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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师与徒之间

    论起评定所三奉行,在花见坂的民众眼中,社奉行是最好说话的,他们操办的各种祭典,让民众能在操劳生计之余,觅得半日偷闲。况且神里家的风评也很好,无论是白鹭公主还是家主凌人,展现在民众面前的都是优雅与温柔的一面,连带着隶属社奉行的武士与役人,对民众都客气了许多。

    至于勘定奉行,其机关常设离岛,主掌海关之职,平日与花见坂的普通民众交集不大,如果要收集勘定奉行的黑料的话,建议出门左转去离岛。

    而天领奉行,在民众当中的口碑则是两极分化极为严重。有些人觉得,在九条家养子九条裟罗的带领下,幕府军几乎将花见坂-绀田村-离岛一线的魔物与盗贼扫除殆尽,在这一点上,天领奉行可谓居功至伟。但是更多的民众对天领奉行并无多少好感——税吏与军警总是遭人忌恨,更何况这些人里,有几个手脚是干净的还两说。

    而维持天领奉行运转的与力——与力本是指接受上级武士指挥的下级武士,是高岭曾经做过的寄骑的另一种称呼,不过如今的与力可比不得高岭那个时候,那时由于大天狗独任大将,作为大天狗麾下与力的高岭俨然是军中仅次于大将的存在,而如今的与力遍地都是,大多是靠荫封得来的武士身份,除了少数依旧在军中外,大部分与力的职责是协助奉行处理繁杂事务,或是带领名为同心的下级官吏维持花见坂的治安。靠父辈祖辈荫封而得到武士身份的与力们,素质良莠不齐是必然的,这也导致了天领奉行机构臃肿,办事效率低下,为许多民众讨厌。

    毕竟,天领奉行内只有一个九条裟罗,但九条裟罗也代表不了整个天领奉行。

    不过,由于天领奉行还掌管着稻妻监狱,使得人们对其除了喜欢与讨厌之外还要再加上第三种基础情绪——畏惧。拜八重堂的小说所赐,“请你去天领奉行喝茶”一度被评选为年度热梗。

    作为职责最重的奉行,天领奉行之所在也别具殊荣——在将军的天守阁旁别置一院,便成为了天领奉行的治所与九条家本家之所在。

    然而就是这个普通民众避之不及的地方,却出现了一个男子。

    值守的年轻同心们见状,叉枪上前,拦住了高岭,整齐地大喝道:“天领奉行治所,闲杂人等勿进!”

    高岭眨了眨眼,饶有兴趣地盯着两位自视甚高的同心,说道:“烦请两位进去通报一声,我找九条裟罗大将有事相商。”

    两位同心本要开骂,听到九条裟罗的名字,浑身一颤,显然对裟罗十分畏惧。

    其中一位迟疑着问道:“请问来人可有凭证?”

    “这个……还真没有……”

    高岭这才记起,八重神子曾把这事儿当笑话和他说过,天领奉行的宅院本是对民众半开放的,虽然并没有多少民众会主动进去。但是,那日自己在天领奉行内大闹了一番,九条乌龟……九条孝行就命人封闭了天领奉行治所,闲杂人等一律勿进,除了如九条裟罗这样的大将能够刷脸进入,其他人一律需要出示天领奉行颁布的凭证。

    当时自己只是当作笑话一般一笑了之,谁知道自己还会有机会二进宫……

    两位同心互相使了个眼色,不约而同地向高岭平摊出左手。

    “呃……”

    见高岭不理解,其中一位小声提醒道:“摩拉!”

    “哦!”九条乌龟,这就是你说的“闲杂人等一律勿进”?

    等等……摩拉是什么东东……

    “那个……不好意思,我没带摩拉……”高岭目光闪烁地回答道。

    “混蛋!你是在消遣你爷爷吗!”一听说没有摩拉,同心们自然十分震怒。

    尖锐地哨声想起,伴随着大喊:“来人呐,有人要强闯天领奉行!”

    高岭一手扶额,一手抽出……唔,还是用刀鞘吧……

    …………

    乌有亭,高岭与裟罗要了个包厢,对案而坐,绘里香端上几份炸串与寿司后,便关上包厢门退了出去。

    裟罗率先开口,依旧是古井无波般的语气:

    “这次是那两位同心有错在先,下次若再强闯天领奉行,定要把你抓回去管教一番。”

    高岭也颇有些尴尬:“好了,这次也就撂倒了他俩而已嘛……”

    “你还好意思说!”不知道是不是高岭的错觉,他觉得裟罗的声音似乎陡然尖细了一点,音量也拔高了不止一筹:“要不是今天值守的组头认识你,你是不是还要再闹天领奉行?”

