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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东别乘风辇 西出回龙桥

    且说太宗认准了吐蕃赞普松赞干布的求婚,迅速诏令礼部尚书江夏王李道宗为主婚使,持节护送文成公主入吐蕃完婚,并御诣孙悟空也随礼部尚书李道宗择时吉期护驾文成公主乘舆吐蕃,孙悟空心中大悦:这回可以名正言顺离开长安了。

    孙悟空前脚回感业寺,禄东赞后脚寻大圣而来,奉上青稷酒、雪莲、雪茄、鹿茸等珍稀佳肴,孙悟空向来嗜酒如命,置酒于大斛之中,顿时禅房满屋醇香,禄东赞一小斛,孙悟空一大斛,对斛畅饮,谈笑风声。

    禄东赞道:“大圣呀,多亏你从中斡旋,殚智竭力相助,皇上方才应允这门亲事,赞普与公主珠联璧合,方成眷属,大圣你可是咱赞普的大贵人呀!”

    “这——俺——老孙晓得,只是三、三——唉——太美中不足啦,惜矣,惜矣!”孙悟空不耐奉承,酒酣情迷之时,惜不自禁地泄漏玄机,道出听者迷茫的话,但闻醉话连篇:“俺老孙欲为你赞普添寿,却偏是太白童子,行方则方,规圆矩圆,随缘遂缘,尽是天数所为,奈何不得,罢了——罢了——”

    禄东赞自然听不懂孙悟空玄虚漫渺的话,只悟出自家赞普有着让人唏嘘的不足,大喜当前,岂生隐忧之心?遂道:“大圣,皇上御点你送嫁,乃我赞普之幸!乃我吐蕃之幸!”

    孙悟空频频点头,道:“去得,去得!”

    禄东赞道:“大圣,可真辛苦你了,好多好多的嫁妆,可真要劳驾大圣悉心周全,竭力遣送了。”

    “小孙头,你要为文成公主送嫁——去吐番!莫不是离开长安?”牡丹仙子从门外探出头来,道:“喂,我也要跟随你去。”

    禄东赞道:“来吧,来吧!”

    “乱掺和!瞧你是无缘的!”孙悟空走出门外,朝牡丹仙子怒怒嘴,折了一朵牡丹花,拿回户里递给禄东赞,问道:“这贱花在吐蕃可以栽植吗?”

    禄东赞左右上下审视,又轻轻闻了闻,心中嘀咕:这么个看似名贵的花,怎么大圣会叫它贱花?遂道:“种不上,种不上!”

    孙悟空有意大声道:“吐蕃人说种不上,没辙,去不成啦!”

    牡丹仙子吼道:“你好个禄东赞,有眼不识牡丹,给小孙头弄糊了。”

    禄东赞手上的牡丹花旋即凋谢了,方知自已沾香而不惜,心生愧疚之憾,果然,牡丹花在吐蕃是栽育不了的。

    吉日已到,良辰之时,一阵阵鞭炮声响彻皇宫,硝烟弥漫,夹着酒的醇香和肉食喷香,浓郁的气息撩拔着赏心悦目的颜面,喜悦的气氛似迎春景象。

    一阵安静之后,“发亲罗——”洪呼三声,豪气冲天,鞭炮声,锣鼓声,笛管声声声惹人心悦;迎婚人,送亲人,贺喜人人人笑眉颜开。

    一辆辆蓬车、一匹匹骏驹、一簇簇华丽衣饰鱼贯地从滚滚浓烈的烟雾中走出,披红挂黄的堂皇华丽,一张张笑脸喜嬉洋洋,一个个衣香鬓影,不似使鬟样子,一蓬蓬朱轮华毂的厢车尽显堂皇大气,一幅幅鲜艳拥旄迎风飘扬,翻展有声……更应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更见雁翱鹰翔,舒袖长空,雄姿翩跹,更是道无阻障,道途万里,时应礼俗,合卺呈祥……

    黄旗凌空飘扬,持节史——“保帅将军”——礼部尚书江夏王李道宗神采飞扬,骑着彪悍的黄鬃马,一手握标抢,一手执缰绳,昂首挺胸,喜悦与威武并蒂着。

    孙悟空和唐僧惜别,相对无言,惟有心相惜。然后和禄东赞坐在最后一辆子车上,有节奏的马蹄声携着他们告别繁华的皇都长安,悠悠的往西而去。

    禄东赞道:“光发亲就用了三个时辰,几百辆车,嫁妆丰厚,都是些黄金白银,玉器翡翠,铜鼎珍珠,凌罗绸缎。”

