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探访福利院
“叮——叮——”
五人正围着茶几吃午饭，手机铃声响了。
“哪个的？”
卓元露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家乡话问道。
没人回答。
“叮——叮——”
手机又响了两声，这时大家都看向干饭人龙迪尔，声音明显是从他裤兜里发出来的。
“仙人板板，接咯再吃嘛，又莫得人跟你两个抢。”
卓元露嫌弃地怼道。
龙迪尔这才反应过来，放下筷子用手擦了擦嘴。一看来电显示，他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别说话，都别说话……”他转而接起了电话，摁下免提键：“喂，马叔啊，在客户家里打高尔夫球呢，刚刚才听到。”
这是销售常用的套路，让潜在客户觉得自己业务很红火，客户圈子也有档次。
“在哪打高尔夫呢？”
“啊？”
这突如其来的反问，把龙迪尔考住了，他哪打过什么高尔夫呢！
龙迪尔看了看正在旁边啃骨头的棒槌，灵机一动：“那个……我在一位客户家里签合同呢，他家有只狗叫高尔夫，正被主人暴打呢。”
棒槌抬头望着他，龇牙咧嘴地发出了“哼”的怒音。
一旁的叶真佑也乐了，低声嘀咕道：“‘打高尔夫’居然可以这么解释。”
“你啥时候来一趟吧。”
电话里那位被他称作马叔的人说道。
“行，马叔，你要再了解了解我们的服务是吧？”
“不用，直接来签合同，已经决定找你们做了。”
龙迪尔一下跳了起来，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拳头，嘴型像是在咆哮，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憋得可真难受。
他强忍住内心的兴奋，尽量以平和的语气说道：“这样，马叔，我吃了午饭就过来，你等我。”
“行。”
“那回头见。”
挂断电话，龙迪尔喊道：“艹！尼玛终于拿下了。”
龙迪尔入职半年，转正三个月，这是他即将签下的第一个商业单。半年的努力和等待，大家都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恭喜啊，迪尔，付出终有收获。”叶真佑笑嘻嘻地给他夹了一块肥肠：“奖励你的。”
“谢谢佑姐。”
虽然年龄比龙迪尔小4岁，但她温婉淡定又有大将之风，让人忍不住想叫她“姐”。
“恭喜啊，龙哥。”
秦空也“识相”地送上祝福。
“露姐，佑姐和秦空都做了表率，你对弟弟没点啥表示？”
龙迪尔调侃道。
“表示啥？！奖励你吃完饭给老子把碗洗干净。”
卓元露同他说话一直都是这样，相爱相杀，不怼不欢。
“迪尔，等会儿你去签合同的时候，把秦空也带上。”张洛河转而对秦空说道：“把客户的需求弄清楚，回来再商量对策。”
签单是龙迪尔的事儿，而具体实施以前都落在张洛河身上。秦空刚进来没两天，张洛河就敢让他独立面对客户，这是一种莫大的信任。
“好的，老板，我一定做好相关记录。”
张洛河点了点头。
“对了，大家别忘了，明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个周六，我们要去福利院哦。”
叶真佑提醒道。
每月的最后一个周六，去所辖社区福利院探望那里的儿童，是公司坚持多年的传统。这个传统，当然是由张洛河定的。
作为刑调所的老板，张洛河未婚未育，但非常关注下一代的成长。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孩子们需要的是陪伴，而不是几百块。”
……
下午2：30。
阑珊路23号。
这是位于浮城南边的小型联排别墅群，能住在里面的人即便不是顶级富豪，也身价不菲。
别墅外停着一辆老式黑色奔驰轿车，开这种车的人作风一般都比较老派。
摁下门铃，一位50多岁的绅士站在玄关处迎接他们。之所以说是绅士，是因为即便在家里，他依然穿着白衬衣，打着红领结，仪表堂堂地接待自己的客人。
这个中年男人叫做马龙，体态瘦削，手里拄着拐杖，手腕上那只江诗丹顿十分抢眼。他早年间继承了父亲的遗产——一家高端手表店，直到现在仍然十分富有。
走过玄关，来到一楼大厅。房间里的家具颜色深暗，每一件看起来都像古董。花瓶、留声机、老式电话，甚至是烟灰缸都很有那味儿，看得出来房子的主人是个讲究人，或者……喜欢装B。
“注意别碰到了，万一被碰瓷怎么办？”
龙迪尔扭头提醒着初来乍到的秦空，刚转回去就一脚踢在靠在墙边的一幅画上。
