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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5

    昭华抱紧了胳膊,又往洞里缩了缩,后背碰上冰冷的石壁,刺的她猛打了几个寒颤。白天时,燕云把她撂在书房里,昭华羞愤交加,一气之下就从都护府里跑了出来。平时她也常出外跑马溜达,下人们都没在意,完全没发现公主是哭着跑的。

    昭华一气儿跑到这里,山上化松了的雪滑下来,入夜温度降下来,又在底下冻住,成了个堵路的大冰山。昭华过不去了,只能在这里停下,找了个山洞避风。出去找柴枝的功夫,骑来的战马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膝盖上的衣袍被开闸泄洪的泪水湿透了,冷风吹过,裙子好像瞬间就冻住了,膝盖上针扎一样的刺痛。昭华后悔了,燕云和三嫂那么多年的兄弟,有联系很正常,她这通脾气发的真的有点无理取闹。可是她在燕云心里到底还是没什么分量的吧?不然他怎么也不哄她,到现在都还没来找她。其实她也不应该在乎这些的,她明明知道燕云这么多年想着的,就只有三嫂......

    昭华想算了,谁让她先爱上他了呢,什么面子里子的,为了喜欢的人就都别管了吧。可是马跑了,外面大风嚎叫着,还是等天亮了再回去吧......

    燕云骑着马跑在刮的人脸生疼的风里,斗篷飞扬在身后,没起到一点保暖的作用。燕云被吹透了,骨头缝里都好像填了冰碴子,从里到外冒着凉气儿。

    燕云顾不上这些,他越是冷越是想,他都冷成这样,昭华该怎么办?他好后悔,早晨要是不那么说就好了,他明明是想要她留在童谷关的。让她看那封信又怎么样呢?十三跟他说的没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不过就是催他快些把阿娘留下的镯子送给昭华罢了.....

    那天守城的士兵跑来对他说,城下有个姑娘找她,说叫昭华。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燕云一向四平八稳的心跳忽悠悠的上蹿下跳了一阵儿,等他意识到自己的慌张的时候,他已经冲下城楼,一脚踢在了新粉刷过的城墙上。脚趾上的疼痛让他的心跳重新四平八稳下来,他摆出一副冷静泰然的样子走到她面前。她瘦削的脸庞衬得那双眼睛格外的大,一直盯着他看,让好久没修整过仪容的燕云觉得坐立不安。为了掩饰尴尬,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带她回都护府。他走的飞快,昭华拉下好大一截,可听到身后她的脚步声,燕云就觉得踏实又温暖。

    薛冒夫妇对燕云很好,好到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可是燕云从小性格孤僻,除了竹辞和十三,好像跟谁都隔了一层。他知道以后都护府就是他的家了,可这个家对他来说还有些陌生,想要熟悉起来还需要时间。

    昭华的到来让都护府不一样了,也许因为他受伤失忆的那段时间都是昭华在照顾,他对她有种特别的亲近,和十三的有些不同。燕云只是孤僻,不是傻子,昭华对他的心思他都明白。就算他自己不明白,那两个货也能让他明白。燕云心里虽然还有十三,但已经死了心,只想把她放在心里,反正想一辈子也没人管得着。至于昭华,亲近是亲近,似乎也有一点喜欢,可跟十三比,始终还是比不上的。

    昭华也是明白的,可这个倔强的丫头就是不死心,她父兄摆在明面上的态度,还有竹辞和十三的纵容,都成了她锲而不舍的动力。燕云离开维阳城奔赴北境的那一天,身上就被明晃晃打上了昭华公主驸马的烙印。

    昭华的信比北境的风雪来的还要勤,通信兵往来驿站,一次可以带回十几封。她的信长的很,拉拉杂杂最少都要写满三张信纸。在枯燥冷清的北境,读她的信成了燕云最大的乐趣。燕云知道不该回信的,不该给她不该有的希望,可是一想到她收不到回信时那失望的表情,燕云就有些舍不得。他保持着一月一封回信的频率,可北境的生活实在乏味,他没有那么多精彩的故事可以讲给昭华,只能告诉她他一切都好。昭华总喜欢在结尾加上一句勿念,燕云从没用过这两个字。后来渐渐才明白,他是盼着她的想念的......

    心里的这些感觉燕云只能跟十三说,可是封冻之后信件不通,燕云的五封信就像石沉大海,也不知道困在了哪间驿站里。终于等到恢复通信,十三那个懒家伙,直接把五封信回成了一封。

    堡主死了,土堡封了。老大带着老四五九十在蜀南沟子住下来,老二如愿以偿的做了祁昭逸的谋臣,老三开了马场,老六满世界逛着,竹辞开了药铺,八姐给秦冲生了个儿子,十三也要有崽子了......大家都安定下来了。十三把秦家小崽子的胎毛装在荷包里,一道送了过来。八姐在月子里不能动针线,荷包出自十三之手,那针脚怪吓人的。十三的信里全是兄弟们的境况,他把自己的情绪唠叨了五封信,她却只回了一句,“把干娘的镯子给昭华吧。”燕云真是后悔,就这,让昭华看看怎么了?!

    燕云跑遍了北境能通的所有路,就是找不到昭华的踪迹,她除了回维阳城还能去哪儿?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一声马嘶,燕云猛地勒住马,一匹打着北境烙印的战马在山脚下折腾嘶叫着,它的右后蹄卡在石缝儿里了。燕云跑过去,扒开石头,把马解救出来。战马用头在燕云胸口蹭了蹭,掉头往山路深处去。

    燕云心头一喜,赶忙跟上。马儿在狭窄的山路上走走停停,最后停在一个山洞口。洞里一片漆黑,寒风嗷嗷的往里灌。燕云燃起火折子,一边往里走一边叫道:“昭华,昭华!”

    第一声喊声传来时,昭华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第二声才确定真的是燕云。她大声答应着,“十六,我在这儿呢!”她猛地蹿起来,可手脚都冻僵了,一站起来就往地下摔去。就要跟又硬又冷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落到了一个凉津津的怀抱里。

    燕云抱的有点紧,昭华的胳膊被勒的生疼。火折子掉在地上,一下子熄灭了。漆黑的山洞里,燕云紧紧的抱着她,也不说话,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气声。

    燕云的身子冰的像外面堵路的冰山,胸口起起伏伏的,一点也没有武林高手的风范。昭华想他一定是生气了,这么冷的天,肯定不只他一个人出来找她。这样劳师动众,父皇知道了,定要罚她禁足。

    昭华在他胸口上蹭了蹭,小心谨慎的说:“我错了,不该那么说三嫂的,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有点想家了。薛都护是不是派了好多人出来找我?这么冷的天,这么晚了,都是我不好,都是.......”

    昭华的认罪书被燕云堵在了嘴里,明明是他不对,却还让她这么委屈的认错。那沁凉如冰的嘴唇,原来他是这么的渴望......许久,两人才分开,昭华还是晕晕乎乎的,手腕上已经多了一只带着体温的玉镯,“等路通了,我们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