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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典

    宋宗英本就厌烦缪世章的指手划脚,如今大哥不在,她自然是宋府的当家,听到缪世章阻拦,不禁瞪大了杏眼:“什么不可?这不是再合适不过吗?想要什么绸子锻子挑来就绣,离各家各户也近,为什么不成?”

    缪世章:“宋府生意一向自立门户,怎可与人共营,此例开不得,表妹还是等大队长回来再议吧。”

    谭逸飞:“哦,这样啊……”冲楼下喊道,“魏老哥,夫人还没主意,选好地址之后再公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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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的魏打更听得不甚清楚:“什么?夫人没主、主什么?是夫人做、做不得主吗?”

    众人一听,均有些不安地往楼上看,沈凤梅不屑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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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嘉琪正看到沈凤梅的笑,不由心头火起:“魏大哥,就请向大家讲,绣园就开在宗祥布庄,方便诸位姐妹前去。”

    谭逸飞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这渔人之利他是收定了,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缪世章一眼,缪世章盯着他,却无法说出什么,毕竟自己不是宋府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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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打更敲了一下大锣:“就开在大队长的布庄,大家都、都听请了吗?”

    众人:“听清了听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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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红日从天边升起,渐渐映亮了林中的一片初冬之景,鸟儿清脆啼鸣,山间只听到齐齐的呼喊声回响,这里正是杨汉鼎的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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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箫声悠悠,谭逸飞一袭青衫临风而立,极目远眺,心中怅然,不觉掏出怀中照片,照片上是穆雪薇在码头出洋的留影。

    谭逸飞喃喃道:“一个酒字,谈家葬送了满门性命,也葬送了爹娘的姻缘。雪薇,你是我今生至爱,我绝不能让你靠近,宁愿看你,远去……”

    杨汉鼎从后面走来:“我就知道上次一见面你这心里就再也放不下了。”

    谭逸飞不语,其实何曾是上次见面,自分别之后他从来没有放下过雪薇,反而相思愈浓,不过是拼命克制而已。

    杨汉鼎:“哎,又在摆什么阵啊?我看看……哦,六合阵!”

    地上石阵“天-地-东-南-西-北”六个方位,谭逸飞用树枝将一块石块划放到“地”字位:“当年宋家靠的是地方霸气禁设酒坊,如今我就逆施其力,靠的还是他这地方霸气。绣园一开,宋府和我合作就成事实,这六合阵里的地字位咱便算是占住了。”

    杨汉鼎抚掌:“好!地势对天时,看来这天字位老弟也是志在必得了。”

    谭逸飞笑道:“不错。履地牵根,还需天威助阵!”

    杨汉鼎:“嘿嘿,那就要看看这位天子的师傅是不是能成全你了。我让张达王小顺照你说的去散消息了,现在人人都知道龙大人迷上了四象,听说道上的四象都抬到了天价,连前清的都成了抢手货。”

    “哈哈哈……”这便是二人定的“无中生有”之计,只待七虎押货抵至龙府,便是一出大大的好戏。

    思及此,谭逸飞“轰”扇柄一敲,碎石冲天而起,惊起林梢的飞雀,“啪”落在天字位:“但求一飞冲天!给酒仙求得这道天字招牌,也给杨兄你借阵东风。”

    杨汉鼎;“到底是讲武出来的,报国的豪气一丝未减。”

    谭逸飞:“同胞四万万,互相奋起作长城。神州大陆奇男子,携手去从军。但凭团结力,旋转新乾坤。校歌尤响在耳,逸飞怎敢相忘。要不是身负重任,我早和杨兄并肩疆场了。”

    杨汉鼎拍在谭逸飞肩上:“好兄弟!大哥先替你打好前阵,祝你大业早成,你我兄弟沙场齐驱!”

    谭逸飞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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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华的买卖声渐渐远去,眼前一条槐荫青石大路,直通一所红墙琉瓦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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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虎一行风尘仆仆行来,只在路口处远眺,已感到了龙府森严的气势。忽听一声招呼,宋宗祥和侯司令的一队人马出现在眼前。

    七虎下马抱拳:“大哥!侯司令,七虎有礼!”遂将鞍上的四只木匣呈上。

    宋宗祥欣慰:“虎子,辛苦了!”

    侯司令:“宗祥,你宋府上下个个勇武,连宗英一介女流也被犬子赞赏有加啊。”

    宋宗祥:“世伯,那是侯兄弟高抬了她……”

    侯司令:“嗯,不不不,军中人讲话就是直来直去,宗祥,一会儿我将此物呈给龙大人,大人一高兴,我还想给他们俩讨份喜礼呢,龙大人的书法可是天下闻名啊。”

    宋宗祥大喜:“多谢世伯,是宗英高攀了!”

    刘二豹和四个团丁不知从何处鬼笑着出现:“在下已恭候七爷多时了。”

    七虎很诧异:“二豹子,你来干什么?”

    刘二豹指了指熊二马上的樟木箱:“来接七爷的镖呀,哈哈,七爷在道上真是声名震震,那些山贼野寇见了你的旗号没有一个敢妄动的,换了是我,这么远的路怕不会这么稳当,哈哈哈……”

    七虎:“这话什么意思,这是县长的货,与你何干?”

    刘二豹:“说的就是呢,表舅本来是照顾我团防生意的,我接了之后吧,又怕象游老板那样被七爷抢了去,干脆就请聂探长代我转请了七爷,算我团防雇了你山防一回,哈哈哈……”

    七虎气得上前:“呸!你玩阴的,我山防啥时侯被你骑在头上!”

    宋宗祥:“虎子,不必多事,交货!”

