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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传言

    “回来了?吃饭!”

    祖母一锤定音,全家默默洗漱,默默上饭,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这就是一个家的女主人表现出来的,对全家人的威慑力。

    徐有福抓心挠肝儿,饭桌上却不敢多言,只跟着全家人默默加快吃饭的速度。

    “娘,这是咋了?”

    吃完饭,回到屋里,徐有福才终于忍不住,询问母亲。

    秦氏叹了口气,“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们出去上工这两日,家里活计多,我们一时没察觉到,今儿桂芳婶子来家了,说起最近村里有有珍的流言,说是有珍跟城里一个少爷私定终身,有珍手里那帕子就是定情信物。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还说那帕子的花缎料子,是丁家布庄特有的花缎,是知县大人定的料子,别处有钱都买不到。说不得,就是管铺子的丁家二少爷。”

    “嘁,我以为什么事儿呢,村里人听风就是雨,人家丁少爷什么身份,咱家便是在人家家里做工都接触不到,有珍哪里能跟丁二少爷私定终身?”

    徐成材听了,嗤笑一声,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知道,村里有些女人,见狗从面前经过,也要指点议论一句,所以,他只当这件事还是无稽之谈。

    徐成材坐到堂屋椅子上,漫不经心的卷起裤脚,准备泡脚,却不妨一抬头,却看见自家娘子和女儿欲言又止的脸色。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不能吧?”

    徐成材不禁反问。

    秦素清却叹了口气,“事关女子清誉,若是完全空穴来风,自然不用理会。关键,桂芳婶子亲眼见有珍拿着那花缎手帕,那手帕又是有来历的。这真真假假,最说不清。”

    徐有福也跟着开口,“堂姐那缎子手帕我见过,那天还是堂姐拿着让桂芳婶子看见的。没想到,桂芳婶子为了这帕子,还专门打听了。娘,你说,若是告诉桂芳婶子野猪岭有人偷情,她会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一探究竟?”

    秦素清“噗嗤”一声,被闺女逗笑,“你这孩子,没有良心。你堂姐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她如今官司缠身,你不为她担忧,反而促夹的很。”

    徐成材也扯了扯嘴角,又平静下来,“没事儿,爹回来了,一会儿爹娘问明白有珍这件事,若是有牵扯,明儿咱们进城,就想办法把这件事澄清了。流言虽恼人,澄清了就好。”

    秦素清闻言,坐在堂屋另一张椅子上,面上沉沉。她没有徐成材的乐观。这世道对女子总是更苛刻些,况且,这件事不仅仅是有珍一个人的事儿,更是徐家所有女眷相关。

    徐有福当然不担心,她虽然细枝末节忘的差不多了,但是只知道徐有珍是女主就够了。她以后可是要高嫁的,不管是什么因缘际会,总之这小小绯闻,应该影响不到女主才对。

    …

    徐家正中的屋子,是徐家两老的房间。此刻,徐有珍正小心的坐在椅子一角,抹着眼泪,偷看上座的祖父母。

    “你不必啼哭,就实话实说,别的自有我们大人替你做主。要真有人冤枉你,明儿咱们家就能打上那说闲话的。”

    徐老根儿沉吟开口。

    徐有珍赶紧道,“就是桂芳婶子,那天,只桂芳婶子看见我的手帕了。她向来爱说闲话,爱编排人,肯定是她!”

    徐有珍从小是村里唯一读书人家的女儿,家里小一辈儿,她是女儿辈儿里的独一份儿,一向有些傲气在身上,这次被人这样编排,自然又气又恼,恨上了编排自己的桂芳婶子。

    祖母王氏却没有被小孙女的话影响到,而是冷着脸,目光沉沉的看着徐有珍,“你先别说旁人。若不是你特意显摆,别人也握不住你的把柄。你就说,那帕子你是怎么得的!”

    祖母一向在家中有威严,徐有珍被祖母质问,先缩了缩脖子,刚才的气愤下去,有些底气不足的小声说到,“就是前些日子,我去城里住的时候,母亲给我买的,说是我在家替父母孝敬祖父祖母辛苦,犒劳犒劳我…”

    “花了多少钱?”

    …

    “半两…银子…”

    …

    徐家堂屋,一时间,安静下来。

    安静的有些瘆人,徐有珍此刻,恨不得把头缩进脖子里。

    半晌,徐老根儿才看向老伴儿,“明儿给成林捎个信儿,就说你想孙子了,让他们一家带着两个孙儿回来看看。”

    徐老根儿只让老伴儿去信儿,自己明明每日进城做工,却从不往大儿子那里去。也不知是何缘由。

    徐有珍悄悄抬着眼睛看祖父,不知道这是何意。

    老太太王氏听了老伴儿的话,沉吟一番,“这眼看还有不到一个月,老大就要带有禄进考场了,是不是过了院试再说?”

