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进城
“你想进城？”
晚上各自回房，一大家子忙活一天，此时累的只想赶紧躺下。老二家却点着油灯，油灯下，徐成材看着闺女，意外道。
“嗯。”
徐有福坐在父亲跟前，看着父亲坚定的点头。
进城这件事，徐有福今年十岁，就想了十年，却没有一次成功过。
她一个小孩子，祖父母和父母只当她小孩子，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儿。这次，她要郑重其事的要求父亲，希望父亲重视自己的想法，能让她实现穿书以来地图的第一次阔大展开。
“你又闹什么？赶紧去睡，明儿还得打猪草！”
母亲粗声粗气的打断徐有福，命令道。
徐有福没出息的就要下意识起身照做，还是又定了定，才在凳子上坐稳。
也许是父母子女天性，徐有福面对祖父祖母更多的是畏惧强权（拳头），但是面对从小把屎把尿，不错眼的盯着她长大，数次在徐有福不顾年纪，小大人行径危险时即使伸出手挽救她的父母面前，她还是血脉子女那种发自骨髓的人伦天性作祟，尊敬畏惧父母。
父母一句话，她都下意识的顺从。
徐成材看着闺女这怂样子，憋了憋笑。顾及着闺女从小小大人的自尊心，咳嗽一声，开口道，“你想进城看看，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次咱们是进城做工，还不知道在哪儿落脚，主家看见咱们带着小孩儿，说不得也会介意。你祖父祖母肯定不会让你跟着过去捣乱。下次吧，等腊月大集，为父带你和母亲，咱们一家进城赶集。”
此时正值七月暑伏，好家伙，这是一竿子支到半年后了。
徐有福不满，面上也带了出来，努力做严肃状，皱起眉头，表达自己的想法，“父亲，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了，我从小您就这么说，一年一年都没有成行，这次，可不会被你忽悠了。明儿你们进城做工，我穿堂哥的衣服，给你们做小工还不行吗？主家见买二送一，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再不然，您就把我送姨母家，小姨母家不是在城里吗？我还没去过呢，这次正好认认门儿。”
“哎呦！”徐有福话音刚落，便兜头挨了一下，她下意识捂住头，看向“罪魁祸首”，“偷袭！”
徐母姓秦，是城里小姐出身，说是小姐，其实也不过是殷实的读书人家，当年母亲下嫁农人父亲，是因为狗血的救命之恩，秦家也是奇葩，报恩非说给金银玷污了恩人，要结两姓之好才是真的报答。
当年秦家三朵金花也都是有名的，放着大好前程，下嫁农家，三姐妹都不愿意。本来年龄最大，也最挑剔的秦家大姐儿最应该下嫁，但是她闹自杀，说什么都不肯。眼见家里闹得鸡飞狗跳，面上强硬，心底最软的老二秦素清便主动表示，愿意嫁到徐家。
就这样，本来三朵金花中最出挑的秦素清，成了农家妇，还要强的跟徐家人一起下地干活儿，本来的小姐身子，一时不适农活儿，劳累过度，一直没有怀孕。直到后来渐渐身板儿锻炼出来了，才孕育徐有福一个女儿，生产时又大出血，至今无子。成了如今最朴素普通的农家妇。
而她的两个姐妹，徐有福的两个姨母，因为这出报恩嫁女在县城得来的好名声，纷纷高嫁，城里的三姨母嫁了殷实的秀才人家，子女双全。而挑剔的大姨母因缘际会，和京城来的一个贵公子成了婚，如今远嫁京城，他们这个小县城，已经十几年没有大姨母的音信了，只每年年节，不菲的年节礼让人知道，老大过得很好。
所以，在徐家，虽然都知道徐有福有两个殷实的姨母，但是徐有福从小到大，对自己两个姨母的了解还没有外人多。
此时，徐有福还不知道招了母亲得忌讳，只疑惑不满的看着母亲。
“有话好好说，干什么偷袭我！”
