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突发状况
这日的医院有一种特别的肃静之感，馨雨乘电梯刚来到雅美所在的楼层，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车轮摩擦地面的激烈声响。
她本能的走出电梯，让开路，静静地守在电梯门旁，望着走廊内疾速前行的病床以及手扶病床蹙眉前行的六人。她一眼望见了雅美，她的汗已经滑落至鼻翼，眼睛因紧张而瞪得溜圆，目光紧锁前方，明明馨雨就在眼前，她却完全看不到，她紧握在病床尾侧的手牢牢握住，像是抓住生命的倒计时牌一般谨慎与专注。
不多时，病床已经冲至眼前，馨雨想上前帮忙，却发现病床四周已没有插手的空间，病床上躺着的人小小的埋藏在被子中间，脸被围着的一群人挡住，但不知为何，馨雨的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躺在那边的就是蔓蔓。
病床并没有直直冲向馨雨守着的电梯，而是一转弯冲向旁侧的电梯，刚到门前，电梯门就立即敞开，工作人员忙侧过身让开病床通行的位置。
无论是病床穿梭在走廊之间，还是到达电梯之前，推病床的六人都闭口不言，无需发出任何声响令他人让开道路，走廊上散步的病患和忙碌的医护工作者就会自觉的靠到墙边为争分夺秒的生命之战让出绿色通道。
电梯门关上的一刹，站在雅美旁边的女人终于抬起了疲惫的脸，正好和馨雨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惊。馨雨朝她鼓励地点了点头，女人缓缓露出并不轻松的笑容，紧接着就是雅美的声音，急切地说着：“13楼，快！”
馨雨望着合上的电梯门，默声读着上面的一行字‘手术专用梯’，记忆一下子回到了雅美刚来医院实习的那段日子。馨雨第一次来找她，见这边电梯前挤满了人，便嘟囔了一句：“那边还有三部电梯，为什么没人在那里排队？”雅美白了她一眼，朝电梯上方的字努了努嘴说：“那是手术专用的，是救命梯，可不是咱们随便可以上去的。”馨雨默默点头，笑着望向雅美道：“咦，那你什么时候能参与手术就可以乘那部电梯了吧？”“你饶了我吧，我可见不了血腥的场面，我啊，就当好我的小护士好了，上了那部电梯就相当于直面生死，我这如花似玉的年纪，可不想早早的心如死灰。”“瞧你说的，手术是救人的，哪里就到直面生死那么严重。”“你要是在医院工作就知道了，你在外面见到的生离死别在医院会循环上演，算了，不说了，反正我是不要参与手术的，咱们这心理素质，不达标！”
感觉那像是昨天的对话一般，而今天就望见雅美登上手术专用梯。即使她到了手术室门前不用进去，光是被关在门外的一刻，恐怕也是焦虑和恐惧并存的吧。
馨雨望着那部电梯许久，直至它再次开门迎走了新的病床和病患，她才迈开步子，向走廊走去。不需要走到近前，光是远远的望着，她就注意到其他病房门都是紧闭的，唯有蔓蔓的门半开着，像是被风轻轻推开又像是刚刚经历过兵荒马乱。她停在离病房有段距离的护士站附近，听着小护士同病患家属的对话，她们温言细语，似能抚慰他人的恐惧与绝望之心，但那样的温暖也只是一时的，病患家属一转身，馨雨就从他们脸上望见深不见底的苦痛与疲惫，好像他们眼前就是悬崖，跳下去只是时间的问题。
‘绝望’在这个时刻才显出它应有的分量。原本馨雨以为自己已经历过无数的绝望，直到现在，她才确定，那些只是特定环境、特定时间、特定氛围下的特定感觉而已。根本算不得绝望。
走廊没有窗子，看不到外面的样子，她只能走到尽头，在楼梯间的大窗前凝视外面的蓝天。天的颜色一直在变，她确定那是受了光的影响，当太阳完全落下后，天也跟着暗淡下来。楼梯上总是传来阵阵脚步声，有时是轻快的，来自医生或护士；有时是微弱的，来自恢复不久的病患；有时是沉重的，来自刚受到意外打击的病患家属。起初，她还会被惊到，回身看看后面的人，后来便成了习惯，无需回头，便可在心中暗自猜测出他们的状态。
