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授业
私塾外，秦茂在雪地里画了个大圈，拍拍手，将手掌贴在小师妹脸上，不顾少女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嘿嘿笑道“怎样，离开这个圈就算输，你们就当这是擂台吧。”
余念与白朴表示没有意见，各自从两端走入圈内，白朴手握一把竹剑，二尺长，他自有两把心爱的佩剑，一把名为“三尺雪”，一把名为“归乡”，但这是切磋，只有在生死搏杀时，白朴才会一背一挎，使两把剑对敌。
余念赤手空拳，双闭环胸，头顶上两只鹿角晶莹如白玉珊瑚，白发粘着白雪，惊艳灵动。
沙沙沙！
还准备说两句开场白的余念，便见到白朴已经踏雪笔直冲来，朴实无华的一记斜劈，被余念用手腕轻轻格挡，发出清脆的声音，竹剑轻微颤鸣，如敲打在岩石上，原来余念看似纤细白皙的手臂，实则异常坚硬柔韧，她身体后仰，柔软的腰肢弯曲成曼妙的弧度，单脚支撑地面，另一脚直直踢向白朴下颚，少年长剑点地，白衣胜雪，如莲花绽放，身体腾空数米，躲过这看似轻飘飘，实则触之既伤的一脚。
余念赤足而立，仰起头，两鬓白发散开，她轻轻一蹬，脚下飞雪爆散，华美绚烂，身体却早就腾空而起，在半空一把抱住白朴，挑衅的扬起嘴角，红唇荡漾，一身蛮力却彻底爆发，扭转腰肢，使两人在空中不断加速旋转，最终直直砸落雪地。
“轰隆”
漫天雪花消散，留下一人站着，一人头栽地，手脚抽搐。
“嘶~”秦茂傻眼了，一个回合而已，白朴就败了，还如此凄惨，脑袋被插进泥地里半天都拔不出来，少年心中，已经默默将这位新来的少女位置往上挪了挪，并祈祷以后不要轻易招惹到这位大师姐为好。
白朴好不容易将头拔了出来，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和眼泪，拿起竹剑再次冲了过去，这次的速度更快，长剑挥舞间，可见道道残影。
余念的拳脚很快，且展现出绝非这个年纪该有的狠辣与老练，更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武夫。
第二轮战斗一触即发，这次白朴没有被一招击败，常年与师父切磋的好处终于凸显，白朴在逐渐适应余念的攻势，躲避稍加从容，出剑的速度也在提升。
“鹊起”
白朴手中的竹剑发出一声轻鸣，出剑速度达到自身实力的极限，一记直劈，结结实实砍在余念的脑门上。
啪
余念头有点晕，伸手在发热的额头摸了摸，那儿鼓起个小包。
仿佛一个孩子突然失去了玩闹的心情，余念不再压制境界，中指贴在白朴眉心，恐怖的气力爆发，将少年弹飞数米远，在雪地上接连翻滚才完全止住了那股蛮力。
这一幕看得秦茂，朱阳之这些师兄弟个个心惊肉跳，尤其是学习拳法的朱阳之，更加能够体会到余念屈指一弹的力量。
白朴颤颤巍巍，第二次从雪地上爬起，捡起跌落雪地的竹剑，支撑着身体大口喘气，虽然狼狈，但白朴脸上没有表情变化，有种天然呆，在旁观战的几位弟子对此习以为常，知道他此刻心中服气了。
老二孙天水走到近前，扶住白朴的手臂，给余念隔空竖了个大拇指，才轻声道“先生让我带你去泡药缸，还说大师兄的位置你要是十年之内夺不回来，就把“归乡”卖了给你换酒水钱。”
白朴点点头，在孙天水搀扶下来到私塾后院，这儿是平时师兄弟们临时修行的地方，张清松已经烧好热水，将一大堆药材倒进桶里，等它咕噜噜彻底沸腾，才随手将脱光衣服的白朴扔进水桶里。
白朴挣扎了两下头部才露出水面，在水桶中盘膝而坐，运转养气法《泥神篇》的行进路线，吞吐灵气，不走大小周天，而以内养根基为主进修修炼，同时身体上的毛孔也在吸收药力。
白朴闭着眼睛，说道“先生，余念...大师姐是小镇外面的人吗？”
张清松让孙天水照顾着木桶底下的灶火，自己坐在小板凳上，听到外面弟子们开始打雪仗，一个个被余念收拾得嗷嗷直叫，也就放弃了今天继续上课的打算，靠着门沿“是啊，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有人追杀，想要把她当成奴隶一样驯服，哦，应该会比奴隶好一点，反正不外乎是要将其掌控罢了，应该是其他王朝的修士。”
孙天水正在劈砍木柴，闻言问道“师父那现在她是我们的大师姐了，你要帮她对吧？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大师姐就会心生亲近，大师姐该不会...”
