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定境
“哥哥，这里是无缘大师的佛学公开课，我们都是被他吸引而来。”王月拉着我的手说。
我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冰凉，赶紧把我脖子上的棉闷子取下来给了她。
“哥，你真好。”王月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公开课需要晚上做吗？”
我无视了她的卖萌问道。
“搞得和传销一样。”
“你没被人欺负吧？”我还是问了心中最想问的。
“哥！”王月狠狠瞪了我一眼。
“咳咳！”讲台上的小和尚咳嗽两声，示意大家安静。
“今天呢，我要传授大家一种静心咒。”
“什么是静心秘咒？”有人问。
就是能使人静心观己，祛除一切痛苦烦恼的佛门咒语。
紧接着无缘小和尚清朗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厂房里回荡。
我对佛门向来无感，可身边所有人都在瞑目诵经，我喊了王月两声，也不见回应。
“唉……”我一声叹息。
想起不久前我被季雯一脚踢开，只觉得胸口燥热难耐，像是有一团火在我心中燃烧，我竟然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大家念诵静心咒。
这样或许能够好受一点。
念着念着，我感觉自己逐渐变得越来越轻，整个身体如同风中柳絮一样的超脱而又轻盈。
我忽然感觉冰冷的液体落在脸上，睁眼一看，发觉自己正在一个漆黑山洞里。
我的手里举着手机，手机的光线中，有个国字脸的帅大叔。
他正在吸烟，脸庞在烟火里若隐若现。
我认得他，是马朝阳。
这个情形……
我想到不久前我和马朝阳消灭尸仙之后就是在这么个山洞里。
我心里一沉，莫非我们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山洞？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的梦境？
这可太吓人了，我明明是和妹妹在一起啊？我妹妹呢？
我此时的感觉就如同玩了一把顺风局，结果中途掉线，心里的失落感让我无法接受。
也许死了可能就是这种感觉。
对，这一定是在做梦。
就在这时，漆黑的周围变得明亮，但也是一片朦胧的灰色，马朝阳已经不见了，空中出现了一大团黑色的物质。
这个黑色物质浮在天空的最高处，其状态就像是一大堆恶心的铁线虫纠结成了一个圆球，其上还有许多血红的耀斑不住的闪动。
在黑色物质下面，盘腿坐着一个红衣道士，这个人正是马朝阳。
我看得是心惊肉跳，就在这时，黑色物质中喷发出一道巨大的血红色日珥，以及无数暴雨般的黑色射线。
“哥哥……”
就在这时，我被王月惊醒了。
“哥，你刚才好像入定了。”王月盯着我说。
“入定？”我擦擦额头的冷汗。
“对呀！”妹妹点点头。
“无缘法师说过，只有天赋异禀的人再能在诵经中入定。”
“哥……你太棒了！”王月一脸崇拜的望着我。
我问她什么叫入定。
“入定，即是进入定境，洞彻业力。”
我心里波涛汹涌，我刚才似乎看到了马朝阳，还有一颗黑色的太阳。
我继续尝试入定，可这一次再也找不回刚才的感觉，也无法刚才的境界。
这场所谓的公开课一直进行到了夜里十二点，回到家后我在客厅狠狠的训斥了王月。
说她胆大妄为，不体谅大人。
面对我的秋后算账，王月非常生气。
“你呢！”站在我面前的王月撅着嘴气呼呼的说。
“你还不是一出去就是好几天，最后狗一样被人踹开。”
我想起和季雯去她老家的荒唐事，心里特别不舒服，我是出生入死啥也没捞着。
爸爸妈妈则是唱起了红脸：“好了好了，你们俩赶紧去休息，以后谁也不准乱跑。”
我真有些生气，明明是王月有错在先，她一个女孩子成天跑出去野还有理了。
