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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暗斗

    文帝要为嘉宁举办一场盛大的宫宴,在即将到来的八月初一。

    在那晚的谈话之后,接下来这几天文帝并没有召见嘉宁,同样也没有召见弥渡的使者周扬尘。

    长安的风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的迷乱了。

    嘉宁公主离开不过五个月,整个势力格局就乱的无法理出头绪。唯有一点,这所有的乱麻,只要他出面,只要文帝表露出一个态度,便可让许多人迅速站队。

    是选择辅政多年颇有政绩的公主,还是选择即将进入舞勺之年可以正经授太子冕袍上朝听政的太子殿下,这个结果,不仅仅关乎嘉宁和明元,还关乎着那些分别站在他们身后的势力。

    公主殿下已经回来几天了,陛下就在当天见了她一次,此后几天都未再召见。这个消息令长安的乱流更加汹涌,公主党人人自危,太子党摩拳擦掌,其他人冷眼旁观。

    而就在这个紧要的关口,陛下竟然要为公主的回归举办一场盛大宫宴?

    墙头草们又开始犹豫了。

    太子虽是正统,可公主向来得陛下的偏爱,这么多年都不曾减弱分毫,现在还不是站位的时候啊!

    尹相坐在下手,等着文帝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不敢乱动。

    这些年来公主辅政令人放心,一些眼皮子浅的就唯公主马首是瞻,却忘了公主始终只是辅,而不是主。

    文帝,才是真正的主。

    “消息现在到哪儿了?”王座上,文帝淡漠开口问道。

    尹相掐着指头算了算道:“明后日便可到惊神城。”

    “嗯——宫宴可准备好了?”

    “陛下放心,是臣妇亲手督办的,断不敢误了陛下的事儿。”

    文帝略略抬头瞄了一眼尹相,这位年近知天命的南唐第一相,在他面前谦卑恭逊,大气都不敢喘。

    “丞相,你对如今的朝堂有什么看法?”文帝身体斜着后靠,语气多了几分闲聊般的轻松。

    “老臣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的选择。”尹相奉承了一句,态度越发谦卑。

    文帝笑了笑,“孤今日要听你的想法。”

    周灵帝时,灵帝问左大臣:你觉得如今朝堂上的大臣们都一心么?

    左大臣刚直不阿,回答:诸王环伺,臣心不稳。

    周灵帝恼怒左大臣,认为他在嘲讽自己没有当好皇帝,于是把左大臣送上了绞台。

    文帝不是周灵帝,从不轻易杀臣子,但尹相也不是左大臣,他回道:“陛下明鉴,老臣以为,如今放眼望去,党派林立,各为其利。但这局势虽乱,却是因为陛下您的仁慈所致,您的仁善使得众臣敢于表露想法,而您的慈爱使得公主殿下仍能居住在宫中。要想把纷乱的朝局拢到一处,是要陛下您来做决定的。”

    这话说的颇为圆滑又暗有所指,文帝突然笑了一声,吓得尹相心中一个咯噔,但却听到文帝道:“行了,下去吧,看看宫宴办的如何了,别出什么岔子。”

    “诺!”尹相把心放回肚子里,恭敬地退出殿外。

    而在大长公主府,魏擎再次无奈的开始劝说尹洛。

    他与张家小姐的婚期定在了九月初八,大吉。

    但这位新郎官在公主回来之前如何绝望落寞,现在就有多么兴奋癫狂。

    尹洛并没有拒婚的打算,他是甘愿成为嘉宁的棋子,成为尹家和张家之间的纽带,甘愿娶张子颜的,虽然他从未见过张家二小姐,也没有任何情愫可言。

    但政治联姻,一向如此,谁管当事人的感受呢!

    只是尹洛这情绪反差太大,未免叫人觉得诧异。

    张家并不是好糊弄的人家。

    “张子玉如今已经重新执掌魁末军,我还以为,我们这些人中,第一个会掌握大权的,必然是姬坞隐呢!”魏擎轻声感叹了一句,似是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尹洛。

    公主殿下最早聚集起来的小辈势力圈中,数得上尹洛家世第一。他大长公主府虽然沾着皇亲的名头,但却是没有太大实权的。

    尹洛咧起的嘴角收了收,眼中露出几分阴霾来。

    他不怎么喜欢张子玉,连带着从前没有见过张子玉的尹洹都被影响的不喜欢他。

    尹洛轻哼了一声道:“没办法,谁让他爹得宠呢!”