    徐成林徐家老大,并不是无缘无故被徐家村选中做读书种子,而是早在他弱冠之前,便考过了县试,府试,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童生。

    便是童生,在乡下也是见不得的读书人,是可以开私塾收学生的。

    眼下院试在即,若是因为别的事情耽误了,徐老太太王氏也不甘心。

    良久,徐老根儿叹了口气,“算了,待院试过后,就去信儿让老大一家回来。”

    说完,徐老根儿背着手,走出堂屋,到院子里透气。

    王氏看着老头儿背影,又看向徐有珍,眼睛射出的寒光几乎射穿这个往日里疼爱的小孙女,“这些日子你在屋里绣花,哪儿也不准去。若让我再听到你去村里显摆,一顿好打等着你。”

    徐有珍连忙应下,徐家几个孙辈,除了读书的徐有禄,还小没怎么回过村子的徐有寿,其他几个,哪个不是被祖母的铁手制的没脾气?

    徐有珍想起小时候闹着要跟父母一起进城时,老太太那一顿打,顿时脖子缩的更紧了,连忙小声告退回屋老实呆着去了。

    老太太王氏走出堂屋,闻声,老二夫妻两个也走出屋子,老三家的也默契的等在屋门口,众人目光都在老太太身上。

    王氏摆摆手,“村里的谣言不用管,咱们行的端立的正,那些闲言碎语,传一阵儿没有水花儿,自然就消弭了。”

    “是,娘。”

    …

    看儿子儿媳都回屋去了,王氏走到老头子跟前儿,“一晃眼,有珍都十三岁了,老大一家进城也有十来年了,把自己当城里人,花半两银子买手帕,也能理解。毕竟城里花销大,跟村子里不一样。”

    老太太王氏枯瘦的脸上,此时没有了在小辈儿面前的威严,只有些萧索的拍了拍老头子的肩膀。

    徐老根儿蹲在院子里的菜地边儿上,看着面前小小的一片菜地,叹了口气,“咱们农家人,供一个读书人不容易。咱们老两口,带着老二老三一家子,忙叨这么些年为了啥?如今也是骑虎难下了。老大到底是年纪大了,小时候那闷头读书的性子如今也滑了。这次院试过去,若是中了,那是皆大欢喜,若是不中,就把老大和有禄都叫回来,把他们俩锁屋里。隔壁县不是就有秀才是住阁楼上,考不中就不让下来吗?咱们也把老大两个锁起来,若是考不中,这辈子就别出来了。咱们得对老二老三,还有村里人,有个交代。”

    徐有福趴在窗户上,看祖父祖母在院子里说话,却不知在说什么,忍不住有些好奇。

    秦氏过来,抓住徐有福的后领口,将人拉回来,“越发没规矩了。”

    徐有福不敢反抗,嘿嘿道,“我这不是担心嘛。”

    说着,又问母亲,“祖母刚才的话什么意思啊,堂姐这绯闻究竟是真还是假?明儿我们去丁家做工,要不要我探探丁家少爷的口风?”

    秦氏手指点了点徐有福的额头,“还探人家少爷的口风?丁家人家教严着呢,整日进学经商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外人如何能轻易见到?你愿意进城玩儿就跟着你父亲玩儿两天,别给你父亲找麻烦。”

    徐有福也没说自己这两天跟丁三少爷混,而是嘿嘿一笑,“说不定呢,不然祖母这说的不明不白的,您在村子里,旁人问起,不是也不好说话嘛。”

    村里人八卦,可是很野蛮的。她们八卦都不是四处打听,而是有事儿直接问正主儿。若是明儿有人找过来,问有珍堂姐的事儿,祖母这里又没有个明确的说法,那些人可就没有顾忌,要大传特传了。

    秦氏却哼了一声,“你祖母说的还不明白啊?”

    徐有福回想祖母的话,“没说啊。”

    秦素清再次用力点了点闺女的额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直心眼儿。你祖母说咱们行的正立的端,不就是说你堂姐那里没有私情吗?”

    徐有福不解,“那就直说不就得了,谁问了就给回去。”

    秦氏却摇头,“只你堂姐没事儿不算完,那帕子呢?咱们清河县城也是府城了,整个府城就那么一块儿料子,价值几何,你知道吗?若是无人相赠,你堂姐帕子哪里来的?凭她一个小姑娘,哪里要用这么好的帕子,便是族长里长家,都没有这好东西,偏你堂姐有,村里那些闲的嚼舌根的,还不闲言碎语淹死人?”