    “非也,非也!”孙悟空不停地摇头摆手,道:“中华有句训谕:受之与鱼,莫如授之与渔。当今皇上颇具高瞻远瞩的目光,渴望奢华乃情理之中,如何使公主的子孙万代都过上美好的生活,此乃皇上所虑,授渔之法重之又重,老孙也不察其详,到吐蕃方知分晓。”

    “哈,小孙头,我来凑热闹啦,挺好玩的,不来可真不知道这里大好风光呢。”牡丹仙子悄然来到车上,她被原野新鲜的气息熏得娇艳妩媚,楚楚动人。

    “这不是你去的地方,文成公主是去扎根的,才带上这些辅佑,以免后顾之忧。”孙悟空凑近她的耳边,指着前不瞻首的车队,悄悄道:“你只见浮萍花艳,可是人家在水下是扎有根子的,你?唉——叫你受苦,回去吧!”

    牡丹仙子脸一翘,瞥了一眼孙悟空,转过脸对禄东赞道:“大使丞相,你可要多关顾牡丹啊,别委屈了牡丹。”

    禄东赞点点头,道:“那会!那会!”

    孙悟空仰脸道:“得有好处,没好处谁庇护得你?”

    牡丹仙子不再理会孙悟空,沉迷在旷野的壮观和美丽之中。

    马啸啸,车辘辘,昼行夜憩,不觉走了半月。

    这天中午,车马突然停滞不前,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侃大山。孙悟空因为牡丹仙子尾随而来,心中烦恼,闭目养神,嘴里咕噜着晒太阳。当孙悟空半睡半醒,半喜半忧时,心中遂生念叨之情,他咀嚼着平生这一邂逅:是正观音,又非菩萨!?眼前依稀可见黄卷幼妇与紫薇依肩执手的倩影,而今紫薇荣膺文成公主而远嫁易邦远离故土远别黄卷幼妇,此后黄卷幼妇不再有人挨肩而唔哝细语,何等之孤独寂寥,待老孙看看她去!

    孙悟空即便真身而去,路上油然想起黄卷幼妇说过二十年没吃上金犁了,转往万葆庄,付了果款,挑撷了一藤篓金犁子,前往“女眷第宅”,但见黄卷幼妇只身站在门前,伫立着面西微翘着脸,静静的疑思,颜状素妆,微风撩起的流海渗杂了花白的银丝,她眼中的天空飘过的是一朵朵或白或灰的云絮,越过云絮便是湛蓝湛蓝的遥不知高远。

    “正观音,正观音!”孙悟空面对这位黄卷幼妇,也莫名的抠束起来,吱吱唔唔道:“呵,菩萨,俺看你来了,顺便给你捎金犁!”

    “大圣,你不是在送紫娟吗?”黄卷幼妇道,“路上……”

    孙悟空卸下肩上藤篓,道:“路上走着走着,想起菩萨,便回来看正观音,没啥的,捎点金犁,万葆庄的,甜脆!”

    黄卷幼妇转脸迎东,微翘的下巴在轻抽,一阵阵风儿撩起她髻余的头发,斑白可见,她双手捂在胸前,浅浅的笑道:“金犁再见,可不容易二十一载,唉——二十一个可几春秋。”

    孙悟空自是没有领悟黄卷幼妇的思量,就因为她那厚貌深情,宁静悯默,不凑林薮,不擅言谈,惹得他莫名的怜恤,又谁知她殊深轸念的心境,可谓若教眼里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俺也想为紫娟送上金犁。”孙悟空献媚道,“调和口味。”

    黄卷幼妇道:“此去山高路远,风易水新,宜适时弃旧,恋念旧顾,反为不妥,莫作离人之举。”

    孙悟空搁住分犁的双手,心想亦然,旧念伤悲,忘机释怀,逢新而悦。

    “去吧,路遥心近,天涯比邻,望大圣上心始终,善缘善生。”黄卷幼妇道,“去吧!远且安,远且祥,远且惠其一生!”

    孙悟空点点头,惜别了黄卷幼妇,极目回首,虱大的黄卷幼妇晃如空旷尘埃,遥遥渗杂在熙来攘往的尘世中。

    孙悟空不动声色地回到送亲的队列中,没人知晓他的行程。

    此刻,天色转眼黄昏,车马依然不前,车夫纷纷卸鞍放马,马在路边啃草,摆尾昂首,偶尔高亢嘶呜。

    “李大人到——”传令官号呼一声,打破原野的宁静,一阵马蹄声在孙悟空的车前停下,李道宗勒住缰绳,道:“大圣,可遇麻烦了。”

    孙悟空抬起头,睁开蓬松的眼睛,道:“甚的麻烦?这般打紧?”

