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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 婚礼在校园

    “我们原想,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办不办婚礼无所谓。但是,他说仪式也很重要,仪式比法律更有说服力。非办不可,就只能靠同事,靠同学了。”杜月月说这些话时,不时用指尖轻轻沾着眼角的泪水,嘴边一直挂着微笑。我这个听众倒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地擦。

    “嗯嗯嗯,他说得对,要好好办!”我红着眼睛,瓮声瓮气地说。

    自从我嗓子哑了一回变成粗嗓门后,就再也没有变细过。非但如此,遇到感冒啥的,嗓子先歇工,干脆出不了声。若非得张口说话,那就像一个人第一次吹笛子、吹箫,用最大的力气,只会发出“咻咻”的气流声,离得特别近的话,还是听得清。我对我用这样粗重的喉咙向杜月月表达声援和安慰,感到难为情。

    “要好好办,也还得靠同学们帮忙,同学们又都忙得很……”杜月月欲言又止。

    “不忙,不忙,再忙也要帮!”我有时还是很有口才,很会说话的。

    接下来,杜月月详细说了婚礼的计划。而我,将光荣地承担起相当于娘家人的职责:请远道而来的同学在我家“吃坐饭”。中心小学离马家巷子的我家也就二三里路,步行十来分钟可到。吃“坐饭”,是请宾客上酒宴前的一道垫底的面食,我知道的都是酸汤臊子面。杜月月说一定得先征求马叔、姨姨——我爸妈的意见,他们若为难,就算了,他们自己再想办法。

    我满口答应下来,杜月月还是不放心,说约个时间,她要和她对象一起到我家来,征得我爸妈同意后好提前准备一应菜肴。

    “哎,你这个人咋黏黏糊糊了!我说能成就能成,我爸我妈啥样的人我还不清楚!”我粗声大气制止了杜月月。回家跟我爸妈一说,他们竟不同意。

    “这是大事啊,你个‘猩子’!”我妈难得的一脸严峻,“他们给双方家里大人低个头,说个好话,啥事都好了。再说都扯结婚证了,人心都是肉长的,谁还为难个家抓养的娃?咱给管一顿饭事小,这搅和进两家人的是非里,才是大事。”

    我爸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和我妈意见一样。我哭丧着脸,立即去找杜月月。那时天已快黑了,远远看见杜月月房间的灯光透过橘黄色的窗帘,在校园里洒下一大片金色。

    看着这片光亮,我呆呆的站着,实在想不出怎么开口。杜月月的房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人,看了看我,又退回去了,接着,杜月月出来了。

    “山香!”杜月月声音轻松愉快,“马叔不同意吧,进来说!”

    我长吁一口气。接下来,我们三个一起到我家里去。这回,杜月月几乎没说什么话,全由她的对象——我们的师兄和我父母谈,他说得很多,我只记住了一句话:“我们这样做,也是不让两家大人卷进是非,这错我们先背上,往后,我们肯定会和双方家里搞好关系。”

    这大约是最关键、最能说动我父母的一句话吧。教师节半天假结束后,我这位第一次受到表彰的优秀教师,还将大义凛然地分担杜月月的大婚典礼的重要部分,肯定和以往的自己不一样了。

    我骑着加重自行车赶往王岔小学的路上,像一位雄心勃勃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若不是我临时改变主意,我现在骑着的,应该是一辆漂亮的女式飞鸽自行车。那天,当我和我爸在供销社大楼见到摆放在一长溜自行车旁的人力三轮车时,我立即改变主意,提出要给我妈买那辆三轮车,那样一来,不管是进菜还是卖菜,可都省力多了。至于我,反正一周只骑一回自行车,并且是在行人稀少的乡间公路上,还骑那辆结实的加重自行车完全可以。

    国庆如期而至,十里八乡的同学也如约而至,大约有七八十人。中心小学的会议室里悬挂着彩带、气球,若不是窗玻璃上贴了大红双喜,简直像一次盛大的同学聚会。婚礼定到中午正式开始的,但从一大早就有同学陆续到来,加入杜月月和她对象提前邀约的几名“劳客”的队伍中,忙前忙后。

    应杜月月两口子的要求,我极力说服我爸我妈一大早就外出,嗯,我妈也是借我的光,难得歇业一天,跟着我爸的拖拉机去乡下贩卖金灿灿的桔子了。来我家帮忙的人和吃坐饭的一样多,我们轻松愉快的完成了“管坐饭”的任务。相对而言,在校园里做菜的那帮同学,才风光。那天一大早,我们就把杜月月的灶从房间里搬出来,和她同事的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锅灶一起,一字排开在会议室前的花园边上。灶旁摆了几张课桌,架着一张张案板,案板上堆满了各种菜肴,桌下的十来个洗菜盆里也是各种蔬菜。杜月月的同事借来了两副二十个洁白的宴席用的瓷盘,但还是不够用,临时用大小不一的小盆子、大碗、饭盒盛菜。而我们在师范时常用的那种大瓷碗就有五个:两个肯定是杜月月和她对象的;那另外三个搪瓷碗说明了一个事实:在中心小学里,至少有近期毕业的师范生三名。

    那天,杜月月穿一身大红的衣裤,脚蹬火红的高跟皮鞋,像一束漂亮的火把,走到哪里映照得哪里一片红火。她对象穿一身青色西服,打着红领带,胸前的口袋里别了一支火红的绢花,很帅,很潇洒。婚礼没有司仪,新郎新娘站在主席台上,就像从电视台走出来的节目主持人,他们自己主持自己的婚礼。他们表演各种节目,回答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也邀请其他同学献唱、献祝福诗文。婚礼从中午一直延续到天擦黑。男同学(男宾)大都喝了酒,有几个坚决要留到晚上闹洞房,扬言要住到教室里。最后他们到底闹洞房了没,住没住教室,不得而知。杜月月的房子那么小,就算像麦秆似的一个挨一个站着,那也挤不下几个人。我和几个女同学把装扮成礼堂的会议室复原,就一起告辞回去了。

    那次婚礼以后,我有事没事,只要有机会,就去杜月月宿舍转一圈,也还是没什么话说。那种没话说,和以前的没话说不一样,是一种比较自在的没话说。我很快发现,不光是我,很多同学也和我一样,有事没事只要有机会就去她家转转。她的家似乎成了中师生的驻县办事处。后来,当我们都搬进了家属楼以后,杜月月的家门似乎还是敞开的,是县内外同学聚会最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