保下了你这条贱命的他！”
不去望他爹笨拙行了几礼后连滚带爬离开的身影，巴狞仰头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
“一石之诺，当以命偿……一石之诺，当以命偿……
“一石与一诺的命数……”
晚霞爬上树头，蝉鸣却不止息。
形容憔悴的女人枯坐在门槛上，似乎丧失了一切的精神。
可当她瞧见一道佝偻身影气喘吁吁出现在她面前时，她那哭得红肿不堪的双眼又赫然散发出讶异与惊喜:
“孩……
“孩他爹？”
佝偻身影快步上前搂住女人，不发一言，只是不断地摩挲着她那鬓间银发。
“孩他爹……孩他爹！”
女人也一把搂住佝偻身影，原本早已干枯的泪水再度决堤。
待到这近乎死生重逢般令人欢欣的温存持续了许久许久，夫妻俩才不舍地将对方放开。
恢复理性的他娘连忙向他爹询问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孩他爹你……”
他爹当然知道自己的妻子到底想要问什么，右手抚上他娘的脸:
“……是他。”
一听到这个“他”字，愠怒马上占据了他娘的面庞:
“他？！
“他莫以为这样搞了我们就会感激他！
“这档子破事本来就是他自个引出来的！他是该给我们把屁股揩好！
“这些修真者，总是自充什么任侠豪情，殊不知我们这些老百姓避他们比避当街耗子还不及！
“你也真的是！一天天胳膊肘往外拐当啥子善人，管好我们家那一亩三分地不就……”
本来他娘还想继续发作，可一望见他爹疲惫的神色，心中怜惜之意就顿起，不再喋喋不休地抱怨，只是握住了他爹按在自己脸上的手:
“也罢，也罢……
“回来就好……”
眼瞧时机差不多了，他也适时出现在爹娘的视线当中。
“妈……
“老汉？
“老汉你回来了？不用去出劳役了？
“太好了！”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欣喜，因为困扰他整整两个月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今日他亲眼所见，那所谓会变换人鸟形态的妖怪压根就不是妖怪，仅仅只是一名修真者与他的灵兽罢了！妖怪的说法，想必是以讹传讹而来！
而且这位修真者还赌上性命从巴狞手下挽救了自己爹，说明其并非为非作歹之辈，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对于一个修真者而言，巴狞那高高在上的态度才是普遍的。毕竟，凡人在修真者眼里几乎相当于供养他们的猪狗畜牲，价值极其低劣。
因此，倘若一名修真者真的愿意俯下姿态，甚至付出生命来保护凡人，除了这位修真者秉性本就正义良善外，他根本想不出别的理由！
如此说来，自己爹娘非但不是什么跟妖怪做交易的恶人，还给这位有着侠客之风的修真者送了整整一石粮食，可以称得上是大善人了！
至于“妖怪袭击”那天村里的真相，他的潜意识里根本不想再去深究。作为一个孩子，有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就已经足矣！
于是乎，一家人在其乐融融的氛围当中享用了一顿难得的安生晚饭。
不过，他在席间向爹娘坦白出的事情，还是让爹娘吃了一惊！
没错，尽管乔长老向四个娃娃特地提醒过不要提前泄露，他还是把自己即将加入青杉宗的事情告知了爹娘！
原因很简单，乔长老的告诫虽然合理，可也没到严厉禁止的那种程度。如今自己爹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怎么就不能给他再吃颗定心丸了？
他“哐”地一下拍在桌上。
“妈，老汉，你们放心！
“待我修真大成归来，指定好生供养你们二老，必不让老汉再受今天这等委屈！”
听闻如此喜讯，爹娘的脸上自然满是遮掩不住的笑意，说着说着就要开始帮他收拾上山所需的各种物品。
