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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父子

    周府灵堂之上的是非被传得沸沸扬扬,周丰年亡故,萧葵的恶行,周起被罢免,将军府的没落似乎已成定局,可皇上却在周起府上住下了,众人都说君心实在难测,没人能猜得透皇上的心思。

    霍沉齐跟着常随到了李慎的住处,他毕恭毕敬地行礼跪拜,李慎注意到的却是他不能正常行走的腿,常远密报虽已提过,可远比他想得要严重许多,而他从密报中也逐渐了解并喜欢这个聪慧机敏宽宏大量处事豁达的孩子。

    “起来吧,赐座。”

    常随给霍沉齐搬过一张凳子便躬身退出去了。

    “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李慎打量着霍沉齐的脸,从霍沉齐的脸上看到了昔日霍温娴的样子,也看到了他的伤疤。

    “皇上认识草民的母亲?”

    “许多年前见过,原以为还有机会再见,不曾想早已是阴阳相隔。”

    “草民福薄,刚出生母亲就亡故了。”

    “你怎会是福薄之人,朕听闻你和倪将军的女儿定过亲?”

    “回禀皇上,那纸婚约已废做不得数了。”

    “此次北朝来犯倪志贤护城有功,朕打算收他的女儿做义女封安国公主,既然你们早有婚约,朕便封你做驸马如何?”

    霍沉齐心里一阵苦笑,这是上天赐给他的轮回吗,怎地转来转去又将他和倪落雪捆在了一起,那他之前做得一切又有何意义,他从凳子上缓缓站起又慢慢跪下,“草民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

    “你的确胆子不小。”

    “草民不过一介平民,如今拖着副残躯苟活,实在不敢高攀,皇上此举未免委屈了倪小姐。”

    “朕看你是瞧不上倪志贤的女儿,可你中意的人是毒害周丰年的凶手,不论你如何为她开脱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草民不敢为她开脱,若要治罪草民愿一命换一命。”霍沉齐重重拜倒。

    “怪不得常言道人不风流枉少年,你倒是不负风流之名,可他们是江桥山的余孽,朕必须斩草除根。”不仅如此,李慎更忌惮的是卷耳所谓的玄妙,若真的有人借助她重回过去,他的天下还会是他的吗,他绝不允许这种可能出现。

    霍沉齐仿佛当头一棒,猛地起身想往外走却晃了几晃几乎要摔倒。

    “晚了。”

    时间仿佛停滞了,霍沉齐又感受到那种彻骨的寒冷和无边的黑暗,他再一次掉进了落发村的陷阱,可这次不会有人再救他了。

    “皇上,若今日犯错的是我母亲,你也会如此不留情面吗?”

    李慎没料到霍沉齐会这样问,他愣了半晌道,“没有让她死在你面前已经是朕给你最大的情面,一个男人可以多情却不能钟情,你的半条命都丢在她身上了,再执迷不悟下去便要遭人耻笑了,明日随朕回长安宫,朕叫御医给你好好调理。”

    “不知皇上打算给我什么身份呢?”霍沉齐极少用这样讥讽的语气说话。

    “朕倒是想知道你想从朕这里讨个什么身份。”

    “皇上封我做太子吧,我想试试一个人手中如果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不是就会变得冷血无情?”

    “放肆!你不要以为朕宠爱你你就能无法无天!”李慎觉得眼前的霍沉齐和常远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霍沉齐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按着伤腿缓缓跪下道,“请皇上收回您的宠爱,我受不起,我从出生便只是醴城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我的父亲是霍温平。”

    卷耳醒来的时候觉得后脑十分痛,她抬手一摸肿了好大一个包,她刚想爬起来忽然胸口一阵翻涌,她趴在床边吐了起来,屋子里似乎有别的人,她模糊地看见一个人影帮她收拾残局,另一个人拿水喂她,她又躺了许久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昨夜当她发现秦梅的白玉手镯时有三个黑衣人冲进来要杀她,她随手拿起凳子挡了几下又有几个黑衣人出现,可他们却不是一伙的,一碰见就互相厮杀起来,卷耳见状便要逃,不知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脑袋一下便昏了过去。

    这不是长戌的院子,这里十分宽敞明亮,她盖的锦被柔软光滑既轻薄又暖和,屋子里还有似有若无的香气,若不是知道自己还活着她还以为到了极乐世界。她下了床想打开窗户看看是什么地方,轻轻拽了一下却打不开,她刚要发力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竟是长戌。

    “三哥!”卷耳又惊又喜,几步便跑到长戌面前。

    “你总是不叫人省心,头还痛吗?”长戌放下手里端着的饭菜,假意摸了她的头一下。

    “三哥我有话问你,阿梅姐姐的白玉手镯怎么在你那儿?你们认识吗?”

