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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幕间谋划

    主人们在客厅辩论正激,幕友们并不安份,私下的交易正在进行。

    “你是杜大木吧?”

    杜胖子瞥了李元功一眼,丝滑地抖开扇子,轻摇着反问:“李先生有何指教?”

    李元功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拿着扇子敲着小腿,一脸轻漫样子:“大木兄,你那老东家狡诈如狼,反复无常,一会叛出东林,一会又愿与东林讲和,手腕灵活地很。可你这新东家,看起来却不是太聪明的样子,好似楞头青,认死理。”

    狡诈如狼,反复无常,邈似跟杜胖子描述的前东家形象,差异不是一般大。

    胖子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我觉得新东家,人挺好地。”

    “你还是劝一劝你的新东家,去炮局主持事务,有什么不好,待大炮铸成,朝廷论功行赏,不出三年就能升任工部郎中,再花六年熬一熬资历,到太仆、太常、光禄三寺轮转一圈,不出十年就做到京堂侯补。”

    杜胖子眉一挑,站了起来:“这是周首辅自己的意思吗,指派你来当说客?”

    “不,现在只是我个人的意思。”

    “李先生安得什么心思?”

    “不用绕弯,开诚布公地说吧。”李元功跟着站了起来,向外探了探脑袋,缩回脖子说,“我并不看好东家的再次押宝,山东平叛事务上,再失败一次,群臣激愤,今上必怨恨之,周首辅怕是要失了圣眷。我们这帮幕友,怕是得集体卷包裹滚蛋。”

    “噢,我明白了。”杜胖子收束扇子,敲在手心上,“听说今上喜欢铸炮,迷信大炮救国论,我那新东家又正好会造炮,若是举荐得宜,助那徐光启把炮给提前仿铸成了,足以抵消周首辅用人不当,带来的负面影响。”

    “大木兄,你说的全对,怎么样,合作一把!”李元功并不否认,在背后积极为周延儒筹谋,找失败的退路。

    当然,山东乱局,若是能抚平下来,则更好。

    李元功见杜胖子沉默下来,知道心动了,继续加码道:“那霍文恭年轻挺轻地,再往上的话,运作得宜,加上首辅在御前的美言,只要不出错,四十岁,说不定就能做到部堂官了。到时,以工部右侍郎的身份,主持全国土木、水利,这可是通天的仕途捷径呐。”

    杜胖子听了,砰然心动,这不就是自己给霍然规画的升官路线吗?

    有人跟他想到一块去了,杜胖子信心顿时充满腹胸,可细细琢磨之后,才发觉自己是劝不动东家地,霍然要答应,早答应了

    连张延登的面子都不给,况论是给周延儒作陪衬,想都不用想。

    想到这,杜胖子苦笑一声,重新坐了下来:“李先生,不妨告诉你,我的东家现在不喜欢造炮了,你还是另寻高明吧。”

    李元功实在想不出,这个前浙江断事官,他的造炮手艺,除了工部,还有什么地方是他能发挥地:“你这东家到底想要个什么官?就准备这么闲着了!”

    “现在京官中,做什么官,升官升得最快?”

    “台省部寺,你不是不清楚了,何必问我,难不成他是想……”李元功说到这就顿住了,“你是意思是说,他想做台省官员?”

    “估计是地。”

    “什么叫估计是地?”李元功感觉这事挺有意思,“大木兄,你这幕僚做得可真是糊里糊涂,那霍文恭事先跑官,就没告诉你过你吗?”

    “我现在才想通!”杜胖子并不激动,反倒惭愧,到现在才想到这一层。

    毕竟接触的日子太短,主幕之间是需要在日常接触里,须加以时日慢慢磨合,才能获得全面信任。

    霍然从一开始,就没看上那文选司郎中李其纪,归根到底,御史的铨选,李铨曹还没这个资格参与。

    按大明经制的规定,御史铨官由吏部与都察院双方拟注,吏部有举荐权,都察院有一票否决权。

    霍然先后拜访冢宰闵洪学、少宰张捷,看似好高骛远,东一锤、西一锤地,毫无章法,其实不是在求官,而在试探他们的态度,求一个举荐铨注资格。

    只要能通过吏部铨注资格审察,有张延登这个老上司在都察院当家,霍然作为特例,转迁至御史台,不能说十层十的把握,十屋九的把握还是有地。

    台省官员的出身有四途,荐举、贡生、进士、举人。

    霍然这个武官,想转到科道上,只能走荐举这条路子,荐举资格的规定上,也有条条框框,主要分六类。

    在京者,中行评博,中书、行人、评事、博士的简称。

    在地方者,推知,推官与知县的简称。

    霍然这个浙江都司断事官,是一条也挨不着地,唯一能沾点边地,就是推官,也是管断狱刑讼地。

    不管怎么看,想从一介断事官,猛然转到台省,也算是前无古人的特例。

    李元功收起扇子,敲打起来,想一会才说:“大木,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免费赠你一个消息吧,皇上下了特旨,现在的情况是,六部主事、员外郎,只要德才兼备,皆可通过荐举,转到台省为官了。”

    要数消息灵通,杜胖子拍马也赶不上李师爷,李元功的东家毕竟是当朝首辅,杜胖子露出讶色:“此言可真,不会是诓我吧。”

    “诓你作甚,都说了,是免费的消息。”李元功不爽地说,“我还不用做得那么低级。”

    杜胖子脑筋顿时开动起来:“也就是说,其实先转到六部为官,也是可以地。”

    “正解。”李元功笑容满面地说,“大木兄,这下子,你真该好好劝劝你东家了吧,此一时,彼一时也。若能在铸造炮上,立下大功,转到台省,不光光是手到擒来,还有名正言顺呢。”

    “但六部那么多郎曹官员,到时候,凭什么轮到我的东家转迁台省?”杜胖子有点被说动了,但仍需要对方作出一定承诺,“你的东家,到时会亲自出面保荐吗?”

    “铸炮事若成,可让闵冢宰出面保举,这本身就是他的本职,文华殿考试的时候,再由我的东家从中斡旋。”

    “你的东家可说动闵冢宰?”

    “小事一桩。不过在保荐费上,该出地还是得出?”

    “多少?”

    “三千两吧。”李元功说,“原本可是要五千两。”

    “少跟我扯谈,四千两是行情价,其中一千两是考务费。”

    “谁让你的东家出身不正呢。”

    “那就先这么约定着,过几日,再给你答复,事成不成,还不知道呢。”杜胖子不再在霍然出身这个问题上辩驳,毫无必要,“说不定,张总宪能给东家直接指条明路呢。”

    李元功狡诘地笑笑:“但愿吧,你说了算。”

    杜胖子点点,不再说话。

    跑官路上,幕僚圈子之间的这种肮脏交易,随时随地存在着、进行着,不用过于奇怪。

    成则结个善缘,留个退路,不成,只当没发生过,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