“多拿几袋蜜枣！娘晓得你就贪嘴这个，往后上了山迟怕是买不到了！
“草鞋装不装嘞……诶垄子，你说那青杉宗得不得给你们发碗筷和被褥呀？说不准哟，你最好还是自己拿起上去……”
本来他还想朝娘解释说，青杉宗这么大的宗门，肯定是什么东西都会给他们这些弟子准备好的。
可转念一想，日后估计听不怎么到娘的唠叨了，于是便让她在那里好好忙活，顺便对自己多喋喋不休一下吧。
而爹呢，则并没有像娘一样给他东塞西塞永远不嫌多余的东西，只是默默打开屋角落满灰尘的木箱，拿出一把竹伞。
“垄子。”
他连忙上前用双手接住爹递给他的伞。
“老汉。”
爹望向屋外的氤氲夜色，两眼微眯，似乎是在思忆着某物某事，或某人。
“这伞给你拿到。
“它其实并不怎么稀奇，就是我跟你娘前些日子做的。
“不是什么祖传的宝贝，估计也经不起好大的折腾就烂了。
“把它送给你，是因为你要出门了，要去看看尘海大陆了……
“我们只是盼到起你在外头莫搞忘了我们一直教给你的东西……”
爹将目光转回他身上。
“你妈老汉没得啥子本事，种了一辈子地。这十多年，你跟到我们一路挨了不少风吹雨打。
“所以，万一你以后长进了，学会什么神通了，真的有本事遮风挡雨了……
“记到起，你曾经也是吹到风淋到雨过来的。
“万一看见有人受苦受难……
“多给别个打下伞。”
他静静聆听完爹质朴的教诲，随后握紧手中简陋的竹伞，向面前男人深深鞠下一躬。
“老汉，我记到了。”
“彼时非此时……
“如今你已至此境地，又是何苦……”
暗红身影仍仰头凝视着太阳。
“巴兄还不懂……
“我已沉沦如斯，不能再拽着那些愿意帮助我的人随我一同沉沦。”
巴狞那俊朗的眉目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原来如此……”
不过很快，巴狞的神色就恢复了先前的玩世不恭。
“你……适才说你要从我手里保下这老头？
“这糟老头子的贱命，说老实话，就算把他加上百万条千万条，我也根本不在意！
“区区凡人蝼蚁，死也就死了，活也就活了！
“可你要在我众多手下将士面前强夺他走，岂不是拂我的面子，不把我巴狞放在眼里？！
“你觉得，我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吗？！”
暗红人影并未回应巴狞，只是静静感受着日光，随着身下巨大双翼的扇动而上下起伏。
巴狞见状也不恼，只是转过身，伸手慢慢抚摩自己的凤翅头盔，淡然道:
“你可知我最近才突破元婴期？
“如今的你，就算是加上你这只小鸟，恐怕也不够我塞牙缝的吧？
“我倒是很好奇，你还能用什么手段来保下这老骨头的一条烂命？”
“呵呵……”
青铜面具之下传来一阵轻笑。
“巴兄这就忘了我岐州天骄子，一诺以命当了？
“现今我早已失去一切，自然也就只剩下一条烂命跟你赌了。
“眼下嘛，虽然我的确没法跟巴兄这种大能相抗……
“但是……
“豁出性命略略屠戮一下巴兄手底下这些将士们，顺带在巴兄的枣陵县大营放一把九天不灭的大火，最终导致延误巴兄对郯国作战的时机……
“想必，我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糟老头子的贱命，与整个大罗国的前途命运，我赌巴兄大概会选后一个吧。”
巴狞以背影对着暗红身影，回应暗红身影以长久的沉默。
忽然，巴狞笑了。
“哈……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酣畅淋漓，笑得直入心扉。
“哈哈哈……你说得没错，你没变！你没变！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好！好！好！”
巴狞一把端起那凤翅头盔，猛地按在头上，旋即堂堂转身，昂然直视着眼前的一人一鸟。
“这老头的贱命，你那么稀罕，给你就是了！”
话音刚落，底下众人都张大了嘴巴！
