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东交巷头的一所两进小院的民居，从外面看不过是一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院，院里走动的仆妇侍从却极守礼数，一言一行都是大家风范。一个青衣小婢端着托盘走进正屋，将一碗乌漆漆的汤药放在小几上，默默退出了房间。

    祁昭远端起几上的药碗，送到锦霞嘴边，“你受了惊吓，小心又犯心悸病，先把药喝了。”锦霞看一眼碗里墨一般的药汁，推开道：“太子妃并没把我怎样，说不上受什么惊，爷别总是这样大惊小怪的。”提到祝青莲，祁昭远眼中一抹黯然，“她都要拿你的性命了，还要再把你怎样？”

    锦霞接过药碗，放在小几上，“爷，太子妃只是一时想不通，但她本意还是好的。我有爷护着，什么事都不会有，爷不要因为我伤了同太子妃的夫妻感情。”

    祁昭远拥住锦霞，“她明知我着紧你，还要拿你的性命，我和她......这夫妻之情是她断的。”锦霞道：“我明白太子妃，自己的男人心里想着别的女人，是女人都会嫉妒的。我只是没机会跟太子妃说，我只是想和爷在一起，绝没有非分之想。”祁昭远把她揽紧，“你不明白我和她......霞儿，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笃笃笃”，门外响起敲门声。祁昭远松开锦霞，“什么事？”永定道：“爷，秦将军出事了。”

    京兆府。

    这个年萧怀过的很不妥帖，刚被太子闹的差点父子见刀兵，保定府又来给他找麻烦。因秦冲是京官，又是太子伴读、相府嫡孙，身份贵重。虽然案件是发生在保定府境内，但涉案人和证人都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萧怀未免张治海难做，是以还是借了京兆府给他断案，这边也递了折子上西暖阁。既然已经牵扯到了老相爷，也不得不打扰皇上过年了。

    张治海其人深谙为官之道，他知道以他的品阶是无法处置秦冲的，萧怀也不行。但他必须要先做一个态度出来，百姓难达天听，以民告官本就不容易，何况还是朝堂上的红人。他身为一地父母官，必须要做出爱民如子的样子来，所以此案他必须得接，推拖不得。

    至于此案的缘由，张治海机警的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秦冲私会村妇一事，本就是由荀玉被杀一事牵扯出来的。柳相本还想继续揪出那个和秦冲私会的村妇，却被太后制止了，秦冲因此受了老相爷一顿鞭打便算了了。本以为此事就这样算了，没想到过了大半年，又被人翻出来，出手就是人命案。他虽与秦冲没有深交，但他人物品格他也有耳闻，张治海相信秦冲绝不会做这种事，除非......皇子间的倾轧张治海不想插手，只想把自己的职责做足，不要被人捉了把柄就好。

    告状的老汉姓冯，是木城森林旁边散居的牧户。家里养着二十几头奶牛和几百只绵羊，被害的就是她女儿，一个年方十六，正是好年华的牧羊女。

    此时冯老汉在京兆府的大堂上哭得声嘶力竭，他妻子早亡，只和女儿相依为命。女儿去年在围场放牧时认识了京中的贵人，两相情好便以身相许。他们虽是小家小户，却也是正派人家。女儿既然已经委身于他，自然是要求个名分的。冯老汉带着女儿上京来找那贵人，不想那人竟然全不念旧情，对围场那段情好完全不认，只甩给他们父女一百两银子便要打发。冯姑娘自是不肯，与那贵人纠缠扭打起来，被他推倒头碰在桌角上，就这样碰死了。那贵人不把人命放在心上，派人押送冯老汉和冯姑娘的尸身回保定府。冯老汉含冤待伸，才到保定府击鼓鸣冤。

    张治海坐在中堂正位，问冯老汉：“你可认得那贵人？”

    冯老汉一脸激愤，涕泪交流的指着一旁站立的秦冲，“就是他！是他始乱终弃，是他害死我的女儿！”

    事到如今，秦冲就是再蠢也能看出是有人存心要害他，因为那个与他私会的村妇根本就不存在！这老汉描述的经过与当日祝合德为他作证时说的一模一样，秦冲事后并未与祝合德套过口供。本就不存在的事，大家心照不宣就是了。因他身份特殊，又牵扯到福王妃，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只在他们几个兄弟之中。

    秦冲冷笑道：“哼！本官既然要灭口，怎么不把你也杀了，要留个后患，今日来寻本官的晦气！”

    张治海收起方才在梅兰竹菊时的谄媚笑意，板紧官腔道：“秦将军，你有官身，本官免你堂前下跪。但公堂之上，本官没发问，你不得随意喧哗。”秦冲躬身答道：“是。”

    张治海转脸问冯老汉，“秦将军的话不无道理，本官问你，事发已有十几日，为何你今日才来报案？”冯老汉道：“他派人日夜看守着我，我根本没机会报官。直到临了年节下，看守我的人也心急过年，守卫松懈，我才有机会跑出来报官。至于秦将军为何不杀我灭口，我想，他大概是觉得老汉我定然求告无门，才无谓再多伤人命吧？岂不知还有您这位青天大老爷能为草民做主！”

    这马屁拍的张治海甚是舒爽，他干咳一声，问秦冲，“秦将军，请问上个月二十二日，你在何处？可有人作证？”秦冲思索一番，回答道：“那日本官告假去给父母扫墓，并无旁人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