又是一阵脚步声，很是疲惫，下到楼梯末阶没有继续向下或朝走廊走去，而是听上去越靠越近。馨雨还没回过头，就听见雅美沙哑的嗓音说着：“诶，你怎么不找个椅子坐？”
她回身看到满脸疲态的雅美，很是心疼，望着她的眼神根本看不出悲喜，因此问道：“怎么样？”
雅美长呼了一口气，勉强笑着点了点头，“抢救回来了。”
短短几个字，却令人揪心。馨雨木然点着头，反复掂量着这几个字的重量，又问道：“那是没有生命危险的意思吗？”
雅美若有所思，沉默了许久回道：“不确定，希望是吧。”
“怎么会这么突然，手术不是就在几日后吗？是有什么突发情况？”
雅美紧咬下唇，情绪忽然激动起来，颤声说道：“都是蔓蔓的家里人。哎。那些很久很久都不会来看她一次的人。带了她完全不能吃的食物。在蔓蔓妈不在跟前的时候给蔓蔓吃了。蔓蔓的病本来就得万分小心，蔓蔓妈一直小心翼翼，没想到那些人来了问都不问，就……孩子吃了后没多久就开始呼吸困难。其实总共就那么10分钟，蔓蔓妈是去主任屋里询问手术事宜的。馨雨，你不知道，有多气人。那些人都已经放弃她了，还要做做样子显出自己并非薄情……”她说着哭了起来，积压了多时的紧张与焦虑也一同释放出来。
馨雨轻轻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小声安慰道：“抢救过来就好。她是顽强的生命，一定可以挺过这关的。”
雅美哭了一阵子，终于稳住了情绪，这才问道：“你怎么忽然跑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馨雨本已把白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经雅美这么一问，又再度想起，不无担忧地说道：“今天的记者见面会上，唐女士把蔓蔓的事情说了出来。我很担心她们会遭受网络暴力，也怕会有记者混到医院打扰蔓蔓休息。上次那些人已经堵在医院门口过，他们肯定能猜到蔓蔓就在这家医院。幸好他们不知道孩子的名字，也不知道细节。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真的怕他们寻根究底。”
雅美认真思考着馨雨的话，一抬眼，警惕道：“唐女士，就是咱们上次遇到的那个女人？李先生的前妻？我上次就跟你说了，这个女人不怀好意。现在应验了吧。她明知道你不想说出蔓蔓的事情，却选了这么个场合讲出来，摆明了就是要让你烦心。好了，这边不用你担心，我们这层的医护人员都对蔓蔓有感情，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她休息的，至于网上那些，更无需担心，蔓蔓妈现在根本没时间上网，我也会嘱咐她的。不过不管怎样，你能沉冤得雪，我总算安心。蔓蔓这边你就放一百个心吧，除了病魔，没有什么能伤害她的。”
“那就好……”
“馨雨，你要见见蔓蔓妈吗？”雅美犹豫了片刻道。
馨雨眨着眼睛，茫然问道：“她现在怎么有心情见我？她的心应该都悬在蔓蔓身上呢。”
“就因为悬着心，才需要有人聊一聊。你从上学的时候就有本事，能让和你聊天的人放松心情，我觉得蔓蔓妈真的需要同你聊一下。”
“当然好啊。那我们等她回来吧。”
“她已经回来了。”
“啊？”馨雨回身望向楼梯，诧异道：“她刚刚也从这里回来的吗？我没有留意到。”
“不是，手术专用梯那边正好送病人回来，主任就陪她下来了。蔓蔓那边手术已经完成，现在只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主任觉得蔓蔓妈神经太紧绷了，就劝她先下来，免得蔓蔓好了，她又病倒了。上次也是这样紧急的情况，蔓蔓妈就直接晕倒在手术室门前了。她现在在屋里，我们过去找她吧。”
