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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迷惑乍到神农宫 轻巧一调芭蕉扇

    且说孙悟空被挡在神农宫门外,百般焦虑,千般烦躁,俩绿衣童子好歹不让他进宫,他不好使手段,只好硬磨烂缠,奉承谄媚的话说了一大摊,就是不项用。他不断地踮脚翘首,朝神农宫里张望,他不解地问俩绿衣童子,道:“牡丹仙子可真是神农大帝的千金?”

    俩绿衣童子答道:“那当然,咱自家人,哪有不晓得?”

    “我可是你牡丹姐姐的故交。”孙悟空一语双关道,“齐天大圣孙悟空也!能门开一面吗?”

    “阁下不过孙辈,还毋奉!更不行,要是位翁辈的,礼若有奉,尚可酌量酌量。”俩绿衣童子摇摇头道,“别怪我俩两副面孔,守责与恭敬并行不悖,作孙辈的可要自尊自重,读懂并遵循规则,莫生随性举措。”

    孙悟空听罢,也觉在理,无可奈何自言自语道:“当年祖师怎不让老孙姓祖呢?唉,纵是姓了‘祖’相对这门槛也要给堵了。”他只好端在门的前面,托腮抓脑门,翘首窥视神农宫了。

    “哈,小孙头,老爷子有请。”牡丹仙子“嚯”闪般地出现在孙悟空身后,拍了一掌道,“走吧!”

    孙悟空轻易地尾随牡丹进入神农宫,走进宫门时,但听牡丹仙子吩咐俩绿衣童子道:“迎客松,迎宾竹你俩记着,以后小孙头来作客由他进来吧。”

    迎客松和迎宾竹俩童子毕恭毕敬,道:“遵命。”

    孙悟空边走边嘀咕起来:未曾与神农大帝谋面,更不知此君辈份,首先要弄清神农大帝辈出几份:长辈拜个师,平辈唤个弟兄,晚辈俺老孙更好说话了。遂旁敲侧击道:“牡丹姐姐,令尊岁更几何呀?”

    牡丹仙子道:“只记得每年四月二十六是我爹的华诞,年庚他自已也记不清了,这事我就说不上来。”

    孙悟空闻言,心中没底,口中地“唔唔”的吱应。

    孙悟空愈走步履愈轻盈,愈来愈感到心中舒坦,眼前一片清新,环境幽雅,山野黛绿如洗,清辙如画,馥郁花香,萦绕熏蒸,柔和的阳光,和碧绿的山川都给滋液渗漉,扑鼻如缭,泌人肺腑,精神激昂,犹想当年管辖蟠桃园时,纵然淋漓花开,亦没这般催人熏陶,惹人迷醉。

    但见一簇童子围绕着一位壮汉,每人手肘上扣着一个竹篮,竹篮里有的装着芽胚,有的装着嫩叶,有的装着枝条,有的着花瓣……壮汉高大魁梧,俯脸弄着手中的活儿,肩上挂着一条汗巾,偶尔执上汗巾沾抹脸上的汗水,汗巾在不经意地左右换肩,呢喃的轻声叨语,吸引着众童子们,以至孙悟空和牡丹仙子靠近他们而不觉察,其实童子们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大汉轻缓的话语。这时牡丹也却步耸立,默然无声,孙悟空见牡丹仙子一改颜面,也只得静待四顾,但见物色变动,悄然无声,色泽黯然更迭,浮香袅娜,飘拂涌动,花颜鲜艳,嫩若蝉翅,凝珠若滴,晶莹剔透,招蜂诱蝶,百虫寻芳,巡香而至,花蕊聚缘。

    壮汉埋头弄着他的活儿,似捉花魂,疏枝导叶,侔色揣称,按部就班,万维有序。

    有诗赞神农大帝:九农田功惠泽长,百谷饱腴盈丰餐,承平水土乾坤扬,功参元造耀华章!

    “爹——”牡丹轻呼几遍道。

    良久,壮汉抬头,迎着牡丹笑道:“好,好啦!我把小绵袄凉在一边啦。”然后挥挥手,围绕着他的童子陆续退去,牡丹走过去,扣上大汉的手肘,脉脉含情地仰视着大汉道:“爹,歇歇吧!”

    大汉仰脸而笑,憨厚道:“呵呵,就歇歇吧!”