他们没理由不惊讶——一代少年英杰、西罗大将，一直都玩世不恭、傲然物外的巴狞，居然如此爽快地就接受了这暗红身影近乎耍赖一般的胁迫！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巴狞又继续开口道:
“不过你要明白，你的命也当作赌注上了赌桌！
“在这场赌局里，我巴狞选的既非那糟老头子的命，也非大罗国的前途命运，而是你这岐州天骄子的命！
“好好记住了！我们五年前那场比试还没有结束！你最好给我振作起来！
“僰州巴狞，依旧候着岐州天骄子！”
暗红身影并未发出一言，只是又缓缓低下他的头颅，连带着他的腰也逐渐弓下，几乎要靠到了火鸟的身上。
这对于没有双腿的他而言，似乎是个无比别扭，却又无比庄重的礼节。
火鸟也极通灵性，同样放下了它那高昂的脖颈，朝着巴狞的方向深沉一躬。
随后，火鸟便舒展双翼，准备振翅连同暗红身影一起离开了。
“我话还没说完！”
巴狞有些无语，连忙上前趴到营楼护栏上，试图尽量凑近暗红身影。
“你在我这闹出这么大动静，哪怕我会尽力帮你掩饰，可定然还是会给那群人捕捉到蛛丝马迹！
“你好自为之，多加小心！”
暗红身影闻言，微微颔首，而后就随着火鸟一飞冲天，伴随着凛冽尖唳、怒风狂卷，消失在了那苍茫无际的寥远长空之中。
此间空余尘土飞扬，烈阳高照。
巴狞默然负手，对望苍天，若有所思良久，随即才意识到底下呆愣的众人。
巴狞清了清嗓子:
“适才之事，谁都不准向外透漏半分！也不许私下交流！
“除非，你们想要体会下我巴狞的手段……”
众人如遭雷击般哆嗦了一下，随后马上把嘴巴闭紧，开始继续自己手上的活计了。
巴狞又把目光转向他爹。
“老头。”
他爹闻言，原本仰躺在地的身躯立即向前一扑，跪在地上。
“将……将军……”
看他爹这副作态，巴狞似乎突然间就失去了所有兴味，朝椅子瘫坐下去，不耐烦地摆摆手。
“我巴狞虽没法做到像他那样一诺以命当，可也绝不会食言。
“下一次，记得把赋交齐。
“你走吧。”
他爹连忙如小鸡啄米般磕起了头。
“多谢将军大恩大德！多谢将军大恩大德！”
巴狞再没有看他爹一下，只是皱眉闭上了眼。
“谢我？
“你可别忘了适才想要夺你性命的恶人就是我！
“要谢，就去谢从我这恶人手里虎口夺食，保下了你这条贱命的他！”
不去望他爹笨拙行了几礼后连滚带爬离开的身影，巴狞仰头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
“一石之诺，当以命偿……一石之诺，当以命偿……
“一石与一诺的命数……”
晚霞爬上树头，蝉鸣却不止息。
形容憔悴的女人枯坐在门槛上，似乎丧失了一切的精神。
可当她瞧见一道佝偻身影气喘吁吁出现在她面前时，她那哭得红肿不堪的双眼又赫然散发出讶异与惊喜:
“孩……
“孩他爹？”
佝偻身影快步上前搂住女人，不发一言，只是不断地摩挲着她那鬓间银发。
“孩他爹……孩他爹！”
女人也一把搂住佝偻身影，原本早已干枯的泪水再度决堤。
待到这近乎死生重逢般令人欢欣的温存持续了许久许久，夫妻俩才不舍地将对方放开。
恢复理性的他娘连忙向他爹询问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孩他爹你……”
他爹当然知道自己的妻子到底想要问什么，右手抚上他娘的脸:
“……是他。”
一听到这个“他”字，愠怒马上占据了他娘的面庞:
“他？！
“他莫以为这样搞了我们就会感激他！
“这档子破事本来就是他自个引出来的！他是该给我们把屁股揩好！
“这些修真者，总是自充什么任侠豪情，殊不知我们这些老百姓避他们比避当街耗子还不及！
“你也真的是！一天天胳膊肘往外拐当啥子善人，管好我们家那一亩三分地不就……”
本来他娘还想继续发作，可一望见他爹疲惫的神色，心中怜惜之意就顿起，不再喋喋不休地抱怨，只是握住了他爹按在自己脸上的手:
“也罢，也罢……
“回来就好……”
