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战池阳司马师多留心 激直将司马昭险中计
张苞作书达凉州留守胡济处，令其起凉州境内之兵出泾水河谷攻新平。苞自引大军出杜阳，成前后夹击之势。胡济得张苞书信，尽起凉州预兵五千出安定望泾水谷道而来。沿途谷道皆无动静，胡济恐有伏兵皆谨慎进兵，直至鹑觚城下，见城上数支旌旗上书一“魏”字，城门虚掩。胡济欲率百余兵入城，副将恐城中有伏兵，乃谓济曰：“城中恐有伏兵，将军不宜轻进，某愿替将军前往！”济止曰：“为将者不身先士卒，何以服人？吾若惧死，何能统此大军！”副将曰：“某固知将军之勇，然若有变故，军中无将，必将自乱矣。”济笑曰：“吾固知也，然张将军援军不日即至，此城不足虑也！”言罢点兵百余人，遂入城。
胡济等入城，见数十名百姓正在修缮各自房屋。百姓见军队，皆大惊而逃。胡济见状，纵马追上，问曰：“尔等何故奔逃？”其答曰：“今逢乱世，见兵不逃，待死乎？”济曰：“魏兵何在？何不守城，乃有伏乎？”答曰：“数日前魏兵皆东还而去也。我只听人传说，大都督司马懿战死，新城之兵皆往关中防长安去了。”济乃放下戒心曰：“原来如此。我大汉军队乃正义之师，不夺民财，汝等不必奔逃，安心居此即可。”民叹曰：“乱世之师，从来只有胜败之论，何来正邪？胜者进兵皆言正义，而败者退兵皆掠尽财物而退也。某年已六十，所闻所见之事何其多也。昔董卓自凉州进洛阳时，亦言进京讨逆正义之师，所过之地皆秋毫无犯，而其自洛阳退据长安时，却掠尽洛阳之财物，更纵火焚去天子之城；李傕、郭汜出长安时亦然。”济曰：“董卓、李傕、郭汜一丘之貉皆暴徒也，公岂能因一叶而障目。”民苦笑曰：“董卓一派尽皆如此，然马孟起、曹孟德又如何？马孟起潼关战败兵退凉州，关中再受劫掠，新城亦受波及，此某亲眼见之也。时曹孟德进关中亦言正义之师也，而当其战败于汉中时，却尽掠汉中之人货财物至关中，故有众多汉中之民来此新城开田而居，此亦某亲眼所见也。此又当何论哉？数日前魏兵退去，又尽掠城中之民至关中守戍生产，我等数十人逃进深山方才幸免。如此正邪，时势也。人货财物，利益也！”济闻言沉默良久曰：“丞相治军，纪律严明；且贼军已退，汝等往后可安居于此矣。如我军有行不法之事，尽可上报，必有惩处。若属我之麾下，吾当立斩示众也。”民曰：“但望如此。”言罢，胡济命人教大军入城，并书信告知张苞情况。大军于城中休整一夜，次日往漆县进发。
却说新平境内魏军尽退，两路兵马长驱直进。数日后胡济部至漆县，与张苞汇合一军。张苞命胡济为先锋，望夷护进发。大军进至夷护，夷护亦是空城。苞谓济曰：“今贼尽退泾水河谷，然其必守池阳也。”济曰：“何以见得？”苞曰：“泾水入渭，汇于池阳。过池阳，乃平原也。我若得之，关中无险可守矣。”济叹服曰：“将军真高见也！”苞作书差人将情况尽报知孔明处。
魏延、王平领兵进郿城，发现城中魏兵亦尽退去。二人率兵马过武功，直至槐里一路皆无抵抗，汉军尽得扶风郡。延乃差人报至孔明处。
却说孔明收到两路兵马来信，夜已三更。孔明急忙命从人掌灯，拿地图展于案前观看。思曰：“贼兵尽退东去，必为收缩战线，汇聚兵力于长安再行决战。郭伯济非庸将也，若其分守各地，吾可逐一击破。今其必扎营险要，池阳乃泾水入渭之地，位于泾水谷口，自成一关，过池阳则为关中平原无险可守矣；而长安之地北临渭水、西有沣水自南向北汇入渭水，亦是形胜之地，贼必分守此两地。”于是修书一封命王平带两万人马支援张苞攻打池阳，命魏延于始平安营等候大军。书毕即差人星夜送去。