二人瞬间懵掉了！
这该不会是从拍卖会上竞拍回来的大师名作吧？
“没关系，这是我爱人画的。她不是名画家，不值钱。”
老马龙说道。
二人舒了口气，坐在沙发上。
“大致情况我已经跟小龙沟通过几次，之所以选你们做还是看重张总的名声。”
“谢谢马叔，这个单子将由张总亲自完成，绝对能达到您的预期。您瞧，这是我们张总的首席助理——秦空先生，别看他年龄小、穿着也随意些，前几天那起王坚博士的案子，就是他给警方提供的破案思路，相当的牛！”
龙迪尔一边说一边朝着秦空竖起了大拇指，虽然有些夸张，但也基本符合事实。
秦空偷偷地打量了龙迪尔一番，他穿着白衬衣和西裤，而自己穿着体恤和牛仔裤，确实有些随意了。
“既然是这样，老朽就放心了。我再重申一下我的主要诉求，老朽的爱人出轨了，老朽希望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出轨的详实证据！”
最后一句话，马龙特意加重了语气，似乎有些话没说出口，但又只能点到为止。
马龙的爱人是一个人工智能机器人，根据《人类与人工智能婚姻法》的规定，人类和人工智能的婚姻是一夫一妻制，人工智能机器人在婚姻里享受和人类同样的权利和义务。
人工智能女人和真正的女人相比，唯一的区别就是不能给你生孩子，其它方面甚至比真正的女人还“女人”！
“好的，先把合同签了吧。今天是周五，下周一您来一趟公司，把资料给我们，调查就可以开始了。”
龙迪尔将合同递给马龙。
秦空能够察觉到，他的手在轻颤，毕竟是自己的第一单啊。就像苦追了半年的女孩，终于接收了你的表白。
马龙也没有忸怩，干脆利落地签下了合同。
……
晚上回家，一身疲惫的秦空躺在床上，客厅里依旧是熟悉的麻将声。
“碰起。”
“清一色。”
“海底捞月。”
……
各种专业术语，不断传入秦空的耳朵里。但此刻，他正在回想着老马龙下午曾说过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尤其是那句：我希望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出轨的详实证据！
调查的本质是为了揭开事实真相，但老马龙……他又回想起老马龙说这话时的神态和语气，翻译过来似乎更像是：我不管她出没出轨，我就要她出轨的证据！哪怕真的没有，你们得会来事儿啊！这不就是我花钱雇你们的原因么？
思来想去，秦空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怕对方是人工智能，能结婚就证明“两人”是有感情的。作为丈夫，怎么可能如此“渴望”老婆出轨呢？
“滴滴滴——”
秦空的手机响起，是王安诺给他发的微信。
-哥，在忙吗？
秦空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他比人小4岁，人却总叫他哥。
-安诺，你以后叫我秦空就可以了。
-好嘞，秦空哥。我在酒吧里，你要不要来嗨，都是美女哦。
越是跟王安诺接触，秦空就越觉得他跟传闻中的学霸相去甚远，一个打扮怪异，成天泡吧的人，怎么会被说成是学霸，这是天大的误会啊！
-我就不来了，明天还得早起。你爸妈的脑机合成手术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听林叔叔说，下周一就会做。
王安诺口中的林叔叔，就是人工智能研究院的院长林太宇。
-别担心，他们会好起来了。
-好，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
次日早上9：30。
“咚——咚——咚——”
一阵有节奏的敲钟声响起，是闹钟响了。
秦空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今天是周六，同事们约好了10点去福利院。
秦空家离福利院有1小时的车程，但以他的驾驶技术40分钟就能赶到。听叶真佑说，院长是一个富有爱心的中年女人，和张洛河是多年老友。
周末早晨的街道上，车辆比平时少很多。秦空顶着烈日朝福利院飞奔而去，送外卖时练就了一身“闪转腾挪”的技术，在赶时间时派上了用场，连续变道超车让他轻松将共享单车甩在身后。
在拐进一条小路后，向前100米，光明福利院的大门出现在他眼前。
透过大门，他看见叶真佑正在操场上带着孩子们做游戏，张洛河则在一旁看着，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