睡在床上，微信忽然来了消息。
“哥哥，对不起，我以后会听话。”
我心里一酸，说这个世界太乱，女孩子晚上独自出门不安全。
我们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王月讲的都是些校园八卦，我听得是津津有味。
原来陪着家人说话解闷的感觉这么的温暖。
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在家练习入定，可再也没有成功。
这天晚上我又盘腿坐在床上入定，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我忽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是一种风吹过原野的声音，它就像儿时临睡前听过的火车声一样遥远而空寂。
这种风声之中混合着一声声呼唤：“王祥……”
太对了！
就是这种感觉，我感觉到自己的精神链接到了某个空间。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原野。
天上皓月当空，四周荒草萋萋，偶尔能看到几棵半大的白皮松。
我漫无目地的行走，看到远处有一些火光闪烁。
走到一棵树后面偷眼观瞧，一个男人正在烤肉。
这个人是个一脸大胡子的壮汉，他赤着上身，头上盘着发髻，脸上斜斜的绑了个布条，遮住了一只眼睛，似乎还是个独眼龙。
这个人我认识，化成灰我也认得，他是尸仙幻境里的那个屠夫朱大强。
看到朱大强的发型和衣着，我知道自己是通过入定到了古代。
朱大强正用一根木棍穿着什么小动物在火上烤，我仔细一看。他烤制的似乎是个口鼻俨然的人形动物。
我靠！不会是婴儿吧……
这个人形滋滋冒油，四肢蜷缩着，已经是熟透了，我都能闻到那油脂的芬芳。
朱大强张开被浓密胡须覆盖的大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他将人形的小动物整个塞进嘴里，只有一双小脚还支棱在他的嘴巴外面。
这情形就仿佛朱大强嘴唇上长了一双婴儿的小脚，说不出的恶心。
朱大强腮帮子凹陷下去用力一扯，就吃净了肉，他打了个饱嗝，满意的扔掉了串肉的小木棍。
我头上生汗，转身就走，哪知朱大强十分警觉。
“谁在那儿？”
我听见身后脚步声大起，不敢回头，没成想扑通一声半个身子陷进了地下，一股腐烂的气息熏的我睁不开眼。
我一看，原来是踩破了草地上的泥淖子，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烂泥已经没过了我的脖子。
好在朱大强找了一根木棍伸了过来，我赶紧抓住，朱大强力气大得离谱，一下子就把我从泥巴里扯了出来。
我浑身虚脱，坐在地上喘气。
这就是定境吗？为何如此真实。
“小兄弟，我看你有些面善，不如过来一同烤火吧。”朱大强指着不远处那堆火焰说。
我看着那堆火焰，正是朱大强刚才烤肉的所在。
“你刚才是不是在吃小孩？”
这句话我是下意识说出来的，根本没考虑后果。
朱大强摸摸脑袋：“什么小孩，咱吃的是猴子。”
猴子？我疑惑。
朱大强说这一带多有野猴出没，这些野猴非但不怕人，而且喜欢抢夺路人的干粮。于是朱大强专门在此处吃猴子为生，也算是为民除害。
说到这里，朱大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堆东西，用凝目望去，看到一座用头骨堆成的宝塔。
我看得头皮发麻，猴子再怎么说也是灵长类，吃它总有些怪怪的，比吃猫肉还恶心。
“小兄弟，看你的装束是出家人吧。”朱大强的语气很友善。“
我摸了摸自己的一头毛寸，看朱大强的装束这里是古代，他大概是把我当成了那种留短发的僧人了。
于是我点点头说：“算是。”
朱大强一声叹息，他枕着手臂躺在地上开始自顾自的说话。