却说魏军自上方谷战败后，大都督司马懿阵亡，魏军人马伤亡大半，残军过渭水浮桥尽皆退入郿城。副都督郭淮急召众将商议，司马昭曰：“今将士休整已毕，某请率一军为先锋，杀诸葛村夫，为父报仇！”司马师曰：“汝休要鲁莽，昔时我军气盛尚败于贼，今日带此残兵胜之何易？”昭怒曰：“汝不想为父亲报仇乎？”师亦怒，起身掴昭喝曰：“昔时父亲率兵马二十万，尚败于贼，今汝再往，欲寻死乎？吾亦想为父报仇，恨不能生啖诸葛村夫之肉！然为将者，于沙场当为国虑，岂能因己之私仇而损国之大计！”昭闻言默然。郭淮曰：“子元所言甚是，大都督生前用兵谨慎，尚有此败，今若再轻进只恐乃以卵击石也。子上急为父报仇乃是至孝，子元先国后家乃是至忠，大魏有此良将何虑家仇不得报，国恨不能雪！吾随大都督多年，亦师亦友，受益匪浅，大都督之仇我等当共报之！”孙礼、张虎、乐綝等诸将附和曰：“当共报大都督之仇！”师闻言抹泪，昭则恸哭。师曰：“为今之计该当如何？”淮曰：“今我军伤亡颇巨，且渭南之地尽落于贼手，此地亦不能久也；而新平之地为贼所围，亦不可守，当收缩战线，尽东退入长安。长安北有渭水，西隔沣水，有地利之胜，可以一战。然长安城北有一地名曰池阳，位于泾水谷口，出池阳则入关中平原之地也，贼若过池阳则长安通道被断，不得守矣。故绝不可失。”师曰：“吾愿前往池阳守之！”淮大喜曰：“池阳重地非子元守之不可！吾与你八万人马。吾再上奏天子，速遣援军前来，待得援军至，届时收复失地，为大都督报仇！”师领命欲出，淮忽叫止曰：“子元谨记切勿出战，以待援军！”师曰：“某铭记于心，都督保重！”言罢遂与司马昭二人点军去了。
池阳城之西北，泾水自山谷之中，往东南汇入渭水。池阳往东北至北地，往东南至关中，往西北至新平，往西南至扶风，可谓四地通衢。司马师到了池阳，巡察地理，叹曰：“此等要地，实不可失也。”于是领兵士修缮城防，数日后修缮毕，师谓昭曰：“池阳城小容不得这许多人马，我于汝三万人马守之，吾自到城东南十里处扎寨，互为犄角。”昭曰：“城池重地最为紧要，兄担大任，应由兄守之，我自到城外扎寨。”师曰：“汝年轻气盛，留于城外吾恐汝中贼奸计也。”昭曰：“兄何一再小瞧于我，我是非曲直自能分辨，安营守地不进攻，岂是难事哉？”师怒曰：“两军相争，非胜即亡，何来易事？城外战事多变，非汝轻易能守；城中高墙，正可安汝之躁心也。”昭正欲再言，师喝止曰：“吾令如此，休再多言！此城干系重大，不得轻视！”言罢，自点五万兵马至城东南十里泾水河边安营去了。
却说张苞及至池阳城西三十里处时，探马来报说：“池阳城中有贼兵据守，城东南十里处有贼营寨，城中兵马约有两三万，城外兵马约有五万。”胡济曰：“池阳果有贼军，将军真高见也。然我军兵马只有五六万，为今之计该当若何？”苞曰：“今当先且扎营，巡察周边，再谋计策也。”忽有人来报曰：“王平将军前来支援。”苞大喜，前往迎之。二人相见礼毕，平曰：“某奉丞相之命，前来助将军下池阳。”苞曰：“丞相知我知敌真神人也！我得王将军相助何愁池阳不克！”于是张苞率军下寨于池阳城西十里处。
张苞安营后率数十骑巡察池阳周边。苞曰：“池阳城小而分兵安营于城外，互为犄角之势，以图长久。此守将颇有谋略。不知池阳主将何人？”从人曰：“主将乃司马懿之子司马师也。”苞曰：“有其父之风，此人不可小觑。”此时忽有探马来报曰：“某以探明城内外守将，城外营中守将乃司马师，而城中守将乃其弟司马昭也。”苞曰：“如此吾当先会会司马师。”遂率部回营。
