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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猎狐之犬

    曼登叼着烟,开始给队员们分配任务。

    那位被自家指挥官坑惨了的副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转移指挥权,现在曼登驾驶舱内的屏幕上多出了一个个绿色的小点。他已经接管了这片区域所有自律炮台的权限,如果想的话他甚至能操控这些炮台对准指挥部开火。

    副官其实没有别的选择,在这些MH出现在面前时他就已经做好了交权的准备,就算对方真是反抗军也一样,只不过后一种行为通常被称作投降。

    如果不是看佣兵小队没有携带多余的机体,他甚至想把自己也交过去——这间狭小的指挥官办公室实在无法给他带来安全感。

    “鼹鼠、山羊和灰鸽留守指挥部,负责保证指挥官他们的安全,防备敌人突袭。”曼登通过扩音器淡淡地道,给副官打了一针强心剂,“其余人跟我去击退反抗军,老规矩,除了狼獾以外两人一组,各组之间保持距离注意援护。明白?”

    “明白!”猎狐犬们的呐喊整齐划一。

    副官脸上露出一抹欣慰。他没想到这只雇佣兵小队居然如此识大体明大局,明明此时自己已经成了个光杆司,居然还特地留下成员守护他的安危。

    他不知道的是,在大义凛然地说完这番话后,那个在他眼里识大体明大局的曼登队长关闭了扩音器,在队内通讯里小声补充:“必要的时候可以把指挥室里的这个家伙抓了,送给反抗军当礼物。我总觉得这次任务有点古怪,小心点总没错。”

    “队长你心真脏。”乌鸦嘿嘿一笑。

    曼登扯了下嘴角,推动操纵杆。藏獒纹样的猎狐犬Ⅲ型第一个冲向战场,另外十二台紧随其后。机体中的驾驶员们在地图上各自标记了一处方向,分成七组开始分割战场。

    顾谨言操控着猎狐犬Ⅲ型摘下背后的光束步枪,机体左手持枪,右臂托住枪身。和重锤Ⅱ型配备的粒子射线步枪相比,这种经过多代改良的光束步枪即使在大气层内也保有绝大部分杀伤力,重锤Ⅱ型的旧式反射涂层在它面前几乎形同虚设。

    他瞄准,点射,猎狐犬Ⅲ型在前进的过程中不断开枪。一道道光束划破空气,远处的一台重锤Ⅱ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三道光束贯穿了身躯。其中一道光束洞穿了它的核芯,那台重锤Ⅱ型自内部发生剧烈的爆炸,装甲碎片四散飞溅。

    “发现敌方MH!是猎狐犬!”其中一台重锤Ⅱ型的驾驶员发出惊呼,但下一刻就被一道流光击毁了腿部关节,沉重的身躯向着地面倒去。

    “该死,这帮家伙不是在22区么?”

    “狼獾……它肩膀上刻着狼獾!”反抗军中有人认出了这台机体,嗓音因惊恐而变形。

    “撤退!撤退!”小队的队长昆图姆大吼。

    顾谨言面无表情地听着重锤Ⅱ型驾驶员们的呼喊。猎狐犬Ⅲ型的推进略微停顿,继续保持步枪火力压制的同时,抽了个空子点爆了那台倒地机体的驾驶舱。他一向有着随手补刀的好习惯。

    这群反抗军并没有愚蠢到依靠扩音器来彼此通讯,但在进入一定范围的瞬间,猎狐犬Ⅲ型自带的AI就已经破译了反抗军的加密通讯频道。这是来自新世代机体对老前辈的倾碾,在猎狐犬小队面前,反抗军们的加密通讯只是随时可以收听的广播。

    重锤Ⅱ型们开始往后退去,地面上驾驶联邦坦克里的士兵们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先前屠戮他们如踩死蚂蚁的巨型机械们像是遇见了魔鬼般仓皇逃跑,尽管迎面而来的只有区区一台机体。

    但在反抗军眼中他们面对的却不仅是一台第四代MH……那是一尊深褐色的死神!