“咱叫朱大强，籍隶山东，跟那大明皇上五百年前是一家。”
朱大强老家在东平府。
朱大强父母早亡，长大后给地主做工，家中止有一个妹子与他相依为命。
所谓做工，就是农忙种地，农闲牧羊。
作为回报，东家赏他一天一个馒头，半两咸菜。他每天晚上就带着馒头回家，掰成两半，自己一半，妹妹一半。
兄妹两人就这样就着咸菜吃馒头。
妹子渐渐长大，她体谅兄长艰辛，时常摘些山果菌蘑进城变卖换取铜钱补贴家用。
有一天她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朱大强当时急疯了，他没有继续为东家做工，而是选择刺瞎了一只眼睛换取自由，他到处寻找妹妹的下落，可妹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一天他没要到饭，饿得眼冒金星，他来到一座破庙，用枯草在无头的佛像下做了个窝。
就在这时，庙门开了，门外来了个道士。
道士一身红衣，大袖招展，头戴九梁冠，一脸的络腮胡子，脸上却像唱戏的一样在鼻子上抹了一团白粉，两个漆黑的眼睛因此格外的深邃。
道士拿着一碗肉汤救活了朱大强，朱大强感恩戴德，说道爷大慈大悲，自己千里寻妹，希望道爷能动用神通算一算妹妹的下落。
“你真想知道？”红衣道士问道。
朱大强点点头。
道士盘膝入定，许久之后掐指一算，说朱大强的妹妹已经被一个叫黄文程的大官抓去做了“胭脂鸡”。
听到这个消息，朱大强当时就崩溃了，他磕头拜别道士，从此以复仇为念。
我有些疑惑，问朱大强“胭脂鸡”是个什么东西。
朱大强告诉我，“胭脂鸡”是把少女浑身涂抹脂粉香料，然后装入笼屉蒸熟以供达官显贵进补之用，相传出笼之时脂粉扑鼻，兼有阵阵汗香。
有些沉迷长生之道的贵胄犹爱此味。
我听得是一阵干呕。
那黄文程是有名恶霸，仗着自己是某藩王的连襟平日里放鹰纵犬鱼肉乡里，当地百姓深受其害。
更有飞贼说曾在黄家后园见到过许多女鬼。
那些女鬼俱是稚龄，一个个双目泣血，而且还没穿衣服，全身上下都是抹着白粉，脸上都有两团红胭脂。
那黄家庄园后园外有棵大槐树，这些女鬼就坐在槐树的枝岔上哭个不停。
那飞贼本来打算去黄家偷一把，直接就吓得腿一软跌下墙头摔断了腿，从此只能要饭为生。
朱大强也是无意中认识了这人，两人互为莫逆，在土地庙拜了把子。
一天晚上，朱大强和跛腿飞贼来到黄家大宅，这黄家大宅在城南河边，依山傍水，规模宏阔，由此可见黄文程盘剥乡民之酷。
跛腿飞贼先用药毒死了黄家后园的看门狗，然后从狗洞爬进了院墙。
他在黄文程家后院里放了一把火，当时天干物燥，很快就烈焰烛天。
宅中人惊觉失火，一个个慌不择路要出前门逃命，但见火光之中人影奔忙。
朱大强早就到了前门口守株待兔，出来一个他用柴刀攮死一个，最后他终于见到了黄文程。
他揪着黄文程问他有没有见过一个又黑又瘦的丫头。
黄文程哆嗦着说记不得了。
朱大强略一沉吟，又说那丫头锁骨上有一个红色枫叶胎记。
黄文程哭道：“好汉饶命，咱是三代念佛吃斋的清白身家，都是手底下那些个奴才背主作孽，我实不知……”
朱大强不待他说完，一刀结果了黄文程。
这一夜那黄文程一家三十多口无论良贱一个没落下，也不知是几个是烧死的，几个是刀死的。
朱大强自知做下了天大的案子，索性出海为盗。后来遇上大风船只尽毁，群盗做鸟兽散，他辗转就流落到了西南边鄙之地做起了野人，在山中捕猎为生。
我则是听得是唏嘘不已。
“老朱，你一时血勇导致自己亡命天涯，后不后悔。”
“你是出家人，信的菩萨，念的是佛法，说这话我不怪你。”朱大强笑了。
“可如果是你相依为命的妹子让人吃了，你会怎么做。”
“额……”我沉吟着，忽然想起了王月。
“这世上最公平的事情莫过于鱼死网破。”朱大强看我没说话又补充说。
时代不同了，看待事情的方法也不同。
我说：“兄弟，干得好，我支持你。”
为了报仇杀三十几个人也太没人性了。
我觉得人不读书就是这样，想法太偏执。
人头作酒杯
饮尽仇雠血