想到了师父说过的慎言，少年就没再敢往下说。
张清松疲倦道“很复杂，她身上背负的因果有些重，你们以后就会明白，不过那些王朝的修士很弱，你们师兄弟若是遇到，就对付对付，别劳烦为师了。”
“哦。”孙天水继续劈柴没再多问。
张青松摆弄着书籍，对二弟子说道“炼丹，打铁，画符，结阵，我希望你能通通学会，就当是琴棋书画来看待，这次炼药的效果很一般，多看些丹书古卷，认真想想药材之间的属性关系，你要是连这一关都走走得牵强，那就放弃炼丹吧。”
孙天水乖巧答应，看了一眼水池中闭目养神的白朴，歉意的笑了笑，告辞离开。
白朴泡在水池中不敢说话，先生虽然平日里温文尔雅，但修行上的教导一向非常严厉。
张清松接着教训大弟子“你知道余念的境界比你高出好几个层次，害怕没有退路，所以保存体力以寻找破局的机会，如果是在生死局，这样做非常好，但你们只是简单的切磋，不用顾虑太多，更不要有所保留，连你师弟都不信任的话，以后还怎么并肩作战，走到更高处。以后你好好监督他们，境界提升都给我到此为止，接下来尝试完善自身所学的每一点，想清楚了再走下一步，是你们的，终究跑不掉。”
白朴认真想了想，低头道“是，弟子知道了。”
张清松很担心这些弟子过于急切的追求境界上的高低，江湖上那些所谓的破镜最快，耗时最短的排名，虽然含金量十足，但真正的修行世家不看重这些，要么是有人无聊拿来消遣，要么是拟榜之人居心叵测。
张清松放下书，将衣服丢给跃出水桶的少年，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远行路便是归乡路，沿途的风景要看，遇到了人更要打交道。哎，你写的游记很不错，以后有机会尝试写一本小说，我看名就叫《归乡》好了，我看你文章上的天赋比你练剑要强啊，不如别练剑了，送你去学府专心读书说不定更好。”
白朴挠挠头，掩饰不住被先生称赞的开心，然后又赶紧摇头，低声道“我喜欢练剑。”
这些孩子中，白朴年纪最大，十三岁，几年前边境动荡，少年从北方逃难而来，后在小镇上被张清松撞见，收为大弟子，不是因为白朴的根骨有多好，事实上所有弟子都是普通人，祖上几十代可能都跟修行无甚干系，收作弟子，只是单纯看着顺眼。
陆陆续续几年间，张清松分别收取六位弟子，老大白朴，老二孙天水，苍梧王朝老皇帝的次子，老三秦茂，父母皆为流民，先是举家逃亡，颠沛流离，有一天父亲领着少年走进一家狗肉铺子，卖狗肉的老板没拿出香喷喷的狗儿，而是拿出一袋子碎银。
后来一伙江湖郎救下了少年，带着少年在官道上抢劫，张清松路过时花钱买走了少年，并改了弃了旧名，改为秦茂。最后分别是两个最小的弟子，梧桐镇本地人氏朱阳之，赵小苒，前者家里一家三口人随着流民逃亡的队伍去往南方，后者一家四口人守着这片故土没有离开的想法。
余念后来者居上，凭借实力成为大师姐。
白朴穿好衣服，看见外面正在雪地里打仗的师弟们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大雪纷纷扬扬，小师弟们显得无忧无虑，让他里安宁。
“走，为师陪你们玩玩。”张清松一挥袖，笑呵呵领着白朴回到院外，招了招手，将少年少女们聚拢在一起。
他拿出一串样式精致的铜钱，共七枚，呈青色，其上刻有山清水秀四字，与白雪相映，私塾先生微笑道“这种钱币叫灵秀通宝，由中土大学府发行，很珍贵，相当于一百枚山下著名的龙金钱，只要你们能从我手中抢走，我就一人送你们一枚，但如果你们输了，你们则每人欠我倒欠我一枚，如何？”
余念盯着那串青色铜钱，眼神熠熠，双拳紧握，对茫然的师弟们解释道“儒家担保的信物，很珍贵。”
