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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乌云惨淡》

    “大哥啊呜呜呜......”蜷缩在丁母怀抱之中的丁小妹见到了在清晨赶回家中的丁途抽泣着说道“爹...被一群坏人给抓走了....大哥呜呜”丁途站在自家院子当中,看这满地的狼藉还有坐在地上无助哭泣的娘亲和小妹,还有眼角带着淤青的阿公和抽泣叹气的阿婆,心中压抑的怒火久久不能平静。

    昨夜,一家老小已然收拾好锅碗瓢盆,准备就寝以明日更有精神的干活。只是前院的门并未关死,想着为可能会回家的大儿留一道门。当全家都已然要进入梦乡,前院突如其来一声砰的巨响,丁屠户立马就惊醒了,起身查看,起初以为是大儿回来了只不过动静大了些,片刻后以为是天上的一声惊雷炸响,可马上屋外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一大片脚步声。

    “快醒醒!”丁晃摇动在一旁熟睡的妻子“有人来了”

    丁母起身迷迷糊糊的往窗外看去只得见的隐隐约约有好几道火把黄澄澄的在晃动。

    再一看,那些人身上穿的赫然是衙门中的官服!

    丁母满脸惊恐“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待会出去了,你什么也别说,听到了吗?”丁晃只是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便披上衣物下了床榻。

    “咚咚咚咚”门被他们敲的震天响。一家老小统统被惊醒了过来。

    “官府办事,还不出门?”

    丁晃两手轻轻推开大门,家中的老小全部站在门框之后,随后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又将门给合上,将身后的家人于身前的官差用自己隔开。

    为首的那位官差看着走出来的是丁晃,神情戏谑:“老子说是哪位屠户有这等胆子,不曾想是咱们丁晃啊!哈哈哈哈,不知道你可否还记得我林秋啊?当初你那拳头可是差点将我的鼻子都给砸歪呀哈哈哈。”林秋本是西市上名声败坏的地皮流氓,后来花钱买了一个城中耀武扬威的差吏官,进了本该关押他这种地痞流氓的城中狱吃起了官家饭。

    丁晃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还有,你会记下从前一脚踹的半死不活的路边的狗名吗?”

    “哈哈哈哈哈”林秋不气反笑“城尹大人命我等来追查从你这日日去往城中挑送肉货的那个小鬼,快把他喊出来”

    “他昨日就离开我这,去临川府谋差事了。”丁屠户冷漠的作答。

    “哦?我不信会有这般巧的事啊。”林秋道

    “信不信由你,我说的就是事实。”丁晃双手交叉抱胸,门后的一家人神色担忧,丁小妹看着娘亲“他们是来抓二哥的吗?可是二哥昨天早上用早餐的时候就不见了呜呜呜”丁母用手安抚着小妹,可是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件事可不是老子听你一张嘴便能解决的!”林秋回过身,一招手“把这围了!再给我进去搜!一个虫子也不能给我放出去了!”

    林秋身后的一群官差听得号令便直接往院子之中的各间屋子鱼贯而入,房中传来无数物件摔落摔碎破裂的响声,屋外的天空在此时也炸起一道惊雷,好似和鸣。

    原地只剩下林秋与丁屠户四目相对,林秋还是眼神戏谑:“丁晃啊,怎么你会落在我手里呢,哈哈哈哈。”片刻之后,官差们重新聚拢回来,并没有发现人影,他们手中举起的火把将每个人的脸庞映的暗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丁屠户身后的中,就像是狼群在饿上了数天而终于瞥见最为炙眼的羊群。

    丁晃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我早就说过他走了!”大吼一声,丁晃张开双手护着自家的这扇门,因为门后是家人。

    “我不信啊。”

    随后数位官差一同上前想要将丁晃按下,丁晃终究还是从前的那个人,抽出一巴掌就将第一位官差给抽了个天旋地转,他只觉得脑袋之中似乎有一部分属于他的记忆消失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随后丁晃又一拳头砸在另一位上前的官差脸上“我说了他不在我这里!不要动到我的家人!”这位官差顿时面目扭曲,目眦欲裂。

    众官差见状倒是生出了三分胆怯,没有人胆敢再上前去了。

    林秋大怒:“一起上啊!你们干什么吃的?”一脚踹在正在悄悄往后挪步的一人屁股上,使得他整个人向丁晃倒去,丁晃正当伸出脚想将他踹回,周围的官差便一拥而上将丁晃死死围住,一众人围在一处好似在做斗兽之争,丁晃极力抗争,却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众人所制服,死死的按跪在地上。随后官差便涌进了屋中,立即便传来了丁母的尖叫、阿公的哀嚎,是在反抗之中遭了狠毒的官差一拳砸在眼眶、还有不绝于耳的丁小妹的哭喊声,随后一家人都被赶出了屋子,老天像是破了一个窟窿似的继续在往人间泼水,一家老小或站或蹲或跪在雨中。

    随后,林秋还有搜查的官差走出房门,丁晃眼神中的愤怒即将溢出,即将喷薄而出:“人呢?你找到了吗?可以放开我们了?”林秋站在屋檐下避着雨,倒像是他成了这处屋子的主人。

    俯看着跪在地上的丁晃缓缓开口:“罪民丁晃,违抗官府、殴打官差、蓄意隐瞒,押回去听候庭审!”