“好！”
她本能的走出电梯，让开路，静静地守在电梯门旁，望着走廊内疾速前行的病床以及手扶病床蹙眉前行的六人。她一眼望见了雅美，她的汗已经滑落至鼻翼，眼睛因紧张而瞪得溜圆，目光紧锁前方，明明馨雨就在眼前，她却完全看不到，她紧握在病床尾侧的手牢牢握住，像是抓住生命的倒计时牌一般谨慎与专注。
不多时，病床已经冲至眼前，馨雨想上前帮忙，却发现病床四周已没有插手的空间，病床上躺着的人小小的埋藏在被子中间，脸被围着的一群人挡住，但不知为何，馨雨的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躺在那边的就是蔓蔓。
病床并没有直直冲向馨雨守着的电梯，而是一转弯冲向旁侧的电梯，刚到门前，电梯门就立即敞开，工作人员忙侧过身让开病床通行的位置。
无论是病床穿梭在走廊之间，还是到达电梯之前，推病床的六人都闭口不言，无需发出任何声响令他人让开道路，走廊上散步的病患和忙碌的医护工作者就会自觉的靠到墙边为争分夺秒的生命之战让出绿色通道。
电梯门关上的一刹，站在雅美旁边的女人终于抬起了疲惫的脸，正好和馨雨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惊。馨雨朝她鼓励地点了点头，女人缓缓露出并不轻松的笑容，紧接着就是雅美的声音，急切地说着：“13楼，快！”
馨雨望着合上的电梯门，默声读着上面的一行字‘手术专用梯’，记忆一下子回到了雅美刚来医院实习的那段日子。馨雨第一次来找她，见这边电梯前挤满了人，便嘟囔了一句：“那边还有三部电梯，为什么没人在那里排队？”雅美白了她一眼，朝电梯上方的字努了努嘴说：“那是手术专用的，是救命梯，可不是咱们随便可以上去的。”馨雨默默点头，笑着望向雅美道：“咦，那你什么时候能参与手术就可以乘那部电梯了吧？”“你饶了我吧，我可见不了血腥的场面，我啊，就当好我的小护士好了，上了那部电梯就相当于直面生死，我这如花似玉的年纪，可不想早早的心如死灰。”“瞧你说的，手术是救人的，哪里就到直面生死那么严重。”“你要是在医院工作就知道了，你在外面见到的生离死别在医院会循环上演，算了，不说了，反正我是不要参与手术的，咱们这心理素质，不达标！”
感觉那像是昨天的对话一般，而今天就望见雅美登上手术专用梯。即使她到了手术室门前不用进去，光是被关在门外的一刻，恐怕也是焦虑和恐惧并存的吧。
馨雨望着那部电梯许久，直至它再次开门迎走了新的病床和病患，她才迈开步子，向走廊走去。不需要走到近前，光是远远的望着，她就注意到其他病房门都是紧闭的，唯有蔓蔓的门半开着，像是被风轻轻推开又像是刚刚经历过兵荒马乱。她停在离病房有段距离的护士站附近，听着小护士同病患家属的对话，她们温言细语，似能抚慰他人的恐惧与绝望之心，但那样的温暖也只是一时的，病患家属一转身，馨雨就从他们脸上望见深不见底的苦痛与疲惫，好像他们眼前就是悬崖，跳下去只是时间的问题。
‘绝望’在这个时刻才显出它应有的分量。原本馨雨以为自己已经历过无数的绝望，直到现在，她才确定，那些只是特定环境、特定时间、特定氛围下的特定感觉而已。根本算不得绝望。
走廊没有窗子，看不到外面的样子，她只能走到尽头，在楼梯间的大窗前凝视外面的蓝天。天的颜色一直在变，她确定那是受了光的影响，当太阳完全落下后，天也跟着暗淡下来。楼梯上总是传来阵阵脚步声，有时是轻快的，来自医生或护士；有时是微弱的，来自恢复不久的病患；有时是沉重的，来自刚受到意外打击的病患家属。起初，她还会被惊到，回身看看后面的人，后来便成了习惯，无需回头，便可在心中暗自猜测出他们的状态。
又是一阵脚步声，很是疲惫，下到楼梯末阶没有继续向下或朝走廊走去，而是听上去越靠越近。馨雨还没回过头，就听见雅美沙哑的嗓音说着：“诶，你怎么不找个椅子坐？”