    “爹,要拜谒你的人精给你带来了。”牡丹朝孙悟空挥挥手,道:“小孙头,快来,快来。”

    孙悟空也只是入乡礼随,朝大汉拱手叩头,道:“老孙初涉贵府,不知上尊辈份,莫怪老孙粗俗,恭请赐教。”

    “哈哈”大汉笑道,“我这伏羲氏从没奢靡大雅之堂,不求闻达,辈份从未计量,只记得当年我等弟兄姊妹,有约:女娲造人,我造物,我普惠了人,兄长太阳太阴又眷顾与我,姊妹同心,互相搀扶,知其辈出,不知经年。”

    孙悟空听罢,心中发愣:眼前的伏羲氏可是高辈份呢,这么算来牡丹仙子还长于自已,不知则矣,知则……瞠目结舌,心中自觉愧疚,自知卑微,谦恭道:“原来先尊就是神农大帝,晚辈巧得际遇,甚是幸会!今晚辈送文成公主成婚,已到赤岭,天气不蹴行程,逢雪遇寒,欲借芭蕉扇一用,细问才知扇主已归咎上尊名下,恭候关照,行个方便。”

    “好说!”神农大帝非常爽快,道:“牡丹,叫天苴来吧!”

    牡丹仙子抽身道:“好啦!”

    牡丹仙子走后,孙悟空好奇地问道:“神农帝君,牡丹姐姐是帝君第几位闺阁?她常说是女娲娘娘的童子,从未泄露过你是她的父亲,为甚这般谦逊?”

    “哈哈,这就是我的乖女儿呀!”神农大帝笑着道,“女娲妹子儿孙好多呢,可儿大不由娘,都谋富贵去了,没肯留下相伴,长年孤单,说话的人都没有,牡丹呱呱坠地时给女娲妹子要去了,是她姑姑一手扯大的,偶尔回来也当是窜过门,尔后的琼葩也随了她姑姑,天下生恩不重养恩重呀,我这个做爹的自然就疏离了。”

    孙悟空心中慨叹:啊——这娃子原来是有背境的,难怪落拓不羁,娇不掩矜,贵气横溢,雅而不俗。

    突然传来“我不去,我不去“的声音,又接着传来牡丹洪亮的声音“去去便回,又不挠你甚的,那么不开窍”

    但见牡丹牵着一位俏丽的紫衣女子走过来,走近神农大帝前那紫衣女子甩掉牡丹的手,快步靠近神农大帝,道:“爹,今岁己开了一回,未有再开的先例,我可是不想去啦!”

    “我的宝贝,离开父母的儿女,父母都会多一份爱心,你看牡丹姐姐事奉她姑姑多年,为父莫不想她,每提你姐牡丹,你们都妒忌她,而今有机会让你离开一阵父母,怎的又不肯了呢?”神农大帝一把那紫衣女儿拉到膝边,抚着她的手,注视着地的脸,慈祥道:“天苴,我的乖乖,你就再去呼一下铁扇仙吧,爹爹拜托乖乖了!”

    “那——我去去便回。”天苴撒娇,并瞥了一眼牡丹仙子,道:“我好不是留恋荣华富贵的人呀。”

    牡丹仙子怕天苴.反悔,故笑而不语。

    孙悟空一听,事成矣,该抽身了,赶忙向神农大帝答谢,道:“有劳天苴,老孙谢谢神农大帝,后会有期!”

    神农大帝点点头,道:“好走,好走!”

    孙悟空抽身出门,牡丹紧紧牵着天苴的手,天苴一步一回头,道:“爹,天苴很快就回来。”可真是人生难料,世事莫测,天苴这一别神农宫,再也回不来了。

    路上,孙悟空夸奖起神农大帝来,道:“你爹一点架子都没有,有求必应,实在难得,令老孙钦佩呀!”

    “我爹本来就没有架子,还摆个啥?”牡丹仙子道,“普天下万物倚我爹而生,百般存靠,兴荣仰赖,无不丰泽厚惠,裨益匪浅。然几多庙宇,攘括世间堂皇,不曾见我父神农一锥之座,供者又是何人:声色犬马,貌相彪悍,岸然威仪,摆腔作势,似乎可有斤两。祈祷者求之何言:千般谄谀,万般恭维,祥愿五花八门——添福添寿,添子添孙,仕途亨通,财富斗进,腾达之心,从未知足,四季香火不断,而我父神农劳苦有谁体恤?世间脸面怎么这般偏颇?”

    “世间无布帛菽粟,人神帝皇更无异,是你令尊惠普了它们。”孙悟空叹道,“令尊不愧百谷鼻祖神农大帝,开崡演奥天尊也!”