徐有福抗议。
徐母秦氏每次见到自家闺女，明明一张最包子的脸，偏偏要像个小大人一般做大人态，还要说大人话，就觉得忍不住。
此时，秦氏憋住笑，抿着嘴，粗声粗气道，“为什么打你，你不知道？你父亲明儿去城里是做正事儿，带着你，无人用，挣不着钱，又白费功夫，你能担得起吗？”
徐有福知道母亲说的有道理，但是就是不服，撇撇嘴，“挣钱又不给咱们家花…”
“哎呦！”迅雷不及掩耳之下，徐有福又挨了一下，她瞬间站直身子，不服道，“怎么又打我？我说的不对吗？本来那钱…”
“住口！”
本来还笑呵呵看着母女斗嘴的徐成材喝道。
徐有福瞬间闭嘴，低下头。
“你知错了吗？”
徐成材厉声道。
徐成材一向和气，但是每次生气，徐有福都知道，父亲是动真格的了，当下，不敢再造次。
徐有福低着头，小声道，
“知道了。”
“错哪儿了？”
徐有福低着头，嘴里认错，脚上却还不服气的踢踏着地面。
“我不该说什么钱的事儿，大伯是徐家读书最有天分的，以后徐家一门的出息，全靠大伯一家。”
这倒是真的，徐家村全村人，都是弯弯绕的亲戚，每次过年开祠堂，族长都要专门拿出一笔钱，给徐大伯，让他安心读书，用心培养儿子，他们徐家，最有可能得着功名的人，就是徐老大一家。
这不仅是徐家一家的事儿，也是整个徐家村的事儿。
有读书人和没有读书人的宗族村落，地位完全不同。若是这个读书人再能考上功名，那就有资格跟里长对话。若是再进一步，那整个县城，徐家都是“名门”，若是侥天之幸，祖坟冒青烟儿，得了进士，那整个徐家宗族，要举全族之力，修建牌坊了。
之所以不算小的徐家村选中徐家大伯做这个读书种子，一个是他的确有天分，另一个，就是徐家老二，徐成材娶了城里读书人的女儿，还有个秀才连襟，这拐弯儿的亲戚也是助力不是？
所以，在全宗族使劲儿，供徐老大的时候，徐有福说这话，传出去，不用族长出面，一向和气的祖父徐老根儿就能将徐有福打个半死。
因此，徐有福也自知失言，认错的很干脆。
“嗯，还有呢？”
“还有？”
徐有福挠头，抬头看向父亲。
“你母亲打你两下，你即使气急，也不该冲你母亲发火。你刚才冲你母亲站起来，是要干嘛？”
徐有福听父亲这么说，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每次碰倒母亲的事儿，就上纲上线，瞥了一眼嘴角带笑的母亲，看，这小姐被哄的心甘情愿的跟着下地干活儿，父亲还真的能耐。
徐有福落不下面子的嘀咕，心里却着实替这两夫妻酸，都老夫老妻了，秀什么恩爱？
“我知错了。母亲，我刚才一时情急，没控制住自己，错了。”
徐有福有台阶下的还是挺快的。
“但是！”
徐有福强调，“我已经十岁了，整天在村子里有什么出息，我想出去看看都不行吗？我虽瘦弱些，穿上堂哥的衣服扮男孩儿，应该也不会让主家嫌弃吧？我又不要工钱。”
面对强权，又有理有据的父母，徐有福根本无计可施，只得语气无赖的要求道。
她那穿越者的面子，在两个古代父母面前，真的是丢尽了。
前辈们那种虎躯一震，全世界服从的王霸之气到底是怎么修炼的？她这里，怎么出个远门都这么难？
见女儿难得露出小孩子无赖的模样，徐成材秦素清对视一眼，最终，徐成材无奈点头，“好了，赶紧去睡，明儿起不来，可不要怨我们不带你。”
“您请好儿吧！”
徐有福得了准话，高兴的小孩子般蹦了起来，跑出内屋，回到外间自己床上，闭眼这就要睡。
秦素清看着女儿这小孩子模样，忍不住唠叨，“还说什么出息，一个女孩子，要什么出息？再说，进个城就有出息了？”
秦氏摇头。
她从城里姑娘到如今的农妇，最知道，女子在家时无论心气儿多高，嫁人才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不论什么能耐名声才气，嫁人才是女子的宿命。
