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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一〇章 江边好渡头

    三月十八日,黄昏;芜湖长江江面。

    这一日不晴不雨,天灰蒙蒙的,时至黄昏,灰蒙之感更甚。长江江面近百来丈宽,却无多少船只,只稀稀疏疏的几只农家小舟在岸边晃荡。其中一艘大船正驶离江心,折向南岸的一个大渡口来。这艘大船便是西蜀司马家的货船。

    且说司马家的这艘大船于甲板中央筑有二层厅室,一层厅室约四丈长,二丈多宽,乃护船武士的居所;武士兵丁们用以观望防卫的女墙,便设在厅室外的船舷上。二层厅室三丈长,二丈宽,乃主人贵客们的居所;此时,司马艳雪、司马艳阳姐弟二人与姜青然、令狐雅若等人便居于这一层。

    七日前离了武昌,司马家的货船便一路逐流,向江东驶来,春日里的江南风物,虽是灿烂宜人,但看到这时,却无多少新奇之感了。加之天色不好,江上偶吹凉风,一行七八九人,只司马艳风和护航的武士站在两边女墙或船头甲板上观望,司马艳雪和令狐雅若等女眷都在第二层厅室内歇息。却是司马艳阳年少心奇,又不曾游来江南几次,便时不时地于厅室与船头之间来往走动观看,不知疲倦。众人只当他年少贪玩,也不去管他。

    这一处渡口名为许家渡,犹如葫芦肚一般深向内里,水深面宽,是这左近最大最优良的渡口,每日来停靠歇宿的船只不计其数。司马艳风跟护航的黄四爷商量妥当,今晚便在此地抛锚歇息,明日开赴金陵。黄四爷年长司马艳风二十有余,是个跟随司马艳风之父司马宏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师傅,在司马家的众多管家门丁中,也算个德高望重的人。黄四爷是前几日才从九江登船的,此前带着几个下手在九江一带处理一些杂事。

    虽身为主人,司马艳风还是尊黄四爷为“四爷”。黄四爷称司马艳风为“大公子”,司马艳阳则是“二公子”。司马艳风二十五岁,黄四爷近五十岁,此时跟司马艳风并肩站于甲板上,显得老练稳重,气度非凡。作为走南闯北的江湖客,黄四爷是个外家拳高手,刀法和拳脚功夫不容小觑。从三十岁练武之时算起,以他近二十年的功力,要胜过司马艳风一些,但轻功和步法上则稍有不如。

    “这许家渡也是一个大渡口,平日里舟船往来,小商小贩吆喝不绝,今日怎么显得如此冷清?”船将靠岸,黄四爷凝视着渡口,眼神里有些疑虑。司马艳风道:“莫非是天色不好?”黄四爷道:“虽不是晴天,但也无风雨。这一带河汊纵横,湖泽遍地,素来多水匪。”司马艳风道:“如果是小帮小派倒也不怕,若是大帮派,也没听说有哪些?”黄四爷道:“公子说的有理,二位公子爷都身怀绝艺,又有无刃宝剑傍身,小帮小派自然奈何不了咱们。但愿平安无事,是我多虑了。”听黄四爷忽然转变语气,司马艳风反倒有些放心不下,道:“马上便要抛锚上岸了,要不四爷去向左右吩咐一声,让大伙儿留留神也好。”黄四爷道:“公子说的是,老奴这便吩咐下去。”说完,黄四爷用江湖切口向左右把话传了下去,桨手船夫们便抛锚收帆了。

    司马艳雪和令狐雅若等人知晓船已进港靠岸,便从厅室内探出头来,观望渡头左右。只见渡头四五十丈长,岸上一个十数丈见方的青石场地,已被来往客商与行人磨蹭光亮。场地内里的两边拥挤着面食铺一二家、酒肆二三家、客店三五家、茶亭五六家,当中一条五六尺宽的街巷向里伸去,行人百姓颇有一些。那酒肆与茶亭中,三三两两的吃客亦有不少。

    又见青石场地内里中央同小巷接壤之处,一个乌黑巾观、着草履、披道服的矮胖道士,左手拿着根拂尘,右手握着长杆,长杆上端飘着一面长形状褐布,布上图画着“相面知命”四字。

    船停靠妥当后,司马艳风即同黄四爷等人行上船头向场地观望来。观望不片刻,二人即瞧见了酒肆茶亭中的吃客。黄四爷疑心顿起,道:“咦,怎地那些吃客面色沉沉,寡言少语,瞧着不大类似寻常的客商百姓呢!”司马艳风亦就着那个矮胖道士道:“四爷你再看那个矮道士!贼眉鼠目的,似乎始终在打量咱们的船只,于左右行人却无多少心思!”黄四爷闻言,似乎顷刻醒悟,道:“不好!多半是咱们的货船被贼人给盯上了!”