    徐有福这才察觉到,原来刚才祖父祖母身边萦绕的郁气,不是她的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家里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低气压,而是真的事到临头。

    徐有福忍不住瞟了一眼内屋,父亲徐成材这般呼呼大睡,原来他才是家里最没心没肺的。

    秦素清见女儿眼神,瞬间了解她的想法,“你父亲是男子,自然不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而且,家里一向是你祖父当家,你父亲便是想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合适。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徐有福没想到,一家人还有这么多说头儿。本来以为父亲没心没肺,到头来说不好,人家是扮猪吃老虎,自己才是真的傻白甜。

    徐有福满怀谦虚的请教母亲,“那怎么办?难道任由外人这么说咱们家闲话?还不能还嘴?”

    秦素清看着闺女,“所以,这做人,不能让人家拿到短处。你帕子的事儿解释不清,人家拿捏这点儿,随便说你都没办法。因为你理亏。”

    徐有福点头。

    吃人家的饭,受人家的管。

    族里每年给徐家资助徐成林读书的钱,全村人都看在眼里。眼下徐有珍手里莫名有了“奢侈品”,这是怎么回事儿,人家自然问得。

    徐有福叹气,“族里的钱不好拿。咱们不能不拿吗?”徐有福问母亲,“咱们每年的收成,若是不够,再去城里做工,做买卖,便是辛苦些,最起码花钱也花的自在。”

    秦素清看着女儿,徐有福已经十岁,有些话,也能听懂了,便掰开了揉碎了跟女儿讲,“咱们徐家村,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宗族亲戚,族里给钱,你若是不收,是要跟族里生分吗?再说,你大伯小时候,你祖父一人干活儿,养一大家子,哪里来的闲钱给你父亲读书?你大伯又有天分,你祖父自小没个兄弟姐妹依靠,自然希望你大伯能给咱们一家争口气。这本来是互利互惠的关系。若是你大伯考上秀才,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今你大伯秀才没有考上,又如此奢侈,被人家说嘴,那就只能受着,谁让你理亏?不过,眼下还没事儿,你大伯考试在即,村里人也有分寸,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闹起来。若是院试过后,你大伯考上秀才,这件事就烟消云散,不会再有人提起。若是你大伯没考上…”

    “那怎么办?”

    徐有福也跟着母亲的思路担忧起来。

    秦氏竖起两根手指,“一,就是还钱,把这些年受族里字资助的钱,想办法还给族里。二,那就是受人指点,以后出门抬不起头。”

    徐有福眼睛都瞪起来,“那不行,让我出门缩着脖子,凭什么?我徐有福为人,堂堂正正,凭什么要被人指点?”

    徐有福才受不了这个窝囊气呢,“大不了,我去挣钱,把钱还给族里!”

    秦氏好笑的看着徐有福,“你急什么?还你还钱?你算哪根儿葱?别说你没钱,你就是有钱,捧着银子给谁?怎么给?难道说捧着银子给族长送过去,说是还你大伯读书的钱?那不是跟族里撕破脸了吗?族里好心资助,就换得你这样登门羞辱,你这不是不识好歹,恩将仇报吗?”

    徐有福挠头,“那怎么办?”

    秦素清点了点闺女,“且用不着你,你祖父自有安排。不过,不管怎么安排,都是要拿你大伯开刀。要我说,最好让你大伯回来,在村里开个私塾,尽心尽力的教孩子开蒙,这样,村里人还能念他的好。不过,你大伯那个人,如今让家里族里捧惯了,大手大脚的,恐怕早看不上徐家村了,让他回来,难。待院试过后,咱们家,还要闹一场呢。”

    徐有福听了母亲的分析,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娘,你这是女诸葛啊!您说闺女我怎么就没有遗传您的聪明才智呢?”

    秦氏笑着瞪了一眼闺女,“你娘我整日在家里,整天除了琢磨眼巴前儿的事儿,还能干什么?难道真的整天没心没肺,除了干活儿就是睡?你呀,就是太跳脱了,一个女孩子,心也不安稳。整天跟男子一样,心向远方,每天来回进城出城那么远,也不嫌累。娘这名字真是给你取错了。也该给你取个“珍”啊“美”啊的,像你堂姐那样,每日在屋里坐着享清闲,不好吗?”

    徐有福连连摇头,“让我整日闷在屋子里,还不如杀了我。”

    眼见说下去,娘又该说什么女子妇道这类的话,徐有福便三两步窜到自己床上,将单子蒙到头上,“娘,明儿还要进城,我先睡了。”

    秦素清看着闺女这般,笑着摇了摇头,“你如今还小,娘也不拘束你。等你大了,自然就明白,女孩子心再高再远,也还是要嫁鸡随鸡,从夫从子,娘也不指着你攀高枝儿,你自己也要心里有数才好。嫁人是女人这辈子第二次投胎,你自己,也上些心,别只顾着玩儿。学学你堂姐,这才是女孩子的正道儿。”

    徐有福…

    翻了个身,小呼噜声传来,秦氏摇头,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