翌日，苞率大部人马至魏军寨口叫战，师闻之，率兵马出寨。两阵对圆，张苞持矛出阵曰：“贼魏势去，汝父不悟，逆天助贼，故命丧于上方谷。今我丞相率天朝之兵至此，汝何不早降以顺天命？”师怒曰：“村夫狡诈，何言天命？吾恨不能生啖村夫之肉！取其首级告慰先父之灵！”言罢师纵马挥刀向苞奔来，苞持矛迎上。二人大战上百回合，不分胜负，直至午时，二人相约午后再战，方各自回歇。不一时，苞出营招师搦战，师应声而来。二人又缠斗一起，苞刺，师闪；师劈，苞格。直战至黄昏，师坐骑西凉马及苞之健棕马均乏，方才各自回营。师回营后谓众将曰：“人言张翼德万人敌，今与其子张苞比试，亦非凡人也。其气力刚猛，诸位与之相遇不可轻视之！”
苞回营后召众将商议曰：“今与司马师相斗，其人气力虽不及我，然其轻巧有余，有十余年苦练之功底，不可大意也。今我二人胜负难分，却如何破之？”王平曰：“今力破不得，不如智取。”苞曰：“王将军有何妙计？”平曰：“明日搦战，将军可卖个破绽与他，诈败诱之。我军先于后方密林处掘深坑、伏暗兵，彼若追来，必备我所擒之。”苞笑曰：“此计甚善。”遂命人前往掘坑覆草备用。次日，张苞再往魏军营前搦战。司马师曰：“汝胜我不得岂不自知？何再前来！”苞曰：“今日定要见高低！”遂纵马舞矛而来，二将相斗五十余合时，苞故意抬手挥矛攻师上首，苞身已然难防。师弯身避开，自下往上挥刀，苞侧身一避，不料师将刀又直往苞首劈下，苞慌忙用矛格挡，已然颇迟，不能格去身外，只能格往左肩。刀背虽无中首，然左肩却也被劈得震痛，苞一时间冷汗直流。心想破绽以出可速退矣，遂急忙回马喊叫撤退，一时间汉兵尽皆回撤。魏兵见状，喊杀声大振。司马师率军追而击之，师回想昨日与苞大战一日不分胜负，今日何只五十合即有此破绽？又看汉军退去虽说形制溃乱，然却无兵败惊恐之状。忽觉定然有诈，遂止军追击而呼曰：“前有伏兵，全军回营！”魏军遂止进回营。
却说苞回营之后，左肩肿痛，众将皆来探望。苞曰：“我伤无碍，虽说漏了破绽，却不料如此凶险。幸得上天佑护，而劈中左肩，若中头颅，吾不得生矣！”王平叹曰：“此皆某之过也，出此劣策，害得将军负伤，却又赚不得司马师。”苞曰：“汝计甚善，不必多心。我军喊退，贼军震动喊杀，若是常人必然中计矣，而司马师临阵而心定，此多智之人，智取尤难也。”胡济曰：“为今之计该当如何？”苞曰：“可至城下察看，或可先行破城也。”胡济曰：“城外营寨破之甚难，何况破城耶。”苞曰：“胜败在将，不在城。孟子曰：‘地利不如人和’，彼虽有城池之地利，若其守将不和，吾未尝不可胜也。”平曰：“某闻司马昭年方二十有四，年少气盛，勇而无畏，可以计激之。”苞然之。
次日，苞伤未愈，乃命平率军至池阳城下。司马昭于城上笑曰：“败军之将破我寨不得，竟敢来破我城乎？”平曰：“我军自出祁山，破凉州，取陈仓，平郿城，直至于此，何寨不能破也？古人云：‘破敌于弱，而定全局’，今正为此来也。”昭怒曰：“老贼竟敢藐视于我！”令人乱箭退敌。汉军皆以盾挡之。平曰：“尔箭力弱，岂能退敌！”遂取来弓箭，奋力射之，城上一“魏”字旌旗应声而落，魏兵皆惊。平笑曰：“用弓当有此力，尔等若妇人开弓尔！如此兵将，若于沙场斗将，吾不三合就可斩之。若对军，我军岂不以一当十乎！”言罢大笑，作出回营之态。昭怒曰：“老贼休走！”正欲出城交战，忽想起司马师之嘱咐，遂止，怒而抢过一兵士手中之弓箭，引弦射之。平举刀挡之，箭中刀身，长鸣不止，平大笑，率兵回营。