    黄四爷一语道出时,只见那矮胖道士将左手拂尘往右手竹竿上端一卷而去,随即这矮道左手一拉,那竹竿上端挂布面的一小段即飞了开去。随后,矮道身后两侧酒肆茶亭的一众吃客便抽出藏于桌底的刀剑,纷纷起身朝场地的这边奔了过来。这一下突变,使得小巷之中的行人和百姓纷纷惊慌避去。紧跟着一阵急躁的马蹄声响,那一众持兵刃奔出的武人向两旁稍稍靠拢时,便见一大队人马从路口里奔走了出来。这队人马领头的十几个人,个个有坐骑,后边跟随的八九十来人,手持各式兵刃,个个面目凶恶。顷刻间,风平浪静的一个渡口码头便被这群人马给团团围住了,充满了无限的凶险与杀机。

    司马艳风等人一阵揪心,心知已掉落进了贼人布置的罗网之中;抛锚收帆的桨手船夫还不及处理妥当,也纷纷惊得向岸上看来。只见这边并辔站在最前头的是五个人,年龄四五十不等,有胖有瘦,拿着刀、叉、棒、剑等样兵刃,人人面目凶恶,不可一世。

    司马艳风等人惊惧间,见五人中的一人大声呵道:“那前面可是司马家的货船!”司马艳风不甘示弱,凛然道:“正是!在下司马艳风,不知各位英雄有何见教!”那人哈哈一笑,张口道:“素闻司马家乃蜀川大贾,富甲一方!我等小帮小派,穷酸得紧,想借些银子来花花!”话声一落,身旁观望的众人壮声道:“正是如此!还望司马公子多多施舍一些!”正洋洋得意时,又一人道:“又闻无刃宝剑乃当世第一剑,坚韧锐利,天下无双!大伙儿也想借来瞧瞧!”话声一落,身旁众人又齐声和道一个“正是!正是!”。听到这,司马艳风等人自然明白来人的意图了,只觉他们盛气凌人,令人颇为惶恐。

    司马艳风正想回话,忽然听得呼呼几声衣衫带风的声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西侧一箭远近的一处民房的脊背上停下两人,一人稍高壮,一人稍纤小,都是男子装束。两人稳稳地站立在屋顶上,众人看其身形,都有些年轻清俊与玉树临风的美感。

    其实这两人正是一路跟随而来的唐玉宣和欧阳沧浪,底下围住司马艳风等人的也正是那联手一起欲发横财的“五大帮派”。唐玉宣虽然关注此事,却还不知该不该插手,正如她当晚在客店同欧阳所说的那样。故而此刻的唐玉宣女扮男装,司马艳风等人却认不出来。唐玉宣是女子,她同欧阳沧浪并肩而立时,身形自然显得纤小一些。欧阳沧浪服了唐玉宣所赠灵药之后,当晚在客店歇息一晚,次日清晨醒来,胸腹已然不痛。又两日过去,进食了许多滋补物品与又一个药丸,到了今日晨起时,欧阳沧浪的身体便恢复如初了,运功施力也无丝毫妨碍了。

    虽然唐玉宣二人武功远远高出那“五大帮派”的人,但若想一直跟随而不被对方察觉,却也非轻易之事。这全仰赖唐玉宣所修习的平云子的“宝鼎秘法”中,具有捕风辨声以及伏地听声之术,这两门技艺同千里传音功有相似之处。又者唐玉宣修习平云子的功法已逾三年,功力已等同当初的孤竹一叶相当;古泉乡歇宿的那晚,唐玉宣同欧阳沧浪说,平云子的功法偏阳性,女子属阴,修习功法不如男子得力,乃是相同时日下的比较,并非一长一短。故而唐玉宣无论捕风还是伏地,皆能得悉对方的脚步声与话语声,纵然与之相隔一二里远,也能听闻得到。

