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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命运

    一声叹息到了嘴边,凄厉至极的哀嚎从门内响起,在金鸿的耳边如同惊雷般炸裂。

    是李峰的声音!

    怎么会?

    他的瞳孔震了震,下一秒,那扇隔绝视线的门被拉开。

    气喘吁吁的小姑娘站在他的面前,她的身后,捂住下身的李峰在地上翻滚着,哀嚎着,却无力爬起。

    酒气直直扑来的那一瞬间,温辛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眼眨也不眨的看着面前笼罩住的一片阴影,等着对方抓住她手臂的那一刻,用尽全力的膝盖袭了上去。

    挣脱了钳制,推开门看到拿刀在手的金鸿时,温辛便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后悔吗?

    当然会后悔。

    谁不怕死呢?嘴上将生命两字说的轻巧,但一份生命的重量,又何止是这两个字能承载的?

    刀尖泛着寒光。

    门上的钥匙并未拔去,她望着一时半会起不了身的李峰,从外锁上了门。

    一瞬间,她就做好了决定。

    她略微平了平气,看着金鸿说道:“这是第一张底牌。”

    将近五年多的时间,一千多个日夜里,最简单的膝袭肘击她每天都要练习至少两次,甚至在所有人都在嘲笑这防身术没用的时候,也没停过。

    再聪明的脑子也有打不败的敌人,自十七岁那年夏天遇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温辛就知道,她一定要学些什么。

    她要保护自己。

    至此有了那么多不曾懈怠一丝的日夜,有了那么多对危险来临时的殚精竭虑。

    为了能有一刻脱离险境。

    金鸿从倚靠的拉杆旁站直,握着刀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近,可这走廊又能有多大呢,不过是三步的距离罢了。

    踏在心上的三步。

    温辛知道自己该逃,该用力飞奔,可是,她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

    不是逼到绝境的全力一击,是打不倒那样高壮的男人的。

    而全力,就意味着会脱力。

    脚下似千斤重,她看着金鸿在面前站定,手缓缓抬起。

    “钥匙。”他说道。

    混着冷汗的钥匙被放进男人的掌心,她看着他从身旁越过,开了门。

    李峰仍旧在地上哀嚎。

    温辛看着金鸿一步步朝地上的男人走进,而后,向前刺出了那把刀。

    “这一刻,我等了很久了。”他说道。

    阿黎的身体渐好,对外面的世界就愈加向往。

    许是精气神足了些,乖巧懂事的少女也多了丝十七八岁时该有的淘气。

    父亲心下怜惜,恰逢多年未见的老友来到此地,便悄悄瞒着妻子带着女儿出了门。

    简陋的旅馆里,棋艺不分伯仲的老友手谈了一局又一局,待回过神来才发现,一直坐着的安静少女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待找到时,已是一具温热的尸体。

    再后来,黎家家破人亡,学生悉尽散去。

    他故意接近李清云,入了李桥山的眼,从此,一步登天。

    为的也不过是今天。

    天道不公,那就,以天为局,替天行道。

    年复一年的酒色早已掏空了李峰的身体,可金鸿却仍不敢轻举妄动,他小心的试探,废了一个又一个棋子,直到今天,新下的这颗棋子,逆了局势。

    这本该是颗死棋,却活了。

    他抽了刀,那滩烂泥便软了下去,沉沉的目光望了过来:“这下,我可不能放你走了。”

    远处有警笛声滴~呜~滴~呜的传来。

    金鸿深深的看着她,“第二张?”

    警察啊...他若有所思,“沈林?”

    他想起那个卑微求他高抬贵手的男人,谄媚的眼里却藏着隐忍的恨意。

    到底是心中还有一点正义,学小人都不伦不类的,不及他半分。

    温辛摇了摇头,看着楼下门口跑进来的男人,否认道:“不,是沈白。”

    若是正义能随着一双腿一同丢弃,那这世界上本该有更多活着的人。

    楼下的男人抬起一张焦急的脸,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陈明。

    那个充满正义的小警察么...金鸿笑了笑,看向楼下的陈明,命令道:“把车开到后面的小门那去。”

    他又看向温辛,手中的刀偏了偏,血迹洇进胸前的纯白,“第三张?”

    她看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刺进胸膛的利刃,冷静吐出两个字:“没了。”

    她已无计可施。

    出生平凡的普通人,又能有多少手段呢?

    一张靠自己,一张靠正义。

    弱小的自己,迟到的正义。

    所以才是莽夫啊。

    “不,你有。”

    金鸿收回了刀,淡淡说道:“你的第三张底牌,是命运。”

    命定你该不该死,运助不助你向死而生。

    “走吧,人质。”

    陈明已在后门等待。

    金鸿将她推进车内,又紧跟着坐上后座。

    “去青山陵园。”他吩咐道。

    在连续闯了三次红灯,转过五次路口后,一直紧跟车后的警车被甩的越来越远。

    金鸿抽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干残留在刀身的血迹。

    身旁的人质坐的笔直,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

    他突然有了说话的兴致。

    “在记路?”