我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冰凉，赶紧把我脖子上的棉闷子取下来给了她。
“哥，你真好。”王月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公开课需要晚上做吗？”
我无视了她的卖萌问道。
“搞得和传销一样。”
“你没被人欺负吧？”我还是问了心中最想问的。
“哥！”王月狠狠瞪了我一眼。
“咳咳！”讲台上的小和尚咳嗽两声，示意大家安静。
“今天呢，我要传授大家一种静心咒。”
“什么是静心秘咒？”有人问。
就是能使人静心观己，祛除一切痛苦烦恼的佛门咒语。
紧接着无缘小和尚清朗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厂房里回荡。
我对佛门向来无感，可身边所有人都在瞑目诵经，我喊了王月两声，也不见回应。
“唉……”我一声叹息。
想起不久前我被季雯一脚踢开，只觉得胸口燥热难耐，像是有一团火在我心中燃烧，我竟然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大家念诵静心咒。
这样或许能够好受一点。
念着念着，我感觉自己逐渐变得越来越轻，整个身体如同风中柳絮一样的超脱而又轻盈。
我忽然感觉冰冷的液体落在脸上，睁眼一看，发觉自己正在一个漆黑山洞里。
我的手里举着手机，手机的光线中，有个国字脸的帅大叔。
他正在吸烟，脸庞在烟火里若隐若现。
我认得他，是马朝阳。
这个情形……
我想到不久前我和马朝阳消灭尸仙之后就是在这么个山洞里。
我心里一沉，莫非我们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山洞？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的梦境？
这可太吓人了，我明明是和妹妹在一起啊？我妹妹呢？
我此时的感觉就如同玩了一把顺风局，结果中途掉线，心里的失落感让我无法接受。
也许死了可能就是这种感觉。
对，这一定是在做梦。
就在这时，漆黑的周围变得明亮，但也是一片朦胧的灰色，马朝阳已经不见了，空中出现了一大团黑色的物质。
这个黑色物质浮在天空的最高处，其状态就像是一大堆恶心的铁线虫纠结成了一个圆球，其上还有许多血红的耀斑不住的闪动。
在黑色物质下面，盘腿坐着一个红衣道士，这个人正是马朝阳。
我看得是心惊肉跳，就在这时，黑色物质中喷发出一道巨大的血红色日珥，以及无数暴雨般的黑色射线。
“哥哥……”
就在这时，我被王月惊醒了。
“哥，你刚才好像入定了。”王月盯着我说。
“入定？”我擦擦额头的冷汗。
“对呀！”妹妹点点头。
“无缘法师说过，只有天赋异禀的人再能在诵经中入定。”
“哥……你太棒了！”王月一脸崇拜的望着我。
我问她什么叫入定。
“入定，即是进入定境，洞彻业力。”
我心里波涛汹涌，我刚才似乎看到了马朝阳，还有一颗黑色的太阳。
我继续尝试入定，可这一次再也找不回刚才的感觉，也无法刚才的境界。
这场所谓的公开课一直进行到了夜里十二点，回到家后我在客厅狠狠的训斥了王月。
说她胆大妄为，不体谅大人。
面对我的秋后算账，王月非常生气。
“你呢！”站在我面前的王月撅着嘴气呼呼的说。
“你还不是一出去就是好几天，最后狗一样被人踹开。”
我想起和季雯去她老家的荒唐事，心里特别不舒服，我是出生入死啥也没捞着。
爸爸妈妈则是唱起了红脸：“好了好了，你们俩赶紧去休息，以后谁也不准乱跑。”
我真有些生气，明明是王月有错在先，她一个女孩子成天跑出去野还有理了。
睡在床上，微信忽然来了消息。
“哥哥，对不起，我以后会听话。”
我心里一酸，说这个世界太乱，女孩子晚上独自出门不安全。
