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病友交流会
上午的阳光很是惬意，空气里的花草清香和林中的虫鸣鸟啼让苏赋情不自禁的伸了个拦腰，也让苏赋骨子里那种没由来的寒意消失殆尽。
走过去找了个稍微远点的地方坐下，那些人的声音也真切起来。
“今天上午我们又在此相聚，我们在这里反思过往。”看起来像是组织者的人背对着喷泉站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健全的四肢把病号服撑起，头发向后梳得整齐一致，反射出油光贴在头顶，右手随着话语做着手势，左手抱着一本厚厚的书放在胸前。
像一位咏者，孑然独立，为黑暗中的人们带来光明。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像之前一样，我们今天来听一听彭先生的故事。”说到这里，中年男人停顿了一下，朝苏赋看了过来：“那边来了个年轻的朋友，你好像对我们很有兴趣，要加入我们吗？”
“不用了不用了。”苏赋连忙摆手。
“什么病情交流会就让我去？！”
中年男人点头示意，便坐回地上，抬起右手让发言开始。
左手第一位随之站了起来，是一个穿着短袖的瘦高男人，蓄着长发。他站起身来，走至人群中间，双膝缓缓跪地，随后上身后倒，双臂张开，直到背部贴在地面上，深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口中叹了一句：“赞美神！”
“我要向神、向各位好友，反思我的过去，请神为迷途的我指引道路。”男人跪在地上，双手撑住膝盖，低头说道。
“我本是一家公司的电机维护员，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爱我的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孩子。”
“我的工作报酬不高，但足够我们一家过上不错的日子，更好的是，没什么风险。”说到这里，男人侧脸露出的嘴角缓缓上扬，可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迅速收了回去。
“原本以为这种日子会持续到我的上半生结束，直到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声音逐渐低沉，“可是风险来的很快。”
“公司的财务觉得人工成本太高，用机器人取代了我的工作岗位，给我放了带薪长假，说是带薪，可是只有一点点微薄的工资，但是因为没有把我辞退，我也不能去找第二份工作。”
“很快积蓄就用完了，家里开始变得入不敷出，两个孩子没有学费就只能去了寄宿的义务学校，我妻子也天天跟我吵架。我没有办法，提了两瓶真酒去找公司老板求情。”男人的声音开始激动起来。
“没想到我的妻子比我更快一步，我推开老板的家门时，我的妻子已经在老板的床上了。”
“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约定，我也忘了我那天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只记得第二天公司就通知我回去工作。”
“但是我受不了公司里其他人员的眼光，特别是那个财务。”
“我去找他报道的时候，他跟我说，如果早知道我老婆这么好看，那直接推荐给他，他就不会提出这个提案了。说完他还一脸遗憾的表情。”
说到这里，男人短暂的沉默了一阵，再开口时，嗓子像是许久没喝水一样干哑。抑制不住的紧张、激动，让他说出的字句都有些不太连贯，而在这些声音之下，暗自流动的那种“嗬嗬”声，更是让一旁的苏赋浑身不自在，也把场边的众人拉回到那一个晚上。
【分割线】
像往常一样，或者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自从自己失业以来。
从公司回到家里约是半个小时的车程。下了车，再走到楼下时，黑暗已然浸没了天空。男人坐在花坛边上，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楼，许是今天他们的灯都开得亮了一点，男人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不知怎么，还不想回家。
把皮包放在脚边，从身上摸出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廉价的刺激感汹涌的冲进咽喉，又灌进肺里，男人连忙把嘴闭紧，腹腔鼓起，生生止住咳嗽的欲望。
又过了一会，才张开嘴长长的舒了口气。这种仿佛肩胛骨都舒张开来的放松感，让男人挺直了的背塌了下来。
“真想躺下啊。”男人又捏着烟吸了一口，抬头看向自己家的窗户。
自从前天撞破了那件事以来，两夫妻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两天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再过几天就可以把孩子送回好学校去了。
孩子很聪明，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不像自己。
“怎么会不像自己？”
不能想，有些事就是这样，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哪来那么多跟过去和解的人，天下满是自欺欺人的骗子罢了。