    是故,唐玉宣凭借上层内功与技艺,二人一路骑马跟踪,从宣城郊外到芜湖城内,其间虽百千里之遥,却始终未被对方查觉。跟到末了,那五个帮派的来历和意图,二人也了解了不少。这五个帮派分别是五两帮、三有帮、当涂帮、天台帮和海沙派。

    “五两帮”因徒众入帮时,每人要交纳五两银子,故而得名。“三有帮”是该帮派以“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为口号招纳徒众,口号虽漂亮,然其真正“三有”的徒众却不多。“当涂帮”是以地名为帮派名称,说是该帮兴起于当涂县。“天台帮”的帮主名叫刘大度,年少时因家贫而出家做和尚,从属佛教天台宗,七八年后还俗出寺,凭借佛家武艺而逐渐得势,拉帮结派后便以“天台”为本帮之名。海沙派是吴郡之南会稽之北的一个大派,食盐是百姓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该派便以转卖食盐为营生,巧取豪夺,大发横财。

    刘大度早年是和尚,骨子里有吃苦耐劳的习性,在那五个帮主之中,武学修为,数他最好。刘大度修的主要是指上功夫,一二指禅和点穴功等。这几门武艺本就联系紧密,几者相辅相成,而又各有延伸。不过这几门都是精奥的上层武学,以刘大度的修为只能算个二三流高手。

    五两帮的帮主名叫莫金元,是个贪财好利的人。莫金元手持一口大刀,以刀法为傍身技艺,除了一些基本的外家功夫,最擅长的便是六十四路八卦刀法。因他只练这一门,虽单一却精巧,故而武林中的泛泛之辈,也难是他的对手。

    三有帮的帮主名叫付勤,以“推山掌”为看家本领。练这推山掌,首先是将身上气力聚集于两臂,再凝聚于两掌之中,以大树或巨石为桩,常年累月,反复地练习领悟。功成之时,双掌推出,可折大树,可碎巨石。故而五人之中,付勤的掌力是最大的一个。

    海沙派掌门名叫卢凡简,练的是铁砂掌。这铁砂掌侧重于把手掌当利器,讲其炼得如钢似铁,临阵对敌之时,或劈或砍或戳,刚毅有力,寻常之人,伤之立死。

    当涂帮的帮主名为余三木,余家乃既是当涂名门大户,又是武林世家。余家祖上通过在武林中的人脉关系,学得两门高深的武艺,一是大力金刚手,一是龙虎擒拿手。这两门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技艺。余家祖孙三代,数余三木祖父的修为最高,可惜他祖父得了不治之症,年不及四十便早早离世。余三木之父乃一纨绔子弟,在这两大武艺上仅是知其修习方法和简要招式,根本没有任何修为。余三木在地方上也算个能人,不仅从父亲那里接手这两大技艺,还借着家族地位和这两大技艺创立了当涂帮。不过余三木缠身于酒肉声色和俗世俗务之中,在这两大技艺上,也仅有五六层的修为,跟少林、昆仑或武当等名门大派中同种技艺的高人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不过仅是对付江湖中的普通角色,以余三木的修为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这便是这五个帮派首脑各自的看家本领,也是彼此的相别之处。此外五人之下还各有三五个得力助手,这也是帮会中司空见惯之事。总计起来,五个帮派的高手也有十几二十人之多,骑着马匹的那些人便是。后面奔跑跟随的八九十人和假装吃客的数十人,便多半是凑数的乌合之众了。

    且说那五个帮会首脑见己方人马已顺利把司马艳风等围堵住,再望去司马艳风那边时,也几十人而已,他们这边,少说也有一百余人,自然人多声势壮。于是乎,这五个帮主便想冲杀过去,抢夺无刃剑和船上的财货。却不料那屋顶上会有两个身份不明的高手出现。五个帮主你瞧我我瞧你,一时间谁都不明所以。