    反抗军的情报系统罗列出过一个榜单,击坠数最靠前的联邦雇佣兵小队都榜上有名,猎狐犬小队在这张榜单上稳居前三。而猎狐犬中最恐怖的那一架,据说它肩部装甲上蚀刻着狼獾的图腾。

    此刻战场上的场面看上去极为荒诞,一台深褐色的修长MH同时追逐八架体积大过它的MH作战,而被追逐的猎物甚至不敢还击。猎狐犬Ⅲ型的光束步枪和榴弹手枪对重锤Ⅱ型来说都是致命的武器,子弹即使只是擦着装甲划过,也会留下一个融化的孔洞或者掀翻一片板甲。

    撤退过程中昆图姆操控重锤Ⅱ型试图短暂地回身射击,但连续三发子弹都被猎狐犬Ⅲ型随意躲开了。猎狐犬Ⅲ型因此特别关照了一下这台敢于还手的机体,光束摧毁了重锤Ⅱ型胸甲侧面的主监视器,把坐在驾驶舱里的反抗军队长惊出一身冷汗。

    “这里是第22战区猎狐犬小队,现在由我接手战场。请各位士兵退回指挥部,防止误伤。”在经过坦克阵线时顾谨言打开扩音装置,轻声说。

    话音落下,又一台重锤Ⅱ型在火光中倒下。从相遇到现在不过几分钟,这只满编八人的反抗军小队已经减员了将近一半。

    昆图姆意识到了自己决策的失误,他在遇敌的第一时间被对方的凶名震慑了,没有选择集火而是下令撤退,反而让己方处于更加不利的处境,猎狐犬几乎没什么损耗就击毁了三台己方机体。现在该怎么做?一味退让肯定不行,但怎样才能进行有效的反击?敌方驾驶员的战斗素养远在他们之上,没有战术的反击同样无法对其造成威胁。

    “近身……我们近身!”这时一个反抗军队员忽然大声喊,“狼獾的情报里没有关于他使用近战武器的描述,说明近身作战一定是他的弱点!”

    昆图姆脑海中灵光一闪。的确,在关于狼獾的战斗情报里从没提及过他有过与反抗军机体近身作战的记录,狼獾的可怕似乎全都依靠远处火力压制以及强大的机动性。近身战是他的短板!

    想到这里,他迅速做出判断,在队内通讯频道里冷静地下达指令:“停止撤退,保持间距分散开,用包夹阵型开始还击!你们负责火力牵制,我尝试靠近敌机近身突击!”他语气坚决。

    “队长您……”队员们无不动容。

    就算近战真的是狼獾的弱点,但重锤Ⅱ型们和猎狐犬Ⅲ型之间的这段距离依旧是绝对危险的路程。狼獾的射击精准、高效,一旦昆图姆出现任何失误,都绝无生还的可能,因为对方几乎每一次攻击都直接瞄准重锤Ⅱ型的驾驶舱或者核芯。狼獾的战斗目标从来不只是击坠……而是击杀。

    昆图姆深深地吸了口气:“相比于什么都不做慢慢等死,我宁愿在冲锋的过程中死去。如果让地下的战友们知道我连帮他们复仇的勇气都失去了,以后还怎么面对他们?”话到最后他的声音变成了怒吼,“狼獾,我知道你能听见……狂沙的子民永不向压迫者屈服!”

    这是阳谋。昆图姆知道对面的敌人已经破获了己方的通讯,他在告诉对方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弱点,也做好了搏命的打算……所以要么你现在就反身后撤,要么就做好被猎物们反咬一口的准备。

    “狂沙的子民永不屈服!”他的队员们呐喊。

    顾谨言沉默地听着,不发一言。原本被他追赶的剩余五台重锤Ⅱ型全都转过身,三把粒子步枪和两把榴弹炮齐射开火,子弹交织成往朝着猎狐犬Ⅲ型盖来。这个瞬间猎狐犬Ⅲ型爆发出惊人的机动性,重锤Ⅱ型的弹幕被尽数规避,但猎狐犬Ⅲ型也在闪避过程中停止了光束步枪的射击。

    昆图姆心中稍定。看来即使是那个可怕的狼獾也无法同时兼顾闪躲和火力覆盖,重锤Ⅱ型的齐射大大压缩了狼獾的操作空间,也为他提供了近身的契机。队友们已经为他开辟出一条前进的坦途,他所需要做的,只是沿着既定的道路冲向终点。

    四台重锤Ⅱ型持续朝着狼獾的机体射击,昆图姆则甩开粒子步枪,驾驶着装有特殊天线的机体朝着猎狐犬Ⅲ型发动了冲锋。和普通的重锤系列MH不同,这台重锤Ⅱ型配备了队长型独有的攻城锤,这种直接连通机体动力核芯的机械战锤在全功率爆发时可以轻易将装甲车砸成铁饼。

    他和猎狐犬Ⅲ型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而在他靠近的同时,猎狐犬Ⅲ型居然开始向后退去!似乎是为了提高后退速度,猎狐犬Ⅲ型甚至收起了那杆光束步枪,以此换取更灵活的躲闪余裕。