白朴没有说他想要，但他很想买一部剑经。
秦茂微微摇头，他知道肯定打不过师父，同境界也不行。
赵小苒嘴巴紧闭，扬了扬小粉嘟嘟的小拳头。
朱阳之面色古怪，他眼里的师父平时抠抠搜搜，连零花钱都不舍给他们，他怀疑那什么通宝的真实价值。
“上，杀过去。”白朴手握竹剑，轻轻发号施令，一跺脚，率先爆发。
“我是大师姐。”余念挑眉，说罢跟上那道白衣背影，他的速度更快了，这小子刚才跟自己切磋时肯定藏拙了。
白朴回头看了余念一眼，与他保持距离。
少年少女们迅速呈现包围圈，白朴，朱阳之两名身体较为强壮的少年担任主力，秦茂与孙天水各自分开，在不同角落施展神通。
秦茂袖中划出一支毛笔与一卷空白卷轴，盘膝而坐，在腿上摊开画卷，飞速落笔，就见画卷外，秦茂的周身出现墨色痕迹，如一把把悬停空中的黑色飞剑，在咻咻声中破空而去。
孙天水站在最外围，本就英俊的少年，此刻眼神格外明亮。
哗啦啦
少年大袖如飞，无数符纸如两条洪流般飞向战场四方，一张张“灵气护身符”将余念，朱阳之，白朴围绕在内，符纸在其脚下生根，跟随他们移动。三山符箓一脉的“锁山符”，龙虎天师派的五行“冰塞符”。
数十张符箓封锁住这一小片区域。
年纪虽小的赵小苒慌张得左顾右看，泫然欲泣，好像只有她帮不上什么忙，少女蹲在地上，抱住膝盖，用貂毛裹紧小脑袋，只能在雪地里画圈圈。
张清松对学生们的手段还算满意，嘿嘿一笑，将实力压制在二境修为，体内涌出炽热的火属性灵力对抗“冰塞符”带来的寒意侵袭，细细感受着符箓中蕴含的道门玄妙，张清松心中满意，但也不夸奖什么，孙天水也就画符还行。
张清松分出一只手，随意操控灵气，他的身后白雪凝聚成大大小小的数百个圆球，接着他手指一点朱阳之与白朴，数百个雪球噼里啪啦朝两名少年砸落下去。
朱阳之脸皮狂跳，脸上布满黑线，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雪球，一瞬间便被淹没，只余下两个大眼睛，在那里眨巴眨巴。
张天水搓起一颗雪球，在漫天飞雪的遮掩下，将一张冰塞符贴在雪球上，运转灵力，猛然掷出，雪球化作一条笔直的白线穿过一道道身影，眼看就要命中悠然自得的张清松，正在雪球风暴中疯狂逃窜的白朴鬼使神差的往右侧躲避，背后顿时一凉，错愕的发现身体很快被冰霜覆盖，无法移动。
白朴眼神幽怨，盯着看着风景吹着口哨的孙天水，但很快，孙天水也被压顶的漫天雪球淹没，只有眼睛露了出来。
张青松朝老二伸出大拇指，随机加大火力，淹没试图靠近他的余念，秦茂也没能逃过一劫。
做完这些，张清松头上多了些白发，似乎操控这些雪球让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他抚摸着那一缕白丝，叹息道“为师都压境在鱼门境初期了啊，你们六个人练手都不敌，就是有意要送你们一场机缘你们也受不住啊。”
众弟子腹诽。
“赶紧炼化这些时间颗粒，将来有一天说不定会用到。”余念突然说道。
众弟子一愣，孙天水最先反应过来，探出脑袋，抓住一颗雪球捏爆，有一道细弱的流光钻入他的眉心，少年惊奇道“师父，这是什么啊，我好像看到了您的过去，咦，那个红衣服的姐姐是谁，啊，这又是什么地方，好多鬼啊，啊啊啊啊，好可怕。”
张清松轻轻拂过每人的头顶，在其眉心留下一条印记，以后若是他们中有人强行搜刮记忆，便会自行发动。
“每一颗雪球中，都藏着为师一次悟道感悟。”张清松解释道，将年纪最小的赵小苒抱在怀里，用灵力为她驱除寒冷，小女孩的修为也在这个过程中迅速提升，她的几位师兄要是知道就这么一会功夫，小师妹已经是第二大境界巅峰的强者，恐怕一个个都要怀疑人生。
