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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天赐

    红莲痛苦挣扎了一夜,诞下了一个男婴,生产之痛于她远不如那个噩梦难以承受,她心急如焚,顾不得看孩子,只想从床上爬起来出去找贡布!旁边的人拉扯着她,几番挣扎之后,她浑身大汗,瘫倒在床上......

    母亲抱着这刚出世的孩子愁眉不展,对青竹说:“唉!这苦命的娃,来得真不是时候啊!你爹爹如今已疯魔了,要是你未来的亲家因为二丫头未婚生子的事退婚可怎么办哪!”

    青竹心里明白,失去吴家这个靠山,对如今内忧外患的司家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但是这些不重要,妹妹母子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

    青竹安慰母亲道:“如今这孩子已出世,家里添了一个娃娃,这消息任是铜墙铁壁也防不住漏风。现在想来,他吴家迟迟不来迎娶是我们两家无缘,母亲,咱们退婚吧!”

    母亲急道:“这如何使得?且不说吴家是什么意思,答不答应,即便是退了婚,这退了婚的女子再要找好人家就难了……不然,咱们去跟你爹爹商议,让他拿个主意?”

    两人把目光投向地库,紧闭的门令人心灰意冷。

    “母亲,我想好了,招婿上门。”青竹说出了心里早就打定的主意。

    不久,司锦号大小姐主动退婚,要为司家招婿上门延续香火的消息传遍了锦官城。

    吴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退婚,两家退了订,言明自此各不相干。

    锦官城内多少人都盯着这司家要招个啥样的上门女婿,这个司青竹可不简单!人人都知道司家当家的久病不理事,如今司锦号掌事的就是这位大小姐,把偌大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司家才不落败势。如今要招婿,肯定得在这行当里挑,将来才能执掌这司家的产业啊!织锦行里的年轻人都跃跃欲试。

    这些人里头,就有新晋的“织锦大王”李贵。

    李贵之前对大小姐不敢有非分之想,但架不住旁边人的撺掇挑逗,有无聊好事的,也有真心成全的,天天说,日日提,少不得自己就起了念头。

    “说不定“那个人”就是自己?”这念头一起就不得了了,咋看咋像招婿这事就是老天为他安排好的!

    李贵从前见了大小姐都是毕恭毕敬,有事说事,如今却不能够了,眼神暧昧,脸红局促,旁人看出他这点意思,好事嫉妒之人便兴风作浪,有的没的撩拨他,更让他觉得“舍我其谁”,既有了非分之想,觊觎之心,渐渐的整个人就透出猥琐之气。

    江五宝如今跟李师兄搭档织锦,也发觉他变了,眼睛里头仿佛有个小人,会把他的眼珠子往边上扯,特别是大小姐在场的时候,整个人不再磊落坦荡,说话拿眼神瞟人家,口气也怪怪的,温柔得很:“我随你嘛”“斗听你咧”“好嘛”“可以噻”

    五宝在旁边听得肉麻。

    “师兄,他们说你要和大小姐成亲喽,可是真的?”五宝忍不住问。

    李贵一听面有赧色,让他莫听别人瞎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五宝心说你这样夹声夹气跟大小姐说话,日日收拾得油光水滑,大小姐肯定不会喜欢的嘛!

    “那师兄你喜欢大小姐么?”五宝问

    这个问题难住了李贵,他眼睛放空,似乎是在回答五宝,又象是在对自己说:

    “喜欢不喜欢的,不斗是啷个回事嘛……”

    五宝不笨,听得懂李师兄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心里忽然生师兄的气,替大小姐不值!

    “大小姐那么好一个人……”

    这一日,他想来浣丝坊看二小姐,站在院外,隐隐听到里面有婴儿的啼哭声,想到二小姐那么年轻就要为人母,像自己的母亲那样经历生育之苦,为儿女拖累,他就难过。

    院门开了,青竹走了出来,看见墙角蹲着的五宝,问他来做什么?

    五宝站起身,青竹才发现自年前他回家后几个月不见,他个子往上蹿了一大截,块头也长大了,从前的娃娃脸如今有了轮廓,五宝是一个小伙子了!

    五宝从身后掏出一个造型奇特的拨浪鼓,是他用棕框亲手做的。

    青竹接过来看,赞他手巧,说夜里孩子哭闹,红莲刚刚好不容易睡着,让他改天再过来。

    五宝看青竹有心事,默默跟在她后面,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府河边上,青竹停住了脚步。

    五宝很想问她究竟中不中意李师兄,看青竹出神的样子,话到嘴边开不了口。

    “五宝,你那么小就出来做学徒,想没想过自己喜欢做的事是什么?”

    青竹突然开口问,五宝一愣,想了想说:

    “虽然一出来就是做织锦,不过做下来以后发觉我最喜欢的就是织锦!特别喜欢跟师傅、师兄他们一起,像比武会这种,个个争到起要当‘大王’!你这个方面强咋的?我就在别个方面不输你!大家凑起搞一件事情,我嗨喜欢的!”