就像在家时，处处不如她的大姐，如今不也是在京城，高高在上的做夫人吗？而她，如今就在农家，老老实实的伺候田地。
“夫人，你辛苦了，为夫给你捏捏肩。”
感受着肩膀上的力道，劳累了一天的秦素清心里想法又转了过来，“这女子，虽说嫁人如投胎，但是得个贴心的，那些富贵名利，也不过浮云罢了。这日子，踏实才好。”
十岁的徐有福不知道，她的未来，早就在母亲的心里七转八转，萦绕了十年。
父之爱子，总想把自认为最好的，给孩子。
…
第二天，天蒙蒙亮，鸡还没有叫，徐家人便起身。徐家人供着老大一家，村里人尚且每年资助，他们一家人，更没有理由偷懒。
徐有福也穿着堂哥的衣服，跟着父亲走到大门口。
祖父徐老根儿看见徐有福，又看向二子，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祖孙三代三个人，就这般顶着星光出发。
暑伏的天气，可能也就是郊外的拂晓时分有那么丝凉爽。三人就趁着这凉意赶路，一路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县城。
到县城门口排队进城时，太阳已经升起，照在人后背上，渐渐灼热起来。
“走，往城西去。”
祖父是个和气的，大多时候也是寡言的。仿佛生活就用尽了力气，哪里还有那么多闲话可说。
父亲徐成材跟祖父很像，无论农活儿多累，脸上总带着温和笑意，轻易不挂脸。
徐有福也是一脉相承的寡言，心里的事儿太多太杂，嘴巴就会紧紧的闭上。
这祖孙三人，就这般年纪各异却带着一看就血脉相承的相似神态，走到骡马市。
见祖父和父亲熟练的蹲到一个骡马栅栏旁边背阴处，徐有福也跟着蹲过去。
三人各自从背囊处拿出一张饼，撕下半张，就这般就着水囊吃起早饭来。
“嘿，这爷仨！”
有大家仆人穿着制式的滚黑边儿衣裳过来，看祖孙三人这般，忍不住指着笑出来。
“老哥。”
祖父起迎上去。
“我们爷俩木工活儿，体力活儿都行，赶牲口也会，您有活儿尽管吩咐。”
见面前的徐老根儿看着精瘦利落，一家子祖孙三代也同样的朴实，老管家点点头。
“今儿你们赶上了，我们老太爷过几日过六十大寿，你们跟我去帮帮手，若是表现的好，我保你们这半个月有活儿做。”
徐老根古铜色皮肤绽开笑容，因为瘦，脸上的褶子纹路也跟着展开，“您放心，什么活儿交给我们，不让您多费心。”
“好，我就是看您是个利落人，咱们走吧。”
徐成材跟着父亲走，徐有福也紧倒腾，跟着走。
老管家看徐有福，一脉相承的干瘦身材，但是面庞却有小孩子独有的清秀，便忍不住逗这小的，“你会什么，若是能干，我单给你开份儿工钱。”
刚才徐老根儿说爷两个，意思是这个小的是个搭头儿，因此老管家这会儿拿工钱逗小孩儿。
他却不知，这“清秀”是因为，徐有福不是男孩儿，是女孩儿。不过，她这会儿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加上常年干活儿，有城里女孩儿没有的精气神儿，所以更加以假乱真。
徐有福自然动心，因此，在祖父和父亲的双重目光下，开口，“我识得几个字，还会算数。”
徐家大伯是读书人，底下的小的，耳濡目染，识字不在话下，不过算数？会数一二三四五就是会算数了？
不过徐老根儿和徐成材都不是冒失的，他们并没有在外人面前急赤白脸的反驳自家小辈儿，而是操持沉默。
管家则有些意外，又看了一眼徐老根儿两个，“没想到，还是读书人家，好，一会儿跟我回府，我试试你，若真有本事，就给你个记账的清闲活计。”
徐老根儿徐成材听了松了一口气，这样好，试一试，知道徐有福小孩子吹牛，自然让她回来，这样，徐有福一个小孩子也误不了人家的事儿。
只徐有福一个，有些跃跃欲试。她猪草真的打的够够的，若是能有个记账的活儿，便是工钱给少些，她也愿意。至少，这活计让她知道，她可不是真的只会打猪草。
