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方之心 » 第九章 酤毕伤哀哀欲绝,醐后唠津津乐道

第九章 酤毕伤哀哀欲绝,醐后唠津津乐道

    山脚向上行走约有三十步,来到入云山朝云洞洞口,进去之后这才发现,洞内空无一人,一张腐朽破败的木床,旁边摆着一张满是蛛丝的木桌,桌上的蜡烛早已熔为一滩,粘在桌上。就连蒲团上都落满了灰尘。

    虽是疑惑无人,却也不可无礼。站至蒲团前规矩弓腰垂首行礼,礼罢,忽见蒲团之下似有金光。方之心迟疑再三,终是掀起蒲团一看究竟。心下想着“师兄莫怪”,待见金光,原是蒲团下盖着一个刻金大字,“悫”。左书八字小谶,“知己所要,求己所需”。觉是七师兄教诲,方之心不敢轻视,暗记心里,再行谢礼,退出朝云洞,向山上追云洞走去。

    环山向上走了约有六十步左右,方之心便看到追云洞洞府。

    同样,依旧无人,只见洞内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土,有前之鉴,方之心不敢随意进去,只在洞口驻足观望。一块长条木板,应该是作床来用,一块蒲团用以修行。站至洞口,见礼行后,方之心抬头见洞顶正刻字句。“愚”字,小谶:“知即无言,无言即知”。记下心来,施谢礼,复行山上。

    再向上走九十步,随云洞洞口上方乃是摩崖石壁,走近去看,大刻“恣”字,小谶“心我应心,我应我心”。洞内依旧无人,只放着一块干巴巴,布满了灰尘的蒲团。见礼谢礼行毕,方之心带着疑惑慢慢吵山下行去。

    应该是去哪里云游去了吧?

    可能,师父的意思是说,就算去找他们,都可能找不到这三位师兄。

    可是为什么拂声殿里这三位师兄写的是“门中”呢?

    记得亦言师兄以前好像给她讲过这三位师兄的事儿,至于说过什么,她也记不真切了。

    在每个洞府得到师兄留书,安安静静的行了谢礼后,她也不再停留,轻轻跺跺脚,掸掸灰尘,往下朝入云山山脚走去。

    虽说环山路曲折,却也不该如此难行。方之心每走几步,总是觉着随云洞顶是有什么声响,在吸引她,愈往山下走,那种感觉愈发强烈。直至追云洞口,方之心回头去看,伴着暮日,入云山尖金光闪烁,熠熠生辉。

    “天色欲晚,师妹怎生在此,不速下山?”

    待她正纠结是否再上山头详察仔细时,转角下来一人,虎背熊腰,紫衫红裤。

    见是二五师兄郑祀,方之心行礼回答。

    见他行路战巍巍,方之心心下担忧,沉声片刻率先发问道:“师兄身体不适?”

    “久居月岩洞,染了些湿气,上山晒晒太阳。师妹同我下山,莫等天黑下来,那时这山路可不好走了。”

    等到随着郑祀离开入云山,天色已经渐渐的暗淡了下来。回到留心阁,正遇见八三师兄,没吃午饭的她接过蓝艮递来的热饭,大快朵颐,背着琴跑了一天,也确实累。

    空明山主殿西侧,心神山山脚下的岚烟斋和居飨楼这里,是空明山的伙房范围。

    岚烟斋,住的是五师兄孔汲,一曲笛音可使居飨楼升起的青烟都瞬间消散,故将居所称名“岚烟斋”。

    居飨楼,蓝艮师兄的住处,同时也是他做饭的地方。蓝艮师兄一有时间就喜欢口衔他的五舌竹簧,一边吹曲,一边听笛。等他做熟饭后,便会拉着孔汲师兄,两人各自提着装满十几盒热腾腾的饭菜的竹筐,他们负责给空明山目前留在山门三十多位师兄弟送饭。

    居飨楼的青烟淡了些,一曲笛音悠悠转转,众人也从蓝艮的手中接到了饭食,自顾自的吃着,尤其是五竹五人,好不容易能吃到蓝艮做的饭,自然无暇其他,低头大快朵颐。

    这时师父蓝不道也从山下百人厅回来,一脚刚踏上错渡舫,守山门的荆之刑还未行礼,他便张口轻言:“罚中又犯,再禁五月。”

    荆之刑离蓝不道近,却只听得二三分声响,自顾疑思不解。

    那茅柴山离得颇远,却有如天公直言,雷鸣滚滚。

    方之心口中正吃的急,却听见师父使着透空音罚令,不由心悸一下,被饭菜呛了一会儿,停歇下来,她应是想到什么,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满山的师兄弟们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望向茅柴山所在。

    吃完饭后,将碗筷跑着送去居飨楼,她住得***日勤快,其他师兄住的远些,都是第二日晨饭时换收碗筷。

    回到留心阁,点起烛灯,收拾好王师兄赠送的字帖后,她便跪坐在窗边蒲团上开始弹奏今天早上给师傅弹奏的学礼曲,《梦江南》。

    今夜的空明山,却也热闹不同往常。

    高炅任木单白王夹之四人怒气冲冲的面向唐霜,四人一句不言,唐霜低头不语。

    四人对一,互相僵持沉寂了足足半时辰,直到亥时一刻左右,唐霜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了句:“你们看够了吗……”

    王夹之凝视他好一会儿,才用着冷冷的语调说道:“师兄心中顿生几招拳法,唐师弟……吃一套?”