    李道宗道:“阻滞,天大的阻滞。”

    孙悟空搓搓手,揉揉眼,道:“说来俺听!”

    李道宗详述其因。

    原来,前方要过泾河,此河宽约八、九里,河水平缓,只是不知深浅,一竿不贴底,官道由此贯穿东西,寻常由一百八十艘小艇列成一排横跨河面,由四根铁索窜牵着,小艇上辅以一层厚厚的板材,整座浮桥的木质板材每年都要上二次桐油,此浮桥不知修造于何年,地方官府与居民就这般逐年维护着,代代传承,行车走马稳若平地,从未有危言耸听的传闻。而今,送亲队伍经过这座浮桥,李宗道也出于稳妥考虑,先过十辆马车,罢桥中时,江中泛起漩涡,桥开始摇晃,桥面倾斜,经不起折腾,马自惊恐,人马车礼物全都掉到河中,被漩涡吞噬了,而后漩涡消失,观者大惊。李道宗随后安排十八位壮丁推一架马车过桥,未料重覆旧辙,五十四位壮丁三架马车倾刻坠到江中,苟浮晃悠一下便没了踪影,众人口瞪目呆,心悸惊悚。这回,李道宗亲自督后,举步维谨,慎防纰漏,但见漩涡渐成,水漩飞转,漩孔幽深黝黑,但听“哧哧嚓嚓”的响声,“嘣”的一声,一边两根铁链莫名其妙地被撕断,李道宗坐骑乃一匹匈奴良驹,一跃而起,回头便跑,回到岸边,细细琢磨:这邪门?必有妖怪在作孽?油然想起临行前太宗叮嘱“遇到邪门找孙长老”,即便找孙悟空来议事。

    孙悟空听罢,“哈哈“大笑,道:“难怪老孙眼皮直跳,手发痒,原来是有买卖。”

    牡丹仙子道:“啊——有人卖手段,买口碑,机会等得心发痒。”

    孙悟空也不客气,掏出金箍棒,变根拐杖大小,递给牡丹仙子,道:“老孙就去卖手段,口碑留给你!”

    李道宗驱马在前,孙悟空跟在马后,牡丹仙子一手提着裙矩,一手握着金“拐杖”,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孙悟空边走边想:遇到邪门之事,必遭阻滞,事不现摆,古已有之,待老孙揪出端倪,一窝端掉它。

    孙悟空叫住李道宗,道:“李大人,派人请两位本地上了年纪的老人,要口齿伶俐,言语清晰的,待俺老孙问个明白。”

    不一会,里正送来两位耄耋之年老人,孙悟空拜问道:“两老不要惊慌,我等为皇家送亲,喜庆一场,不会伤害你们,因此所到之处不扰民,但过桥之时遇到了意外烦麻,无缘无故给吞噬了九车嫁妆,一百多条性命,这浮桥怎就这般邪门呢?”

    老者挥手摇指桥的两头,道:“浮桥自我俩爷爷的爷爷便有,桥东西两边各有一座庙宇,须过桥者必先到庙里烧一沓纸钱,方可安稳过桥,总之过桥之人都先烧纸钱,乞丐平民官宦布衣都一样,没有人不烧纸钱就过河的,故这么多年没有不祥之事,至于不烧纸钱就过河,向来没人敢试。”

    “知道了!”孙悟空点点头,命人赠给两位老人红糖枣子,平安送回。

    孙悟空对李道宗道:“遇到麻烦了,人家在索过路钱。”

    牡丹仙子笑着挥掌柔和地比划着,道:“此桥是我架,此路是我开,此庙是我家……”

    孙悟空大呼道:“留下牡丹来!”

    大伙们“嗨”地笑起来,纷纷叫嚷道:“留下牡丹,省把钱!”

    牡丹仙子气得拉起驴脸,翻白眼,嘴怒长。

    孙悟空道:“不说话,人们夸你好哑巴。”

    牡丹仙子气鼓鼓的,道:“小孙头,机会来了,有手段耍给鬼看!”她把金箍棒“拐杖”丢给孙悟空,一边生闷气去了。

    “大家稍安勿燥,稍稍等候,待老孙摆平它“孙悟空走进城隍庙,东瞧西瞧,道:“土地城隍都到哪里去了?”

    “我俩在这!”门外传来声音。

    “进来回话。”孙悟空一屁股坐到贡桌上,回头朝门外看,道:“进来说活。”

    “不敢,不敢!”门外探入二个鬓发不整,满脸污垢的脑袋,从晃得有劲。

    孙悟空“哈哈”大笑,嘲讽道:“自家门都不敢进,娶了个恶媳妇啦?俺看是讨了媳妇不如狗啊!”