    他仨人很快来到翠云山,刚到芭蕉洞胤祀坛,天苴逼不及待地扎根长叶,但见苞蕾从茎叶中渐渐长出,吐着一串花儿,朵朵花儿倚果而开,姹紫嫣红,芬芳馥郁。孙悟空看呆了,道:“原来蕉儿是一边挂果一边携花的玩儿,奇妙!只恐神农处有。”

    话音未落,但听山门“吱嚓”地打开,洞里亮如白昼,一股浓郁的脂膏味幽然涌出,款款走出一位身着纳锦云袍的女子,身材修长,步履轻盈,步步莲花,裙绡拗动,婀娜卓约,身后左右紧紧地跟随着两位童子。

    孙悟空一眼认准这女子就是铁扇公主——牛兄的发妻——他的嫂嫂,更是利益的冤家,此刻如愿见上她,满脸惊喜,逼不及待地跨越洞府门槛,大步流星地窜到铁扇公至面前,双手作揖,道:“嫂嫂,小叔有礼了。”

    铁扇公主一怔,轻轻抚胸,嘴角边掠过微微的抽搐,道:“悟——空——孙、悟空!还是小叔子?!”

    “嫂嫂吉样!”孙悟空依旧举着作揖的手,道:“嫂嫂,小叔悟空拜访嫂嫂,有礼了!”

    “唔——”铁扇公主伸出抚在胸前的手,举手微颤着撩开额前的流海,轻轻道:“且攸点儿,叔叔这般有礼,纵是你嫂子,惟恐也担当不起呀,一别数载,竟也记得有嫂嫂,叔叔这一鞠,屈就了脊梁,可莫损折了你嫂嫂,可真是难为叔叔了,叔叔别来无恙呀?”

    铁扇公主轻巧的一番话,句句抽在孙悟空的脸上,扎进心里,他竟也一时语缀乍舌,无话陈表,干瞪眼睛。

    牡丹仙子自是不知他们之间的隔阂,乃至结下弥深的梁子,洒脱地掺和道:“原来是故知,难怪这般客气,那般找我爹,莫不兜圈子了?”

    铁扇公主打量一下牡丹仙子,又扫描一眼孙悟空,一话双关道:“好呀!好个大圣叔叔,带个妖精,多逍遥呀,终于长见识啦!好好——几千年也总算长大了,好不容易呀!带给嫂嫂见识见识,太有心啦!”

    “呼哟,我牡丹有脸面,有心肺,可不是妖精,公主可要认准罗。”牡丹仙子翘嘴瞪眼,道:“可别抵毁我,我可是名门闺秀呀!”

    铁扇公主浅笑道:“呵,大圣叔叔脸面光鲜,心肺善良,依附的何曾是妖精?!”

    铁扇公主的话象鞭子一样抽在孙悟空的脸上,撕心般的抽搐,孙悟空惟有奉迎道:“嫂嫂气韵优雅,宽宏大气,可真是得道之人,悟空此番有劳嫂嫂了。”

    铁扇公主一针见血道:“叔叔自是惦记起嫂嫂那把扇子,除了这闹心的还有甚招惹叔叔呢?”

    孙悟空苦笑道:“嫂嫂聪慧,可真是说对了,悟空惭愧!”

    牡丹仙子道:“听说你那把神扇好神奇,就借给我们用用,保证奉还。”

    铁扇公主的目光在孙悟空和牡丹仙子的颜面上溜达,一阵短暂的忧虑,依然欲言又止。

    “嫂嫂,只管放心,三天之内务必奉还。”孙悟空道,“出家人不打狂话,纵使得黄金千两,不如得季布一诺,悟空不堪于季布一俗夫吧。”

    “叔叔多心了,你嫂子没那份担忧。”铁扇公主浅笑,道:“你们可不容易来一趟,看却热闹,一走便是冷清,牡丹你就留下来,与我聊聊天吧。”

    “我要开开眼界,瞧瞧这把扇如何神奇奥妙,就让天苴陪你吧。”牡丹仙子快嘴,道:“我跟着小孙头,瞥促还你扇子,让你更放心了。”

    “胡扯,老孙一向有借有还,何曾赖过。”孙悟空道,“嫂子,悟空借用一时,速去速回,尽快还你扇子罢了。”

    话已说到这份上,铁扇公主略带沉吟,还是缓缓侧过身,俯首垂睑,左手挥袖掩面,右手掌贴唇,张嘴伸舌,吐出一枚戒指般玲珑的小扇子,落在纤纤灵巧的玉掌之中,随之喷出一道七彩奇光,眨眼即逝,扇在掌心神奇变大,孙悟空看在心里,暗暗赞叹:真是天下瑰宝!

    铁扇公主双手奉上,嘱咐道:“叔叔,好生拿好吧!”

    “谢谢嫂嫂!”孙悟空双手接过扇子,心中念念于怀:大功告成,天助我也!快点走吧!!遂道:“老孙尽快还嫂嫂便是!”即便转身出门。

    铁扇公主也礼仪有节,款款莲步送孙悟空走出洞府时,又意味深长道:“悟空,你嫂嫂心中有叔叔,可真不知叔叔心中可有嫂嫂?”