那就干脆不想这些。
“这个时候她在干嘛呢？孩子们都不在家，她应该做好了饭，在沙发上等我回家吧。”
男人深知，这个女人能和自己组成家庭是自己的福气，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男人对女人的关怀可谓无微不至，只是这些关心也值不了几张票子。
“可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会跟自己在一起？”
“为什么她会喜欢自己？”
“为什么我会觉得她喜欢自己？”
男人拿起包，站起身来。
“为什么我就要这么普通的活着？”
”为什么我要过这种卑微的日子？”
“为什么我都这样了，那些人还是不放过我？”
“为什么”
电梯很快升到了四楼。
“也许，”
“她根本就没喜欢过我。”
“而那些人也不过是出生在好的家庭。”
男人站在了自家门口，身边的窗户透出明黄色的灯光，深呼吸又站了一会，直到冷静了下来。
按响门铃，屋里传来女主人熟悉的声音，男人没等她开门，自己伸手推开。
明黄色的灯光从门框扑面而来，带着家里特有的暖意。
这灯也是她挑选的，很好看，灯光落在女人裸露的肩膀上，发梢和皮肤上的水珠晶莹剔透，映在其中的屋内景色如梦似幻。
“你洗澡了？”女人没有在沙发上等自己回家。
女人一愣，没想到男人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嗯，下午收拾东西出了汗，做完饭还有时间我就洗了个澡。”
女人一只手扶着浴巾，伸出另一只手接过男人的包，挂在进门的墙上。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体贴动作，男人看着这一幕场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在门口压下去的情绪蹭的一下又翻涌上来，怒火烧的喉咙和鼻腔一阵阵的发烫，耳边似有恶魔呢喃声响起：“你为什么不问她，问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男人没有挣扎，顺着心意脱口而出。
“什么为什么？”女人一脸惊讶，不明白眼前的丈夫怒火从何而来，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旋即苦涩一笑。
“还能是为什么？”女人满心苦涩，话在嘴边却没有出声。
男人眼看女人嘴角抽动一下，心里暗骂一声：“还有脸笑？”脸上却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啊。。。没什么，我就是问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一起收拾。”
说完，不等女人有所回应，便径直走进屋里，从厨房保鲜柜里取了瓶酒出来。
这是珍藏的酒，真正的从地里长出来的粮食酿的，虽然也不算好酒，但寻常也是喝不起的。
“今晚就喝这个吧。”看见女人还站在客厅里，男人倒满一杯，仰头喝下：“换件衣服，出来一起吃饭。”
看女人闻言转身走进卧室，男人坐在餐桌旁摸出卷轴终端捣鼓了一会，等着女人出来。
没过多久，女人换了身睡袍出来，看桌上放了两个杯子，都斟满了酒，菜还没动过。
女人坐在餐桌对面，低头看着碗，或是干脆什么都没有看，只是低着头，抿着嘴。
男人见状，好似颇为无奈的笑了笑，端起杯子举到女人面前：“老婆，辛苦了。”
女人猛的抬头，原以为会大吵一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眼前的男人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爱着自己。至于自己，当然也是爱他的，不然也不至于去做那些事情。
眼泪再也忍不住，滴答滴答落在手中的酒杯里。
混着烈酒喝下，第一次觉得这辛辣的东西有种甜味，但到底没有习惯，又喝的太猛，咳了两声，嫣红色逐渐爬上了脸颊。
女人小声啜泣着站起身来，走到男人旁边，男人十分有默契的张开一只手，将自己的妻子揽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侧身坐着，背贴在男人的胸膛上，被有力的胳膊紧紧的抱住，耳边有些湿热，是男人的下巴抵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呼出的气体带着温度，仿佛顺着肩窝流进自己的心里。不自觉的，自己也想往后再贴近一点，再近一点，双手把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紧紧握住，胸口起伏着，温馨的空气混着酒香从鼻腔吸入，却没有向下进入肺叶，而是飘进了脑中。
真的醉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男人在耳边低声说话：“在。。。家。。。吗？”
“什么？”女人没有听清，也没有明白。
腰间的手抱得更紧了，胸口起伏的幅度也更大了。
“我问，你在。。。家。。。样吗？”
女人还是没有听清，脖子更往后仰了一点。
“我问，”男人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你在那狗日的老板家里也这样吗？”