    说起这事儿来,高岭更加尴尬了。他当然晓得裟罗所说的“认识”的意思。那位组头听闻手下被打,气势汹汹前来,嗯……直到看到自己之前都还是气势汹汹的……一见自己,立马卸下兵刃,主动带自己找到了裟罗,态度不可谓不恭顺……

    一问才知道,当年自己大闹天领奉行,当时刚刚成为同心的他是第一个冲上来阻止……当然也是第一个被打倒的。

    岁月催人,曾经的热血少年,如今也学会前倨后恭了……

    “好了,下次记住,天领奉行机构众多,事务繁杂,涉及军务与监禁的事务多是在桥北的下奉行所处理,我值班也都是在下奉行所。”

    她这番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老师,自己是学生,高岭对此只能报以苦笑。

    “欸!等等,军务与监禁……那天守阁下的奉行府是用来干什么的?”

    “少啰嗦!”裟罗一瞪眼,高岭立马端正坐好。

    “呜呜呜,阴盛阳衰,欺师灭祖……”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

    裟罗……裟罗……

    高岭找来裟罗,本是有满腹的话不吐不快,但临了却又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裟罗……似乎也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呢。

    那这些话,高岭该找谁说呢?

    神子……你完全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凌人倒是对自己执礼甚恭,然而很多时候失之亲近了。宵宫……她还太年轻,有些话,即使说了,她也不懂吧……

    于是,那些已经到了嘴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被硬生生地咽下。

    高岭的这番异状自然逃不过裟罗的眼睛,她黄色的瞳孔微缩了一下,一直耸立的眉头也缓垂了下来。

    “师父还是和从前一样,滴酒不沾呢。”

    高岭一愣,先是为裟罗居然主动开口称呼自己为师父而窃喜。继而反应又过来,自己从很久之前影向山上的一次事故开始,就再也没有碰过酒精了,没想到裟罗连这一点都观察到了。

    “身为武人,便要无时无刻坚守自己的信念,酒精容易让人心神不属,胡思乱想,或躁或悲,是武人之大忌。”

    “嗯,”裟罗赞同地点了点头,继而冷哼一声道:“这话从曾经酗酒的师父嘴里说出来,真是可笑呢!”

    高岭用不确定地语气问道:“你……都知道了?”

    回应高岭的,是裟罗长久的沉默。他不由摸了摸自己稚嫩的脸皮,自嘲道:“也对,恐怕不止是你,绫人应该也猜到了,只有我一个人一厢情愿地觉得自己可以隐瞒。”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了,倒也不光是因为你这张一直都没有变老的脸。”

    说到这里,裟罗冷笑连连:“当初我年岁还小,便越想越不对劲,天狗的弓术从不外传,自光代接手天狗一族之后,数百年时间,天狗一族日渐衰落,连我都无法得授完整的天狗弓术……而且,你和八重宫司的交情也不太对。”

    裟罗的语速本是不急不徐,也无抑扬顿挫的,但是此时却突然加快了,她本只是想揶揄高岭几句,为什么越说情绪就越加暴躁了呢?还是前几日受到了祟神的影响吗?是那时被勾动的怨怼,还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感情。亦或者说,是因为自己最为亲近依靠的人这么多年对自己有所隐瞒的愤怒?

    “于是,在我成为大将之后,翻阅了天领奉行的资料……呵呵,五百年前将军最喜爱的旗本武将,常以寄骑身份与虎千代执掌幕府诸军,说得就是你吧,师父?近来八重堂那本据说是雾切高岭遗稿的《解疏军法》便是你自己写的吧?让我再想想,常酗酒,爱赌斗,酗酒改过来了,赌斗还是一如既往呢!你说是吧,那个叫昆布丸的男人?”

    乍然之间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高岭只觉得脑袋里有一根弦绷断了,耳边有什么东西“轰”一下子响起,他“砰”一下掀翻了桌子,猝不及防之下,裟罗被压在身下,高岭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然而并没有用力。

    裟罗闭上了眼睛。

    “所以师父到底在逃避什么呢?”她说,“我多少能明白师父的心情。如今的你,行走在花见坂,就如同我刚被送到九条家时一样吧。本应死去的人浪迹于尘世,和非人之物行走在世间,也是有许多共通之处的吧。我能感受到师父的孤独,可是既然孤独,又为何要逃避呢?”

    两个人维持了这个姿势很久,知道高岭松开了手,轻轻在裟罗脸颊一拍,喟然叹道:“我失态了……我知道了,但是,以后不要再叫我昆布丸了……然后,算了,没有然后了。”

    高岭又缓缓站起来说:“如今的你,已经可以出师了,我自然会信守承诺,但作为礼物的那把弓可不容易取回呢。你得等些时日。”

    “好了,快点起身收拾一下,我听到绘里香的脚步声了。”

    裟罗别过脸去,留下了十年来流下的第一滴自然也是唯一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