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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旧事(二)

    萧肃赶至兰霞镇的时候,已经距离他从中都出发有了十五六天。抛去他一路上的行程不说,光是在道路阻断这个麻烦上花费的时间就足足有三天之久。

    到了兰霞镇兵驿,萧肃来不及休息,便赶往镇守将军府报备。可是当他到了将军府的时候,他才明白,这场叛乱的规模远比他一路所见到的更为严重。

    兰霞镇与南都相隔八十里,中间则隔着一条大河,南方多水师,平日里军士往来调度都是依靠船只运载。可是如今河面水位大涨,水流速度极快,平时所用的渡船难以出行,兰霞镇与南都的交通实际上已经被阻绝了。

    而此时,距离叛乱伊始已经有了一个月的时间,十天以来,兰霞镇从未得到南都的任何消息。更不好的消息是,本地布政衙门的全部差人兵丁连着兰霞镇守将军麾下的一万多军士,有一半都在沿河筑堤,防止河水决堤淹没附近村镇。

    现在的这种境况,与其说兰霞镇守军难以南下支援,不如说是无兵可派。南都被围,已经让本地百姓人心惶惶,不少百姓都已经向北逃跑躲避战乱,而周边村镇此时召集的农兵也很难集中起来。

    在兰霞将军府暂时休息了一会,萧肃一面听着将军给他讲述本地的现状,一边快速的吃了些热汤食。还不到半个时辰,他便提起自己的行囊包裹,与兰霞本地的官员客套了几句之后步行赶往南都。

    据将军府参事督军所说,兰霞以东下游三十里的地方,尚有一个铁索渡桥可供通行。但是那里地形崎岖,若是一两个人倒还能过得去,可是如果想从那里派遣军队过去,恐怕上万大军一两天都过不完,更别说那些器械。但是萧肃此时哪管得上那边道路如何,冒着大雨便沿着地图标示赶了过去。

    等到了渡桥,萧肃才知道那名督军所说的难以通行是什么意思。这座渡桥,其实就是在悬崖边用铁索拉了一条木板桥。桥长约有三十丈,由于连天大雨,木板已经泡的发涨了,踩上去就是一阵怪异的响声。放在平时,河上风稍微大一点,附近的居民都不愿从这上面过去,更何况此时风雨交加,这桥不光不稳,还特别的滑。

    心里默念了几句“老天保佑,可别让我这个内卫府督军淹死在河里”,萧肃便将行囊里一些不重要的东西丢在一旁,以包袱皮当做绳索搭在铁链上,凝神屏气,施展轻功往河对岸奔去。

    这不到三十丈的桥上,萧肃也遇到了几次危险,随身的兵刃都险些掉进河里去,好在他命大,几次都靠着那片包袱皮把自己拽了上去。

    过了桥,他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把护心镜往内衣里一揣,只留了贴身的衣服,便装作是附近村民向着南都城赶去。

    南都城里,数万大军已经被困了半个月。由于大雨,大量的粮草都被水泡透了,不少作战器械也都因为雨水浸泡难以使用。

    附近各地的布政官和守军,虽然接连征召农兵,想要解南都之围,但是不少叛军都装作是逃亡的难民,潜入了各个县城里。

    有这些装作难民的贼人,好几个县征召农兵的消息都被叛军得知,趁着各地军队尚未汇合,叛军早早地就派了人埋伏在要道。几天下来,各县的军队不光没能抵达原定的汇合点,甚至布政衙门都被叛军攻破了四五个,布政官和镇军的人头都挂在县城牌楼上接雨水去了。

    这种情况下,各地布政衙门不得不派出几名死士或是本地的江湖义士,强行前往南都汇报此地战况。南都四镇统领冯大人本来是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精壮汉子,在接连不断的坏消息之下,十几天来也早就已经满眼血丝,须发尽白了。

    这十几天里,穆掌柜夫妇也没闲着。穆掌柜早年间随萧定大人学了一些武功,比起寻常军士也不算是庸手,早在南都城被围之时,他便赶到衙门应征。当年萧大人教导他忠心为国,而这十几天里,他在城内城外忙活个不停,布置防御工事,又将随身的钱物捐了数百银钱以资军饷。