晚上各自回房，一大家子忙活一天，此时累的只想赶紧躺下。老二家却点着油灯，油灯下，徐成材看着闺女，意外道。
“嗯。”
徐有福坐在父亲跟前，看着父亲坚定的点头。
进城这件事，徐有福今年十岁，就想了十年，却没有一次成功过。
她一个小孩子，祖父母和父母只当她小孩子，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儿。这次，她要郑重其事的要求父亲，希望父亲重视自己的想法，能让她实现穿书以来地图的第一次阔大展开。
“你又闹什么？赶紧去睡，明儿还得打猪草！”
母亲粗声粗气的打断徐有福，命令道。
徐有福没出息的就要下意识起身照做，还是又定了定，才在凳子上坐稳。
也许是父母子女天性，徐有福面对祖父祖母更多的是畏惧强权（拳头），但是面对从小把屎把尿，不错眼的盯着她长大，数次在徐有福不顾年纪，小大人行径危险时即使伸出手挽救她的父母面前，她还是血脉子女那种发自骨髓的人伦天性作祟，尊敬畏惧父母。
父母一句话，她都下意识的顺从。
徐成材看着闺女这怂样子，憋了憋笑。顾及着闺女从小小大人的自尊心，咳嗽一声，开口道，“你想进城看看，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次咱们是进城做工，还不知道在哪儿落脚，主家看见咱们带着小孩儿，说不得也会介意。你祖父祖母肯定不会让你跟着过去捣乱。下次吧，等腊月大集，为父带你和母亲，咱们一家进城赶集。”
此时正值七月暑伏，好家伙，这是一竿子支到半年后了。
徐有福不满，面上也带了出来，努力做严肃状，皱起眉头，表达自己的想法，“父亲，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了，我从小您就这么说，一年一年都没有成行，这次，可不会被你忽悠了。明儿你们进城做工，我穿堂哥的衣服，给你们做小工还不行吗？主家见买二送一，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再不然，您就把我送姨母家，小姨母家不是在城里吗？我还没去过呢，这次正好认认门儿。”
“哎呦！”徐有福话音刚落，便兜头挨了一下，她下意识捂住头，看向“罪魁祸首”，“偷袭！”
徐母姓秦，是城里小姐出身，说是小姐，其实也不过是殷实的读书人家，当年母亲下嫁农人父亲，是因为狗血的救命之恩，秦家也是奇葩，报恩非说给金银玷污了恩人，要结两姓之好才是真的报答。
当年秦家三朵金花也都是有名的，放着大好前程，下嫁农家，三姐妹都不愿意。本来年龄最大，也最挑剔的秦家大姐儿最应该下嫁，但是她闹自杀，说什么都不肯。眼见家里闹得鸡飞狗跳，面上强硬，心底最软的老二秦素清便主动表示，愿意嫁到徐家。
就这样，本来三朵金花中最出挑的秦素清，成了农家妇，还要强的跟徐家人一起下地干活儿，本来的小姐身子，一时不适农活儿，劳累过度，一直没有怀孕。直到后来渐渐身板儿锻炼出来了，才孕育徐有福一个女儿，生产时又大出血，至今无子。成了如今最朴素普通的农家妇。
而她的两个姐妹，徐有福的两个姨母，因为这出报恩嫁女在县城得来的好名声，纷纷高嫁，城里的三姨母嫁了殷实的秀才人家，子女双全。而挑剔的大姨母因缘际会，和京城来的一个贵公子成了婚，如今远嫁京城，他们这个小县城，已经十几年没有大姨母的音信了，只每年年节，不菲的年节礼让人知道，老大过得很好。
所以，在徐家，虽然都知道徐有福有两个殷实的姨母，但是徐有福从小到大，对自己两个姨母的了解还没有外人多。
此时，徐有福还不知道招了母亲得忌讳，只疑惑不满的看着母亲。
“有话好好说，干什么偷袭我！”
徐有福抗议。
徐母秦氏每次见到自家闺女，明明一张最包子的脸，偏偏要像个小大人一般做大人态，还要说大人话，就觉得忍不住。