操场外的小汽车上，卓元露和龙迪尔正在清理物资，这些都是今天给孩子们准备的。秦空没去打扰他们，也不想搬东西，他径直走进了福利院内。
这栋楼共四层，食宿、上课、娱乐的地方都包含在内。二楼有几间大教室，其中一间孩子们正在上少儿英语课，秦空循声走到教室外，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向内望去。
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正在上课，地上摆了很多教学用的道具。她蹦蹦跳跳地带着孩子们做英文游戏，肢体语言极为丰富，表情生动夸张。当有学生不按套路出牌时，这位老师每次都能耐心且巧妙地将他们拉回到教学中来。
天呐！
这需要多么大的耐心和爱心啊！
看着这些只有四五岁、乳声乳气的孩子，秦空暗自感叹。
“你好。”
一个温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空扭头一看，是一位50来岁的中年妇女，举止得体、表情恬淡。
“你好，我叫秦空，是洛河刑调所的。”
“欢迎你，我是福利院的院长，姓杜。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
“你好，杜院长，我前几天才到所里上班。”
杜院长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教室里那位英语老师：“她是我们福利院里唯一的全职英语老师，名叫林珑玉，英文名Vivian。”
“林老师真是厉害，这些小不点们可太难伺候了。”
秦空由衷地敬佩道。
说话间，下课铃声响起，孩子们从教室里冲了出来。
“哥哥，你好。”
“哥哥，你是谁？”
……
他们一个个热情地向秦空打招呼，这让他感到受宠若惊。
“哥哥，给你。”
一个小女孩最后从教室里走出来，递给他一颗太妃糖。毫无疑问，这是爱心人士捐赠的。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啊？”
秦空蹲下问道。
“我叫蔺思雨，蔺相如的蔺，思考的思，下雨的雨。”
虽然只有5岁，但小女孩的口齿清晰，肥嘟嘟的脸蛋着实惹人爱。
秦空轻轻掐了掐她的小脸：“谢谢思雨，等会儿哥哥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蔺思雨微微点了点头，头顶的冲天辫也跟着晃了起来：“那你知道我住在哪吗？”
没等秦空说话，蔺思雨便抢答道：“我住在4楼402房间。”
“好，我待会儿去找你。”
“一言为定。”
蔺思雨跑去找其他小伙伴了。
秦空起身，看着手里的太妃糖，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思雨是我们这儿最乖、最懂事的孩子，她给你糖代表她喜欢你哦。”
年轻的英语老师林珑玉走了出来，她白皙的脸上淌着汗珠、泛起红晕，像这样上完一节课，任何人都得脱一层皮。
刚才没认真看，直到现在秦空才发现，这位林老师其实是人工智能机器人，智能芯片是由ADK公司生产的。
“林老师，辛苦了，我叫秦空。”
“你好，秦先生。”
“林老师，人家是刑调所的。”杜院长介绍道：“你们聊吧，我出去找张总说说话。”
说完，杜院长便离开了。
“林老师，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上课方式。”
“孩子门太小，想让他们听话就得寓教于乐。”
“不累吗？”
“谈恋爱累吗？”林珑玉反问道。
在这个时代，人工智能谈恋爱，甚至和人类结婚，都已经很普遍了。
谈恋爱？！
秦空哪知道累不累，他才18岁，连女孩的手都没摸过，还是个纯情少年郎。
“不累，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会累呢？”
年轻男孩在比自己年长的女人面前，总喜欢装出一副情场高手的样子，不想表现得像一张白纸，
哪怕对方是机器人呢！
“对啊，我爱这些孩子们，和他们在一起就是我喜欢的事，所以也不会累。”
看着她灿烂的微笑和满满的活力，秦空似乎也被感染了，暗道：“做你的学生真好！”
“走吧，去操场上，应该要发放物资了。你们刑调所捐赠的，多谢了。”
林珑玉快步朝操场走去，秦空紧跟其后。这个女人就像早晨八九点钟太阳，带给人温暖和希望。
操场上，孩子们在两张现搭起来的桌前排起了长龙，叶真佑、卓元露、龙迪尔正在依次为他们发放物资，有衣服、袜子、玩具、零食。