    城隍拱手道:“请问上仙是谁?”

    “找个靠山?!倚倚是吗?看看靠得住吗?”孙悟空道:“在玉帝前俺是齐天大圣,在如来前俺是斗战胜佛,在凡间乃孙悟空也!”

    土地睁大眼睛,问道:“你就是孙悟空?齐天大圣?拿如意金箍棒的那位齐天大圣?曾保驾玄奘西天取经的孙悟空?”

    “难道不象?”孙悟空摊开双手,把金箍棒丢在地上,握拳翘起母指,指着他的脸,道:“就是俺老孙。”

    土地连忙抱拳跨进门槛,朝孙悟空行礼:“幸会幸会,盼君盼了一百多年啦!今朝始得相见,实是庆幸!”

    孙悟空不解地问道:“为甚盼俺?非俺能为你排忧解难?”

    土地道:“一百多年前,夷妖酒后嬉娱我俩道:除非齐天大圣,谁都奈何不得。我俩等着盼着,果然给盼到了,你猜到作孽者会是谁?”

    孙悟空“噗哧”失笑起来,道:“畏俺之威何其之多,惧俺之慑不以数计,俺之锋芒风靡多时,没甚猜的。”

    土地点点头,道:“那是,那是!”

    城隍左右顾之,萎萎缩缩地跨过门槛进来。

    孙悟空直截了当道:“俺奉太宗之命送亲经过贵地,这桥明明好好的,为甚吞噬了九车珠宝,拾数匹良驹,百多名壮丁,是谁在作妖?知之从速道来,试图借道营利,从中蛮横作梗,俺老孙抄它祖宗!”

    土地道:“大圣,此乃四水怪所为,我说与你知。”

    这座桥不知建于何年,有说是秦王西征所建,拓疆之后,商贾农牧必经之桥,成年累月官衙与里弄共同维护,纵使朝代更迭,维护方式始终没变,代代传承,西来之人过了这座桥便是进入皇城之地,有龙翔朝晖之意,故名曰“回龙桥”。土地与城隍守护这座桥已有一千年之久,五百多年前,来了四个妖怪:大妖叫横着要,仲妖叫竖着要,三妖称明里收,玄妖称暗里收。把土地与城隍抵走,坐收渔利,这四妖倒也戮力同心,不为谋利而内讧。刚开始,四妖不向玉帝朝贡,土地与城惶向玉帝上奏陈情详述,玉帝派巨灵神纠察过,而后无果而终,不了了了。四妖嗅出窍门,年年诱逼土地和城隍为其朝贡,玉帝得了好处,以为一方太平就不再追查了,终是纵其所欲,养虺成蛇,为害一方,而今肆无忌禅,专横拔邑了。

    孙悟空听后,道:“这四妖擅长糊弄招数,懂点门道,看来不俗。它们住在何处?”

    土地道:“在河伯府中!”

    孙悟空问道:“如何去得?”

    土地遥指门外,道:“河两边都是枣树林,东西两岸各有一棵孖生的枣树,每天亥子丑三个时辰,在枣树根上九尺,左拍九下右拍九下,然后原地前翻三跟头后翻三跟头,叫声:‘喳啦’快快开门。府门即开,就可进去了。”

    孙悟空念叨念叨便紧记住了。随后,孙悟空吩咐李道宗,车骑人马必须在戌时前离开河边百丈,不要惊慌。

    孙悟空待人马车骑安置就序,已是入亥时分,夜静更深,满天星光,大地上朦胧迷茫,偶尔传来夜莺的孤鸣和寒鸦的啼叫,庙廓树影,路形道旁依稀可见,他趁着繁星的辉光,悄悄来到岸边孖生的枣树下,掂量着树根上九尺,左边拍九下,右边拍九下,前翻三翻,后翻三翻,叫道:“‘找打’开门!”,但听“哧哧嚓嚓”响声,府门大开,眼前一片敞亮,孙悟空闪身进去,十几个守门的小妖挡住了去路,质问孙悟空道:“我大王近日未发请柬,你是哪门朋友?”

    “还朋友?”孙悟空道:“孙爷爷是你大王的祖宗,你大王捞了好买卖,连祖宗都要忘啦,还请柬,见你大王去!”

    小妖们听说是大王的祖宗,高兴极了,左护右拥着孙悟空,一股劲地捧着往河伯府走来,边吆喝着边叫嚷着:“大王,大王——祖宗来啦,祖宗来啦——”

    孙悟空在意着洞府走向,细观情景,详察动静,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