此时，秦氏憋住笑，抿着嘴，粗声粗气道，“为什么打你，你不知道？你父亲明儿去城里是做正事儿，带着你，无人用，挣不着钱，又白费功夫，你能担得起吗？”
徐有福知道母亲说的有道理，但是就是不服，撇撇嘴，“挣钱又不给咱们家花…”
“哎呦！”迅雷不及掩耳之下，徐有福又挨了一下，她瞬间站直身子，不服道，“怎么又打我？我说的不对吗？本来那钱…”
“住口！”
本来还笑呵呵看着母女斗嘴的徐成材喝道。
徐有福瞬间闭嘴，低下头。
“你知错了吗？”
徐成材厉声道。
徐成材一向和气，但是每次生气，徐有福都知道，父亲是动真格的了，当下，不敢再造次。
徐有福低着头，小声道，
“知道了。”
“错哪儿了？”
徐有福低着头，嘴里认错，脚上却还不服气的踢踏着地面。
“我不该说什么钱的事儿，大伯是徐家读书最有天分的，以后徐家一门的出息，全靠大伯一家。”
这倒是真的，徐家村全村人，都是弯弯绕的亲戚，每次过年开祠堂，族长都要专门拿出一笔钱，给徐大伯，让他安心读书，用心培养儿子，他们徐家，最有可能得着功名的人，就是徐老大一家。
这不仅是徐家一家的事儿，也是整个徐家村的事儿。
有读书人和没有读书人的宗族村落，地位完全不同。若是这个读书人再能考上功名，那就有资格跟里长对话。若是再进一步，那整个县城，徐家都是“名门”，若是侥天之幸，祖坟冒青烟儿，得了进士，那整个徐家宗族，要举全族之力，修建牌坊了。
之所以不算小的徐家村选中徐家大伯做这个读书种子，一个是他的确有天分，另一个，就是徐家老二，徐成材娶了城里读书人的女儿，还有个秀才连襟，这拐弯儿的亲戚也是助力不是？
所以，在全宗族使劲儿，供徐老大的时候，徐有福说这话，传出去，不用族长出面，一向和气的祖父徐老根儿就能将徐有福打个半死。
因此，徐有福也自知失言，认错的很干脆。
“嗯，还有呢？”
“还有？”
徐有福挠头，抬头看向父亲。
“你母亲打你两下，你即使气急，也不该冲你母亲发火。你刚才冲你母亲站起来，是要干嘛？”
徐有福听父亲这么说，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每次碰倒母亲的事儿，就上纲上线，瞥了一眼嘴角带笑的母亲，看，这小姐被哄的心甘情愿的跟着下地干活儿，父亲还真的能耐。
徐有福落不下面子的嘀咕，心里却着实替这两夫妻酸，都老夫老妻了，秀什么恩爱？
“我知错了。母亲，我刚才一时情急，没控制住自己，错了。”
徐有福有台阶下的还是挺快的。
“但是！”
徐有福强调，“我已经十岁了，整天在村子里有什么出息，我想出去看看都不行吗？我虽瘦弱些，穿上堂哥的衣服扮男孩儿，应该也不会让主家嫌弃吧？我又不要工钱。”
面对强权，又有理有据的父母，徐有福根本无计可施，只得语气无赖的要求道。
她那穿越者的面子，在两个古代父母面前，真的是丢尽了。
前辈们那种虎躯一震，全世界服从的王霸之气到底是怎么修炼的？她这里，怎么出个远门都这么难？
见女儿难得露出小孩子无赖的模样，徐成材秦素清对视一眼，最终，徐成材无奈点头，“好了，赶紧去睡，明儿起不来，可不要怨我们不带你。”
“您请好儿吧！”
徐有福得了准话，高兴的小孩子般蹦了起来，跑出内屋，回到外间自己床上，闭眼这就要睡。
秦素清看着女儿这小孩子模样，忍不住唠叨，“还说什么出息，一个女孩子，要什么出息？再说，进个城就有出息了？”
秦氏摇头。
她从城里姑娘到如今的农妇，最知道，女子在家时无论心气儿多高，嫁人才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不论什么能耐名声才气，嫁人才是女子的宿命。
就像在家时，处处不如她的大姐，如今不也是在京城，高高在上的做夫人吗？而她，如今就在农家，老老实实的伺候田地。
“夫人，你辛苦了，为夫给你捏捏肩。”