余念眼神复杂，她更清楚这种行为，无异于将自己的跟脚与秘密全盘交代，其他少年还能理解，可对于她这个外人，这么做不怕惹来仇家的杀身之祸吗，难道根本就不怕有人寻仇。
几人都不再说话，赶紧捏爆雪球，炼化那些极为宝贵的悟道瞬间。
忽然间，宛若天雷炸响，有声音自无尽空间外传来，声音中竟透出煌煌天威，如高高在上的神灵，俯视人间蝼蚁，唯独少年们的师父能听到。
“张清松，既然心愿已了，速速合道镇天门！”
张清松皱眉，心神进入那声音源头所在的缥缈之地，威严嗓音响彻四方，压得十方生灵噤若寒蝉“我欠后土世界一条命，自会还之，你算什么东西，谁给你的勇气敢如此对我趾高气扬？”
“小小人道，不过饵料也。”
“找死。”
与眼前的祥和宁静不同，另一方天地爆发了惊天动地的大战。
少年们不知山河已变色，更不知他们眼前这个男人将会做出怎样一件对人道所有修行者而言意义多么重大的壮举。
——
张清松放下怀中的小丫头，对五位籍籍无名的普通少年作揖行礼“哎，这份因果，你们就此接下来啊，可不能怪师父，谁让你们修行了这么多年还是打不过师父呢，弟子们在上，请受师父一拜。将来若有一日觉得累了，就回到梧桐镇，这儿有一位心疼弟子的私塾先生会一直等你们回来。”
然后他又对着梧桐镇轻轻拱手，嘴里念叨着“莫怪莫怪。”
余念与白朴表示没有意见，各自从两端走入圈内，白朴手握一把竹剑，二尺长，他自有两把心爱的佩剑，一把名为“三尺雪”，一把名为“归乡”，但这是切磋，只有在生死搏杀时，白朴才会一背一挎，使两把剑对敌。
余念赤手空拳，双闭环胸，头顶上两只鹿角晶莹如白玉珊瑚，白发粘着白雪，惊艳灵动。
沙沙沙！
还准备说两句开场白的余念，便见到白朴已经踏雪笔直冲来，朴实无华的一记斜劈，被余念用手腕轻轻格挡，发出清脆的声音，竹剑轻微颤鸣，如敲打在岩石上，原来余念看似纤细白皙的手臂，实则异常坚硬柔韧，她身体后仰，柔软的腰肢弯曲成曼妙的弧度，单脚支撑地面，另一脚直直踢向白朴下颚，少年长剑点地，白衣胜雪，如莲花绽放，身体腾空数米，躲过这看似轻飘飘，实则触之既伤的一脚。
余念赤足而立，仰起头，两鬓白发散开，她轻轻一蹬，脚下飞雪爆散，华美绚烂，身体却早就腾空而起，在半空一把抱住白朴，挑衅的扬起嘴角，红唇荡漾，一身蛮力却彻底爆发，扭转腰肢，使两人在空中不断加速旋转，最终直直砸落雪地。
“轰隆”
漫天雪花消散，留下一人站着，一人头栽地，手脚抽搐。
“嘶~”秦茂傻眼了，一个回合而已，白朴就败了，还如此凄惨，脑袋被插进泥地里半天都拔不出来，少年心中，已经默默将这位新来的少女位置往上挪了挪，并祈祷以后不要轻易招惹到这位大师姐为好。
白朴好不容易将头拔了出来，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和眼泪，拿起竹剑再次冲了过去，这次的速度更快，长剑挥舞间，可见道道残影。
余念的拳脚很快，且展现出绝非这个年纪该有的狠辣与老练，更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武夫。
第二轮战斗一触即发，这次白朴没有被一招击败，常年与师父切磋的好处终于凸显，白朴在逐渐适应余念的攻势，躲避稍加从容，出剑的速度也在提升。
“鹊起”
白朴手中的竹剑发出一声轻鸣，出剑速度达到自身实力的极限，一记直劈，结结实实砍在余念的脑门上。
啪
余念头有点晕，伸手在发热的额头摸了摸，那儿鼓起个小包。