    “哦?原来五宝喜欢的是跟大家一起热闹好玩。”青竹听他说的话,若有所思。

    “织锦的学问楞个大,一个人一辈子学不完的嘛!要做我师傅、师兄那样的织科‘大王’,就要练一辈子,做了‘大王’也要织一辈子。那还有装机、浣丝、染丝、点意匠、结花本、洗锦、晾锦这些,一个人不可能样样都是‘大王’的嘛!就是需要司锦号这样的大工坊,把这些‘大王’聚到一起,象比武会这样热热闹闹地做起才带劲哦!”五宝说得开心,眼睛弯弯两个月牙。

    青竹有些激动,没有想到这小学徒居然懂得一个行当集成的重要性,只有工艺完备如司锦号这样的大工坊,才有实力从源头把控所有的流程和关节,保证最后成品的质量。司锦号形成这样有上百织工的规模,囊括蜀锦织造全套工序,有自己独有工艺和品牌的大号,是祖祖辈辈苦心经营,秉持着“技艺传家”的祖训世代传承而来,这中间经历过多少朝代更迭、天灾人祸依旧绵延至今,绝不能“折”在自己这里!

    一旦下定了决心,她多日以来的纠结就一扫而空!

    五宝察觉到青竹心情变好了,乍着胆子问:

    “大小姐,你觉得我李师兄这人怎么样?”

    青竹不料他会这么问,错愕道:

    “什么怎么样?他让你来问的?”

    “不是不是!我是想大小姐你是最好的,理应配个最好的人,那我李师兄也是织锦‘大王’的嘛……”

    青竹心里笑他爱替别人操心,想逗一逗他,就说:

    “我不晓得啥样的人叫‘最好’,不过我看五宝你比你李师兄要好!”

    说完,笑着转身走了,留下五宝呆在原地。

    母亲喜滋滋地拿着几个生辰八字来找青竹,说这些都是媒人送来的。

    “先前还想着愿做上门女婿的怕是没有好的,如今一看,想当咱们司家女婿的人可不少!这里头有好些个都不错呢!我先挑了几个拿来给你看看。”

    青竹眼皮都不抬,任凭母亲在一旁一一介绍,却不予置评。母亲自说自话了半天,见女儿不动声色,沉不住气了,问道:

    “这些人里头就没有一个相中的?你倒是说说看,要找个啥样的?!”

    青竹缓缓开口道:

    “这第一件是要为人端正诚实。”

    “嗯!”

    “第二,要事事以司锦号为先,不得做有损司锦号之事。”

    “有理!”

    “其三,我夫妻二人要收养红儿的孩子,待其成人后承继司锦号。”

    “啊!”

    母亲惊得目瞪口呆!这前两宗还好,最后这一条岂不是要绝人后路,断人香火么?!

    “你!哪个男子会心甘情愿养别人的儿子,为人家铺路,绝了自己孩子的前程啊!红莲的孩儿自有他的命数,你何苦为他谋划?!若是这么着,哪个男的会上门?就是有也不会与你贴心的呀!”

    母亲急得哭出声来:

    “孩子她爹!你快出来吧!看看你的两个女儿做的都是些什么没理性、犯糊涂的事情吧!”

    青竹强忍着眼泪抱住母亲,待她渐渐止住了哭声,才开口道:

    “母亲,我如今迫不得已为司家招婿,一来非我所愿,二来多少人是觊觎我司家产业才曲意迎合来上门,日后我们怎会像正常夫妻那般恩爱,既无真情,实不相瞒,我也不愿与其生子,若日后兄弟争产反目岂不闹心?此生我只想把司锦号经营好,既然如此,何不成全红儿与贡布的孩子?妹妹也是我司家的女儿,她的孩子自然是司家骨血,贡布至今生死不明,那孩子不可没有名分。我必定一心扶持他成材,将来司家产业才不会落入外人之手。”

    司家大小姐招婿的三个要求一放出去,立刻就没人上门了。

    李师兄这两天愁眉不展,心事重重,一日,他问五宝:

    “你说一个男人立世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五宝想了想,答道:“挣钱,养家。”

    李师兄听了点头,喃喃自语:“是啊!若是男人辛苦挣钱,自己的娃反倒落不着,一辈子替别人养儿子,父母给的姓氏传不下去,还算什么男人?!”

    不久,李师兄辞了秦师傅,去别的机坊当大师傅了。

    司青竹的亲事没有着落,家里无男丁掌事,却有两个嫁不出去的女儿,宗族长老放话出来:若是司闵善一支后继无人,当交出司锦号,在族内另选承继者!

    没过多久,司家就宣布了大小姐的亲事。

    这一年,十七岁的江五宝与十九岁的司青竹成了亲。

    二人认养了红莲的儿子,名唤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