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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轮回

    杨芃翻看父亲杨昉严的遗物,在箱子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笔记本,扉页上用工整的楷书写着《北周纪事与萨满文化元前考》

    他翻开尘封的笔记,里面写着:萨满教是原始宗教的一种。以通古斯语称巫师为萨满而得名,萨满是萨满神的代理人和化身,被赋予了特殊品格。萨满文化主要流行于东北亚、中北欧,北美洲因纽特人和印第安人中,萨满教形成于原始公社后期,于北周广泛传播于中原地区。

    萨满教相信万物有灵和灵魂不灭。认为世界分作三界:“天堂”为上界,诸神所居;地面为中界,人类所居;“地狱”为下界,鬼魔和祖先灵魂所居。

    认为宇宙万物、人世祸福皆由鬼神主宰,神灵赐福,鬼魔布祸。

    萨满教认为人有三个灵魂:

    生命之魂,同人的生命共始终,人死则永远离开躯体而消失。

    思想之魂,又称“灵识”,为人在清醒时的思想和梦中见闻,它是暂时远离身体和其他灵魂交遇,人死后不消失,萨满的作用就是将它送入阴间,以免在世上作祟,伤害人畜。

    转生之魂,人死后按其生前品行,或转世为人,或投生动植物,妇女若不育、流产,则认为是她们腹中的胎儿没有转生之魂或该魂被摄所致。

    ……

    他合上了笔记,父亲一生严谨,致力于论证古滇文明在整个华夏文明中的历史作用,自己竟然不知他在研究巫觋历史。

    ……

    贡布虽然又一次杀了蛇,但依然不能将它的灵识送入地狱!

    “你杀得了我,却灭不了人心!人间的贪渊欲火就是我的藏身之处!”

    该送红儿姊妹俩的生魂去轮回转世了!

    “我和姐姐,永远也不分开!”

    “一起走啊!还做一辈子的姊妹!”

    在亡魂眼里,这人世是由生老病死、衣食住行、节气时令、家人日常相处、与人对待关系、亲友红白礼仪相互交织,融合而成一股难以名状的强大的联结纽带,任凭战乱瘟疫,天灾人祸也摧毁不了,这联结纽带仿佛一块丰饶的水土,滋养着所有人,是灵魂的家园,一个个都急不可耐地要重投这热气腾腾的人世间!

    贡布却迟迟不肯放手……

    郑骧蓥回忆起幼时家事:

    “那时,二伯父郑泽佑一家外迁已不在昆明,祖父依着祖母不让分家,要大伯父、大伯母和我父母两家拢在一齐住,三世同堂。我家那时住三纛巷,原是巷子尽头两对门的两家人,后来祖父将对面那家也买了下来,重砌院墙,新开大门,打通花园,就成了一大院各有两套三间四耳三间过厅的房子……”

    这一日,老太太的好姊妹来家中,两人想说体己话,见孙媳妇还在边上杵着,老太太没好气地说:

    “你江奶奶和我晌午要吃燕鸿居的饺掺面,你去给我们抬两碗回来。”

    孙媳妇口里答应着“哎哎”,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去了。

    朱馥芬皱着眉头看着她走远了,压低声音跟馥郁说:“你看看她走路含胸驼背的那个样子,唉!可惜我骧骏那等人才,怎的配个这样不灵性抻展的!”

    馥郁直看着人的背影消失了,才道:“你也太拿捏人了,使她去买哪样饺掺面,还要跑到燕鸿居那个远,回来么面条早“坨了”,怎好吃?你莫是又要到时候故意为难人家?”

    “哎呀!馥馥你把我说得似那恶婆婆一般,我就是想把她使远一点,你瞧她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杵在那儿,不支开她咱们怎好说话?”

    “那也用不着把人使出去累这一遭,我看你这大孙子媳妇是个老实孩子。”

    “她自小亲娘没了,没人教,做事没个章法,若不安排她,她便不知做什么,全不是个持家掌事的。”

    “倒也是个可怜的,不知人品如何?待长辈和骧骏怎样?”

    “倒是没什么歪心思,待长辈也是小心的,只不知与骧骏相处如何......只是我们这样的,家中自有这些下人,两重媳妇伺候着,倒不缺她一个!论细心周全,还是老三媳妇强些……不过任谁都不如姐姐这般知心知肝,我姊妹俩整日在一起说说笑笑才快活呢!”

    “唉!是了,都晓得你是个福气大的,你且把福气匀些给那些不会来事的吧,也留些福给下辈子享享!”

    “哈哈哈!馥馥,说咱们的正事!你说你上回看的房子,如何了?”

    “我瞧过了,正好是一大一小相邻的两院房子,若是都买下来,打通了,关起门来是两家,打开门就是一家......挨着盘龙江南太桥,闹中取静,很是安逸......出门走几步就是云津市场......街口就是桂美轩,你喜欢的洗沙点心......“

    ......

    郑骧骏成亲后,父亲跟他商议过另寻宅院搬出去单过,他说自己如今一年有半年往越南跑,出去单过没什么意思。

    “唉!也是,若是你媳妇儿给你生了孩子,祖父母那里也好开口,只是你们成亲大半年了也没有动静......”

    郑骧骏默不作声。

    不料这一日,朱老太喊了老大延周、老三怀礼两兄弟来,说如今骧骏已经娶妻,小夫妻和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多有不便,自己想和老三两口子搬出去住,已经瞧中了在城外盘龙江边翠花街的一处房子,现在的房子留给老大一家住!

    郑氏两兄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您二老可是责怪儿子不孝,媳妇伺候不周啊!”郑延周诚惶诚恐,几乎要叩头谢罪。

    郑怀礼两口子在边上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郑松瞪着眼睛脸色铁青!他素来拿馥芬没有辙,早些年儿子先后成家的时候他说合当分家,可她不肯!说喜欢一大家子热热闹闹,说盼着四世同堂......如今突然要分家,而且连房子都已经瞧中了!