桌子的斜后方，张洛河正和杜院长愉快地交谈，看得出两人的关系匪浅。
待物资发放完毕，张洛河一行人向院长、老师和孩子们告别。秦空则提着一个口袋，独自返回了福利院四楼，寻找402号房。
刚走进走廊，他便看见一个小女孩正从一扇门内探出头来望眼欲穿，小女孩也一眼就看到了他。
“哥哥，哥哥……”
蔺思雨一边喊一边朝他挥手。
秦空也向蔺思雨挥了挥手，一路小跑到她身前：“这是给你的礼物。”
口袋里装着T恤、零食，还有一个奥特曼公仔。
“谢谢，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年纪虽小，但蔺思雨很有礼貌。
“做人一定要守信，说到就要做到。”
“嗯。”蔺思雨拿出奥特曼，用手抚摸着包装盒：“哥哥，我害怕的时候，它能保护我吗？”
啊？
你指的是奥特曼吗？
拜托，它只是个玩具。
而且待在福利院里，有什么可害怕的？
秦空躬身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脸：“当然可以，奥特曼可以打败所有怪兽。”
“那我就不害怕了。”蔺思雨点了点头：“哥哥，以后我还能见到你吗？”
秦空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以后我会常来，还会给你带小礼物。”
“我不要小礼物，哥哥来就是我的大礼物。”
这一刻，秦空感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从来没感觉到自己如此被需要过。
……
回家的路上，回想起福利院里的一幕幕，秦空发现这里的孩子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原本以为，从小缺少父母关爱的孩子应该是内向的、忸怩的、自闭的、无法沟通的。但恰恰相反，与普通家庭里的孩子相比，福利院里的孩子们似乎有着更加开朗的性格，对外人的接纳程度远超想象。
如果说普通家庭的孩子是温室里的花朵（秦空除外），那么这里的孩子便是荒原上的野草。虽然没人悉心呵护，但野草却有着极为旺盛的生命力，任何困难都压不垮它们高昂的头。
秦空甚至觉得，这些孩子更像他的同类。
五人正围着茶几吃午饭，手机铃声响了。
“哪个的？”
卓元露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家乡话问道。
没人回答。
“叮——叮——”
手机又响了两声，这时大家都看向干饭人龙迪尔，声音明显是从他裤兜里发出来的。
“仙人板板，接咯再吃嘛，又莫得人跟你两个抢。”
卓元露嫌弃地怼道。
龙迪尔这才反应过来，放下筷子用手擦了擦嘴。一看来电显示，他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别说话，都别说话……”他转而接起了电话，摁下免提键：“喂，马叔啊，在客户家里打高尔夫球呢，刚刚才听到。”
这是销售常用的套路，让潜在客户觉得自己业务很红火，客户圈子也有档次。
“在哪打高尔夫呢？”
“啊？”
这突如其来的反问，把龙迪尔考住了，他哪打过什么高尔夫呢！
龙迪尔看了看正在旁边啃骨头的棒槌，灵机一动：“那个……我在一位客户家里签合同呢，他家有只狗叫高尔夫，正被主人暴打呢。”
棒槌抬头望着他，龇牙咧嘴地发出了“哼”的怒音。
一旁的叶真佑也乐了，低声嘀咕道：“‘打高尔夫’居然可以这么解释。”
“你啥时候来一趟吧。”
电话里那位被他称作马叔的人说道。
“行，马叔，你要再了解了解我们的服务是吧？”
“不用，直接来签合同，已经决定找你们做了。”
龙迪尔一下跳了起来，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拳头，嘴型像是在咆哮，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憋得可真难受。
他强忍住内心的兴奋，尽量以平和的语气说道：“这样，马叔，我吃了午饭就过来，你等我。”
“行。”
“那回头见。”
挂断电话，龙迪尔喊道：“艹！尼玛终于拿下了。”
龙迪尔入职半年，转正三个月，这是他即将签下的第一个商业单。半年的努力和等待，大家都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恭喜啊，迪尔，付出终有收获。”叶真佑笑嘻嘻地给他夹了一块肥肠：“奖励你的。”
“谢谢佑姐。”
虽然年龄比龙迪尔小4岁，但她温婉淡定又有大将之风，让人忍不住想叫她“姐”。
