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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薄暮离津处》

    众人今日见得在罟镇作威作福这么多年的方老爷今日竟然被吓的尿都尿了一地,实在是叫得咱一群泥腿子开了眼。谁说的强龙难压地头蛇?这方老爷再横能有官家横不成?众人看这方老爷在对官老爷率先出手一众人马反而被一个女子教训的人仰马翻,明眼人看出这两位官老爷是为游浪出头的,也确是好奇这游浪不就是之前那口口相传的鱼妖吗?怎的和官老爷攀上了。莫不是鱼妖有那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的本领?这一切都成了罟镇百姓在茶余饭后的谈资。

    陈述越烦带着如今重获新生的游浪,三人在罟镇的商铺、食店还有药店转了一圈,补充了日后路途所需要的储备,而不逛不知道,罟镇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店家是一样没落下,而且这罟镇上一大半的店家都是方家的资产。一打听也才知道,方家几乎囊括了大半个罟镇的地产。陈述只觉得方必才所说的自己就是这的天,所言非虚,即使方必才只不过是偏居一隅的井底之蛙。

    而陈述三人踏步走进那些个铺子,那些个掌柜的个个噤若寒蝉,恨不得给脸埋进手中的账本之中,生怕惹得这二位‘官爷’的不悦,甚至于好些个掌柜连陈述递交过去的钱币都不敢收下,还要陈述将钱两强塞给他们,那场面就像陈大官人在强买强卖一般。

    准备好了路途所需的储备,游浪走在前,陈述越烦跟在其后。游浪走起路来踏的步子也直了不少,一路上的镇民见了他也没人敢对他的外貌生出鄙夷之色的。

    陈述看着身前的游浪,心中想到若是日后方家回过味儿来,将自己冒充的身份识破,游浪岂不是又将落入方家的掌控,方家到时候的报复只会更加狠毒,要带他一起走吗?可跟着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陈述扭头只见得越烦心情似乎还是不错,手里端着一碗罟镇特有的手打鱼子糕,皮薄馅厚,一口咬下,鱼子滑入舌尖,独特细腻的鱼子在舌尖鼓动,散发出特有的气息,咬碎鱼子混合着稻香的外皮,独一无二的口感,越烦是被这罟镇特有的美食所折服,心情自然是不错。

    越烦也转头道:“干什么?尝一个不?”说罢便伸手捏住一个递给陈述。

    陈述连连摆手“我身上的鱼味还没散呢,游浪你吃不?”

    游浪接过鱼子糕,试探的咬下一口“哇,味道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有人不吃是他的损失。”越烦高高昂起鼻尖。

    “日后若是再想吃也就难了,现在不吃的话,以后也便不会想起这个的味道。”陈述有些扫人兴致的说道。

    越烦反驳:“切,尝过味道,有过体会就好!”

    陈述不再回答,由游浪带路,三人到了罟镇停放那些船只的渡口,一杆旗帜立在眼前“方波津”。

    此时已天色将晚,只有寥寥几片渔船还荡在水面,风波津里头常年住在此看守船只的渔家也升上了袅袅炊烟,日头已有半个掉入水中。

    日融西江烫晚霞。

    陈述是打算乘舟走水路,如此一来既不会非常劳累,还可以加快赶路的速度。

    游浪自告奋勇地轻轻叩响此处渔家的木门,“来了!”房中传来稚嫩的童声,片刻之后,手里端着碗嘴里还扒着米饭的孩童侧身将房门推开,他鬼头鬼脑的打量着前来的三人。

    游浪正要开口:“小儿,将你家.....”

    在他看见游浪之时惊呼:“阿公!鱼妖来了!”吓的手中碗一哆嗦砸落在地,碎了个零散,扭头就带着哭腔往屋中跑。游浪话到嘴边却再开不了口,吞下了话,神色黯淡的退到陈述二人身后。

    屋中的老翁听闻孙儿的哭喊,放下碗筷也就匆匆赶出来了,小儿一头扎进老翁的怀抱,头也不敢扭动。

    今日在方家门前发生的大事,可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罟镇,老翁也没少调笑那方必才的懦弱无能,只能欺压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自然是知道那鱼人身边是跟了两个城里来的官老爷的,只是想不到这天还没暗,官老爷就到这来堵自己的门口了。老翁眼珠子转动看见领头的官老爷背后的横刀,不禁咽了口口水。

    陈述略有些无奈,似乎自己已被这些百姓当成了什么洪水猛兽。其实细想下来也是,镇民们对方家平常的高人一等最多是感到不满,而对游浪则是惊惧,他们驱赶游浪便是与他站在了完全的对立,而陈述自己用官家的身份去帮助游浪,景城就对官老爷与百姓的压迫可见一斑,是以对立的身份去帮助了他们眼中对立的人,虽说是方家先动手,但也是以暴制暴将方老爷打服,再在横刀威胁下解开了游浪的奴隶身。

    陈述对方家是步步紧逼,不断火上浇油,不断激怒方必才直到击溃他的底线,从而使他出手制服方必才是被迫反击,在一众镇民眼中看来是官府的威严受到了挑战而还击的。但其实这都是陈述和越烦一步步的计划,一切都是为了是游浪得到一个公理上的自由身,同时能够让方必才颜面扫地。本是一箭双雕,不过镇民对游浪的恶意,从来都不是因为他是什么贱奴,而是他生来就有的鱼鳞皮,是他生来就异于常人的惊耸外表。

    陈述从怀中掏出两块银锭,抛到这老翁怀中,老翁痴痴握着银子,眼珠里印着的都是银子的影子。

    “我们要乘你的船,选艘结实的,事后会再给你钱两。”

    老翁不管怀中小儿有多不愿,挣开小儿为眼前的官爷带路。

    最终三人登上了一艘带有船篷的船,陈述开口对老翁说:“看你还要在家中照看孙儿?”

    “啊...对是的官爷”老翁答。

    “游浪,你可会驾船?”陈述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啊?”游浪反应了半响,越烦对着游浪使了个眼色。“会!我会!”游浪连忙答道。

    “我自己有人会开船,你就留在这吧。”

    “这....”老翁看着眼前这面相好似书生的官人面露难色。

    “钱两照样给你。”陈述继续说道“我叫董大海,我若没回来可以去景城找我。”陈述继续掏出怀中的那块腰牌展现给老翁。

    越烦看着陈述面色如常,心中嘀咕,男人的嘴真不能信。

    老翁听此喜笑颜开,也便颔首答应下来。交待了一遍如何检查保养船只就转身回到屋中,老翁一进屋便摸着孙儿那只剩前头两缕发髻的头,乐呵呵地哄着“明儿阿公可要给你买糖人喽!”

    “我要鱼子糕!”

    “好好好,阿公也要上两坛美酒,哈哈哈哈”

    三人先后上了船,游浪站在船尾解开了系着船只的绳子,游浪回首再看了一眼罟镇,这个鬼地方,走了!握紧长篙冲着岸边一推,船只载着三人离岸而去,荡起阵阵波纹,向着那缕坠落地平线的日光追去。

    夜间,水面起江雾,江上有孤舟。雾中行舟,点起一盏黄澄澄的渔灯,陈述两人这几日都没有如何好好的合眼休息,而游浪作为三人中唯一对驾船一事精通的人,一篙一篙的拨动,船只划开水面,风掠过面庞,俯身看了看在船篷之中睡去的两人,虽是漂荡在水面,游浪却平生第一次感到安稳,若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