    “什么手镯,阿梅是谁,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长戌惊了片刻马上恢复如常,一定是那个首饰匣子,当初还是秦梅给他的,他对女人的东西从不放在心上却不料在这儿露了马脚。

    “你真的不认识阿梅姐姐?”卷耳假意要从怀里掏东西,“匣子的夹层里还有封信,三哥大概没发现,这信还没打开。”

    长戌猛地冲了过去想抢先一步拿到信,卷耳早有防备一个侧身躲开了,她把手放在半空,什么都没有,长戌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根本没有信,你心虚了,”卷耳死死地盯着长戌,一字一句地说,“阿梅姐姐是你害死的。”

    长戌反而笑了,他一边笑一边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悠悠地呷了一口,“跟着聪明人才能学聪明,苏卷耳,你得感谢我。”

    “我感谢你什么,谢谢你害了阿梅?谢谢你害得落发村给你陪葬?谢谢你害我被李成吉侮辱?谢谢你害霍沉齐周起周丰年?”卷耳气得浑身发抖,一步步逼近长戌。

    “我从未指使秦梅去勾引周起,是她想攀龙附凤才进的周府,我也从未指使周起杀害百姓,是他心肠歹毒睚眦必报,周丰年杀了我的父母族人,我只取他一条命已是宽宏大量,霍沉齐是为了你被打成重伤与我何干,至于你,”长戌起身和卷耳几乎面对面站着,“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蠢!”

    “卑鄙小人!”卷耳说着便要去掐长戌的喉咙,而他早有准备轻轻一闪就到了卷耳身后。

    “你不是我的对手,别白费力气了。”

    “我今日便与你同归于尽。”卷耳拎起凳子朝长戌扔了过去,又被他轻巧躲开。

    “我劝你别这么冲动,若是不小心伤了我,霍沉齐就没命了。”

    卷耳拎着另一张凳子刚要扔,听到长戌的话不由地愣住了,“你说什么?不可能你别想再骗我,他身边有常远你不可能伤害他。”凳子朝长戌飞了过去,他不徐不疾地后退几步,凳子掉落在他的身前。

    “你若继续这样疯下去就由你,不过每耽搁一天他的毒就更深一重,你要不要和我赌一把他还能活多少日子?”

    “我不会再相信你,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信,你休想再骗我利用我。”

    “那我便证明给你看。”长戌上前抓住卷耳的手臂要带她出去,不料反被卷耳狠狠抓住用力地向外一掷,房门被撞碎长戌直直摔倒了院中。

    长戌疼得呲牙咧嘴在地上躺了半晌才起来,院里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群侍卫,他们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刀围在了长戌背后,长戌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缓步走到一口石缸前站住。

    “你若不信便自己过来瞧瞧。”

    卷耳的身子僵住了,她盯着那口大缸缓缓摇头,口中默念不可能不可能,她刚要抬脚腿却不听她的使唤,她重心不稳摔倒在地,门外的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拖着她走到石缸面前,在即将看到缸里的东西时卷耳闭上了眼。

    “哼,也不过如此,我还真当你长了本事,这里面不是霍沉齐。”

    听到长戌这么说卷耳方才睁开眼,石缸里有几尾鱼,不过都已经翻了肚皮,卷耳不明所以地看着长戌,“你要我看什么?”

    石缸边上拖着一条白线,长戌顺着白线向上拽,一串沉香手串缓缓浮出水面,卷耳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她的手串已经不见了。

    “霍沉齐,霍沉齐...”卷耳呢喃着后退,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这凄厉的笑声让在场的人听得毛骨悚然,长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示意侍卫把卷耳带回房间,此时卷耳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即喷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李慎离开了醴城,临走的时候把常远留下了,他表面上还是保护霍沉齐,暗地里却是监视周起。定丰军的令牌周起交的很坦然,对于免职他表现得也十分无所谓,可正如李成吉所说周家在原州时日已久,李慎原先还信任周起几分,但经落发村一事他高高在上的信任早已荡然无存。

    至于霍沉齐,他既然不稀罕皇子之位,李慎也不稀罕这个又伤又瘸有失颜面的儿子,他认为自己是被皇后逼得急了才时不时想起贤淑温柔的霍温娴,不久之后再没有咄咄逼人的皇后,他的脑海中也不会再有霍温娴的影子。

    送走李慎圣驾后周起便去找了赵居安,可赵居安却躲着不见他,周起怒火中烧直接去了大牢,守卫们又不敢拦只得去通报赵居安,周起便见到了挨了板子的萧葵。

    “赵居安好大胆子,竟敢对你下手。”周起站在牢门外,萧葵趴在地上后背臀部血红一片。

    “这是规矩算不得什么,少将军无需管我,叫胡管家带人再去隐仙峰找找,你的病一定能医好。”

    “当务之急是把你救出去,其他事再说。”

    “我犯的是死罪,谁也救不了我,少将军不必徒劳,”萧葵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别让皇上猜忌你。”

    “我还怕他猜忌吗?”周起扯了扯牢门的铁锁,“只是我还没找到长戌,若非如此我不会让你顶罪。”

    “少将军,少将军!”赵居安踩着小碎步匆匆赶来,埋怨着道,“下头的人太不懂事,少将军来了也不早早通报,下臣失礼了。”

    “赵大人客气,不过此地已没有少将军了,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赵大人允准。”

    “少将军说的哪里话,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将军府的侍卫裁撤了许多,如今我有些事要萧葵去办,特来跟赵大人借萧葵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