王平回营后，向张苞详言此事。苞曰：“如此看来，司马昭确实可激而诱之。无怪司马师自守营寨而使司马昭守城，乃怕其以性情用事尔。若以司马昭守寨，前日必可中计而擒之也。王将军明日再往搦战，多以言语激之。”
次日，王平率军至池阳城下搦战，司马昭曰：“败军之将，前日败于我兄手中，却如此不记打，何今日又来寻死耶？”平曰：“汝兄确有几分能耐，而你形若妇人，我让你三合又何妨？敢来一战乎？”昭曰：“老贼休要猖狂，若非吾兄有令在先，吾非出城取汝首级不可！”平曰：“惧我且说惧我，何言军令耶？我且在此候汝一个时辰整军，如不来汝即为鼠辈也！”言罢下马，坐于地等候，其兵士皆效之。昭看汉军如此，心中怒火尽起，欲拿弓箭射之，却发觉汉军尽在百步之外，欲待兵击之，却恐兄长责怪。亲随小将牛荣谓昭曰：“将军何不请示兄长，请命击之！贼军欺人太甚，我等定随将军死战！”昭喜曰：“若我一人请示，兄长定然不肯。而今有众将一起，可以一试！”遂作书一封遣人送至司马师处。司马师命人回书曰：“不可，若违我令，皆军法从事。”昭得书无奈而叹。
却说一个时辰以过，王平起身上马，望城上唤曰：“人言司马仲达育两虎子，而今看之皆鼠辈尔！”言罢，整军而退。昭闻言，拳头紧攥，手中书信随之皱毁，昭望着汉军退去之景，将信怒掷于地。
王平回营，对张苞尽言前事。苞笑曰：“如此来看，大事可成！”平曰：“公有何妙计？”苞命人取来巾帼并妇人缟素之服，平悟之，二人相对而笑。苞遂将妇人之服盛于大盒之内，修书一封，遣人送至城中。诸将不敢隐蔽，将此盒送至司马昭处。昭启盒视之，内有巾帼妇人之衣，并书一封。昭拆视其书，略曰：“汝军自祁山以来一退再退，今至于此，尚不期与决战，而欲守而退至关东乎？昔仲达于郿城时，两军形势相等，胜负难分。彼时若引大军来决战，我军岂能屯田久计，又岂能使计谋亡仲达于上方谷乎？此乃执守之弊也。人言：‘仲达二子，勇若二虎。’今不思为父报仇，反而做此妇人之态，岂不为世人所耻笑！今吾遣人送此巾帼素衣至，汝可着之立于城上，我军观之，自明汝意也。倘耻心未泯，犹有男子胸襟，早与批回，依期赴敌。”
胡济等入城，见数十名百姓正在修缮各自房屋。百姓见军队，皆大惊而逃。胡济见状，纵马追上，问曰：“尔等何故奔逃？”其答曰：“今逢乱世，见兵不逃，待死乎？”济曰：“魏兵何在？何不守城，乃有伏乎？”答曰：“数日前魏兵皆东还而去也。我只听人传说，大都督司马懿战死，新城之兵皆往关中防长安去了。”济乃放下戒心曰：“原来如此。我大汉军队乃正义之师，不夺民财，汝等不必奔逃，安心居此即可。”民叹曰：“乱世之师，从来只有胜败之论，何来正邪？胜者进兵皆言正义，而败者退兵皆掠尽财物而退也。某年已六十，所闻所见之事何其多也。昔董卓自凉州进洛阳时，亦言进京讨逆正义之师，所过之地皆秋毫无犯，而其自洛阳退据长安时，却掠尽洛阳之财物，更纵火焚去天子之城；李傕、郭汜出长安时亦然。”济曰：“董卓、李傕、郭汜一丘之貉皆暴徒也，公岂能因一叶而障目。”民苦笑曰：“董卓一派尽皆如此，然马孟起、曹孟德又如何？马孟起潼关战败兵退凉州，关中再受劫掠，新城亦受波及，此某亲眼见之也。时曹孟德进关中亦言正义之师也，而当其战败于汉中时，却尽掠汉中之人货财物至关中，故有众多汉中之民来此新城开田而居，此亦某亲眼所见也。此又当何论哉？数日前魏兵退去，又尽掠城中之民至关中守戍生产，我等数十人逃进深山方才幸免。如此正邪，时势也。人货财物，利益也！”济闻言沉默良久曰：“丞相治军，纪律严明；且贼军已退，汝等往后可安居于此矣。如我军有行不法之事，尽可上报，必有惩处。若属我之麾下，吾当立斩示众也。”民曰：“但望如此。”言罢，胡济命人教大军入城，并书信告知张苞情况。大军于城中休整一夜，次日往漆县进发。