我们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王月讲的都是些校园八卦，我听得是津津有味。
原来陪着家人说话解闷的感觉这么的温暖。
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在家练习入定，可再也没有成功。
这天晚上我又盘腿坐在床上入定，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我忽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是一种风吹过原野的声音，它就像儿时临睡前听过的火车声一样遥远而空寂。
这种风声之中混合着一声声呼唤：“王祥……”
太对了！
就是这种感觉，我感觉到自己的精神链接到了某个空间。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原野。
天上皓月当空，四周荒草萋萋，偶尔能看到几棵半大的白皮松。
我漫无目地的行走，看到远处有一些火光闪烁。
走到一棵树后面偷眼观瞧，一个男人正在烤肉。
这个人是个一脸大胡子的壮汉，他赤着上身，头上盘着发髻，脸上斜斜的绑了个布条，遮住了一只眼睛，似乎还是个独眼龙。
这个人我认识，化成灰我也认得，他是尸仙幻境里的那个屠夫朱大强。
看到朱大强的发型和衣着，我知道自己是通过入定到了古代。
朱大强正用一根木棍穿着什么小动物在火上烤，我仔细一看。他烤制的似乎是个口鼻俨然的人形动物。
我靠！不会是婴儿吧……
这个人形滋滋冒油，四肢蜷缩着，已经是熟透了，我都能闻到那油脂的芬芳。
朱大强张开被浓密胡须覆盖的大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他将人形的小动物整个塞进嘴里，只有一双小脚还支棱在他的嘴巴外面。
这情形就仿佛朱大强嘴唇上长了一双婴儿的小脚，说不出的恶心。
朱大强腮帮子凹陷下去用力一扯，就吃净了肉，他打了个饱嗝，满意的扔掉了串肉的小木棍。
我头上生汗，转身就走，哪知朱大强十分警觉。
“谁在那儿？”
我听见身后脚步声大起，不敢回头，没成想扑通一声半个身子陷进了地下，一股腐烂的气息熏的我睁不开眼。
我一看，原来是踩破了草地上的泥淖子，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烂泥已经没过了我的脖子。
好在朱大强找了一根木棍伸了过来，我赶紧抓住，朱大强力气大得离谱，一下子就把我从泥巴里扯了出来。
我浑身虚脱，坐在地上喘气。
这就是定境吗？为何如此真实。
“小兄弟，我看你有些面善，不如过来一同烤火吧。”朱大强指着不远处那堆火焰说。
我看着那堆火焰，正是朱大强刚才烤肉的所在。
“你刚才是不是在吃小孩？”
这句话我是下意识说出来的，根本没考虑后果。
朱大强摸摸脑袋：“什么小孩，咱吃的是猴子。”
猴子？我疑惑。
朱大强说这一带多有野猴出没，这些野猴非但不怕人，而且喜欢抢夺路人的干粮。于是朱大强专门在此处吃猴子为生，也算是为民除害。
说到这里，朱大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堆东西，用凝目望去，看到一座用头骨堆成的宝塔。
我看得头皮发麻，猴子再怎么说也是灵长类，吃它总有些怪怪的，比吃猫肉还恶心。
“小兄弟，看你的装束是出家人吧。”朱大强的语气很友善。“
我摸了摸自己的一头毛寸，看朱大强的装束这里是古代，他大概是把我当成了那种留短发的僧人了。
于是我点点头说：“算是。”
朱大强一声叹息，他枕着手臂躺在地上开始自顾自的说话。
“咱叫朱大强，籍隶山东，跟那大明皇上五百年前是一家。”
朱大强老家在东平府。
朱大强父母早亡，长大后给地主做工，家中止有一个妹子与他相依为命。
所谓做工，就是农忙种地，农闲牧羊。
