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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60%的抉择

    沈邺一头雾水的目送着萧筌孜离开,到最后依然没有弄清楚所谓的“战争”从何而来。

    与那些不可名状的异世界怪物?

    诚心而论,以目前人类的军事力量,即使是像那条巨型触手一样庞大的怪物,也是不难剿灭的吧?这些掌握了神秘力量的所谓“守卫者”既然并非在深山老林中与世隔绝,那就理应对人类的破坏力有着清醒的认知才对。他们到底是预见了即将到来的,超出想象的巨大灾难,抑或只是在杞人忧天?

    只要他们用人力搬运几吨的高爆炸药到那个世界去,就算对面是哥斯拉也得喝上一壶。

    一时冷清下来的病房里空旷安静,只能听到挂钟指针滴滴答答的声音。半掩的房门外不时有穿着制服的医护人员经过,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如临大敌,好像真的已经被预示战争来临的阴云所笼罩了。

    百无聊赖的他试着打开了对面墙壁上的21寸电视机,无奈听不懂岛国语,只好换换来换去,最后选定了正在放映一档似乎是旅游攻略节目的频道,全当听个响。

    右上角的LIVE标志告诉他这是一场直播,镜头下的某本秩序井然,完全没有危机迫近前的紧张感。

    该不会只是这些人神经过敏吧。

    沈邺靠在床头冷硬的铁栏杆上胡思乱想,直到晚饭时间,一个看起来有点儿害羞的小护士进来帮他换药,他这才意识到刚醒来时浑身的剧痛已经消散了大半。

    果不其然,解开的纱布下,伤口已经初步愈合,只剩一条条蜈蚣似的狰狞伤疤还是盘踞在新生的粉嫩肉芽上。

    小护士仔细确认了每一处伤口的情况,随后手脚麻利的为他消毒,包扎,最后抽出圆珠笔来在自己的值班记录本上打了几个对钩便准备离开。

    “喂,请问,你知道我昏迷了多久吗?”

    他试探性的开口询问,对于她能听懂自己的问题根本不抱什么希望。

    令他惊讶的是,小护士居然真的能听懂汉语,稍微思忖了一会儿便用略显蹩脚的中文答道:

    “窝,只汁刀,今田,是泥入园的第斯田。”

    “哦,谢谢。”

    小护士羞涩的摆摆手,小跑着逃了出去。

    看了看她来时放在置物柜上的简餐,沈邺觉得没什么胃口,打算先出去散散心,呼吸些新鲜空气。

    尝试着下地走动了几步,当初让他差点昏死过去的钻心疼痛已经消退,现在他的右腿除了行走时的动作稍有僵硬外已经与健康人无异。

    这间医院看起来规模不大,各种仪器设备却一应俱全。小小的诊室里往往有数位大夫并排就坐,却看不到几个病人。

    沈邺猜测这里也许是家昂贵的私人医院,所以才会如此门庭冷落。

    绕着住院楼外的草地走了几圈,他注意到两个穿着蓝黑色制服的保安始终在几步远的地方紧张的注视着自己。天生不爱给人添麻烦的沈邺叹了口气,在附近找了条长椅坐了下来。

    不大的花圃显然有人精心打理,灌木低矮的枝条被修剪的整整齐齐,远处的草坪上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坐在轮椅上沉沉睡去,意态娴静,跟随在几步外的护工注意到沈邺的目光,向着他微微颔首致意。

    和煦的微风穿透纱布,在伤口上汇聚成清凉微痒的奇特舒适感。

    他张开双臂,任异国的风从病号服宽松的衣袖里溜过。随即不自觉的抬头望向天空,看到了浅蓝色天幕上一块引人注目的阴翳。

    相比于从新闻镜头里看到的异常天象。从这里看起来,那片天空并不显得那么可怖。

    它悬在那里,像是台风季节堆积在一起的积雨云。

    只是,这场暴雨,未免酝酿的太久了一些。

    在长椅上坐了约莫半小时,因为病号服实在有些单薄,手脚冰凉的沈邺起身返回。

    见他离开,两个保安长长地出了口气。显然,虽然之前一直有意的避免过多向沈邺这里投来视线,他们的注意力还是没有片刻的松懈。

    他漫无目的的在大楼里乱晃了许久,最后鬼使神差的走到了三楼南侧的走廊里。

    也罢,既然来了,就去看看绝焱吧,他在内心说服了假装很不情愿的自己。毕竟,之前他一直在绕着这个区域兜圈子。

    到底是什么让他怯于靠近这里呢?是对绝焱毫不犹豫的自我牺牲的歉疚,还是对自己当时无能为力的羞愧?