    五个帮主本不知来人是敌是友,然而他们瞧去司马艳风一边时,发觉司马艳风等人亦是惊奇,面上无丝毫喜色。便觉出这两个蒙面人不是同司马艳风他们一伙的,想到此,心里稍稍放宽。而司马艳风觉出这两个蒙面人非是同众贼人一伙后,心中却是忧喜不定,再想到“螳螂捕蝉,黄鹊在后”一语时,断定来人多半也是冲着无刃剑来的。

    一时间,对峙的双方,竟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便在此时,忽然听得吧嗒吧嗒的一阵急切的马蹄声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唐玉宣二人的对立面,即五大帮派右后侧,又奔来了三个蒙面人。这三人,一前两后,呈“品”字奔行而来。三人虽蒙着面,但其雄稳与从容的势态,却显得他们绝非泛泛之辈。这一下,就连屋顶上的唐玉宣二人也是觉得大出意料了,因她二人跟踪那五帮派的人众时,并未发现有其他的高手在内。

    正不知如何一回事时,那三人奔近,忽然勒住了缰绳,跟着几声长嘶,三匹骏马纷纷停了下来。站定后,那在前的一人朗声道:“五位老大,眼下便是你们发财的好时机!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也!”说这句话时,这人动用了内力,使得话声一出,场上众人,包括屋顶上的唐玉宣和欧阳沧浪,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欧阳沧浪一惊,料想此人的内力已在自己之上,不由又不安起来。同时,蒙面人这一句说出,所有人也都明白了,他三人是偏向那联手的五个帮派一边的。

    形势紧张,司马艳风同黄四爷低声道:“四爷,即刻令众射手们搭起箭矢来,他们若拥上,便格杀勿论!”黄四爷闻言,应了“是!”后,便传令了下去。

    果然,那五帮首脑本来还有些迟疑,听到方才蒙面人那一句,觉出来人有意向着自己时,便不再顾忌。五个帮主相互间示意一下后,纷纷发令。得令之后,身后徒步的众人有如狂兽,一个个举着兵刃冲了过去。

    其时司马家的二三十个射手已于女墙中搭好了箭矢,于是乎,众人涌出四五丈,正是声势壮烈之时,众射手胀满的弓箭便齐放而来,簌簌声响中,当即便有二三十人应声倒地。五帮首脑和右上侧蒙面者不由惊了一惊。然而众人涌出者有六七十之众,倒下二三十,仍然剩余有四五十人。这四五十人,见同伴倒地后,箭矢不再飞来,便更加恼怒,如疯狂一般朝司马家的商船飞奔而来,似乎要将船上众人砍杀尽净。

    司马艳风晓得这些帮会分子多半是蛮不讲理的亡命之徒,且他们见同伴身死后,奔行更迅;自家的射手们箭矢却还未搭上。眼见众人奔近,形势紧急,又是被那蒙面人的无礼话语激得恼怒,司马艳风再也抑制不住,怒道:“既然杀戒已开,便休再顾虑了罢!我司马艳风今日便借你们这些狂徒,练练我身上宝剑!”

    司马艳风本是用一根绸段把无刃剑连剑带鞘绑在背上的,说这句话时,已见他把身上段子的活结拉开。跟着往前迅速一扯,只听得簌的一下声响,身后重剑便旋转着飞到司马艳风跟前来了。这一下花样乃是手法与内劲,二者并用,看上去煞是迅捷漂亮,众人望见者,颇有一些叹服的深色。

    屋顶上的唐玉宣睹物思人,心中道:“如果孤竹没死,凭我二人的武艺地位,在这繁华世上,该是怎样的潇洒快活!”欧阳沧浪并不留意身边唐玉宣,只赞叹司马艳风的手法熟络,内劲使得分毫不差。