她回身看到满脸疲态的雅美，很是心疼，望着她的眼神根本看不出悲喜，因此问道：“怎么样？”
雅美长呼了一口气，勉强笑着点了点头，“抢救回来了。”
短短几个字，却令人揪心。馨雨木然点着头，反复掂量着这几个字的重量，又问道：“那是没有生命危险的意思吗？”
雅美若有所思，沉默了许久回道：“不确定，希望是吧。”
“怎么会这么突然，手术不是就在几日后吗？是有什么突发情况？”
雅美紧咬下唇，情绪忽然激动起来，颤声说道：“都是蔓蔓的家里人。哎。那些很久很久都不会来看她一次的人。带了她完全不能吃的食物。在蔓蔓妈不在跟前的时候给蔓蔓吃了。蔓蔓的病本来就得万分小心，蔓蔓妈一直小心翼翼，没想到那些人来了问都不问，就……孩子吃了后没多久就开始呼吸困难。其实总共就那么10分钟，蔓蔓妈是去主任屋里询问手术事宜的。馨雨，你不知道，有多气人。那些人都已经放弃她了，还要做做样子显出自己并非薄情……”她说着哭了起来，积压了多时的紧张与焦虑也一同释放出来。
馨雨轻轻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小声安慰道：“抢救过来就好。她是顽强的生命，一定可以挺过这关的。”
雅美哭了一阵子，终于稳住了情绪，这才问道：“你怎么忽然跑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馨雨本已把白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经雅美这么一问，又再度想起，不无担忧地说道：“今天的记者见面会上，唐女士把蔓蔓的事情说了出来。我很担心她们会遭受网络暴力，也怕会有记者混到医院打扰蔓蔓休息。上次那些人已经堵在医院门口过，他们肯定能猜到蔓蔓就在这家医院。幸好他们不知道孩子的名字，也不知道细节。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真的怕他们寻根究底。”
雅美认真思考着馨雨的话，一抬眼，警惕道：“唐女士，就是咱们上次遇到的那个女人？李先生的前妻？我上次就跟你说了，这个女人不怀好意。现在应验了吧。她明知道你不想说出蔓蔓的事情，却选了这么个场合讲出来，摆明了就是要让你烦心。好了，这边不用你担心，我们这层的医护人员都对蔓蔓有感情，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她休息的，至于网上那些，更无需担心，蔓蔓妈现在根本没时间上网，我也会嘱咐她的。不过不管怎样，你能沉冤得雪，我总算安心。蔓蔓这边你就放一百个心吧，除了病魔，没有什么能伤害她的。”
“那就好……”
“馨雨，你要见见蔓蔓妈吗？”雅美犹豫了片刻道。
馨雨眨着眼睛，茫然问道：“她现在怎么有心情见我？她的心应该都悬在蔓蔓身上呢。”
“就因为悬着心，才需要有人聊一聊。你从上学的时候就有本事，能让和你聊天的人放松心情，我觉得蔓蔓妈真的需要同你聊一下。”
“当然好啊。那我们等她回来吧。”
“她已经回来了。”
“啊？”馨雨回身望向楼梯，诧异道：“她刚刚也从这里回来的吗？我没有留意到。”
“不是，手术专用梯那边正好送病人回来，主任就陪她下来了。蔓蔓那边手术已经完成，现在只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主任觉得蔓蔓妈神经太紧绷了，就劝她先下来，免得蔓蔓好了，她又病倒了。上次也是这样紧急的情况，蔓蔓妈就直接晕倒在手术室门前了。她现在在屋里，我们过去找她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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