仿佛一个孩子突然失去了玩闹的心情，余念不再压制境界，中指贴在白朴眉心，恐怖的气力爆发，将少年弹飞数米远，在雪地上接连翻滚才完全止住了那股蛮力。
这一幕看得秦茂，朱阳之这些师兄弟个个心惊肉跳，尤其是学习拳法的朱阳之，更加能够体会到余念屈指一弹的力量。
白朴颤颤巍巍，第二次从雪地上爬起，捡起跌落雪地的竹剑，支撑着身体大口喘气，虽然狼狈，但白朴脸上没有表情变化，有种天然呆，在旁观战的几位弟子对此习以为常，知道他此刻心中服气了。
老二孙天水走到近前，扶住白朴的手臂，给余念隔空竖了个大拇指，才轻声道“先生让我带你去泡药缸，还说大师兄的位置你要是十年之内夺不回来，就把“归乡”卖了给你换酒水钱。”
白朴点点头，在孙天水搀扶下来到私塾后院，这儿是平时师兄弟们临时修行的地方，张清松已经烧好热水，将一大堆药材倒进桶里，等它咕噜噜彻底沸腾，才随手将脱光衣服的白朴扔进水桶里。
白朴挣扎了两下头部才露出水面，在水桶中盘膝而坐，运转养气法《泥神篇》的行进路线，吞吐灵气，不走大小周天，而以内养根基为主进修修炼，同时身体上的毛孔也在吸收药力。
白朴闭着眼睛，说道“先生，余念...大师姐是小镇外面的人吗？”
张清松让孙天水照顾着木桶底下的灶火，自己坐在小板凳上，听到外面弟子们开始打雪仗，一个个被余念收拾得嗷嗷直叫，也就放弃了今天继续上课的打算，靠着门沿“是啊，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有人追杀，想要把她当成奴隶一样驯服，哦，应该会比奴隶好一点，反正不外乎是要将其掌控罢了，应该是其他王朝的修士。”
孙天水正在劈砍木柴，闻言问道“师父那现在她是我们的大师姐了，你要帮她对吧？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大师姐就会心生亲近，大师姐该不会...”
想到了师父说过的慎言，少年就没再敢往下说。
张清松疲倦道“很复杂，她身上背负的因果有些重，你们以后就会明白，不过那些王朝的修士很弱，你们师兄弟若是遇到，就对付对付，别劳烦为师了。”
“哦。”孙天水继续劈柴没再多问。
张青松摆弄着书籍，对二弟子说道“炼丹，打铁，画符，结阵，我希望你能通通学会，就当是琴棋书画来看待，这次炼药的效果很一般，多看些丹书古卷，认真想想药材之间的属性关系，你要是连这一关都走走得牵强，那就放弃炼丹吧。”
孙天水乖巧答应，看了一眼水池中闭目养神的白朴，歉意的笑了笑，告辞离开。
白朴泡在水池中不敢说话，先生虽然平日里温文尔雅，但修行上的教导一向非常严厉。
张清松接着教训大弟子“你知道余念的境界比你高出好几个层次，害怕没有退路，所以保存体力以寻找破局的机会，如果是在生死局，这样做非常好，但你们只是简单的切磋，不用顾虑太多，更不要有所保留，连你师弟都不信任的话，以后还怎么并肩作战，走到更高处。以后你好好监督他们，境界提升都给我到此为止，接下来尝试完善自身所学的每一点，想清楚了再走下一步，是你们的，终究跑不掉。”
白朴认真想了想，低头道“是，弟子知道了。”
张清松很担心这些弟子过于急切的追求境界上的高低，江湖上那些所谓的破镜最快，耗时最短的排名，虽然含金量十足，但真正的修行世家不看重这些，要么是有人无聊拿来消遣，要么是拟榜之人居心叵测。
张清松放下书，将衣服丢给跃出水桶的少年，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远行路便是归乡路，沿途的风景要看，遇到了人更要打交道。哎，你写的游记很不错，以后有机会尝试写一本小说，我看名就叫《归乡》好了，我看你文章上的天赋比你练剑要强啊，不如别练剑了，送你去学府专心读书说不定更好。”
