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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湮火

    杨辰开着吉普车,载着郑老先生、大哥和学弟普华,离开滇池码头,一路向抚仙湖疾驰。

    普华介绍说:“抚仙湖是云南最深的湖,平均深度90米,最大深度155米,是中国第三大深水湖泊,号称‘五百里‘的滇池在抚仙湖面前是‘小弟’……”

    他一路讲了这许多,车内竟然无人应答,略觉尴尬,还是忍不住要继续说:

    “在6500万年前的新生代,滇池和抚仙湖都属于古滇中海,我们可以说在远古它们的水面是连通的,但自340万年前的新生代晚第三纪,发生了新构造运动,滇池、抚仙湖和阳宗海就逐步分离了。”

    他在说“340万年前”的时候刻意放慢语速,回头看了看后排的郑老,只见老人家在闭目养神,不为所动。

    普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身边正在驾驶的杨辰,他对自己笑了笑,专心开车。

    “咳!也就是说,无论是历史记载、现实经验,还是科学测量和现场勘验都表明:滇池和抚仙湖二者虽相距不远,但并不相通!”普华加重语气说。

    郑老闭着眼睛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后排的杨芃怕彼此尴尬,开始转移话题道:

    “怪不得!也只有水这么深的抚仙湖才会有那样惊人的古城遗址。哎!我想请教一下郑老,有人觉得抚仙湖下面的古城是俞元古城,您老怎么看?”

    郑老听了杨芃的话,终于睁开了眼睛,答道:“胡扯!”

    郑老乃性情中人,一句话惹得车内众人都笑起来。

    老人家彻底没有睡意了,开始给大家“掰古”(意为:讲故事)

    “虽然史料记载西汉王朝在抚仙湖一带设立了俞元城,可是俞元城到隋唐以后再没有任何记载喽,当地人仅以‘俞元城和人都沉到湖底’这样的传说就认定水下古城就是俞元城,实在牵强!”

    杨芃笑着点头说:“确实如此!之前还有人猜测,这会不会就是消失的古滇国国都?经三次水下考古发现,古城中有8座建筑组成的古建筑群,有数百米石板铺就的宽阔‘街道’,有底座宽63米、高21米类似古罗马“斗兽场”的巨大建筑,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是一座高20多米、相当于十层楼高的‘金字塔’式高台建筑。”

    普华听到这,转过头来说:

    “那‘金字塔’就是我们今天的坐标点!只是没想到抚仙湖水下古城居然有这么大的规模?!”

    杨辰接话道:“总计2.4平方公里,相当于三个故宫的大小!”

    “哇!太惊人了!而且还是国内罕见的石头建筑群。”

    杨芃答道:“对啊!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排除了这古城遗址是古滇国国都或者俞元城的可能性,因为它俩所处的年代建筑结构应为土木结构。”

    郑老颇感兴趣地问杨芃:“那依你这位专家看,这水下古城应该是何来历?”

    杨芃笑着摇头说:“离开研究所,这专家称号就不敢当了。只是据科考团队介绍,他们还在湖底发现了疑似“祭典议事主位席”、“祭典石案”、石块上有类似“通天神树”的图案,还有使用金属器錾刻的类人眼、耳和唇的砂石单体石构件,以及使用金属器雕琢的日月和奇偶数字及几何组合图像等神秘元素,所以综合来看,我推测抚仙湖水下古建筑应该是一个较之古滇更原始古老的史前遗址。”

    杨芃的思绪飘向远方,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杨昉严,一生致力于研究华夏文明的起源,也联想起自己在考古研究所的那些课题,这抚仙湖水下建筑或许是一把可以揭开人类文明和中华民族起源之谜的钥匙,可惜自己已经不年轻了......

    午后,他们到了澄江尖山附近,上了船,一直开到了抚仙湖水深155米处,四个人盯着湖面,静静等待着......

    眼前的抚仙湖被誉为东方的日内瓦,湖水清澈见底、晶莹剔透,琉璃万顷。

    可此时,四个人却顾不得欣赏美丽的湖景,都在等待一个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正午高原的强光照射下,酷热难挡,郑老抵挡不住,进船舱休息去了。

    杨辰进舱在郑老身边坐下,郑老望着外面那位头上顶着草帽,举着望远镜,不时盯着定位仪的年轻人说:

    “小伙子不错哦。”

    杨辰回头看了看笑道:“您说普华?是不错,他是我奥克兰大学的小学弟,也是昆明出去的,如今是‘古滇家园’项目聘请的环评专家组成员。”

    郑老微微点头,一听普华也是“昆明人”,对他的好感和信任加倍。

    “这方水土养大的人,对这方的感情就会不一般!”

    郑老高声招呼他:“小普,进来坐一坐!休息一下!”

    普华进到船舱里来,摘下帽子喝了几口水,忍不住还是想问心底的那个问题:

    “郑老您是如何知道滇池下面有‘神秘通道’的?”