    “不……不必了,若是以武犯禁,吵了风母,再去状告,师父又得延罚了……”唐霜忽闪着眼睛,强露笑意推辞。

    “已经八个月了,师兄帮忙,给凑个整儿吧?”任木丝毫不在意的随口一说,身边单白高炅二人捏了捏拳骨,喀喀作响……

    “亥一拳法!”王夹之大喝一声,手中长拳直直挥向唐霜面门,只携带丝丝劲风。

    “砰!”一阵气浪自中心向外散开……

    远处花林间鸟兽被这气浪惊起,四散而逃,独有猕猴不惧,却也奇怪。

    一个个齐聚周旁,竞相嗷呜乱叫,更有甚者,手舞足蹈,鼓掌连连。

    王夹之猛退数十步,狼狈的摆摆衣衫,转头看向高炅单白等人。

    “你小子还敢还手?!还提真气?!”任木大叫一声,手挺双刀势,挥向唐霜。

    “砰!”又一阵气浪吹出,唐霜站在中央,兀自不动。

    再观任木,两人接招一刹,好似风筝断线,直接倒飞三四丈,“噗”的一声躺在地上。

    “师弟,祸本出在你,暂且助我们消消气便好,师兄承诺,一人一拳,如何?”

    如此情景,就连高炅也看不下去了,提气运行周身,真气暗自聚内。

    唐霜舔了舔嘴唇,稍加思索,向四人嬉笑道:“纵是你们拿我出了气,这酒也喝不得了,我岂不是吃亏几分?”

    单白眯眼盯着唐霜,凝声道:“唐师兄,你若再负隅顽抗,我等也要动真……”

    单白话还没说完,山下传来一阵严喝:“子时不眠,若再武斗,定叫尔等不得安定!”

    蓝不道一声刚过,自蜃雪山又传来一声“五子消停些罢!”

    这两句话有用,五子听后瞬时安静下来,五人之前积攒的嚣张气焰只一瞬便烟消云散……

    子时一刻,空明山周围尽传巨响,直至三刻方才息声。却不曾想,茅柴山五子趁时炸开了锅,高炅手中凝气,用力的敲着小锣,王夹之唐霜二人分别拍响小鼓、手鼓,任木也自打着自己铃钹。

    “嘣嘣哒哒卟卟啪啪……”

    单白一人,手持大钹,嚓的通天响,就连猕猴们都张口捂耳,听不下这吵闹。

    秋山下五竹林内好不容易奏音稳住竹钻子体内澎湃气息正欲歇息的五竹也被吵的不得安宁,自叠吟轩透出一声大吼:“吵什么吵!再吵俺把你们五个泡酒里!喝个够!”

    茅柴五人斗乐正甚,如何听得他人言语?

    不叫武斗,那便乐斗!

    赵宫长呼一口气,闭着眼睛忍了片刻,睁目怒道:“周羽,提气擂鼓!”

    过不多时,轰隆隆的战鼓声直彻云霄,那唢呐声之气势丝毫不逊。

    随着音势,刚静下来的巨响又起,隐隐有破山之威。

    就连十圣都如此躁动,其他众位弟子也都恼火了,夜半不去睡,非要聒噪,不叫人好过!

    紧接着,月岩洞里传来阵阵音浪,随后便听得二五师兄郑祀的堂鼓声,一声声哄咚咚震透洞壁,一滚滚回堂音浪响彻云霄。

    “嘶啦啦咕咕……”

    离月岩洞近的嘶声室里也热闹,五一师兄蓝巽,五二师兄蓝坎兄弟二人的大小铜号,都纳真气来奏,嘟嘟嘟,噜噜噜,皆是亮响杂声……

    最要命的是在青屋的三三师兄蓝坤都不顾公道,瑟声惹得青林风动叶响,甚至连枇杷林里闭关的二师兄莫论似乎也有意掺和热闹,从南阁里道道琵琶音穿林而出,直将断涟台旁沉心固神的周逸惊醒。

    九一师兄周逸也不舒心,出了木屋,翻身上了断涟台,汇集体内真气狠狠敲起编磬来。

    听得本家侄子都扰,九师兄周寅己也得撑个场面,鸣凤台上编钟咚咚叮叮。

    如此却又惊了十八师兄侯平川,白松扬琴音虽弱,可若是内含真气,噔噔鸣鸣,好不热闹。

    整个夜里,音源水波涛汹涌,穿清水激荡澎湃,似是每位弟子一般愤懑。

    方之心为人平易逊顺,自小与物无忤。听屋外吵闹,虽无甚烦躁,却也无心睡眠,只得起身,静了己心,置琴端坐。

    曲多闻杂,但方之心自小于拂声殿学琴,众师兄所创曲调也习了不少,如今正是借机肆意,磨奏合曲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