白朴挠挠头，掩饰不住被先生称赞的开心，然后又赶紧摇头，低声道“我喜欢练剑。”
这些孩子中，白朴年纪最大，十三岁，几年前边境动荡，少年从北方逃难而来，后在小镇上被张清松撞见，收为大弟子，不是因为白朴的根骨有多好，事实上所有弟子都是普通人，祖上几十代可能都跟修行无甚干系，收作弟子，只是单纯看着顺眼。
陆陆续续几年间，张清松分别收取六位弟子，老大白朴，老二孙天水，苍梧王朝老皇帝的次子，老三秦茂，父母皆为流民，先是举家逃亡，颠沛流离，有一天父亲领着少年走进一家狗肉铺子，卖狗肉的老板没拿出香喷喷的狗儿，而是拿出一袋子碎银。
后来一伙江湖郎救下了少年，带着少年在官道上抢劫，张清松路过时花钱买走了少年，并改了弃了旧名，改为秦茂。最后分别是两个最小的弟子，梧桐镇本地人氏朱阳之，赵小苒，前者家里一家三口人随着流民逃亡的队伍去往南方，后者一家四口人守着这片故土没有离开的想法。
余念后来者居上，凭借实力成为大师姐。
白朴穿好衣服，看见外面正在雪地里打仗的师弟们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大雪纷纷扬扬，小师弟们显得无忧无虑，让他里安宁。
“走，为师陪你们玩玩。”张清松一挥袖，笑呵呵领着白朴回到院外，招了招手，将少年少女们聚拢在一起。
他拿出一串样式精致的铜钱，共七枚，呈青色，其上刻有山清水秀四字，与白雪相映，私塾先生微笑道“这种钱币叫灵秀通宝，由中土大学府发行，很珍贵，相当于一百枚山下著名的龙金钱，只要你们能从我手中抢走，我就一人送你们一枚，但如果你们输了，你们则每人欠我倒欠我一枚，如何？”
余念盯着那串青色铜钱，眼神熠熠，双拳紧握，对茫然的师弟们解释道“儒家担保的信物，很珍贵。”
白朴没有说他想要，但他很想买一部剑经。
秦茂微微摇头，他知道肯定打不过师父，同境界也不行。
赵小苒嘴巴紧闭，扬了扬小粉嘟嘟的小拳头。
朱阳之面色古怪，他眼里的师父平时抠抠搜搜，连零花钱都不舍给他们，他怀疑那什么通宝的真实价值。
“上，杀过去。”白朴手握竹剑，轻轻发号施令，一跺脚，率先爆发。
“我是大师姐。”余念挑眉，说罢跟上那道白衣背影，他的速度更快了，这小子刚才跟自己切磋时肯定藏拙了。
白朴回头看了余念一眼，与他保持距离。
少年少女们迅速呈现包围圈，白朴，朱阳之两名身体较为强壮的少年担任主力，秦茂与孙天水各自分开，在不同角落施展神通。
秦茂袖中划出一支毛笔与一卷空白卷轴，盘膝而坐，在腿上摊开画卷，飞速落笔，就见画卷外，秦茂的周身出现墨色痕迹，如一把把悬停空中的黑色飞剑，在咻咻声中破空而去。
孙天水站在最外围，本就英俊的少年，此刻眼神格外明亮。
哗啦啦
少年大袖如飞，无数符纸如两条洪流般飞向战场四方，一张张“灵气护身符”将余念，朱阳之，白朴围绕在内，符纸在其脚下生根，跟随他们移动。三山符箓一脉的“锁山符”，龙虎天师派的五行“冰塞符”。
数十张符箓封锁住这一小片区域。
年纪虽小的赵小苒慌张得左顾右看，泫然欲泣，好像只有她帮不上什么忙，少女蹲在地上，抱住膝盖，用貂毛裹紧小脑袋，只能在雪地里画圈圈。
张清松对学生们的手段还算满意，嘿嘿一笑，将实力压制在二境修为，体内涌出炽热的火属性灵力对抗“冰塞符”带来的寒意侵袭，细细感受着符箓中蕴含的道门玄妙，张清松心中满意，但也不夸奖什么，孙天水也就画符还行。
