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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

    竹辞送走最后一个来看病兼做媒婆的病患和家属,站在院子里翻捡晾晒的草药,“下来吧。”

    话音刚落,老猴儿从屋顶上跳下来,正好落在他身后,头晃尾巴摇的故作深沉道:“唉,又放走一个。明年你就三十了,也该给自己找个伴了。”

    竹辞长得好,脾气也温和,在他身上你永远看不见着急两个字。知道他尚未娶妻,和他混熟的病人和家属就开始打他的注意,家里大妹妹,小侄女排着号儿的要说给他,可都被他很有耐心的拒绝了。起初大家还以为是先生长的太好,寻常的姑娘入不了他的眼。慢慢才发现,不管姑娘生的美丑,家世贵贱,竹辞一概都不见。久而久之,说亲的人越来越少了,可总还有些屡战屡败的,体会不到竹大夫温和表面下倔强的,凭着一腔热情屡败屡战。

    方才送走的就是一对屡败屡战的老夫妻,瞧着竹大夫实在是好,不忍心他一个人没人照顾,苦口婆心的劝了半个时辰,最后还是铩羽而归。

    竹辞专心致志的翻着笸箩里的草药,淡淡的说:“你也是四十的人了,也该给自己找个伴儿了。”劝他的话被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风耳一点也不生气,凑上去,爪子胡乱在草药里搅和,“我跟你不一样,我长的这样,有爱到处跑,不能耽误人家。你要是不找,不是白费了这副好皮囊?”

    竹辞说:“她们要是就为了这副皮囊,找来做什么?”风耳:“........哎呀,不是这个意思,不都是为了劝你吗?”竹辞仿佛自言自语道:“劝什么呢,没那个心,不是耽误人家吗......”

    风耳默默玩了会儿草药,叹气道:“她就是个妖精......这里一个,大源城里还有一个。长的一副好皮囊,都是好人,浪费了,真是浪费!”

    大源城里那位竹辞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说是好人有些勉勉强强,皮囊倒确实比他生的还要好些。坐拥着晋国的万里河山,咱们这位晋帝却是咬死了不立后,说要让后宫里的一碗水平的波纹不见,就连太皇太后上吊抹脖子也不为所动。晋国朝臣们劝皇帝立后的折子怕是都当了御膳房的劈柴,最后也只能慨叹晋国大概是风水不好,出的皇帝一代比一代疯魔。

    竹辞却不觉得他是疯魔,心里的位置一旦被人占了,哪是那么容易能挪开的。那里空着,别人还能一碗水端得平。一旦填个人上去,最不公平的就是那个人了。

    “人各有志,怎见得只有夫妻和美,儿女双全才是好日子。大源城里那个左拥右抱,一碗水端的平稳。你无牵无挂,满世界的逍遥。我醉心医药,治病救人,不都是快活自在吗?何苦难为自己,又牵累旁人呢。”

    风耳点点头,心知这日子确如竹辞所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儿。他是心空旷达无牵无挂,可竹辞到底还是在心里装了个人。这种求而不得的感觉风耳没体会过,但想来是不好受的。大源城里那个他管不着,对竹辞他却真是舍不得。所以只想有个人能填上那个窟窿,让他不必日日难受。

    “你不用担心我,其实我不觉得辛苦。我从没动过心思,她就只是心里的念想。能有个念想在心里,其实也挺好。”竹辞好像会读心术,瞧他皱缩在一起的猴子脸,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竹辞既然这么说了,风耳也不是腻歪的人。想扯个别的话题,可惜技术实在是不太拿得出手。“院子里晾的蛇胆少了,没人给你抓蛇了?”

    风耳说完就想打自己的嘴,说出去的话又哪能收的回来,他低头对着一笸箩桔梗,将一节切好的桔梗掰成了小粒儿。

    竹辞倒是坦然,“十三要来我没同意,她如今有身子了,还是上窜下跳的,出了事还得麻烦我。”

    风耳正哼哼哈哈的答应着,一高一矮两个少年走进了院子。其中一个还不能算少年,就是个刚出芽的豆丁。两人脸上都挂着汗,细皮嫩肉的小脸红扑扑的,该是刚卖了一把子力气。

    少年一进院,便把背上的篓子扔在地上,脸上写着不高兴三个大字。“她让我送来的!”这小子就是李梅林,被树月起了个梅梅的外号,就跟她结了仇,各种瞧她不顺眼。可是他打不过她,就只能听她的。

    竹辞早就习惯了他这个调调,笑着问:“她就只让你送来?”

    少年憋得脸更红了,不情不愿的提起篓子,绕到房后水井边给蛇剥皮取胆去了。风耳对着他的背影恨铁不成钢,“这小子,就是死倔!”

    这时两人才顾上小豆丁,只见他抻平了袍子,抱着小拳头恭恭敬敬道:“辰麒见过六叔、七叔,两位叔叔安康。”这小子一礼一拜都是大家风范,身上没有半点蜀南沟子的村野气。风耳看的有些上头,偏他粉雕玉琢的甚是可爱。顿时就收起老人家的做派,蹲到他跟前。从袖囊里摸出一块糖递给他,“那天去姑姑家吃酒,我听你怎么叫你小姑姑做姐姐。这是个什么辈分,莫非你这小脑袋瓜吃西瓜吃晕了不成?”

    老流氓调戏奶娃娃,真是没分寸!竹辞正要弹开他,小豆丁说:“几位叔叔和姑姑是师父的兄弟,是我的长辈。姐姐是皇兄的妹妹,和我平辈。皇兄说姐姐和师父虽是平辈,但姐姐和皇兄亲厚,我自然要随着皇兄,两下里单论着也无妨。”

    风耳大概是被他叔叔姐姐的绕晕了,也不纠结他的亲戚论。欢欢喜喜的剥了糖塞在他嘴里。身后的竹辞听了,心底最深的地方像被什么人揪了一下,不是很疼却酸酸麻麻的很是难受。他唇角微微一牵,是又苦又涩的笑,大源城里的那个,原来比他还要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