    温辛嗯了声,没有否认。

    “何必记一条有去无回的路。”他的手指在光滑的刀刃上细细摩挲。

    她依旧看着窗外,只拿话答他:“你说第三张是命运,眼下命不在我手里,但运这种东西...前几天,我沾了点喜气。”

    “天真!”他冷哼一声。

    看着窗外的人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他又问她:“你没有依靠韩家为什么也不依靠你的父母?是因为他们无能,护不住你?”

    她转过头,拿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瞅着他,开了口:“我相信他们能护住我,可是,我不想让他们受到伤害。”

    松软棉被里的一夜好梦,醒来是熹微晨光下慈爱的目光。

    所盼的,已经拥有。

    犯过一次错的代价太过沉重,如果可以,她只想自己承担后果。

    “那么,韩家那小子呢?”他不依不饶的追问。

    不是韩家,只是韩叙。

    她没回答,只是偏脸看向了窗外。

    他那样的人,不是非她不可。

    窗外路过的风景陌生又熟悉。

    车拐进了左边的那条近道,在那一晃而过的拐角,每天早上都会有学生溜出来排队。

    为的是一口那酥脆软香。

    那煎饼摊的老板娘有着一手不错的手艺,人也极其热情,却不知为何,某天就不出摊了。

    当时,学校贴吧里,还有人发帖问过。

    想起还未离远的学生时代,她的眼里闪过了一抹怀念。

    随即,车身震了震。

    “怎么回事?”感觉到异常的金鸿握住了手中的刀,抬头看来。

    却无人回答他。

    那本该一路直行的前方,拦着一个女人。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红衣女人。

    陈明的眼睛睁的很大,他的嘴抖抖索索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想起了那一天。

    死不瞑目的女人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身上到处都是凌虐的痕迹和细小的伤痕,被撕碎的白裙散落在床尾,浸透了湿漉漉的红。

    饶是心狠手辣的陈明,在那一刻,也不由的心生寒意。

    待看到那双撑在车前的手臂上那些细小的伤痕时,恐惧顷刻占据了他的大脑,伴随着眼前的天旋地转,他终于惊叫出声:“是陈曼!她她她回来报仇了!厉鬼...”他没来的及往下说,就被一块迎面砸来的碎玻璃划破了喉咙。

    “好吵。”半空之中开出一条裂缝,黑色旗袍的白发女人婀娜多姿的走了出来,她看了眼地上昏迷的人影,又看了看拍飞了一辆车的小丫头,最后,朝着那辆在空中滚了两圈后翻倒在地的车走来。

    她蹲下身,隔着车窗问那个唯一还有气的幸存者:“小丫头,你看见了吧?”

    看见了什么呢?

    额头血迹滑落,眼前是一片血红,温辛迷迷糊糊的想着。

    她看见了曾有个煎饼摊的拐角。

    看见了围墙里的操场及更远点的教学楼。

    看见了突然拦停在车前的女人,她的脸上似乎有些泥土,散乱的发髻上沾着枯叶,以及...她穿着一身嫁衣。

    像极了古装电视剧里新娘穿的那身嫁衣。

    她看见了陈明发了疯似的大叫,也看见了那穿着嫁衣的女人双手撑在车前,只轻轻一拍,眼前便天旋地转。

    车身在空中翻转,直直的撞向地面,车窗爆裂,碎玻璃飘散各地。

    前排大叫的陈明突然没了声音。

    半空中走出了一个女人。

    她走到她的面前,问她:“小丫头,你看见了吧?”

    看见了又怎样,看不见又怎样呢?

    温辛闭上了眼,说道:“看见了。”

    那女人惊奇的咦了一声,“你不应该说你没看见吗?”

    眼前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认知,她几疑心自己是做了一场梦,又暗自发笑,以她贫乏的想象力,又怎能做出这般匪夷所思的梦来。

    她的体力似乎在逐渐流逝,在陷入昏迷前,她说道:“我只想,凭心而活。”

    她的眼睛看见了,而她的心,不愿意说谎。

    “真有意思。”这是温辛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身侧,金鸿早已死去。

    那把握了一路的刀,在车身翻滚时,意外的刺进了金鸿的身体。

    在意识消散的那一刻,金鸿想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他只想做一个和老师一样的教书先生,闲时下下棋,养养花。还有...阿黎,若是能娶到她,余愿已足,若是不能,他只愿阿黎能健康快乐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