“恭喜啊，龙哥。”
秦空也“识相”地送上祝福。
“露姐，佑姐和秦空都做了表率，你对弟弟没点啥表示？”
龙迪尔调侃道。
“表示啥？！奖励你吃完饭给老子把碗洗干净。”
卓元露同他说话一直都是这样，相爱相杀，不怼不欢。
“迪尔，等会儿你去签合同的时候，把秦空也带上。”张洛河转而对秦空说道：“把客户的需求弄清楚，回来再商量对策。”
签单是龙迪尔的事儿，而具体实施以前都落在张洛河身上。秦空刚进来没两天，张洛河就敢让他独立面对客户，这是一种莫大的信任。
“好的，老板，我一定做好相关记录。”
张洛河点了点头。
“对了，大家别忘了，明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个周六，我们要去福利院哦。”
叶真佑提醒道。
每月的最后一个周六，去所辖社区福利院探望那里的儿童，是公司坚持多年的传统。这个传统，当然是由张洛河定的。
作为刑调所的老板，张洛河未婚未育，但非常关注下一代的成长。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孩子们需要的是陪伴，而不是几百块。”
……
下午2：30。
阑珊路23号。
这是位于浮城南边的小型联排别墅群，能住在里面的人即便不是顶级富豪，也身价不菲。
别墅外停着一辆老式黑色奔驰轿车，开这种车的人作风一般都比较老派。
摁下门铃，一位50多岁的绅士站在玄关处迎接他们。之所以说是绅士，是因为即便在家里，他依然穿着白衬衣，打着红领结，仪表堂堂地接待自己的客人。
这个中年男人叫做马龙，体态瘦削，手里拄着拐杖，手腕上那只江诗丹顿十分抢眼。他早年间继承了父亲的遗产——一家高端手表店，直到现在仍然十分富有。
走过玄关，来到一楼大厅。房间里的家具颜色深暗，每一件看起来都像古董。花瓶、留声机、老式电话，甚至是烟灰缸都很有那味儿，看得出来房子的主人是个讲究人，或者……喜欢装B。
“注意别碰到了，万一被碰瓷怎么办？”
龙迪尔扭头提醒着初来乍到的秦空，刚转回去就一脚踢在靠在墙边的一幅画上。
二人瞬间懵掉了！
这该不会是从拍卖会上竞拍回来的大师名作吧？
“没关系，这是我爱人画的。她不是名画家，不值钱。”
老马龙说道。
二人舒了口气，坐在沙发上。
“大致情况我已经跟小龙沟通过几次，之所以选你们做还是看重张总的名声。”
“谢谢马叔，这个单子将由张总亲自完成，绝对能达到您的预期。您瞧，这是我们张总的首席助理——秦空先生，别看他年龄小、穿着也随意些，前几天那起王坚博士的案子，就是他给警方提供的破案思路，相当的牛！”
龙迪尔一边说一边朝着秦空竖起了大拇指，虽然有些夸张，但也基本符合事实。
秦空偷偷地打量了龙迪尔一番，他穿着白衬衣和西裤，而自己穿着体恤和牛仔裤，确实有些随意了。
“既然是这样，老朽就放心了。我再重申一下我的主要诉求，老朽的爱人出轨了，老朽希望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出轨的详实证据！”
最后一句话，马龙特意加重了语气，似乎有些话没说出口，但又只能点到为止。
马龙的爱人是一个人工智能机器人，根据《人类与人工智能婚姻法》的规定，人类和人工智能的婚姻是一夫一妻制，人工智能机器人在婚姻里享受和人类同样的权利和义务。
人工智能女人和真正的女人相比，唯一的区别就是不能给你生孩子，其它方面甚至比真正的女人还“女人”！
“好的，先把合同签了吧。今天是周五，下周一您来一趟公司，把资料给我们，调查就可以开始了。”
龙迪尔将合同递给马龙。
秦空能够察觉到，他的手在轻颤，毕竟是自己的第一单啊。就像苦追了半年的女孩，终于接收了你的表白。
马龙也没有忸怩，干脆利落地签下了合同。
……
晚上回家，一身疲惫的秦空躺在床上，客厅里依旧是熟悉的麻将声。
“碰起。”
“清一色。”
“海底捞月。”
……
各种专业术语，不断传入秦空的耳朵里。但此刻，他正在回想着老马龙下午曾说过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尤其是那句：我希望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出轨的详实证据！
调查的本质是为了揭开事实真相，但老马龙……他又回想起老马龙说这话时的神态和语气，翻译过来似乎更像是：我不管她出没出轨，我就要她出轨的证据！哪怕真的没有，你们得会来事儿啊！这不就是我花钱雇你们的原因么？