    丁母爬起身来向林秋求情话还未开口就被另外的官差一把推倒在地,望着丁晃被押着离去的背影哭的嘶哑,丁小妹惊吓的已然只能抽泣,二老只是呆呆的走回屋内开始收拾破烂,叹气声停不下来。

    随后一群人便消失在漆黑的雨幕之中,留下的只有泥泞的脚印。

    丁途双脚发软,坐在平日里全家一同吃饭的长凳上,就在前日还是一家连带陈述七人,其乐融融。

    今日好像天塌下了一角。他颓坐在长凳上,思考为什么陈述什么都不和自己说,思考为什么自己昨日在书院耽搁了没有回到家里,没有保护好娘和小妹。愤怒这群官差的行径!恨不得当场将他们统统撕了!往日遇到事,自己都是去找陈述帮自己出主意,可他现在!他现在去到哪了连句真话都没有告诉我!该怎么办.....

    今日原本是书院休沐的时候,丁途失魂落魄的回到王夫子屋前,王子恭诧异的看着这位平日里大大咧咧、脑袋确实不太灵光的弟子出口问道:“丁途?怎又来了?”丁途双腿重重的跪在地上对着王子恭行礼:“夫子,求解惑...”

    丁途于是将夜里家中发生的事情全与王夫子讲了一通。

    王夫子右手扶额,叹息:“哎,若是没猜错的话,你的那位述哥儿应该和前几日一把火烧了食为天的人牵扯的不浅”

    “他早早的走了是在保护你家,唉,是那官差实在是可恨,以公谋私抓了你的父亲。”

    “你如今好好的回家照料你的家人,我今日便写上一份讼书明日便到景城的衙门处为你父亲击鼓鸣冤。”

    丁途现在双目无神,披头散发,似是听懂了,对着王夫子重重的再行了谢礼,便转身离去了。

    王夫子看着他这般模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浓厚的乌云,已经再一次笼罩到了整个景城,十几年前的那一场乌云到了今日依然覆盖在他今日的心头。

    王子恭研墨,洗笔,铺纸,提笔,成书,笔走龙蛇,气宇轩昂,刚劲的每一笔每一画都在宣泄着多年来的郁结。

    城中狱,如今算的上清净。

    往日中有着此起彼伏的惨叫与咒骂声,叫的是不能再遭受痛苦,骂的是狗官陷害自己锒铛入狱。丁晃被七荤八素的捆在审讯犯人的柱子上,后背上是一道道惨红的伤痕,林秋正提着长着倒刺的鞭子,一道一道的甩在丁晃身上,每一鞭下去,便会从丁晃的皮肤中,血肉中抽出一部分的残破血肉,每一鞭下去,林秋还会将鞭子往一旁的盐水桐中浸泡片刻再提起甩在丁晃皮开肉绽的背上。

    林秋看着丁屠户痛苦不堪的模样大笑:“哈哈哈,你曾经的威风去哪了?当时我不过是在你那摊位周围与小娘皮嬉闹!怎么轮的到你出手教训我害的我颜面扫地?哈哈哈哈”说罢又是一道狠狠的鞭子抽在丁晃的背上。丁晃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怎么能睡呢?”林秋提起那桶因为沾染鞭子上的附着鲜血已然变成淡红色的盐水,另一只手将丁晃的脑袋提起,将桶中的盐水与血液全部灌进了丁晃的鼻腔。

    丁晃几乎要被这股盐水所呛死,开始剧烈的咳嗽、抖动,原本刚猛的外表已经变得虚弱不堪,但是醒了过来。只听的林秋继续说道:“我还没审你呢?着什么急?”又将剩下的盐水泼在丁晃的背上,冲洗着在脊背上的伤口、血液,又是阵剧烈的抖动。

    “你看你多壮实的身子,我总觉得我这鞭子抽下去会遭你那浑身子肉卡着呢”

    “好好洗洗,可别满身血垢的。”

    原来这一通下来只是林秋个人所为的私刑。

    “好了,你就说说你家中的那位送肉货的少年?不说的话你怕是走不出这城中狱哦”

    丁晃气息微弱,口中喃喃,林秋兴致盎然的凑上去听他嘴里说些什么:

    “操...你妈...杂种”

    林秋笑容更甚,莫约半个时辰后转身出了审讯的屋子,外头站着的便是司狱官王屯。

    “大人,他嘴倒是很紧,但是嘴越紧,就越说明那个小鬼有问题,我们的推断没问题”王屯微微点头,林秋继续说道“只不过,在下并不明白为何一件纵火案会引得如此关注?”

    王屯瞟了林秋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林秋眼神依然恭敬:“是。”心中却是给老子摆什么官谱?你娘的

    “大人,不知这丁晃该如何处置?”

    王屯略微思索:“罪不至死。”

    林秋颔首,看着阴暗的地板,开口回复道:“是。”

    罪不至死,该如何?我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