却说新平境内魏军尽退，两路兵马长驱直进。数日后胡济部至漆县，与张苞汇合一军。张苞命胡济为先锋，望夷护进发。大军进至夷护，夷护亦是空城。苞谓济曰：“今贼尽退泾水河谷，然其必守池阳也。”济曰：“何以见得？”苞曰：“泾水入渭，汇于池阳。过池阳，乃平原也。我若得之，关中无险可守矣。”济叹服曰：“将军真高见也！”苞作书差人将情况尽报知孔明处。
魏延、王平领兵进郿城，发现城中魏兵亦尽退去。二人率兵马过武功，直至槐里一路皆无抵抗，汉军尽得扶风郡。延乃差人报至孔明处。
却说孔明收到两路兵马来信，夜已三更。孔明急忙命从人掌灯，拿地图展于案前观看。思曰：“贼兵尽退东去，必为收缩战线，汇聚兵力于长安再行决战。郭伯济非庸将也，若其分守各地，吾可逐一击破。今其必扎营险要，池阳乃泾水入渭之地，位于泾水谷口，自成一关，过池阳则为关中平原无险可守矣；而长安之地北临渭水、西有沣水自南向北汇入渭水，亦是形胜之地，贼必分守此两地。”于是修书一封命王平带两万人马支援张苞攻打池阳，命魏延于始平安营等候大军。书毕即差人星夜送去。
却说魏军自上方谷战败后，大都督司马懿阵亡，魏军人马伤亡大半，残军过渭水浮桥尽皆退入郿城。副都督郭淮急召众将商议，司马昭曰：“今将士休整已毕，某请率一军为先锋，杀诸葛村夫，为父报仇！”司马师曰：“汝休要鲁莽，昔时我军气盛尚败于贼，今日带此残兵胜之何易？”昭怒曰：“汝不想为父亲报仇乎？”师亦怒，起身掴昭喝曰：“昔时父亲率兵马二十万，尚败于贼，今汝再往，欲寻死乎？吾亦想为父报仇，恨不能生啖诸葛村夫之肉！然为将者，于沙场当为国虑，岂能因己之私仇而损国之大计！”昭闻言默然。郭淮曰：“子元所言甚是，大都督生前用兵谨慎，尚有此败，今若再轻进只恐乃以卵击石也。子上急为父报仇乃是至孝，子元先国后家乃是至忠，大魏有此良将何虑家仇不得报，国恨不能雪！吾随大都督多年，亦师亦友，受益匪浅，大都督之仇我等当共报之！”孙礼、张虎、乐綝等诸将附和曰：“当共报大都督之仇！”师闻言抹泪，昭则恸哭。师曰：“为今之计该当如何？”淮曰：“今我军伤亡颇巨，且渭南之地尽落于贼手，此地亦不能久也；而新平之地为贼所围，亦不可守，当收缩战线，尽东退入长安。长安北有渭水，西隔沣水，有地利之胜，可以一战。然长安城北有一地名曰池阳，位于泾水谷口，出池阳则入关中平原之地也，贼若过池阳则长安通道被断，不得守矣。故绝不可失。”师曰：“吾愿前往池阳守之！”淮大喜曰：“池阳重地非子元守之不可！吾与你八万人马。吾再上奏天子，速遣援军前来，待得援军至，届时收复失地，为大都督报仇！”师领命欲出，淮忽叫止曰：“子元谨记切勿出战，以待援军！”师曰：“某铭记于心，都督保重！”言罢遂与司马昭二人点军去了。
池阳城之西北，泾水自山谷之中，往东南汇入渭水。池阳往东北至北地，往东南至关中，往西北至新平，往西南至扶风，可谓四地通衢。司马师到了池阳，巡察地理，叹曰：“此等要地，实不可失也。”于是领兵士修缮城防，数日后修缮毕，师谓昭曰：“池阳城小容不得这许多人马，我于汝三万人马守之，吾自到城东南十里处扎寨，互为犄角。”昭曰：“城池重地最为紧要，兄担大任，应由兄守之，我自到城外扎寨。”师曰：“汝年轻气盛，留于城外吾恐汝中贼奸计也。”昭曰：“兄何一再小瞧于我，我是非曲直自能分辨，安营守地不进攻，岂是难事哉？”师怒曰：“两军相争，非胜即亡，何来易事？城外战事多变，非汝轻易能守；城中高墙，正可安汝之躁心也。”昭正欲再言，师喝止曰：“吾令如此，休再多言！此城干系重大，不得轻视！”言罢，自点五万兵马至城东南十里泾水河边安营去了。