“！”女人终于听清了。
走过去找了个稍微远点的地方坐下，那些人的声音也真切起来。
“今天上午我们又在此相聚，我们在这里反思过往。”看起来像是组织者的人背对着喷泉站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健全的四肢把病号服撑起，头发向后梳得整齐一致，反射出油光贴在头顶，右手随着话语做着手势，左手抱着一本厚厚的书放在胸前。
像一位咏者，孑然独立，为黑暗中的人们带来光明。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像之前一样，我们今天来听一听彭先生的故事。”说到这里，中年男人停顿了一下，朝苏赋看了过来：“那边来了个年轻的朋友，你好像对我们很有兴趣，要加入我们吗？”
“不用了不用了。”苏赋连忙摆手。
“什么病情交流会就让我去？！”
中年男人点头示意，便坐回地上，抬起右手让发言开始。
左手第一位随之站了起来，是一个穿着短袖的瘦高男人，蓄着长发。他站起身来，走至人群中间，双膝缓缓跪地，随后上身后倒，双臂张开，直到背部贴在地面上，深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口中叹了一句：“赞美神！”
“我要向神、向各位好友，反思我的过去，请神为迷途的我指引道路。”男人跪在地上，双手撑住膝盖，低头说道。
“我本是一家公司的电机维护员，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爱我的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孩子。”
“我的工作报酬不高，但足够我们一家过上不错的日子，更好的是，没什么风险。”说到这里，男人侧脸露出的嘴角缓缓上扬，可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迅速收了回去。
“原本以为这种日子会持续到我的上半生结束，直到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声音逐渐低沉，“可是风险来的很快。”
“公司的财务觉得人工成本太高，用机器人取代了我的工作岗位，给我放了带薪长假，说是带薪，可是只有一点点微薄的工资，但是因为没有把我辞退，我也不能去找第二份工作。”
“很快积蓄就用完了，家里开始变得入不敷出，两个孩子没有学费就只能去了寄宿的义务学校，我妻子也天天跟我吵架。我没有办法，提了两瓶真酒去找公司老板求情。”男人的声音开始激动起来。
“没想到我的妻子比我更快一步，我推开老板的家门时，我的妻子已经在老板的床上了。”
“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约定，我也忘了我那天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只记得第二天公司就通知我回去工作。”
“但是我受不了公司里其他人员的眼光，特别是那个财务。”
“我去找他报道的时候，他跟我说，如果早知道我老婆这么好看，那直接推荐给他，他就不会提出这个提案了。说完他还一脸遗憾的表情。”
说到这里，男人短暂的沉默了一阵，再开口时，嗓子像是许久没喝水一样干哑。抑制不住的紧张、激动，让他说出的字句都有些不太连贯，而在这些声音之下，暗自流动的那种“嗬嗬”声，更是让一旁的苏赋浑身不自在，也把场边的众人拉回到那一个晚上。
【分割线】
像往常一样，或者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自从自己失业以来。
从公司回到家里约是半个小时的车程。下了车，再走到楼下时，黑暗已然浸没了天空。男人坐在花坛边上，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楼，许是今天他们的灯都开得亮了一点，男人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不知怎么，还不想回家。
把皮包放在脚边，从身上摸出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廉价的刺激感汹涌的冲进咽喉，又灌进肺里，男人连忙把嘴闭紧，腹腔鼓起，生生止住咳嗽的欲望。
又过了一会，才张开嘴长长的舒了口气。这种仿佛肩胛骨都舒张开来的放松感，让男人挺直了的背塌了下来。
“真想躺下啊。”男人又捏着烟吸了一口，抬头看向自己家的窗户。
自从前天撞破了那件事以来，两夫妻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两天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再过几天就可以把孩子送回好学校去了。
孩子很聪明，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不像自己。
“怎么会不像自己？”
不能想，有些事就是这样，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哪来那么多跟过去和解的人，天下满是自欺欺人的骗子罢了。
那就干脆不想这些。
“这个时候她在干嘛呢？孩子们都不在家，她应该做好了饭，在沙发上等我回家吧。”