    沈邺踩着医院里配发的拖鞋拖拖踏踏的往前走,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惊动了一个靠在窗边发呆的男人。

    在这个距离上,由于他背对着光线,沈邺看不清男人的脸,只是本能地感觉他正在审视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一览无余。

    一对黄褐色的眼珠牢牢地钉在沈邺身上,在暗淡的光线里闪闪发亮。那瞳孔不似人类,倒像是非洲草原上黄昏时分潜伏在阴影里,窥伺着近在咫尺的猎物的狮子的眼睛。

    沈邺的内心虽然已经在打退堂鼓了,但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男人的可笑尊严”迫使他僵硬的继续向前迈动脚步。

    那个男人无疑是头猛兽,但是天可怜见,沈邺可不是罗马竞技场里乐于追求挑战的角斗士,他只是个重伤初愈的废物宅男罢了。

    磨磨蹭蹭的,他还是到了走廊尽头那间病房的门口,也看清了那男人的脸。

    是张不怒自威的国字脸,表情像石头一样生硬,眼角尖锐,如匕首般锋利,额头上一条延伸到右耳的长长伤疤几乎搅碎了他的上半张脸,但男人似乎并没有打算用长发来遮掩,反而大大方方的将它暴露在别人面前。

    沈邺轻轻拧动门把手,听到他在自己背后出声询问。

    “你,就是和绝焱一起出事的新人?”

    男人语气淡漠,不像提问,更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对,是我。”

    沈邺偷偷挺直脊背,尽可能地用不卑不亢的语调回答。

    男人点点头,示意沈邺可以进去了。

    绝焱的特护病房里站满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们聚在一起,小声而激烈的在商讨着什么。对于他这个不速之客,只有一两个人抬头扫了一眼便不再理睬。

    沈邺走到病床边,隔着氧气舱注视了一会儿她苍白到没有半分血色的脸颊。

    他从未看到这个女孩如此安静脆弱的模样,她双眼紧闭,两片薄薄的嘴唇抿在一起,就连平常最珍视的那头红发也被剃的干干净净,以确保头部的几处伤口不会发炎。

    她躺在那里,遍体鳞伤,像是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布娃娃,又被蹩脚的匠人拼合到了一起。

    沈邺不忍再看,他撇过头去,在心中默默向他有印象的每一个神佛都祈祷了几遍。直到他搜肠刮肚再也想不到新的名字,觉得已经算是功德圆满,正准备开溜,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古执事踩着高跟鞋脚步凌厉地走了进来,那个危险的男人默默跟在她身后,依旧面无表情。

    看到沈邺也在这里,古执事的脸上闪过一抹意外,不过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轻轻地拍了拍手,嘈杂的病房里瞬间变得针落可闻,只有那台实时监测绝焱体征数据的仪器仍在不时发出滴答声。

    “各位,有谁能告诉我,她还要昏迷多久?你们的手术方案讨论的怎么样了?”

    医生们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医生扭扭捏捏的走出来,向古执事行了个礼。他的中文水平比给沈邺换药的小护士要强出许多,显然曾下过苦功。

    “非常抱歉,尊敬的古女士,依据我们的计算和经验来判断,如果不抓紧进行手术,乐观估计,病人恐怕需要两至三年的时间才会重新具有基本的神经反射,而且下半生注定要在轮椅上度过。但她的脊椎修复手术的成功率最多只有40%,这已经是我们反复优化过很多遍的方案了。如果手术成功的话,病人应该能够在一星期之内恢复基本的意识。”

    古执事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侧头看向站在她身旁的男人。

    “汐,你怎么说?”

    “以绝焱的身体素质,在普通人身上40%的成功率,应该能上升到60%以上。我认为可以尝试。”

    古执事沉默着点点头。

    对面的医生们神情忐忑的盯着古执事,等待她下达最终的决断。

    “万一失败呢?手术失败有什么后果?”

    预感到古执事即将同意手术,沈邺忍不住开口质疑。

    之前被推举出来的医生小心翼翼的偷瞟了一眼古执事,见她没有什么表示才决定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手术失败,病人很可能会当场死亡。”

    “这样的后果,即使成功率是60%也太低了吧?”

    沈邺忿忿的向在场的所有人发出质问。将近一半的失败概率,与赌博何异?

    被古执事称为汐的男人向他逼近了一步,眼底涌动着危险的光芒。

    “如果让绝焱自己来做选择,你觉得她会作何决断?”

    迎着汐冷峻的目光,沈邺意识到,这个男人的选择不一定是正确的,但一定是绝焱会赞成的。

    那样热烈骄傲的一个女孩,不会容许自己成为被禁锢在病床上的废人,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一定选择会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