却说张苞及至池阳城西三十里处时，探马来报说：“池阳城中有贼兵据守，城东南十里处有贼营寨，城中兵马约有两三万，城外兵马约有五万。”胡济曰：“池阳果有贼军，将军真高见也。然我军兵马只有五六万，为今之计该当若何？”苞曰：“今当先且扎营，巡察周边，再谋计策也。”忽有人来报曰：“王平将军前来支援。”苞大喜，前往迎之。二人相见礼毕，平曰：“某奉丞相之命，前来助将军下池阳。”苞曰：“丞相知我知敌真神人也！我得王将军相助何愁池阳不克！”于是张苞率军下寨于池阳城西十里处。
张苞安营后率数十骑巡察池阳周边。苞曰：“池阳城小而分兵安营于城外，互为犄角之势，以图长久。此守将颇有谋略。不知池阳主将何人？”从人曰：“主将乃司马懿之子司马师也。”苞曰：“有其父之风，此人不可小觑。”此时忽有探马来报曰：“某以探明城内外守将，城外营中守将乃司马师，而城中守将乃其弟司马昭也。”苞曰：“如此吾当先会会司马师。”遂率部回营。
翌日，苞率大部人马至魏军寨口叫战，师闻之，率兵马出寨。两阵对圆，张苞持矛出阵曰：“贼魏势去，汝父不悟，逆天助贼，故命丧于上方谷。今我丞相率天朝之兵至此，汝何不早降以顺天命？”师怒曰：“村夫狡诈，何言天命？吾恨不能生啖村夫之肉！取其首级告慰先父之灵！”言罢师纵马挥刀向苞奔来，苞持矛迎上。二人大战上百回合，不分胜负，直至午时，二人相约午后再战，方各自回歇。不一时，苞出营招师搦战，师应声而来。二人又缠斗一起，苞刺，师闪；师劈，苞格。直战至黄昏，师坐骑西凉马及苞之健棕马均乏，方才各自回营。师回营后谓众将曰：“人言张翼德万人敌，今与其子张苞比试，亦非凡人也。其气力刚猛，诸位与之相遇不可轻视之！”
苞回营后召众将商议曰：“今与司马师相斗，其人气力虽不及我，然其轻巧有余，有十余年苦练之功底，不可大意也。今我二人胜负难分，却如何破之？”王平曰：“今力破不得，不如智取。”苞曰：“王将军有何妙计？”平曰：“明日搦战，将军可卖个破绽与他，诈败诱之。我军先于后方密林处掘深坑、伏暗兵，彼若追来，必备我所擒之。”苞笑曰：“此计甚善。”遂命人前往掘坑覆草备用。次日，张苞再往魏军营前搦战。司马师曰：“汝胜我不得岂不自知？何再前来！”苞曰：“今日定要见高低！”遂纵马舞矛而来，二将相斗五十余合时，苞故意抬手挥矛攻师上首，苞身已然难防。师弯身避开，自下往上挥刀，苞侧身一避，不料师将刀又直往苞首劈下，苞慌忙用矛格挡，已然颇迟，不能格去身外，只能格往左肩。刀背虽无中首，然左肩却也被劈得震痛，苞一时间冷汗直流。心想破绽以出可速退矣，遂急忙回马喊叫撤退，一时间汉兵尽皆回撤。魏兵见状，喊杀声大振。司马师率军追而击之，师回想昨日与苞大战一日不分胜负，今日何只五十合即有此破绽？又看汉军退去虽说形制溃乱，然却无兵败惊恐之状。忽觉定然有诈，遂止军追击而呼曰：“前有伏兵，全军回营！”魏军遂止进回营。
却说苞回营之后，左肩肿痛，众将皆来探望。苞曰：“我伤无碍，虽说漏了破绽，却不料如此凶险。幸得上天佑护，而劈中左肩，若中头颅，吾不得生矣！”王平叹曰：“此皆某之过也，出此劣策，害得将军负伤，却又赚不得司马师。”苞曰：“汝计甚善，不必多心。我军喊退，贼军震动喊杀，若是常人必然中计矣，而司马师临阵而心定，此多智之人，智取尤难也。”胡济曰：“为今之计该当如何？”苞曰：“可至城下察看，或可先行破城也。”胡济曰：“城外营寨破之甚难，何况破城耶。”苞曰：“胜败在将，不在城。孟子曰：‘地利不如人和’，彼虽有城池之地利，若其守将不和，吾未尝不可胜也。”平曰：“某闻司马昭年方二十有四，年少气盛，勇而无畏，可以计激之。”苞然之。
