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若是以前听到父亲有这个打算，方毅必然欣喜非常，可如今听来就有些扎耳朵了。他虽然在谢嫣跟前不肯承认，其实心中明白他还是把她当做了冷月的替身。凭什么祁昭逸得到的是完美的玉璧，而自己得到的却是破损的瓦楞。如今自己要升个偏将，还要靠他美言。骄傲如方毅，怎么会高兴愿意？

    方旋之没听到儿子答话，以为他高兴坏了不知该说什么，接着话头说：“虽说为父这个总兵不过三品，算不得一方诸侯。但论起对南地的了解，谁也比不上咱们父子。虽没有承袭的先例，皇上为了南地安宁也不会不允的。”

    方毅说：“就算皇上允准了，我也不过是个偏将，撑死了不过一个八品，想要接父亲的班根本不可能。”

    方旋之拍拍儿子的肩膀，“不要这么灰心！为父我还老当益壮，还能为你守几年。说来你也当好好忍忍自己的脾气，把营中的兵将笼络住了。他们都是跟了我十几年的，不需说也明白我的心思。只要再等几年，不会有人与你争的。”

    方毅说：“爹您怎么能肯定这几年中皇上不会令派贤能来南地？曲阳守北境那么多年，做到了一品军侯，如今不也被人替了，何况是您？而且军营主将轮流戍守本就是规矩。”

    方旋之想了想，说：“曲阳若不是生了不臣之心，皇上也不会动他。何况还有福王在，为父的态度王爷瞧得明白，以他的性格，绝不会亏待咱们父子。”

    又是福王！方毅胸口一阵憋闷，压下心绪道：“爹，您在徽州二十年，戍守着一方边境，可皇帝只给您一个三品的将军位。您瞧瞧其他三境，他们哪个不是爵位加身，封妻荫子？您对蜀帝这般忠诚，他却这般待您，爹您就不觉得亏吗？”

    方旋之扭头盯了他一瞬，脸上已不见了方才温暖的笑容，肃然道：“南地安定，怎比得上其他三境险恶？回纥、匈奴、东蛮，哪个是你能斗得过的？未承其重，就不要痴心妄想得其高冠！你若敢有旁的心思，就算方家断子绝孙，日后我下到黄泉被列祖列宗责骂，也要先杀了你！”

    方旋之说完，拍马当先走了。方毅看着父亲的背影，他太了解他了，他几句试探的牢骚话，父亲都受不了，想让他心甘情愿归附鬼知那是绝不可能。但方毅也因此更加确定自己的心意，他一定要做成这件事，绝不能在祁昭逸之下。

    巡营时父子间的不快延续了好几天，方旋之为人纯直，虽觉得儿子那日只是几句牢骚话，但有牢骚就说明有想法。他训斥了儿子，好几日便不肯搭理他。就算方夫人从中调和也没缓解，最后还是方毅斟茶认错，承认那天说的是混账话才算过去。

    方毅在徽州营中虽只做个千户，但因他是总兵的儿子，武艺智谋都出色，虽职位不够但也常参与到军中排兵布阵等庶务中来。这日方旋之召集手下几位副将到房中议事，方毅自然也在。方旋之指着地图，增加了几处戍守点的兵力，下令暂停互市，连以前凭借商民证就可吴蜀通关的规矩都废止了。

    三个副将和方毅都是方旋之最信任的，他并未隐瞒，说明是收到了朝中的消息，近来东晋极可能通过吴国进入蜀国，侵占南地。交待过原因，方旋之见四人脸上均有忧色，赶忙宽慰道：“朝廷也只是推断，眼下尚无确凿的证据。但咱们也要提起十二分小心，暂时关停互市，不许吴人过境，勤加巡境总是没错的。”众人都是点头，三个副将在南地多年，生活安定无忧。虽不是本地人，性气也慢慢似了南人的温顺。反倒是方毅，年轻气盛，还有冲劲。“爹您放心，我们定会多加小心，守护南境安全。”众人齐声道：“是！”

    三位副将先出去安排军务了，方毅留了下来，对父亲说：“爹，朝廷给的消息有几成实？若是东晋真的要从吴国入蜀，那咱们这一营兵马能挡得住东晋的大军吗？”

    方旋之冷哼一声，“哼，这时候你知道自己没这个底气了，早还嚷着要封侯拜相！”方毅知道父亲还揪着那天的事不放，嘴上可不认输，“若真的封了侯，多给些兵马，我也不会没底气了！”

    方旋之瞪他一眼并不答话，方毅锲而不舍追问：“爹，您就别和儿子置气了。您也知道几位叔父的脾气，他们舒服惯了，早就不耐弓马战斗。如今大敌当前，朝廷可有援兵援助咱们？”

    方旋之默了默，半晌才叹气道：“如今兵马都让福王带到北境了，其他三境太过遥远亦不能轻动。最近的就是京中太子的羽林营，至于能不能派的出来，就要看咱们这位皇帝陛下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