    “你爹也得宠。”

    “那不一样!”尹洛反驳,“我爹是丞相,他爹是从三品,而且这么多年就没再上进过一步,陛下虽偏宠,但跟我爹是不同的。”

    “行行行。”魏擎不和他争执,“反正他张子玉如今执掌魁末军,已经是殿下手中最大的制胜点了。”

    尹洛颇为不忿,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要我说,你娶了张子玉的妹妹,以后他就是你大舅哥,你的情绪得控制一下,别到时外面乱象未平,我们自己人先内讧,那时候,殿下会杀人的。”

    她真的会杀人的。

    魏擎和尹洛心里清楚,尹洛恼怒又愤懑的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也不知道,姬坞隐如今如何了。”魏擎生硬的转移话题说着。

    姬坞隐两年多前就被派往北方,而今只和殿下单线联系,他们也就偶尔能从女官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罢了。

    那些女官们口风很紧,即使是他们这样的心腹,都难多得到一丝额外消息。

    而令人惋惜的是,八大女官之首青书已不禄。

    青书的葬礼被安排到八月初五,宜安葬。

    忠义王,王葬。

    以王葬规格送葬显然与礼不和,青书只是一位三品女官,他父亲只是下祭司,在唐国,祭司的地位不同于别的国家,重要性年年下降。

    尤其是公主执政这些年,国典祭祀已经渐渐由礼部取代,而最重要的是,唐国内现在是没有王的。

    当年周氏崩,诸王乱,唯有东周、西夏、南唐、北越四个王由王称帝,而韩国、宋国等虽然也称国,但却只能称王而不能称帝。

    而在称帝的四国中,唯有南唐是完全去王的状态,这不仅是皇室对氏族的妥协,同样也是氏族对皇室的妥协。是双方的互相忍让才形成了目前的局势,甚至连当年从王位上退下的、真正的王,都没有用王葬规模,而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官,凭什么?

    是要践踏氏族尊严么?

    暴风雨前的阴沉笼罩了整个长安,而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八月初一的宫宴如期举办。

    丞相夫人坐在嘉宁下首,穿着鸦青色着织的压领正装,慈眉善目,替嘉宁招待着一众的夫人小姐。

    宫宴宴请的还有氏族子弟和诸臣,由魏相奉和魏擎父子二人作陪。

    百花宫中,里外都热闹非凡。

    女人间争奇斗艳,男人们暗思浮动。

    嘉宁身穿一身绛色宫装,雍容华丽,面庞上保持着一抹淡笑,却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

    “殿下,张二小姐来了。”苍竹弯腰附耳道,殿门处,一个湖绿色的身影渐行渐近。

    张子颜与其母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加英气,尤其是那双眉,颇有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这让她看起来较其他女子多了几分不同。

    在回长安的路上,嘉宁与张家的队伍有一段路同行,但为了避免身份暴露,她鲜少路面,因此与张子颜只有几面之缘。张子颜只知道这位是一位贵女,却不知道对方竟然就是兄长口中那位如神仙人物一般的公主殿下,因此在看到嘉宁的瞬间,她怔楞了一下,连忙行礼,面色竟有几分古怪。

    嘉宁对她倒是颇为客气,亲自起身扶起,带着比方才真心的笑容道:“二小姐快起来,先前因不得已,本宫隐瞒了身份,二小姐莫怪。”

    “臣女不敢!”张子颜忙道,她生于边塞,长于边塞,性子较长安贵女的骄矜不同,自是大气豪放许多。

    “来人,将二小姐的案几挪过来。”嘉宁吩咐了一声,转头笑道:“你刚来长安,难免眼生,若是觉得孤单了,就来宫里陪陪我。”

    说着,嘉宁解下腰间的青玉递给了张子颜。

    “殿下!”张子颜受宠若惊,“臣女不敢!”

    “无妨,你拿着,以后出入宫门需要信物,拿着它,没人敢拦你。”

    这方发生的事情落在周围夫人小姐眼中,不由高看了张子颜一眼。事实上,她父亲是陛下的宠臣,她哥哥是如今魁末军新的大将,未来可期。她这样的身份,如若不是因为从边塞惊神城而来,那必然是和丞相家武威大将军家的子女比都不弱几分的。

    更何况,如今她许给了丞相府三公子,下个月就要完婚,这位张家二小姐,可是未来长安贵妇中最顶层的人了。如今再受到公主殿下的重视,这身份,更是水涨船高。

    谁不知道,如今公主殿下和太子的地位之争虽未摆到明面上来,连这两位主子也没有红脸,可在他们背后的势力,可早已交锋无数次了。

    公主殿下自幼与张子玉一同长大,天然获得了张家的好感和被动支持,如今张二小姐嫁入尹相府里,那这尹相,是不是已经默认选择了公主殿下呢?

    一时之间,想通了这一层的夫人们都坐不住了,一个个望着嘉宁的目光再次热烈了几分。

    张子颜坐到了嘉宁身边,从小习武养出来的直觉让她突然感到一种被饿狼环伺的错觉,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公主殿下,却只能看到对方侧脸上那一抹冷淡疏离的浅淡笑意,不着眼底。

    原来兄长说,公主殿下不好接近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