思来想去，秦空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怕对方是人工智能，能结婚就证明“两人”是有感情的。作为丈夫，怎么可能如此“渴望”老婆出轨呢？
“滴滴滴——”
秦空的手机响起，是王安诺给他发的微信。
-哥，在忙吗？
秦空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他比人小4岁，人却总叫他哥。
-安诺，你以后叫我秦空就可以了。
-好嘞，秦空哥。我在酒吧里，你要不要来嗨，都是美女哦。
越是跟王安诺接触，秦空就越觉得他跟传闻中的学霸相去甚远，一个打扮怪异，成天泡吧的人，怎么会被说成是学霸，这是天大的误会啊！
-我就不来了，明天还得早起。你爸妈的脑机合成手术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听林叔叔说，下周一就会做。
王安诺口中的林叔叔，就是人工智能研究院的院长林太宇。
-别担心，他们会好起来了。
-好，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
次日早上9：30。
“咚——咚——咚——”
一阵有节奏的敲钟声响起，是闹钟响了。
秦空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今天是周六，同事们约好了10点去福利院。
秦空家离福利院有1小时的车程，但以他的驾驶技术40分钟就能赶到。听叶真佑说，院长是一个富有爱心的中年女人，和张洛河是多年老友。
周末早晨的街道上，车辆比平时少很多。秦空顶着烈日朝福利院飞奔而去，送外卖时练就了一身“闪转腾挪”的技术，在赶时间时派上了用场，连续变道超车让他轻松将共享单车甩在身后。
在拐进一条小路后，向前100米，光明福利院的大门出现在他眼前。
透过大门，他看见叶真佑正在操场上带着孩子们做游戏，张洛河则在一旁看着，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
操场外的小汽车上，卓元露和龙迪尔正在清理物资，这些都是今天给孩子们准备的。秦空没去打扰他们，也不想搬东西，他径直走进了福利院内。
这栋楼共四层，食宿、上课、娱乐的地方都包含在内。二楼有几间大教室，其中一间孩子们正在上少儿英语课，秦空循声走到教室外，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向内望去。
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正在上课，地上摆了很多教学用的道具。她蹦蹦跳跳地带着孩子们做英文游戏，肢体语言极为丰富，表情生动夸张。当有学生不按套路出牌时，这位老师每次都能耐心且巧妙地将他们拉回到教学中来。
天呐！
这需要多么大的耐心和爱心啊！
看着这些只有四五岁、乳声乳气的孩子，秦空暗自感叹。
“你好。”
一个温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空扭头一看，是一位50来岁的中年妇女，举止得体、表情恬淡。
“你好，我叫秦空，是洛河刑调所的。”
“欢迎你，我是福利院的院长，姓杜。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
“你好，杜院长，我前几天才到所里上班。”
杜院长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教室里那位英语老师：“她是我们福利院里唯一的全职英语老师，名叫林珑玉，英文名Vivian。”
“林老师真是厉害，这些小不点们可太难伺候了。”
秦空由衷地敬佩道。
说话间，下课铃声响起，孩子们从教室里冲了出来。
“哥哥，你好。”
“哥哥，你是谁？”
……
他们一个个热情地向秦空打招呼，这让他感到受宠若惊。
“哥哥，给你。”
一个小女孩最后从教室里走出来，递给他一颗太妃糖。毫无疑问，这是爱心人士捐赠的。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啊？”
秦空蹲下问道。
“我叫蔺思雨，蔺相如的蔺，思考的思，下雨的雨。”
虽然只有5岁，但小女孩的口齿清晰，肥嘟嘟的脸蛋着实惹人爱。
秦空轻轻掐了掐她的小脸：“谢谢思雨，等会儿哥哥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蔺思雨微微点了点头，头顶的冲天辫也跟着晃了起来：“那你知道我住在哪吗？”