    穆掌柜这样的行为很快便传到了所在军营的督军耳朵里,几天下来,他的出现算是为数不多的能让冯大人稍稍宽慰的事情之一。穆掌柜的妻子,此时已有身孕,当初刚到南都不足半个月,穆夫人就有了怀孕的迹象。也是因为她怀了身孕,不便在这种恶劣天气里出城,所以穆掌柜便在城里买了个院子,雇了个老妈子照顾妻子的饮食起居。

    冯大人得知了穆掌柜的情况,便直接派人将穆掌柜的妻子接进了统领府,让自家的仆人照顾穆夫人。同时他也将穆掌柜的事迹报至南都布政使府,向城内百姓广而告之,作为激励百姓的典型。

    萧肃进城的时候,穆掌柜已经接连得到提拔,不光是城内百姓人人皆知的忠臣良将,还成了冯大人手下的贴身亲随,官至校尉,距离镇军只差一步之遥。

    两人在统领府相见,自然是高兴万分,冯大人往日里与萧定萧大人是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旧友故交,得知穆掌柜原来是萧大人的义子之后更是异常高兴,连连夸赞萧肃与穆掌柜兄弟二人。

    几人闲谈过后,萧肃便说明了来意,一说到他要潜入叛军内部,打探清虚实和底细,甚至还要伺机与其他后续来到的内卫府探子一同暗杀敌酋,冯大人和穆掌柜脸色都是一变,先前重逢的喜悦全都被冲散了。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萧肃一说自己此行的目的,穆掌柜就主动提出与自己的大哥一同潜入敌营。可是穆夫人此时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萧肃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弟弟抛下妻儿与自己一同去险境之中搏命。几番争论下来,穆掌柜才同意自己留在冯大人手下听命,一有消息随时领冯大人亲卫出城接应。

    萧肃这一去,就是三个月。三个月来,他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摸清了叛乱中的各种暗流涌动。这次叛乱,是以如意宗为首掀起,而随后又有南安侯暗中资助才得以成事。叛乱至今四个多月,这如意宗与南安侯勾结,以各地百姓为兵,如意宗高手为将,又有南安侯府客卿为幕僚参事,其中更有十余地布政官与其暗通款曲,资以兵甲粮草。再加上各地府库来不及销毁,几乎尽被窃取,南都两镇军备也流入叛军之手,表面上看,这些叛军不过是些乡野村夫组成的乌合之众,实际上他们所持军械均为朝廷发放的精锐物资,各军首领也都是熟稔兵法的有才之士。

    这场平叛之战进行至此,已是初冬时节,有了以萧肃为首的内卫府精锐探子源源不断递回的情报,南都统领冯大人也已经打通了各地交通。冬季河水减流枯竭,阻拦住了东都援军的洪水也已经化作了泥淖,好在这一年冬季,又是南方难得一见的大雪天气,泥沼均被冻成了实地,自打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落在大地之上,东都援军和各地布政使召集起来的农兵也都不断地向南方支援而来。

    四个月来,内卫府派往南方的精锐已有百余人之多,其中更有一位是南衙兵马都督方大人的大儿子。俗语有云,瑞雪兆丰年,虽然这场南方难得一见的大雪未必能给这片土地上带来丰收的喜悦,但是这场雪算是给大楚朝廷上下送来了一个好的讯号。

    叛军尚有二十余万人,这些人死死的盘踞在距离南都两百里外的江县,以江县为中心,他们还掌控着周围十三个县。此时如意宗和南安侯已是困兽,不仅是过冬的物资早已无以为继,在南都守军不断地主动出击中,那些在攻占各个县时势如破竹的“大将”,也早已经损失惨重。

    借着如意宗不断地招兵买马,雇请江湖中人,萧肃也摇身一变,成了距离江县二十多里地的南河县守城大将。

    有了这一层身份做伪装,那些早就四散在南方各县的内卫府探子也算是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除去还有三十人依旧留在各地互相接应窃取情报,其余的八十多人都借着招兵买马的由头,赶往萧肃手下听命。

    南河县距离江县不远,作为拱卫“大营”的四县之一,萧肃也免去了与官军交战的困扰。半个多月来,他平稳有序地安排手下人做好“大营”安排下来的各种事务,同时,他也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去刺杀那位妄图称帝的南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