    那对方的众人眼见无刃剑出手,心中既惊奇又忐忑起来。果然,怒气上头的司马艳风一把握住重剑,呵到:“无刃剑在此,上前者死!”“死”字出口,便抡剑劈砍而来。

    这一下乃是竖着劈去,司马艳风想给众人一个下马威,使其知难而退,便动用了七八层的内力。巨剑劈出,众人只听呲呼风响时,一道寻常刀剑绝难达到的猛烈剑气喷涌而来,手拿兵刃疯扑上来的众人猛然觉得脸上身上一阵剧痛时,虽不见有任何金石利器,却如同金石利器胡劈乱砍一般。又因这一下来势只在瞬息之间,故而众人不及思索,也不及避让,心中一惊时,身子便向两边飞了开去了。处于剑气当中的一二十人,瞬间魂飞魄散;两边隔得稍远的二三十人,死的死伤的伤,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被众人阻隔在后边的五个帮主和十几名副手,还算是眼疾手快,察觉形势不妙时,纷纷从马背以轻功向两边飞身而去。唯有那些不明事理的马匹,被剑气冲得东倒西歪,于疼痛纷乱中,嘶叫着四处乱蹿,全然不由人使唤。霎时间,场上血迹斑斑。生死伤残,便混乱一片了。先前的雄壮气势已然无存。

    这一惨状大出意料,司马艳风看到此刻,激愤之情也消得一干二净了,反倒有些歉疚起来;始知这些人虽面目凶恶,但绝非六七日前武昌长江江面上撞见的司徒风谷等绝顶高手可比。他们面对常人百姓,个个厉害非常,面对凌厉霸道的无刃剑时,便显得弱小可怜了。唐玉宣和船上令狐雅若等人见识过无刃剑的厉害,虽觉惊讶,但很快意识到是情理之中的事,唯有那些帮派首脑和欧阳沧浪等人初次见到,已然大惊失色,这才相信,江湖所传无刃剑天下无双,果然不假。随后,屋顶上观望的唐玉宣却发觉那三个蒙面人似乎并不怜惜这些死伤,对无刃剑的威力亦无多少惊讶。

    且说为首的那个蒙面者,眼目犀利,见众人死伤大片后,不由低声道:“无刃剑如此霸道锐利,恐怕这群乌合之众难成今日之事!”那左右两人听他话声,知他忧急,低声应道:“师父,是否咱们该出手?”为首的道:“且等一等!”他三个与场心众人有七八丈之隔,场上众人此刻又纷乱至极,故而全没听到他们言语。

    马艳风身旁的黄四爷是个生意与江湖上的老手,深谙以和为贵之理,眼见杀戮不小,出口道:“大公子,这无刃剑威势太大,出手便夺人性命,不宜过多使用啊。”司马艳风见众人死伤大半,盛气顿消时,他盛一消,便有此意,听了黄四爷的话,便对着五帮人道:“无刃剑威力无比,你们恐怕难以挡架,不想枉死在此的,劝你们还是退去了吧!”

    司马艳风刚说出这句,忽听得身后观望的令狐雅若急道一声:“艳风大哥小心!”司马艳风急往左上方看去,这个方向正是那来意不善的三个蒙面人所在。这转眼一看,隐约听得有器物破空的尖锐声响。

    原来令狐雅若一直对蒙面人心存戒备,司马艳风说话时,多数人都留心他话去了,令狐雅若猛然觉醒,向那蒙面人看去时,果然看到他暗地里发出了暗器。令狐雅若说话时,蒙面人的暗器已经出手。直至司马艳风转眼去看时,那暗器已到了他一二丈远近的地方。暗器来得极快,看不清是何物事。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司马艳风来不及思索应对之策。

    若是寻常人,暗器如此逼近,已然难以躲避。但司马艳风跟其弟司马艳阳一样,有青城名道传授的“追星步法”,情急之下,司马艳风步法使出,瞬间来了一个右转身。本来司马艳风步法之快,已属罕见,但暗器来得突然,只见他前身刚转过去,后腰处的衣衫便被飞速而来的暗器割开了上下两道口子,隐约露出了皮肉来。司马艳风倒吸一口凉气,庆幸没有伤到身上。

    那两枚暗器从他身上划过后,飞势仍无消减,最终听得身后一个护航武士“啊”地一声叫出,两枚暗器稳稳地打在了他上身胸口上。众人循声看去时,只见上下两道口子,相隔不过一寸。这武士惨呼出一声后,显是暗器已打进脏器之中,不片刻便倒地而亡了。其实这暗器是两枚铜钱,也无浸染毒物,因击发暗器之人内功强盛,故而伤人立死。

    且这铜钱暗器只是乱人手脚的前招,早在暗器从司马艳风后身划过的瞬间,那蒙面人便抽出了手中长剑,以极快的轻功从马背上飞过来了。当下人人惊心,紧紧观望,不知这蒙面高手究竟何人,此番出手又有什么图谋?同司马艳风,谁又更高一筹?