张清松分出一只手，随意操控灵气，他的身后白雪凝聚成大大小小的数百个圆球，接着他手指一点朱阳之与白朴，数百个雪球噼里啪啦朝两名少年砸落下去。
朱阳之脸皮狂跳，脸上布满黑线，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雪球，一瞬间便被淹没，只余下两个大眼睛，在那里眨巴眨巴。
张天水搓起一颗雪球，在漫天飞雪的遮掩下，将一张冰塞符贴在雪球上，运转灵力，猛然掷出，雪球化作一条笔直的白线穿过一道道身影，眼看就要命中悠然自得的张清松，正在雪球风暴中疯狂逃窜的白朴鬼使神差的往右侧躲避，背后顿时一凉，错愕的发现身体很快被冰霜覆盖，无法移动。
白朴眼神幽怨，盯着看着风景吹着口哨的孙天水，但很快，孙天水也被压顶的漫天雪球淹没，只有眼睛露了出来。
张青松朝老二伸出大拇指，随机加大火力，淹没试图靠近他的余念，秦茂也没能逃过一劫。
做完这些，张清松头上多了些白发，似乎操控这些雪球让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他抚摸着那一缕白丝，叹息道“为师都压境在鱼门境初期了啊，你们六个人练手都不敌，就是有意要送你们一场机缘你们也受不住啊。”
众弟子腹诽。
“赶紧炼化这些时间颗粒，将来有一天说不定会用到。”余念突然说道。
众弟子一愣，孙天水最先反应过来，探出脑袋，抓住一颗雪球捏爆，有一道细弱的流光钻入他的眉心，少年惊奇道“师父，这是什么啊，我好像看到了您的过去，咦，那个红衣服的姐姐是谁，啊，这又是什么地方，好多鬼啊，啊啊啊啊，好可怕。”
张清松轻轻拂过每人的头顶，在其眉心留下一条印记，以后若是他们中有人强行搜刮记忆，便会自行发动。
“每一颗雪球中，都藏着为师一次悟道感悟。”张清松解释道，将年纪最小的赵小苒抱在怀里，用灵力为她驱除寒冷，小女孩的修为也在这个过程中迅速提升，她的几位师兄要是知道就这么一会功夫，小师妹已经是第二大境界巅峰的强者，恐怕一个个都要怀疑人生。
余念眼神复杂，她更清楚这种行为，无异于将自己的跟脚与秘密全盘交代，其他少年还能理解，可对于她这个外人，这么做不怕惹来仇家的杀身之祸吗，难道根本就不怕有人寻仇。
几人都不再说话，赶紧捏爆雪球，炼化那些极为宝贵的悟道瞬间。
忽然间，宛若天雷炸响，有声音自无尽空间外传来，声音中竟透出煌煌天威，如高高在上的神灵，俯视人间蝼蚁，唯独少年们的师父能听到。
“张清松，既然心愿已了，速速合道镇天门！”
张清松皱眉，心神进入那声音源头所在的缥缈之地，威严嗓音响彻四方，压得十方生灵噤若寒蝉“我欠后土世界一条命，自会还之，你算什么东西，谁给你的勇气敢如此对我趾高气扬？”
“小小人道，不过饵料也。”
“找死。”
与眼前的祥和宁静不同，另一方天地爆发了惊天动地的大战。
少年们不知山河已变色，更不知他们眼前这个男人将会做出怎样一件对人道所有修行者而言意义多么重大的壮举。
——
张清松放下怀中的小丫头，对五位籍籍无名的普通少年作揖行礼“哎，这份因果，你们就此接下来啊，可不能怪师父，谁让你们修行了这么多年还是打不过师父呢，弟子们在上，请受师父一拜。将来若有一日觉得累了，就回到梧桐镇，这儿有一位心疼弟子的私塾先生会一直等你们回来。”
然后他又对着梧桐镇轻轻拱手，嘴里念叨着“莫怪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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