    郑老嘿嘿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只说:

    “你们搞科研的不是最注重证据吗?等咱们拿到了证据,再来听我老头子的神话故事不迟。”

    大家不再说话,交替着出船舱去观察湖面,落日余晖洒满湖面,这是一个绝佳的观察天气。

    普华把温度仪从水里捞起来,又看了看表,对杨辰说:“距离我们潜入滇池漏斗口抛下石蜡丸到现在,已经过去了8小时17分,目前水下温度是25摄氏度,湖上气温已达35摄氏度,如果之前的设想没有错,调制过熔点的石蜡丸浮出水面遇到日晒高温应该会融化。”

    杨芃问:“抚仙湖是封闭的断陷湖,换水周期长达几百年,一旦污染,难以逆转!我们所做的这个实验确定不会影响水体吗?”

    普华抢答道:“不会!我们用的是食用石蜡,不会对水体造成污染。”

    郑老点点头表示赞许。

    众人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天空,心情又紧张又期待。

    “根据我们之前测算的滇池漏斗流速,如果真有两湖相通的事情,就是现在了。”有人轻声说

    众人静静地凝视着湖面。周围渐渐暗下去,随着能见度越来越低,大家的心情也像那起伏的水面一样在波动。

    “看来不行,这个能见度不可能观察得到湖面的情况了。”杨芃说

    “再等等!白色的蜡丸,如果光线暗了或许更容易发现。”杨辰不想放弃。

    “没可能!肉眼根本不可能看得到!”普华赌气地说。

    众人沉默不语,有人的情绪越来越低落,有人渐渐失去了耐性。

    忽然,湖面上亮起了一点蓝绿色的火焰,虽然稍纵即逝,却被众人看得分明!

    “快看!你们看到没有?!”普华指着那一闪而逝的火光大声喊,众人屏息以待。

    只一瞬间,湖面上就此起彼伏亮起了小火焰,在这盛夏傍晚湖面上仿佛绽开出一朵朵火莲花,星星点点,随波荡漾。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普华从船头跑到船尾,嘴里惊呼着,杨辰忙着用摄像机记录画面,杨芃也激动不已,望向身边的郑老,只见他银色的须发在夜风中飘散着,两眼炯炯,似有泪光......

    船夫们惊讶地问那是什么,普华激动地说:

    “那是磷火!我们在滇池投下的石蜡丸融化后,之前注入的磷化氢气体遇水产生了自燃现象!”

    那是“鬼火”!是人和动物的尸体腐烂时分解出的磷化氢,产生了自燃。

    五宝在黑夜里蹒跚而行,大水退去后的世界仿佛人间地狱,不时有白色的火焰在野地里燃起,哪里有这“火莲”腾起,那里必定有死去的生灵,他们的肉体在腐烂,那火焰是他们的灵魂在向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母亲和他们被大水冲散了,五宝想家,挂念家人,他只有一个念头:回成都去!

    他一路往成都而来,沿途碰到从成都方向逃难来的人,每向人打听一次成都的情形,得到的答案都是:

    “成都被水淹了!房子没了!人也没了!大水退以后城里堆满了死人!”

    “活着的人没有吃的,都弃城跑出来了!”

    “不要往前走了!我们都是从成都跑出来的!”

    ……

    他不甘心,独自背着娃向成都走来。

    七日洪水已退,昔日的锦绣繁华大城,如今满目疮痍,一片瓦砾......

    五宝一路走来,那倾家荡产,失去亲人的灾民,痛哭哀号之声不绝于耳,饥寒倒地的人满目皆是,虽然早就听人形容过:洪水溢扑上岸的瞬间,城内尽成泽国;新东门大桥、安顺桥、北门大桥、万福桥均被洪水冲垮,当时聚集在桥上观看涨水的人群落入河中顺水而逝,一片呼救之声......但当他亲眼看到两岸原本鳞次栉比的商铺、民居尽数被毁的惨状仍然触目惊心。

    五宝的心砰砰直跳,直奔青莲街而来,眼前哪里还有记忆中的青莲街!离开不过半个月,整条街都化为了瓦砾!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水泡过后的腐败腥臭味。五宝见人就问“有没有司家的人?”“司锦号的师傅见没见?”众人皆摇头。司锦号的机坊的柱子还立在原地,一架来不及运走的花楼织机被落下的屋顶压住,司家大宅仅余残垣断壁,五宝冲上去徒劳地挖着……

    成都经历灭顶之灾,举城豪绅士之家也不能免。那些房屋被毁,不肯离城的幸存者,或于残留破庙栖身,或于街头露宿,或搭棚容膝。水退之后城内立刻面临饥荒,粮食物用一扫而空,市场无米应市,被洪水泡过的街道上污物遍地,臭气熏天,瘟疫接踵而至......

    这座城已死。

    五宝机械地朝前走,麻木地从一具尸体边上走过,这一路见过太多死亡了。

    念娃儿在他背上睡醒后又开始哭了,啼哭声让他停下了前行的脚步,为孩子找口吃的是他如今最重要的事情。

    他离开了主路,站在高地上四处望,眼前是一条被逃难的人趟出来的泥泞大路,一个个仓皇疲惫的人如行尸走肉般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虽然人人都不知前路通往何方……身后是野兽出没的荒郊野岭,即便是白天,草丛里也有野狗在啃食死尸……

    现下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和念娃活下来!可是,该往哪里去呢?

    “见龟走,莫耽搁,阎王地府中门开。天降谕,地涌莲,有缘之人得幸免。东北隐,西南现,故人地下来见面......”

    他想起了那神秘的老人和他吟唱的歌谣!

    对!朝西南去!故人在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