    果然蒙面人内功高强,来势迅猛,司马艳风忽然有劲风欺身之感。眼见来人剑尖将要刺到之时,司马艳风再度使出“追星步法”,避开对方长剑的同时,又化解了他压迫而来的内劲。

    蒙面人仅承前势,以剑横削而来,司马艳风急忙回剑去挡。一攻一守之间,司马艳风已处于被动境地,没有丝毫出招的间隙。如此一来,形势又如同六七日前的武昌一般,两人近身格斗,无刃剑发挥不了威力。可见如何应对无刃剑,蒙面人已想到了良策。

    但无刃剑沉重坚韧,蒙面人持的只是寻常宝剑,不敢胡用蛮力,生怕折了宝剑。瞬息之间,两人便对了八九招,每招每式都有不小的内劲使出来。不过两人都使内劲,用意却是不同。司马艳风的内劲主要是挥舞重剑,蒙面人的内劲则是用以护住宝剑,以防被无刃剑震断。且蒙面人知无刃剑锐利,紧紧胶缠住司马艳风,丝毫不给他催发剑气劈砍的间隙。

    两人都是剑术娴熟的高手,每招每式都是任意所至,随势而来。如此一来,双方便不再是比拼招式了,而是出招的快慢与内功的深浅。蒙面人因得了先机,故而招招紧逼,处于攻势;司马艳风则极力拆卸格挡,处于守势。两人斗得异常猛烈,霎时间,刀光剑影,劲力四射;数丈以内,都是两剑的撞击之声及气劲喷扫之处。旁观的众人,不禁都往后退去了数步。

    蒙面人心知,只要紧紧缠住司马艳风,他的无刃剑便发挥不了优势,等得他气力不济时,便可将他打败。司马艳风虽想抽身,但无奈对方内功高过自己,轻功也不在自己之下,故而始终没有脱身之机。转眼间,两人又拼了十几二十招。蒙面人渐得技巧,知道如何使力而宝剑不折,故而施加在宝剑上的内劲也越来越大,从起初的三四层,到五六层,直至八九层。司马艳风的内劲最终也被逼到了八九十层,处境更加被动。

    眼看着司马艳风内力渐感不支,司马艳阳郑重地对身旁的令狐雅若道:“雅若,把你的宝剑借我,我去助大哥一臂之力!我从十三开始,习武练剑已有整整五年了,却时时受你们的庇护,从来没有试艺验技的机会,心里正痒得难受呢!”令狐雅若一直把司马艳阳当孩童看待,便道:“这不是闹玩儿的,你可行不行呢!”司马艳雪疼爱弟弟,也道:“是啊,你还是别去啦!刀剑无眼,被刺到了身子,可就遭啦!”司马艳阳道:“我有追星步法,那人顾虑哥哥,绝对伤不到我!”令狐雅若等人听了,仔细一想,觉得确有其理,犹豫之后,还是把剑抽给了他。

    本来他们对话之初,司马艳风和蒙面人听了都各有想法。司马艳风顾虑弟弟没有对敌经验,怕他不仅帮不了自己,反而添乱。蒙面人已是五十上下的岁数,功力深厚,经验老到,也不把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放眼中。但听到司马艳阳最后一句,才隐约觉出事情不妙。果然,宝剑到手后,司马艳阳急骋步法,向两人奔闪而来。

    蒙面人眼角瞥见有人逼进,回神去看时,司马艳阳的剑已到身前。蒙面人不得不去应对司马艳阳,也就不能再向司马艳风进招,司马艳风始有喘息之机。蒙面人大怒,对着司马艳阳猛进几招,司马艳阳内力不及其一半,几招格挡下来,便被对方的猛劲震得手掌发疼,大为不适。司马艳风虽然脱了身,却也不敢轻动无刃剑,生怕宝剑威力,伤到对手的同时,也伤了自己弟弟,无奈之下,还是得用剑招去对敌,隐隐有疼痛之感。

    不过司马艳风既已得隙,便由守势转成了主动。两兄弟一致对敌,都使出师传的正宗道家剑法,又有避闪自如的追星步法,十几招下来后,那蒙面人渐感两拳难敌四手。一惊之下,心里面对“乳臭未干”的司马艳阳再也不敢小瞧轻视。司马艳阳初战告捷,却是越斗越得心应手,心里好不得意爽快,心想经此一战,两个姐姐令狐雅若与司马艳雪等再不敢轻视自己!