    “有、有、有!”孙悟空频频点头,却杨尘辗雾而去。

    诗曰:世间恩怨本离奇,原无了断又逢提,只因牟利多纠葛,相珉化冤和趋利。

    路上,牡丹仙子不解地问:“小孙头,铁扇公主怎的变成了你嫂子,这马屁拍得顺骝,我觉得蹊跷?”

    孙悟空好生得意,夸耀道:“老孙当年与铁扇公主夫君牛魔王系拜把弟兄,就这么一层贴亲关系,你都看到了人家好生善待老孙吧。”

    “有面子,可怎么不见你牛哥接待你,哥们碰面酒肉相投,好不快活,我也便一睹你牛兄的彪悍英姿,豪迈气魄。”牡丹仙子道,“还扇时,呼上你牛兄,让我看看天下美人是配怎样英姿的郎君?”

    孙悟空闻言,如芒在喉,哽塞无言,咽声沉默,埋头垂目,只管赶路。

    他俩一前一后走着天路,随后的牡丹仙子不停地念叨着:“等等我,等等我。”孙悟空只作听不到,保持着一段距离,手中握着扇,思绪联篇,千番滋味绕心头,疚愧之心油然而生。

    临暮时分赶回赤岭城,李宗道听到孙悟空归来,果然带回一把神扇,都来瞧瞧,开开眼界。

    篝火旁,孙悟空卖弄起神扇来,要么让它变大,要么使它变小,要么叫它变绿,要么唤它变黄,扇子依咒变化自如。

    李道宗自是信这扇子的神奇奥妙,班令:二更就寝,五更开膳,黎明卷席撒帷帐,见朝阳即便起程赶路。

    大家即便就寝,一夜无话。

    清晨,天气依旧寒冷,人人裹着脖子,抱着脑袋,只见呼出的气白皑皑的,人人心里热乎乎的,都等待着孙悟空把这寒潮扇走。

    旭日初升,李道宗下令起程赶路,人马车篷开始挪动,彼此传唤着“一会就暖和了”。

    孙悟空走在最前,牡丹仙子随后,一会便到了山顶,但见朝晖赤彤彤的——红得鲜嫩,红得艳丽。

    孙悟空跨开马步,摆好姿势,右手握扇,左手挥掌,口中念念有词,但见扇子渐渐变大,变成门扇般大的芭蕉叶,孙悟空紧牢牢地握住扇杆,挥起来,躬身一扇,再躬身一扇,复躬身一扇,一躬身接着一躬身,一扇紧接着一扇,牡丹不知孙悟空扇了多少扇,但孙悟空心中数着数,加之用劲,他闭着眼,心中却是惦着数局,循规有矩的。

    倾刻间,西北边传来呼啸的朔风声,白茫茫的渐渐地逼过来,接着东西两边也泛起了白色霭雾,遮掩了蓝色的天空,滚滚的棉絮铺天盖地而来,夹杂着簌簌的声音,浇在脸上冻飕飕的,洒落在山野间,转眼间白皑皑,晃如裹上白纱缎,半个时辰便累积一尺之高,呵——竟然下起了铺天盖地的大雪,好一个玉琢银装场景!

    “小孙头,冻死我了。”牡丹仙子冻得卷缩起来,道:“这般怪异,下的棉絮,操起来却是水!”

    孙悟空抓上一把,捏在手中,道:“这是雪!怎么会下起雪来?扇着扇着把雪招来!真是扇出损招来了。”他举目四顾,但见雪花纷飞,白漭漭极目无边,面前可见的愈积愈厚,惘然不知所措,发起呆来。

    “啊——雪,啊——雪!”牡丹仙子一阵兴奋,忽而象泄气的皮球,道:“冻死我了。”

    人马解甲卸鞍,放缰束圈,重新技蓬安坑,生火取暖。

    牡丹蜷缩着身子,不停地罗嗦着,道:“小孙头,这吐蕃我不去了,送我回长安吧。”

    “不回!”孙悟空气不打一处出,道:“不就是冻点吗,又没僵死你了,不回!”

    “小孙头,我求求你啦,送我回长安吧!”牡丹仙子无力道,“把我冻僵了,你以后见我爹怎么交代呢。”

    孙悟空恰逢烦躁,听了这话反而顾虑起来:可真是愧对牛兄,要是牡丹仙子也给冻僵了,神农不好再见,更是不好向女娲娘娘交待,送她回长安,先省一份心,也便从长计较。便道:“好吧!“

    孙悟空收起扇子,裹上牡丹,用金箍棒一挑,便回长安,自此吐蕃一带难以栽育花卉牡丹,原于此,这是后话不提,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