    昆图姆大喜过望,看来他的猜测没错,近战真的是狼獾的短板。

    “继续火力压制!不要停!”他大喝道。

    与此同时,他驾驶的队长型重锤Ⅱ型抬起手臂抓住了背后的战锤锤柄,随着卡扣松脱,一面呈锥形另一面安装着推进器的战锤落入机体手中。在更古老的年代里,正是这样一台台队长型重锤Ⅱ型手持战锤在敌阵冲杀,所过之处尽成废墟。

    昆图姆再次深吸口气,握住操纵杆的手微微颤抖。此时此刻他仿佛感到先烈们的英魂依凭在自己身上,他们传承着同一种意志……尽管事实上他的前辈们并没有开过重锤系列,在重锤Ⅱ型主导战场的年月,沙民们最好的武器也不过是超载坦克。

    他紧紧盯着猎狐犬Ⅲ型的背影。狼獾似乎意识到了危险,操作出现了细微的失误,这让猎狐犬Ⅲ型没能及时避开一枚榴弹,那枚榴弹命中了猎狐犬Ⅲ型的右肩,直接炸碎了大半个肩甲。

    快了,快了……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两台机体间的距离正飞快拉进,猎狐犬Ⅲ型即将进入战锤的攻击范围。

    “去死吧!联邦的魔鬼!”

    昆图姆口中发出怒吼,重锤Ⅱ型背后的推进组件爆鸣,手中战锤的推进器也爆鸣,下一刻重锤Ⅱ型猛地跃起,跃起时巨大的震力激起了大片的沙尘。重锤Ⅱ型将全功率运转的战锤高举过头顶,裹挟着无与伦比的气势悍然砸落!

    昆图姆此时的心情过于激动了,以至于他忽视了一个很显而易见的问题——作为第四代MH,猎狐犬Ⅲ型的性能是在重锤Ⅱ型之上的,如果双方都全速推进,猎狐犬Ⅲ型必然能将他甩在身后。

    可现在他居然追得上狼獾。

    猎狐犬Ⅲ型忽然停止了所有动作,就那么安静站在了原地。它本就没有全速推进,因此动与静之间的切换极为自然,仿佛原本就待在这个位置,停下时甚至不需要缓冲。昆图姆愣住了,他想要跟着狼獾的动作调整战锤落点,但还是慢了一拍,半空中的重锤Ⅱ型按照既定的轨迹落了下去。

    这时猎狐犬Ⅲ型抬起左手,抽出了安插在背后的刀柄,脱离接口的瞬间,宛如凝固般的绚烂光柱从刀柄上喷薄而出。猎狐犬Ⅲ型将高功率光束军刀横在半空,前斩,迎着重锤Ⅱ型挥出了写意的流光,将重锤Ⅱ型拦腰断成两半。这一幕在外人眼中就像是重锤Ⅱ型自己跳起来撞上了光刃,宛如自裁。

    顾谨言双目空洞,嘴角微微上翘。但他立刻意识到什么,强行将笑意压了下去,眼角轻微抽搐。

    昆图姆完全傻了。

    就在上一秒,他似乎已经抓住了胜利的契机,那一锤如果命中猎狐犬Ⅲ型就算不会爆开也会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但下一秒他就从天堂堕入了地狱,内心如坠冰窖。他颤抖着的手还紧紧抓住操纵杆,可重锤Ⅱ型已经无法再对他的指令做出回应了,这台MH已经随着肢解陷入了瘫痪。

    即使已经断成两截,但重锤Ⅱ型仍在惯性下往前栽去,但飞出去的只是下半身,它的上半部分躯体已经被猎狐犬Ⅲ型提在手中。重锤Ⅱ型的驾驶舱就在那上半部分机体里,昆图姆依旧活着,甚至没有受伤,可脸上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

    隐约中他已经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不愿意相信,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猎狐犬Ⅲ型转过身,再次朝反抗军小队迈进,这一次连背后的推进器都没有打开,步伐不疾不徐。它提着重锤Ⅱ型的上半部分挡在身前,如同抓着一面盾牌。机油和冷却液从重锤Ⅱ型腰部的切面泼洒出来,在地面上拖出一条色泽深沉的轨迹。

    原本限制猎狐犬Ⅲ型行动的弹幕已经停歇,反抗军小队剩余的几人望着已经变成残骸的队长机体,先是有些茫然,然后控制着重锤Ⅱ型缓缓朝后退去。局面再次形成了一边倒的压制。

    这群失去了指挥者的队员们不敢开枪也不敢后退,因为昆图姆的生命正被对方捏在手里,他们有任何异动都可能导致队长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