感受着肩膀上的力道，劳累了一天的秦素清心里想法又转了过来，“这女子，虽说嫁人如投胎，但是得个贴心的，那些富贵名利，也不过浮云罢了。这日子，踏实才好。”
十岁的徐有福不知道，她的未来，早就在母亲的心里七转八转，萦绕了十年。
父之爱子，总想把自认为最好的，给孩子。
…
第二天，天蒙蒙亮，鸡还没有叫，徐家人便起身。徐家人供着老大一家，村里人尚且每年资助，他们一家人，更没有理由偷懒。
徐有福也穿着堂哥的衣服，跟着父亲走到大门口。
祖父徐老根儿看见徐有福，又看向二子，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祖孙三代三个人，就这般顶着星光出发。
暑伏的天气，可能也就是郊外的拂晓时分有那么丝凉爽。三人就趁着这凉意赶路，一路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县城。
到县城门口排队进城时，太阳已经升起，照在人后背上，渐渐灼热起来。
“走，往城西去。”
祖父是个和气的，大多时候也是寡言的。仿佛生活就用尽了力气，哪里还有那么多闲话可说。
父亲徐成材跟祖父很像，无论农活儿多累，脸上总带着温和笑意，轻易不挂脸。
徐有福也是一脉相承的寡言，心里的事儿太多太杂，嘴巴就会紧紧的闭上。
这祖孙三人，就这般年纪各异却带着一看就血脉相承的相似神态，走到骡马市。
见祖父和父亲熟练的蹲到一个骡马栅栏旁边背阴处，徐有福也跟着蹲过去。
三人各自从背囊处拿出一张饼，撕下半张，就这般就着水囊吃起早饭来。
“嘿，这爷仨！”
有大家仆人穿着制式的滚黑边儿衣裳过来，看祖孙三人这般，忍不住指着笑出来。
“老哥。”
祖父起迎上去。
“我们爷俩木工活儿，体力活儿都行，赶牲口也会，您有活儿尽管吩咐。”
见面前的徐老根儿看着精瘦利落，一家子祖孙三代也同样的朴实，老管家点点头。
“今儿你们赶上了，我们老太爷过几日过六十大寿，你们跟我去帮帮手，若是表现的好，我保你们这半个月有活儿做。”
徐老根古铜色皮肤绽开笑容，因为瘦，脸上的褶子纹路也跟着展开，“您放心，什么活儿交给我们，不让您多费心。”
“好，我就是看您是个利落人，咱们走吧。”
徐成材跟着父亲走，徐有福也紧倒腾，跟着走。
老管家看徐有福，一脉相承的干瘦身材，但是面庞却有小孩子独有的清秀，便忍不住逗这小的，“你会什么，若是能干，我单给你开份儿工钱。”
刚才徐老根儿说爷两个，意思是这个小的是个搭头儿，因此老管家这会儿拿工钱逗小孩儿。
他却不知，这“清秀”是因为，徐有福不是男孩儿，是女孩儿。不过，她这会儿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加上常年干活儿，有城里女孩儿没有的精气神儿，所以更加以假乱真。
徐有福自然动心，因此，在祖父和父亲的双重目光下，开口，“我识得几个字，还会算数。”
徐家大伯是读书人，底下的小的，耳濡目染，识字不在话下，不过算数？会数一二三四五就是会算数了？
不过徐老根儿和徐成材都不是冒失的，他们并没有在外人面前急赤白脸的反驳自家小辈儿，而是操持沉默。
管家则有些意外，又看了一眼徐老根儿两个，“没想到，还是读书人家，好，一会儿跟我回府，我试试你，若真有本事，就给你个记账的清闲活计。”
徐老根儿徐成材听了松了一口气，这样好，试一试，知道徐有福小孩子吹牛，自然让她回来，这样，徐有福一个小孩子也误不了人家的事儿。
只徐有福一个，有些跃跃欲试。她猪草真的打的够够的，若是能有个记账的活儿，便是工钱给少些，她也愿意。至少，这活计让她知道，她可不是真的只会打猪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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