没等秦空说话，蔺思雨便抢答道：“我住在4楼402房间。”
“好，我待会儿去找你。”
“一言为定。”
蔺思雨跑去找其他小伙伴了。
秦空起身，看着手里的太妃糖，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思雨是我们这儿最乖、最懂事的孩子，她给你糖代表她喜欢你哦。”
年轻的英语老师林珑玉走了出来，她白皙的脸上淌着汗珠、泛起红晕，像这样上完一节课，任何人都得脱一层皮。
刚才没认真看，直到现在秦空才发现，这位林老师其实是人工智能机器人，智能芯片是由ADK公司生产的。
“林老师，辛苦了，我叫秦空。”
“你好，秦先生。”
“林老师，人家是刑调所的。”杜院长介绍道：“你们聊吧，我出去找张总说说话。”
说完，杜院长便离开了。
“林老师，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上课方式。”
“孩子门太小，想让他们听话就得寓教于乐。”
“不累吗？”
“谈恋爱累吗？”林珑玉反问道。
在这个时代，人工智能谈恋爱，甚至和人类结婚，都已经很普遍了。
谈恋爱？！
秦空哪知道累不累，他才18岁，连女孩的手都没摸过，还是个纯情少年郎。
“不累，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会累呢？”
年轻男孩在比自己年长的女人面前，总喜欢装出一副情场高手的样子，不想表现得像一张白纸，
哪怕对方是机器人呢！
“对啊，我爱这些孩子们，和他们在一起就是我喜欢的事，所以也不会累。”
看着她灿烂的微笑和满满的活力，秦空似乎也被感染了，暗道：“做你的学生真好！”
“走吧，去操场上，应该要发放物资了。你们刑调所捐赠的，多谢了。”
林珑玉快步朝操场走去，秦空紧跟其后。这个女人就像早晨八九点钟太阳，带给人温暖和希望。
操场上，孩子们在两张现搭起来的桌前排起了长龙，叶真佑、卓元露、龙迪尔正在依次为他们发放物资，有衣服、袜子、玩具、零食。
桌子的斜后方，张洛河正和杜院长愉快地交谈，看得出两人的关系匪浅。
待物资发放完毕，张洛河一行人向院长、老师和孩子们告别。秦空则提着一个口袋，独自返回了福利院四楼，寻找402号房。
刚走进走廊，他便看见一个小女孩正从一扇门内探出头来望眼欲穿，小女孩也一眼就看到了他。
“哥哥，哥哥……”
蔺思雨一边喊一边朝他挥手。
秦空也向蔺思雨挥了挥手，一路小跑到她身前：“这是给你的礼物。”
口袋里装着T恤、零食，还有一个奥特曼公仔。
“谢谢，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年纪虽小，但蔺思雨很有礼貌。
“做人一定要守信，说到就要做到。”
“嗯。”蔺思雨拿出奥特曼，用手抚摸着包装盒：“哥哥，我害怕的时候，它能保护我吗？”
啊？
你指的是奥特曼吗？
拜托，它只是个玩具。
而且待在福利院里，有什么可害怕的？
秦空躬身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脸：“当然可以，奥特曼可以打败所有怪兽。”
“那我就不害怕了。”蔺思雨点了点头：“哥哥，以后我还能见到你吗？”
秦空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以后我会常来，还会给你带小礼物。”
“我不要小礼物，哥哥来就是我的大礼物。”
这一刻，秦空感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从来没感觉到自己如此被需要过。
……
回家的路上，回想起福利院里的一幕幕，秦空发现这里的孩子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原本以为，从小缺少父母关爱的孩子应该是内向的、忸怩的、自闭的、无法沟通的。但恰恰相反，与普通家庭里的孩子相比，福利院里的孩子们似乎有着更加开朗的性格，对外人的接纳程度远超想象。
如果说普通家庭的孩子是温室里的花朵（秦空除外），那么这里的孩子便是荒原上的野草。虽然没人悉心呵护，但野草却有着极为旺盛的生命力，任何困难都压不垮它们高昂的头。
秦空甚至觉得，这些孩子更像他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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