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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契税与避税

    “杜先生,每年三十两的租金,细水流长,足够一家子吃吃喝喝,不用再劳作了,那张二三为何要将这么好的铺子典卖掉?”

    “在下也不好随便去打听他人的隐私,总有自己的理由,可能是家道中落。”

    “假使说,那出典人张二三因赌欠债,一典二卖,一典三卖,典买人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话,只能上衙门打官司呗。”杜胖子抽出扇子,叭打开了一半,摇了摇又合拢上,“大官人见识广博,举一反三,看来不用杜某刻意提醒。”

    霍然一步并两步,跟杜胖子走了肩并肩,说:“似先生这般,把门门道道都摆出来、亮出来,会不会坏了牙规?”

    “诚信做人,无非是杜某这里吓跑几个客人而已。”

    二人步行来到中板桥小市口的三条胡同的住宅区,边上有两座庙,一座天仙庙,一座土地庙。

    现代人的风水学,跑回古代,怕是要水土不服,封建社会城市里,庙宇宫观密集程度让人抓狂。

    只能讲,庙前贫,庙后富,安慰自己。

    霍然在三条胡同看了两座小四合院,出租的那套,要价每月十两,听说霍然是官员,给了每月二两的优惠,一年十二个月,租金九十六两银。

    出售的那座小四合院,原契价一千两,现售一千五两,恕不还价。

    为什么要强调房屋原契价,这是牙子代官府估税的基准线,也是官府一年一度清勾契税时,重要的查税问责凭据。

    崇北坊花市街这一带的房价,不管是租,还是售价,皆是超出平均水准。

    杜胖子又带霍然去了正东坊,正东坊在崇文门外大街以西,两坊不过是一街之隔,正东坊的房价相较崇北坊的房价,近乎腰折价。

    正东坊位置并不偏,去花市街,无非是多走几百步路。

    在格局、朝向、面积差不多的情况下,正东坊最好的小四合院,一座只需六百七十两,还有议价余地,租房价同样减半。

    杜胖子是个合格的房产中介,无师自通心理学,先让你看贵地,再让你看便宜地,让你自己比较,自己掂量。

    二人寻了个街边的茶水铺子落坐纳凉,几近中午,大热天,人们懒洋洋地不愿走动。

    茶水铺子生意并不景气,芦棚下,散着几张小四方桌,半天就来了霍然这么一桌客人,估计到傍晚会好一点。

    一口解暑汤下肚,茶水里泡了中药,有淡淡的药材香,见店家还算殷勤,霍然摸出几个大钱,让他再去张罗一些糕点来。

    杜胖子倒是个有心人,真会下血本,去了边上的零食铺子,回到铺子里,将油纸包摊于桌上,请霍然品偿果脯干果。

    果脯中有金桔、蜜枣、话梅、青梅、杏脯,都是挺下口的零食。

    在工业化社会里,这些果脯都是些不上档次的零食,超市里不过几十块钱一斤的东西,逢年过节,没人送的出手。

    但在古时,生产力不发达,可都是些老金贵的零食。

    一两果脯一钱银,一斤十六两,以当时购买力算,一两银子相当于500块的购买力,果脯价格是800块一斤。

    平头百姓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会少量购买以招待客人。

    霍然不客气地以食中二指夹了一颗金桔、两颗密枣,泡进自己的碗里泡水喝,又夹来青梅丢进嘴里嚼动,再啜上一口金桔蜜枣茶,酸酸甜甜,满满过年滋味。

    “杜经济,我还有个小问题,我有一朋友,他说在正阳门外大街买了小四合院,两间南房,两间北房,一间厢房,总共33两银子。为何我去买,至少在五六百两,不会因为我是官员,故意抬价不成。”

    “以在下从业经历,从未听说过京都有如此奇异布局的单进四合院。”杜胖子小眼神眨巴眨巴,眼里满是怀疑,“大官的人朋友是不是吃醉酒,说糊话吧。”

    “四合院有三进,东西两厢,进门一座倒座房,座北朝南有正房。两间南房,两间北房,一间厢房,听着像是大杂院?”

    “哈,应该是我听错了,我那朋友可能喝高了,胡言乱语。”霍然挠头抓腮,脖子有点热,窘态十足,“何谓大杂院?”

    我那些朋友可全是某头条的历史类的优质创作者,加入什么什么计划地,粉丝几十万上百地呢,怎么就被古人给取笑了呢。

    可恶,不可原谅!

    “就是一间一间的买,过几年,有余钱就买一间,一间瓦房一张契,如此这般,一间一间的大瓦房就拼凑起来了一个大杂院。”

    杜胖子倒是思维活跃,略加思索,须臾间,便把霍然的窘境给圆了回来,他一板一眼的分析道:“霍大官人跟那朋友交情如何,他是否跟如实跟你讲了实情,三十三两应该是个虚价。可能是万历时期的事了,跟当时的京都田宅交割时的契约起征点有一定关联。”

    明代也有契约起征点之说吗?

    “愿闻其详!”

    “这房屋的契税是唐代传下来,宋代又有间架税,我国朝不过是承继唐宋两代税案。京都附廓的大兴、宛平二县岁支浩繁,供养诸多衙门,万历年间,时任宛平知县沈相公与户部有司因房税征一事多有龃龉,皇上听闻后,特准了两县拿回契税征收权的请求,并对契税起征点作了调整。”

    杜胖子习惯性从腰间摸出扇子,开到一半,又收拢,如此反复,说:“当时二十两以下的田宅免税,二十至四十减半征收,四十两以上征全税,一银征三分。经沈相公争取,皇上怜民生疾苦,特下了旨,将原来起征点全数调至四十两以上,四十两以下的民宅不需缴税。”

    “噢……原来如此。”霍然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杜经济含笑,不再继续哆嗦,聪明人,大多一点就透。

    就是钻法律空子,官府规定房屋契税,20两以下是免征额,老百姓就把瓦房拆开来,一间间卖,一间间的买,进行合理避税。

    万历皇帝好心办糊涂事,一道圣旨重新设定房屋契税免征,40两以下,老百姓合理合法避,更积极了,把自己的房产价,永远定在40两以下,实际交价格不让官府知道就行,玩起阴阳契的把戏。

    拥有四合院的富人们,同样也高兴,有样学样,一间间拆契卖,合理免避。

    600两的四合院,原本须缴税18两,拆契买卖,一分也不必缴了。

    18两,一个大通桥码头苦力,干满全年无休的全年收入呢。

    后果就是,两县府库空虚,什么事都办不了。

    “至于铺面的间架税,共分九,上上则九钱、上中则八钱、上下则七钱、中上则六钱,依次累推。”

    听得怎么这么耳熟?

    这所谓间架税,不就是每个城市地税局征收地房地产税,也是按地段,分类征收的定额税。

    不会来错时空了吧,房产过户的契约也好,铺行九则定额税也好,与现代社会似乎并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