眼瞧时机差不多了，他也适时出现在爹娘的视线当中。
“妈……
“老汉？
“老汉你回来了？不用去出劳役了？
“太好了！”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欣喜，因为困扰他整整两个月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今日他亲眼所见，那所谓会变换人鸟形态的妖怪压根就不是妖怪，仅仅只是一名修真者与他的灵兽罢了！妖怪的说法，想必是以讹传讹而来！
而且这位修真者还赌上性命从巴狞手下挽救了自己爹，说明其并非为非作歹之辈，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对于一个修真者而言，巴狞那高高在上的态度才是普遍的。毕竟，凡人在修真者眼里几乎相当于供养他们的猪狗畜牲，价值极其低劣。
因此，倘若一名修真者真的愿意俯下姿态，甚至付出生命来保护凡人，除了这位修真者秉性本就正义良善外，他根本想不出别的理由！
如此说来，自己爹娘非但不是什么跟妖怪做交易的恶人，还给这位有着侠客之风的修真者送了整整一石粮食，可以称得上是大善人了！
至于“妖怪袭击”那天村里的真相，他的潜意识里根本不想再去深究。作为一个孩子，有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就已经足矣！
于是乎，一家人在其乐融融的氛围当中享用了一顿难得的安生晚饭。
不过，他在席间向爹娘坦白出的事情，还是让爹娘吃了一惊！
没错，尽管乔长老向四个娃娃特地提醒过不要提前泄露，他还是把自己即将加入青杉宗的事情告知了爹娘！
原因很简单，乔长老的告诫虽然合理，可也没到严厉禁止的那种程度。如今自己爹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怎么就不能给他再吃颗定心丸了？
他“哐”地一下拍在桌上。
“妈，老汉，你们放心！
“待我修真大成归来，指定好生供养你们二老，必不让老汉再受今天这等委屈！”
听闻如此喜讯，爹娘的脸上自然满是遮掩不住的笑意，说着说着就要开始帮他收拾上山所需的各种物品。
“多拿几袋蜜枣！娘晓得你就贪嘴这个，往后上了山迟怕是买不到了！
“草鞋装不装嘞……诶垄子，你说那青杉宗得不得给你们发碗筷和被褥呀？说不准哟，你最好还是自己拿起上去……”
本来他还想朝娘解释说，青杉宗这么大的宗门，肯定是什么东西都会给他们这些弟子准备好的。
可转念一想，日后估计听不怎么到娘的唠叨了，于是便让她在那里好好忙活，顺便对自己多喋喋不休一下吧。
而爹呢，则并没有像娘一样给他东塞西塞永远不嫌多余的东西，只是默默打开屋角落满灰尘的木箱，拿出一把竹伞。
“垄子。”
他连忙上前用双手接住爹递给他的伞。
“老汉。”
爹望向屋外的氤氲夜色，两眼微眯，似乎是在思忆着某物某事，或某人。
“这伞给你拿到。
“它其实并不怎么稀奇，就是我跟你娘前些日子做的。
“不是什么祖传的宝贝，估计也经不起好大的折腾就烂了。
“把它送给你，是因为你要出门了，要去看看尘海大陆了……
“我们只是盼到起你在外头莫搞忘了我们一直教给你的东西……”
爹将目光转回他身上。
“你妈老汉没得啥子本事，种了一辈子地。这十多年，你跟到我们一路挨了不少风吹雨打。
“所以，万一你以后长进了，学会什么神通了，真的有本事遮风挡雨了……
“记到起，你曾经也是吹到风淋到雨过来的。
“万一看见有人受苦受难……
“多给别个打下伞。”
他静静聆听完爹质朴的教诲，随后握紧手中简陋的竹伞，向面前男人深深鞠下一躬。
“老汉，我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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