    他晓得今日朱馥郁来过了,不消说,这事必定与她这位老姊妹有关!人前不好揭穿,待回屋子里再问她!

    “是!我就是跟馥馥约好了,要做邻居!”

    “你!就算是要分家,哪有弃了长子长房与老幺三房同住的?你这样让延周他们日后在族中还有何脸面?!”

    “这个嘛......我倒是没有细想,只想着骧骏如今也成亲了,他迟早要有个自己的宅子,这里本来就是两院房子,他们父子同住着岂不正好?再说了,老大两口子伺候我们也有十多年了,如今儿子娶了媳妇,也该让他们夫妻俩享享当公婆的福......”

    “胡闹!你只图自己任性快活,乱了长幼之礼,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我不知礼?不知是谁当年奔着我家是书香门第,说我知书达礼三番五次上门来求的亲,如今倒嫌弃我不知礼了?!”

    郑骧蓥放学一回家就觉得家中气氛诡异,听下人说:

    祖父责备祖母任性胡为!

    大伯父责备大伯母伺候双亲不周!

    回到自己屋里,母亲正在抱怨事出突然担心自己伺候不好公婆,父亲一听便责怪道:

    “平日母亲总在人前夸你热心周到,办事细心,知冷暖,会体贴,如今真要你日日侍奉公婆了,你倒怕这怕那地推脱,莫不是嘴上孝顺,心口不一?”

    “天地良心!我推脱?!父母虽说是在哥嫂那厢住着,早晚过去请安我哪一日省了?一年四节礼本应该是长房主理,嫂嫂哪一回不是央我来操持,老二一家一去十年有余,父母跟前是一日未尽孝,老爷你日日在铺子里忙碌,家中大小事从不敢劳动你,如今倒说我是嘴上孝顺!”

    郑骧蓥眼见父亲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口中念道:

    “分家这事情不晓得因何而起,实在蹊跷!”

    郑家自上次朱老太闹着要分家以来,翠花街的房子已经买下了,不知怎么的老太太突然又不搬了,也不提分家的事情,就让房子这么空摆着。做小辈的也不敢问,也不敢催,一大家子人照样过着日子,后来骧骏的媳妇怀上了,郑氏问老爷:“先前说要分家,房子买了快一年了,如今媳妇要生了,分家的事情怎的没一点动静?不然你去问问。”

    郑延周没有答应夫人,儿子去长辈面前提分家的事情,那是大逆不道!

    郑氏自己沉不住气,在朱老太面前道:

    “我瞧着媳妇肚大如箩,生的时候怕是难,过几日家里就要准备着接生的事情了,二老面前如果有伺候不周的,你家莫怪罪。”

    朱老太道:“你只尽心管她去!我跟前不用你。”

    二房也说:“嫂嫂你不用担心,二老的饮食起居我来照管,你就专心看着儿媳妇去吧!”

    “哎呀!那就辛苦弟妹了!我这边一大家子事情又多,眼见又要添丁进口了,到时候人多乱哄哄的,确实是不方便。”

    朱老太拿眼睛瞟了她一眼,吓得郑氏红了脸,忙低头喝茶掩饰。

    “外头都说我们郑家有福气,眼见就要四世同堂了,你们说是不是啊?”朱老太问两个媳妇,二人都点头答是。

    当天晚上郑老爷子把两个儿子叫去说话,郑氏在自己屋子里坐卧不宁,心慌得不得了,远远见老爷回来了,一看他的脸色就吓得腿软了。

    “堂前公然推脱奉养双亲之责,置我于不孝不义,我今日要整治家风,休了你这蠢妇!”

    ......

    儿媳妇生了,苦苦挣扎一天一夜才生下来,居然是双胎!

    一堆人围着恭喜她,产婆抱了孩子到床前给她看,说“恭喜少奶奶,是个男孩!”

    床上那人虚弱得说不出话来,拿眼睛望着后面,生的时候明明听着说是双胎,她在等着那一个。

    婆婆郑氏叹息道:

    “莫望了,那一个孩子跟咱们无缘。”

    一屋子的人围着新生儿看,都说长得像骧骏。床上的人哑着嗓子说想看看孩子,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一个下人说已经抱出去“收拾掉了”

    “收拾?怎么收拾的呢?”

    她脑子里慢慢转着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越转越大,仿佛一块黑沉沉的乌云包裹住她,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晕了过去。

    怀胎生子伤了元气,她出血不止,高烧不退,开始说胡话:

    “姐姐!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姐姐你不要丢下我呀!你这一去,咱们就再也寻不到彼此了!”

    “说好了!做一辈子的姊妹的!”

    家里人着急,请了大夫灌了药,可产妇还是昏迷不醒,有人悄悄说:怕是不中用了

    骧骏终于赶回来了,一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的产妇,立刻把人抱起来送到法国人办的甘美医院去……

    何霭云捡回来一条命,睁开眼,四周白茫茫的,一个戴着白色帽子,用白布遮面的女子正低头看着自己,说:

    “好了,醒了!”

    一群人围拢过来看她,一个个都穿着白色的衣服,也用白布遮着脸,有人问她:

    “你觉得怎么样啊?”

    何霭云困惑地想,这是哪里?这里这么白茫茫、明晃晃的,自己莫不是已经升天了?他们为何都穿着白衣服?莫不是白无常?想到这里,她惊慌地转头去寻刚才的女子,看到她站在众人后头笑眯眯地望着自己,便朝她伸出手,颤抖着叫了一声:

    “姐姐!”

    这声音吓了她一跳,这哪里是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