次日，苞伤未愈，乃命平率军至池阳城下。司马昭于城上笑曰：“败军之将破我寨不得，竟敢来破我城乎？”平曰：“我军自出祁山，破凉州，取陈仓，平郿城，直至于此，何寨不能破也？古人云：‘破敌于弱，而定全局’，今正为此来也。”昭怒曰：“老贼竟敢藐视于我！”令人乱箭退敌。汉军皆以盾挡之。平曰：“尔箭力弱，岂能退敌！”遂取来弓箭，奋力射之，城上一“魏”字旌旗应声而落，魏兵皆惊。平笑曰：“用弓当有此力，尔等若妇人开弓尔！如此兵将，若于沙场斗将，吾不三合就可斩之。若对军，我军岂不以一当十乎！”言罢大笑，作出回营之态。昭怒曰：“老贼休走！”正欲出城交战，忽想起司马师之嘱咐，遂止，怒而抢过一兵士手中之弓箭，引弦射之。平举刀挡之，箭中刀身，长鸣不止，平大笑，率兵回营。
王平回营后，向张苞详言此事。苞曰：“如此看来，司马昭确实可激而诱之。无怪司马师自守营寨而使司马昭守城，乃怕其以性情用事尔。若以司马昭守寨，前日必可中计而擒之也。王将军明日再往搦战，多以言语激之。”
次日，王平率军至池阳城下搦战，司马昭曰：“败军之将，前日败于我兄手中，却如此不记打，何今日又来寻死耶？”平曰：“汝兄确有几分能耐，而你形若妇人，我让你三合又何妨？敢来一战乎？”昭曰：“老贼休要猖狂，若非吾兄有令在先，吾非出城取汝首级不可！”平曰：“惧我且说惧我，何言军令耶？我且在此候汝一个时辰整军，如不来汝即为鼠辈也！”言罢下马，坐于地等候，其兵士皆效之。昭看汉军如此，心中怒火尽起，欲拿弓箭射之，却发觉汉军尽在百步之外，欲待兵击之，却恐兄长责怪。亲随小将牛荣谓昭曰：“将军何不请示兄长，请命击之！贼军欺人太甚，我等定随将军死战！”昭喜曰：“若我一人请示，兄长定然不肯。而今有众将一起，可以一试！”遂作书一封遣人送至司马师处。司马师命人回书曰：“不可，若违我令，皆军法从事。”昭得书无奈而叹。
却说一个时辰以过，王平起身上马，望城上唤曰：“人言司马仲达育两虎子，而今看之皆鼠辈尔！”言罢，整军而退。昭闻言，拳头紧攥，手中书信随之皱毁，昭望着汉军退去之景，将信怒掷于地。
王平回营，对张苞尽言前事。苞笑曰：“如此来看，大事可成！”平曰：“公有何妙计？”苞命人取来巾帼并妇人缟素之服，平悟之，二人相对而笑。苞遂将妇人之服盛于大盒之内，修书一封，遣人送至城中。诸将不敢隐蔽，将此盒送至司马昭处。昭启盒视之，内有巾帼妇人之衣，并书一封。昭拆视其书，略曰：“汝军自祁山以来一退再退，今至于此，尚不期与决战，而欲守而退至关东乎？昔仲达于郿城时，两军形势相等，胜负难分。彼时若引大军来决战，我军岂能屯田久计，又岂能使计谋亡仲达于上方谷乎？此乃执守之弊也。人言：‘仲达二子，勇若二虎。’今不思为父报仇，反而做此妇人之态，岂不为世人所耻笑！今吾遣人送此巾帼素衣至，汝可着之立于城上，我军观之，自明汝意也。倘耻心未泯，犹有男子胸襟，早与批回，依期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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