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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话不投机半句多

    要说这周延儒真是脑回路清奇,被顶撞了,也不恼,不但不责怪高明衡在背后嚼舌头。

    周首辅反倒对着高明衡一阵夸,格局之大,一般人真学不来:“周镜死得不冤,高同学,你是在为民除害呀,若无你,勋戚米虫仍将倒行逆施,桑干河谷的冤魂们,他们的冤屈,更不知要待到何时,才得了昭雪呢。”

    呃………这乍接?

    人都是吃软不吃硬地,高明衡败下阵来,上前揖了一礼,说:“若是周同学能早早站出来,一锤定音,高某这种虾米小虫,又何必作死冲锋在前,招不痛快呢。”

    话里中头虽充布着不满,不信任,但戾气消散大半,态度从咄咄咄逼人,变成劳骚话。

    周延儒这位前辈同学,年纪轻轻作了首辅,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不管是官运,还是这份涵养,就不是他高某人能比地。

    一位美髯公紧随其后,出现在厅堂中,正是宅主人张延登,老人家扭掌,手势环捋起髯须大笑:“哈哈,看来不用我这个老头子作介绍了,你们已经认识了,相处还愉快吧。”

    愉快个屁,刚见面,就打嘴仗,父亲大人,你莫不是人老眼花了吧?

    张万选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却说:“大人,玉绳与仲平皆是你的门生,年龄是有大有小,却无半丝隔阂,一见如故,若同忘年之交。”

    张延登摆摆手,让客人们都坐下来说话,说:“这样就好,天下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像我们这些老家伙,迟早是要进棺材板地。你们年轻人,有时政见可能会不一,但也不必执着于户门之见,非此即彼,视彼此若同仇寇,很多事是可以坐下来,一起商讨地嘛,对不对。”

    张延登虽为齐党党魁,其实骨子里,是个中立派,劝人要以和为贵,不要斗来斗去,更多是在劝告周延儒。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霍然身上:“有句话乍说来着,老人家,有些健忘了。”

    霍然起身说:“老相公,真理从来是越辩越明。”

    “这位是?”周延儒其实早主意到了霍然,张老师有意引介,想必应是个人才,所以,有此一问。

    既然首辅开口问了,霍然大大方方又起身来,主动向其行了一礼,仍持不卑不亢的态度:“在下霍文恭,一个浙江来的闲人,见过首辅。”

    “你就是霍然呀,我知道你。”

    “首辅是什么地方,知道我这等小人物地?”霍然怔了怔,我这么有名吗?

    “一个能把巡抚参倒的小人物,别人只当你运气好,可你自己真把当自己当小人物吗?”周延儒唇角扬起笑意,眼神炯炯地吸住霍然的眼神,说出的话充布智慧之言,“眼为心之窗,周玉绳要是眼睛不瞎,观你霍文恭目中的孤傲,绝非久居人下之辈。”

    张延登趁机为霍然大加美言道:“文恭确有扶危定顷之才,挹斋,你既然如此欣赏文恭,有机会,不如在御前保荐一二。”

    众人无不屏息,倒要看看这周首辅,是否言行如一,还是只是说漂亮话。

    “文恭以前在浙江主持过火药局,对吧。”

    “是的。”

    “徐大学士正为朝廷仿造红夷大炮,我可推荐你到徐光启那里做事,以工部员外郎的身份主持炮局的事,皇上对这个事,可是很重视。”周延儒说着话,眼角余光却瞟见张老师正在皱眉,“我个人觉得,是个好机会。”

    周延儒觉得自己所荐的职务,应该很是对应霍然的专业才能,可他不清楚地是,张延登起初也是荐得这个职务,可霍然压根看不上。

    霍然的回答,也叫人吃惊:“首辅的心意,霍某领了,但霍文恭不喜欢这个人。”

    不喜欢,即为讨厌,周延儒忍不住问:“为什么呀!”

    “他胸前挂的十字架,是个什么玩意,国家养士,奉以高官厚禄,就养出这么个慕洋犬来?”霍然对徐光启这个中国首代目慕洋犬不感冒,“周首辅,你心中就没有一点异议吗!”

    “还有,若我去炮局做事,要不要信他那个牙苏?要不要入他那个牙苏会,要不要抛弃自己的祖宗,去那个牙苏庙里做礼拜呢?”

    “原来是这样,文恭,你倒是爱憎分明。但那又有什么打紧,他若让你信,你表面屈从他一下,信他一信,有什么关系,权宜之计嘛!”

    周延儒言语里对那牙苏会其实也并不感冒,但从另一方面而言,不难看出其人是个见风使舵的变色龙,“文恭,你看那些庙里的大师,表面吃斋念佛,暗地放高利,盘剥市民,一点也不手软学,他们一学。”

    “怎么说来着,酒肉穿肠过,佛陀心中留。只要能造出大炮,于朝廷,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升了官,不喜欢就甩掉那十字架,直接走人就是,所谓牙苏会,不就是个擦屁纸嘛。”

    众人表示无语,这周首辅真是实用主义者。

    “我拒绝!”霍然不客气地批判道,“像徐光启这类的人,一个儒门出身的高级官员,晚节不保,投入异教,实我中国之不幸,多一个这样的官员,就多一份不幸。”

    “霍某可以不做官,但绝不做那个使中国不幸的人。”

    “你对徐光启,对那些欧罗巴来的洋和尚成见很深啊。”周延儒无奈瞅瞅老师,见张老师啜茶不说话,只能再道,“那些洋和尚,我本人亲自接触过,高鼻子蓝眼睛,长得像地狱来的魔鬼,但人还是挺和善地呀。”

    “是不是一个个地,都还能说一口流利的官话,还很有学问,儒家典故,信手拈来,像个文明人,能够像平等交流。”

    “对啊。他们飘洋过海,不远万里来我做中国做客,又肯学我中国文化、习俗、语言,夷入我中华,则为我中华之人。”

    “放屁!”霍然一拳捶在桌上,“这帮洋和尚打入国家上层,在中国境内名为传教,四处游荡,窃取我中国之情报,实不安好心。”

    “蛮夷小邦,还想侵占我中国不成?”

    “我大明国力强盛,欧罗巴诸夷,自然不敢来侵略,但哪天中国虚弱,那些洋和尚,还有洋和尚的信众们,就会撕下伪善的面孔,化身成带路党,为西来的强盗军队指引道路,侵略中国,兵临城下,悔之晚矣。”

    “说的跟真的一样,怎么可能。”周延儒觉得霍然魔怔了,就欧罗巴蛮夷小邦,那区区几千城邦军队,不远万里,想来侵略我亿万国度的中国?

    “文恭,你太激动了,太杞人忧天了。”

    “算了,那是以后的事。”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被理解,霍然也感索然无味,眼光太超前,就会被视作疯子。

    老大的国家,全是坐井观天之辈,儒家出身官员遗传地臭毛病,不是背叛转投,就是浑然不觉,仍以天朝上国自居,不晓得外面的世界,正发生着深刻的变化。

    西方来的强盗,已经把东南亚给占领了。

    洋和尚、传教士,就是西方强盗的急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