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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说过去就过去,尽管我有无限的悲痛,也只能随时间而习惯了。我倒在四川某个大学宿舍的下铺上,铁盒子被我放到了床头,用买的窗帘遮住,没人向我问起过它。这半年如梦一般,过得飞快。脚步从未停过,总是被叫去干这干那,待晚上回到宿舍,竟觉着什么都没做,像无头苍蝇一样。

    都说二十一天养成一个习惯,我每晚睡前,都要打开铁盒子,对着里面的花说句晚安。有时烦闷,无心去打开,就拍拍盒子也说晚安。总之这半年间,是没有停歇过的。可我明显感觉到,她的模样在我记忆中正在逐渐淡去,犹如将水泼在未干的水彩画一样,越泼越模糊,最后将面目全非,连这幅画的内容都忘了是什么。

    我曾向室友们分享过她的诗--那是我依稀记着的为数不多的几句。他们听了一头雾水,却仍称好。我还会偶尔哼上几句她给我唱过的歌,他们都笑我土,还唱山歌,但肯定了曲调的优美。他们通常聚在一起打牌,抽烟。我本是不抽的,可也叫他们带坏了,无聊时会点上一根。看着飘出的烟,想想流行的云。有时掐着烟,盯着一个方向,能呆住半个晌午。

    我刚来时做过不少傻事,逢人就问:你知道在列车上的那个诗人吗?其中有少数听过的,但当我询问下落时,他们便频频摇头。剩下的就都是把我当作神经病的了,本来这事就稀奇,我还在一个劲儿地问,他们就更奇了,索性不去理我。

    此时的男寝喧闹异常,到处都是说话声,但听不出半句来。室友都坐不住,在卧牛之地来回窜动,还兴奋地跟我说:“明天就放假了,你就不高兴?想想去哪儿玩吧!”其他人便都跟着笑,我也笑了,翻了个身,将被子卷起来盖在身上。室友又说:“你成了废人了!平常叫你玩也不来,放假还哪儿都不想去,你不来,我们也哪儿也不去!”周边人便好言劝了起来:“是啊,出去旅游看看风景也好,玩点刺激的也好,就是整天待在列车上,一直动下去,也比你躺这儿等死强啊。”

    话刚说出来,几个室友便用手捅着讲话的人,还在小声嘀咕什么,那人不再吭声。他们的神情和言辞突然变得端正,一改方才的戏谑。有人说:“秋生,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我们也不爱看你天天宅着。你要是不出去的话,我们就都陪你宅。”其他人附声说对。

    我透过那话去想,不无道理。就算她在我身边,也是热衷自由的,肯定一到放假就会第一个冲出去旅游,还会拍上一大堆自拍,发到朋友圈。而如此下来,我到底是和谁较劲呢?没有。于是说:“出去旅游,随便哪里。”他们眼里都放出光,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态,嘴巴张得老大。

    他们议论起来,跟我说:“可算开窍了你,去南京吧,到时候一大堆好玩的。顺便给你找个对象,我们哥几个可都有了。”我在听到“对象”二字的时候就摇头,说现在还不想找。他们也妥协,说:“行行行,您能和我们出来就行,您就是爷。”我被那阴阳怪气的语调逗得一笑,不开心自然就淡去了些。

    那是我人生中第二次坐火车,随一群时刻笑着的舍友旅行。按程序买好一切后,我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其他几人便都挤在这个四方格子中。

    车开得越平缓,便越觉得无聊。就从车头逛到了车尾,一一巡视后没有找到她,有点失落,但大都是明知失落而故去寻它的自嘲。上个厕所后便坐了回去。

    我的眼总时不时望向斜前方的那个座位,搞得舍友毛骨悚然。他们总在笑,聊的都是未来,我总拘泥于过去,所以总在哀,并且这种哀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因为过去无法改变,而未来可以。我细细地看他们的笑脸,暗自决定要看向未来,并试着改变它。不过这话不太严谨,未来象征未知,只能说去塑造个形状,而不能说改变它的形状。

    河川原野都向后跑,也不知那缕风是否会追上我。舍友见我脸色好转,就说:“看看!果然出来就是有用!不然还想送他去医院呢,这下好,省了医药费了!”我不觉而笑,心想这确实是个好时机,旅游应该会让自己振作起来。

    到了南京后我们玩的很好,做了很多先前闻所未闻的事,不过大抵都是合法的。最后,我们去了纪念碑,祭拜过后就商量回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