男人深知，这个女人能和自己组成家庭是自己的福气，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男人对女人的关怀可谓无微不至，只是这些关心也值不了几张票子。
“可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会跟自己在一起？”
“为什么她会喜欢自己？”
“为什么我会觉得她喜欢自己？”
男人拿起包，站起身来。
“为什么我就要这么普通的活着？”
”为什么我要过这种卑微的日子？”
“为什么我都这样了，那些人还是不放过我？”
“为什么”
电梯很快升到了四楼。
“也许，”
“她根本就没喜欢过我。”
“而那些人也不过是出生在好的家庭。”
男人站在了自家门口，身边的窗户透出明黄色的灯光，深呼吸又站了一会，直到冷静了下来。
按响门铃，屋里传来女主人熟悉的声音，男人没等她开门，自己伸手推开。
明黄色的灯光从门框扑面而来，带着家里特有的暖意。
这灯也是她挑选的，很好看，灯光落在女人裸露的肩膀上，发梢和皮肤上的水珠晶莹剔透，映在其中的屋内景色如梦似幻。
“你洗澡了？”女人没有在沙发上等自己回家。
女人一愣，没想到男人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嗯，下午收拾东西出了汗，做完饭还有时间我就洗了个澡。”
女人一只手扶着浴巾，伸出另一只手接过男人的包，挂在进门的墙上。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体贴动作，男人看着这一幕场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在门口压下去的情绪蹭的一下又翻涌上来，怒火烧的喉咙和鼻腔一阵阵的发烫，耳边似有恶魔呢喃声响起：“你为什么不问她，问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男人没有挣扎，顺着心意脱口而出。
“什么为什么？”女人一脸惊讶，不明白眼前的丈夫怒火从何而来，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旋即苦涩一笑。
“还能是为什么？”女人满心苦涩，话在嘴边却没有出声。
男人眼看女人嘴角抽动一下，心里暗骂一声：“还有脸笑？”脸上却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啊。。。没什么，我就是问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一起收拾。”
说完，不等女人有所回应，便径直走进屋里，从厨房保鲜柜里取了瓶酒出来。
这是珍藏的酒，真正的从地里长出来的粮食酿的，虽然也不算好酒，但寻常也是喝不起的。
“今晚就喝这个吧。”看见女人还站在客厅里，男人倒满一杯，仰头喝下：“换件衣服，出来一起吃饭。”
看女人闻言转身走进卧室，男人坐在餐桌旁摸出卷轴终端捣鼓了一会，等着女人出来。
没过多久，女人换了身睡袍出来，看桌上放了两个杯子，都斟满了酒，菜还没动过。
女人坐在餐桌对面，低头看着碗，或是干脆什么都没有看，只是低着头，抿着嘴。
男人见状，好似颇为无奈的笑了笑，端起杯子举到女人面前：“老婆，辛苦了。”
女人猛的抬头，原以为会大吵一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眼前的男人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爱着自己。至于自己，当然也是爱他的，不然也不至于去做那些事情。
眼泪再也忍不住，滴答滴答落在手中的酒杯里。
混着烈酒喝下，第一次觉得这辛辣的东西有种甜味，但到底没有习惯，又喝的太猛，咳了两声，嫣红色逐渐爬上了脸颊。
女人小声啜泣着站起身来，走到男人旁边，男人十分有默契的张开一只手，将自己的妻子揽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侧身坐着，背贴在男人的胸膛上，被有力的胳膊紧紧的抱住，耳边有些湿热，是男人的下巴抵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呼出的气体带着温度，仿佛顺着肩窝流进自己的心里。不自觉的，自己也想往后再贴近一点，再近一点，双手把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紧紧握住，胸口起伏着，温馨的空气混着酒香从鼻腔吸入，却没有向下进入肺叶，而是飘进了脑中。
真的醉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男人在耳边低声说话：“在。。。家。。。吗？”
“什么？”女人没有听清，也没有明白。
腰间的手抱得更紧了，胸口起伏的幅度也更大了。
“我问，你在。。。家。。。样吗？”
女人还是没有听清，脖子更往后仰了一点。
“我问，”男人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你在那狗日的老板家里也这样吗？”
“！”女人终于听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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