作为回报，东家赏他一天一个馒头，半两咸菜。他每天晚上就带着馒头回家，掰成两半，自己一半，妹妹一半。
兄妹两人就这样就着咸菜吃馒头。
妹子渐渐长大，她体谅兄长艰辛，时常摘些山果菌蘑进城变卖换取铜钱补贴家用。
有一天她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朱大强当时急疯了，他没有继续为东家做工，而是选择刺瞎了一只眼睛换取自由，他到处寻找妹妹的下落，可妹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一天他没要到饭，饿得眼冒金星，他来到一座破庙，用枯草在无头的佛像下做了个窝。
就在这时，庙门开了，门外来了个道士。
道士一身红衣，大袖招展，头戴九梁冠，一脸的络腮胡子，脸上却像唱戏的一样在鼻子上抹了一团白粉，两个漆黑的眼睛因此格外的深邃。
道士拿着一碗肉汤救活了朱大强，朱大强感恩戴德，说道爷大慈大悲，自己千里寻妹，希望道爷能动用神通算一算妹妹的下落。
“你真想知道？”红衣道士问道。
朱大强点点头。
道士盘膝入定，许久之后掐指一算，说朱大强的妹妹已经被一个叫黄文程的大官抓去做了“胭脂鸡”。
听到这个消息，朱大强当时就崩溃了，他磕头拜别道士，从此以复仇为念。
我有些疑惑，问朱大强“胭脂鸡”是个什么东西。
朱大强告诉我，“胭脂鸡”是把少女浑身涂抹脂粉香料，然后装入笼屉蒸熟以供达官显贵进补之用，相传出笼之时脂粉扑鼻，兼有阵阵汗香。
有些沉迷长生之道的贵胄犹爱此味。
我听得是一阵干呕。
那黄文程是有名恶霸，仗着自己是某藩王的连襟平日里放鹰纵犬鱼肉乡里，当地百姓深受其害。
更有飞贼说曾在黄家后园见到过许多女鬼。
那些女鬼俱是稚龄，一个个双目泣血，而且还没穿衣服，全身上下都是抹着白粉，脸上都有两团红胭脂。
那黄家庄园后园外有棵大槐树，这些女鬼就坐在槐树的枝岔上哭个不停。
那飞贼本来打算去黄家偷一把，直接就吓得腿一软跌下墙头摔断了腿，从此只能要饭为生。
朱大强也是无意中认识了这人，两人互为莫逆，在土地庙拜了把子。
一天晚上，朱大强和跛腿飞贼来到黄家大宅，这黄家大宅在城南河边，依山傍水，规模宏阔，由此可见黄文程盘剥乡民之酷。
跛腿飞贼先用药毒死了黄家后园的看门狗，然后从狗洞爬进了院墙。
他在黄文程家后院里放了一把火，当时天干物燥，很快就烈焰烛天。
宅中人惊觉失火，一个个慌不择路要出前门逃命，但见火光之中人影奔忙。
朱大强早就到了前门口守株待兔，出来一个他用柴刀攮死一个，最后他终于见到了黄文程。
他揪着黄文程问他有没有见过一个又黑又瘦的丫头。
黄文程哆嗦着说记不得了。
朱大强略一沉吟，又说那丫头锁骨上有一个红色枫叶胎记。
黄文程哭道：“好汉饶命，咱是三代念佛吃斋的清白身家，都是手底下那些个奴才背主作孽，我实不知……”
朱大强不待他说完，一刀结果了黄文程。
这一夜那黄文程一家三十多口无论良贱一个没落下，也不知是几个是烧死的，几个是刀死的。
朱大强自知做下了天大的案子，索性出海为盗。后来遇上大风船只尽毁，群盗做鸟兽散，他辗转就流落到了西南边鄙之地做起了野人，在山中捕猎为生。
我则是听得是唏嘘不已。
“老朱，你一时血勇导致自己亡命天涯，后不后悔。”
“你是出家人，信的菩萨，念的是佛法，说这话我不怪你。”朱大强笑了。
“可如果是你相依为命的妹子让人吃了，你会怎么做。”
“额……”我沉吟着，忽然想起了王月。
“这世上最公平的事情莫过于鱼死网破。”朱大强看我没说话又补充说。
时代不同了，看待事情的方法也不同。
我说：“兄弟，干得好，我支持你。”
为了报仇杀三十几个人也太没人性了。
我觉得人不读书就是这样，想法太偏执。
人头作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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