    蒙面人左支右绌,正思索着如何应敌抽身时,司马艳阳看准时机,左掌忽然击出。蒙面人知道,以司马艳阳的功力,便算站着不动给他打一掌,也不能伤自己分毫。故而蒙面人见司马艳阳忽然出掌,那手掌与自己又有两三尺之隔,无论如何也是不着打自己的。

    蒙面人正不知司马艳阳这一突然一掌是何用意时,却不料司马艳阳手掌一定,便见有一束火焰从他掌心喷出,向自己的面部急扑而来。原来司马艳阳这两三年来不仅勤练剑法,还经常练习师传的“遂人神火”功,最终从起初只能放出一点文火变得如今能喷出成束的正火。蒙面人丝毫没料到一个稚嫩少年会有如此神功,惊愕间,疾速向后勾头去避。却不料避了内焰,没避得了外焰,脸上蒙着的黑布还是被火苗舔到了一点。

    那黑布是紧贴脸面的,这一下着火可非同小可。蒙面人不及思索,一个虚掌向自己面目扑去。本来蒙面人是要以掌风将火焰打灭的,却不料急切之下,这一掌的劲风竟使得过大,不仅火焰立时熄灭,而且蒙面的黑布也给掀了上去。黑布掀开,人的面目便露了出来。

    司马艳风一惊,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然是泰山掌门薛敬。自然,一惊过后,司马艳风便也不大惊小怪了,心想泰山掌门薛敬,向来野心勃勃跃跃欲试,三年前就曾想从孤竹一叶手上夺抢无韧剑,那也是自己亲眼所见的事。更何况三山五岳等名门正派中,觊觎无韧剑的恐怕还大有人在。

    当此之际,另外两个蒙面人见掌门受挫,急忙从马背上并飞而来。司马艳风早有防备,来不及多想薛敬之事,转头便抡剑劈去。他这一下只是前招,力道自然没有使老。于是,第一剑劈出,又紧跟着劈去第二剑。这两剑交叉劈出,无刃剑的强大剑气,立时便覆盖了大半个空中,封住了半空中两个人的所有去路。

    凌空中的两名副手眼见剑气铺盖而来,不得不收住去势,急忙以轻功向后倒纵。然而剑气凌厉迅疾,又同他两人的奔向相反,饶是他两人身法快捷,紧急之中虽然倒纵了回去,但面上的黑布和身上的衣衫全都被剑气给冲得破烂不堪。幸而剑气欺身的瞬间,两人都极力以内功真气护住身体,这才免了皮肉上的破损。

    被远远逼回去后,两人这才明白,如果不能像掌门那样粘住司马艳风的话,是接近不了他的。如果强行去攻,身手慢得片刻,恐怕就有性命之危。这般思忖时,两人虽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

    另一边,司马艳阳见薛敬脸上的黑布被他自己的掌风掀开后,也不禁去留意了下他的面貌。跟着,司马艳风转身去对付薛敬两个副手时,薛敬趁着司马艳阳出神的瞬间,右掌猛然一下隔空挥出。这一下作势是武学中的“劈空掌”,乃掌法中的上层路数,薛敬作为泰山掌门,当今一流高手之一,能使将出来,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果然薛敬“劈空掌”一掌挥出后,又是他为得泄愤,便动用了七八层力道,司马艳阳只觉气劲如巨石一般撞击自己时,当即往身后倒纵了出去,直有一二丈远,已然不醒人事。当然,这不仅是司马艳阳内功远不如薛敬,亦是他面对强敌时不够小心谨慎。

    毕竟司马艳阳这一下性命如何?揪心司马艳阳安危的姐姐司马艳雪及令狐雅若等人会如何作势?场上的唐玉宣、欧阳沧浪等高手又将如何?且看下回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