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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小镇做题家

    “一路走亲访友,游山玩水,哪能一直依卫河行进,走到哪算哪。”陈玉境牢记霍然的嘱咐,坚持己见,“总爷,我真是出来游学地,不信,我你去问我那结伴而行的朋友,也可以发公文到绍兴府余姚县县学去问。”

    “本校没那么多空。”

    李总旗语气不耐烦了,扬手就抽了陈玉境一记耳光,凶狠地警告道,“姓陈地,你少跟我东拉西扯,不要扯什么朋友,先把自己的问题,一个一个老实交待清楚了。”

    “说,你这路引是不是伪造地?是从哪里买地,是从何人身上买地,花了多少钱。我劝你如实招来,但有半个假字,本校定教你生死两难,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陈玉境半张脸孔火辣辣地,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那不如实招来。”

    “我从不作奸犯科,连杀鸡都不会,总爷,你让我招什么呀?我真是出来游学地……”

    “让本校猜一猜,你不是出来游学地,你是来京都做行商地,做买卖地,对吧。”李总旗冷笑起来,“但你在延途并没有缴纳任何货税,是不是?”

    猜得全中!

    廨中的空气瞬间凝结在了一起,变得让人窒息。

    陈玉境垂首捂脸,默然无语,心中暗自叫苦。

    “你这样的行商,本校是见得多了。”李总旗循循善诱,缓下声来,说,“念你是个读书人,本校不想为难你,只要如实说了,就可以出去了。陈玉境,你不要让本校作难,是男人,简单点,好不好。”

    不好!

    一旦承认,来京都做买卖,拿不出税单,就构成了“匿税罪”,寄存于歇店处的扇子就保不住了,货物全会被罚没入官。

    李总旗若继续搞他,东厂再一纸公文,发到余姚县学,自己的童生资格,可能也保不住了。

    陈玉境保持清醒,对李总旗的鬼话,半个字都不信,仍然一口咬定自己,是来京游学地,木然地说:“总爷,你到底让我说什么啊,我都说了十遍了,我只是来京都游学长见识地,以后好赴京考状元。”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本校让你清醒清醒。”李总旗抄起桌上的碗,泼在了陈玉境脸上,“歇店里,那批扇子作何解释?”

    陈玉境抬手,以袖口擦拭脸面上的水珠子,听得心头格噔一声响,对方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自己那批扇子果然是被人给盯上了。

    但情势不由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犯法在前,李总旗抓住了他的小尾巴。

    真是悔之不及,老老实实在张家口报了税,根本不会生出这些麻烦事来,陈玉境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霍然身上,仍一口咬死。

    “那批扇子不是陈某的,我只是替我那朋友看护一下而已,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真是来京游学地。”

    “呵呵,你小子油盐不进啊。”李总旗怒极反笑,在陈玉境惊恐地注视下,拳头的骨节捏得辟啪作响。

    不过,拳头始终没落下来,眼前这家伙虽然还没考上功名,但好歹是县学童生,不好随意上手段。

    加上嘴巴死硬,安不上罪名,李总旗心思百转间,有点气馁地把拳头松了开来。陈玉境逃过了一劫。

    李总旗另找突破口,说:“那你说说你那朋友吧,长什么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姓甚名谁,现在又去了哪?”

    “在下那朋友,姓霍单名一个然字,现充任浙江都司断事官。”陈玉境一听有戏,赶紧扯霍然的虎皮,试图解释其中误会,“正巧在淮安府碰上了,我就搭了躺顺风的官船,所以,淮安府以后的路程,路引上的关防会缺失。”

    “你前头说什么来着,游山玩水,现在又搭乘官船,到底哪个是真地?”

    “搭乘官船是真。不知总爷奉公外派,到过浙江没,有没有与霍断事官打过照面。总爷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兵部问一下,没有这个人,还陈某人一个清白。”

    “浙江都司断事官啊?”李总旗闻言,眉头挑了一挑。

    断事官,说大不大,但作为主掌一省军卫的风纪官员,位卑权重。

    锦衣卫和东厂的缉事人员,充作缇骑,出差前往浙江办差,若无这类地方实力派官员的帮忙,跟瞎子没差别,若开罪了,以后厂卫去浙江,可能会被带进沟里去。

    看这陈秀才说得不似作假,李总旗寻思一下,为了这么点小事,轻易不好得罪地霍断事,还是先派人打听一下,是不是真如陈玉境所言。

    不过,陈玉境这个人,暂时被东厂留置在了大通桥的官廨中。

    下午,有消息传回,那霍断事落脚于崇文门的一处客店中,经管铺总甲寻问后回禀,那霍断事否认了与陈玉境的关联,言说不认得陈玉境。

    得到回覆的口讯,李校尉顿时神闲气定,洋洋自得,否认就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按常理推断人心,陈玉境说得不似假,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浙江断事官霍然听到厂卫之名,应是怕了,畏惧厂卫威名,不敢过来交涉捞人,所以推了个一干二净。

    李总旗呼来番子,把那陈玉境提了出来,露出吃人的嘴脸:“你这狗娘养的东西,一直在撒谎,那浙江断事官霍然说,根不认识你号人。”

    “保管之说,根本是无中生有。”

    “本校现在有理由怀疑你,你真的是那县学童生吗?不想受皮肉之苦,就如实回答。”

    怎么会呢?

    这一路结伴行来。

    陈玉境心往下沉,不甘心地急叫:“陈某说的是句句属实,真没撒谎呀!一定是弄错了,求求总爷,再去求证一下。”

    得到回应,又是一耳光。

    失去了最大的倚仗,陈玉镜心态崩溃,护着脑袋蹲下来:“莫打了,莫要再打,总爷,你让我说什么,就什么。”。

    “你打哪来地,又姓甚名谁,来京都作甚,一字一句,都给本校俱实道来。”李总旗安坐下来,翘起二郎腿,说着自己都不信的鬼话,“本校尉向来禀公执法,只要老老实实,自保你安生过关,但若有半丁欺瞒,后果自负。”

    “我真叫陈玉境,是绍兴府余姚县人士,一直在县学读书,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那童生资格,是花银子买地。”

    “很好很好,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继续说吧。”没有那霍姓断事官的干挠,李校尉以猫戏老鼠的心态,有的是时间玩弄眼前这个余姚县的童生。

    “从淮安府到京都,各地要津钞关的巡检及税丁,眼睛应该不瞎,为何会对你挟带货物的行为,视而不见?”

    “那霍然说,照官制,他可以带四个正式随员,但他身边只带了一童子,所以,他就让我充作的他的随从。”

    “原来如此。”很合理的解释,李总旗恍然说,“那么说来,那霍然是知道你是来京都贩货了?”

    陈玉境甩锅给霍然,说:“就是他指使我地,庇护我地呀,他当然知道了。”

    “他那么做,收了你多少好处?”

    “呃……那倒没有,一路吃住行的花销,还是那霍然供应地呢,只是说了些奇怪的话,称陈某为什么小镇做题家,让我好好读书,以后为国家效力,像个老学究似地,絮叨不停,有时真烦人……”

    “小镇做题家。”

    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