    刘二豹:“还是大队长明白事,放心,大洋嘛,绝少不了你的,怎么说七爷也是为我辛苦了一路,这是货单,就请七爷查验。”

    一张货单递到七虎面前,七虎忍气一把抽过来,看了看,一挥手,熊二把箱子交到团防小队长手中,刘二豹洋洋得意地带车走远。七虎气得往上冲,宋宗祥一把按住他,两人扭头看去,侯司令在一旁似已有些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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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宗祥忙道:“世伯,山防的一点小事,让您久等了,咱们这就去龙府吧。

    侯司令点点头,一行人带车行进,不一时便到得气势巍峨的龙府门前,只见家院守卫重重,正瞻视间,又一路马车同时抵达,对面而望,马车旁的正是刘二豹。

    七虎奇道:“二豹子,怎么又是你?”

    刘二豹趾高气扬地下马,恭敬地将一辆华贵的篷车掀开,县长从中走出。

    侯司令和宋宗祥很是诧异,宋宗祥微感不妙。

    县长也感有些意外:“侯司令?哦,真乃巧遇。”

    侯司令:“刘县长,如此巧。”

    县长:“刘某初到任上,地方政经少不得要向龙大人呈报,今日特来拜侯。”

    侯司令点头,只听“吱——”厚重的宅门开启,龙府管家肃然而出,抱拳相迎:“侯司令、刘县长,大人花厅备茶!龙府规矩,所有进献给大人的东西一率开箱入府,不敬之处,还请两位多多担待。”

    他说得客气,举手投足却是官威十足,都说相府门前七品官,说的便是这般。

    侯司令:“如今乱党横行,大人如此慎重乃是安全起见。”

    侯司令和县长同声道:“开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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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唰”两块盖布同时掀开,“嗒嗒嗒”一只铜锁被打开,樟木箱盖一掀,一副青玉古棋,一卷玉箔经卷。

    “哦!”连见多识广的龙管家也不禁惊赞:“昆仑玉棋!敦煌《棋经》!刘县长大礼啊,这均乃唐太宗之圣物,大人多年求而不得呀!”

    刘县长极为高兴:“只求龙大人喜欢。”

    龙管家小心地将箱子合上,抱在怀中:“我们大人最好弈棋,这才正合了大人文治武功的气度。刘县长这份大礼可真是尽心尽力,我代大人多谢了,刘县长快请快请。”

    县长一揖礼,随着龙府护院进府,刘二豹跟在县长后,进府时极轻蔑极得意地笑看七虎一眼,七虎气极,却看到宋宗祥神色极为凝重,一时不好发作。

    再看侯司令这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件件都是雕工古朴。

    这本是缪世章花费三万大洋购得,龙管家却见怪不怪道:“哦,又是四象,这又是哪朝的呀?”

    侯司令:“隋唐之物。”

    龙管家:“哦。说来也怪了,最近的客人给大人呈的都是四象,让司令费心了,来呀,送进去。侯司令,请!”

    龙管家亲自抱着樟本箱,却随便打发护院将四象拿了进去,这重视程度已分高下。

    侯司令顿觉颜面尽失,威威司令倒不如一个小小县长受之礼遇,他勉强一笑,抱拳进府,突然停了一下,冷冷甩了一句:“你们就不要跟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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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龙府朱门重重关上,宋宗祥和七虎目瞪口呆。他们哪里知道这是中了谭逸飞的计了。从游震那里得知宋府为侯司令备下了四象中的极珍,谭逸飞便请杨汉鼎派人四处散播龙大人喜欢四象古珍的传言,这一传十十传百,欲巴结龙府的达官显贵数不胜数,便都一窝蜂花尽了心思去寻觅四象,年代越久当然越好,龙府便莫名其妙得了几十套四象古雕,所以侯司令再送上此物,即使比前面的珍稀百倍,也再难引起龙大人的兴致,这便更突显出这副玉棋的卓而不群,朴雅玲珑,且洽是极为投其所好,大人不欢喜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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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重重一击,树皮几乎被打裂。

    七虎吓了一跳:“大哥,你……”

    宋宗祥面色沉沉:“虎子,刘二豹的货怎么能接呢,也不告诉我和世章一声。”

    七虎:“谁知道刘二豹那个猪头这么诡诈,竟然让聂探长来引我上套。哎!这回人可丢大了,传出去,倒好象我七虎给他当了枪使。”

    宋宗祥“可不就是这样!咱这四象本来也不差,可你没听说吗,最近送四象的人多,龙大人觉着不新鲜啦,弄不好还以为是侯司令不够尽心呢。偏偏还是咱们山防全程护送,当着侯世伯的面交到对方手里的!”

    七虎气得跺脚:“这套真设得太深了,我回去绝不让这头豹子好过!”

    宋宗祥:“侯世伯什么时候丢过这么大脸啊?哎!宗英的事怕是……”

    宋宗祥一怒未消一忧又起,七虎心慌慌地看着,也不敢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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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阵,龙大人赐匾已掐指在望。地阵,和宋夫人的绣园已开,宋宗祥亲笔的酒名就在幅幅绣巾之上。接下来便是“东阵”和“西阵”,谭逸飞早有计算,来到了县上最大的波兰洋行。

    白色的欧式装潢简约舒适,留声机放着高雅的钢琴曲。

    十几只五颜六色的酒瓶摆在桌上,谭逸飞拿起其中一只,缓缓举起,剔透的琥珀瓶子在阳光下发光。

    行长纳萨尔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绅士:“谭先生,这都是本行代理的洋酒包装,您选这只琥珀瓶,也是来装洋酒吗?”

    谭逸飞笑着摇头:“是要打入西洋市场的中国酒仙。纳萨尔先生,贵行代理的酒贸在全县规模最大,自然见多识广,这种琥珀包装在西洋很普遍,但我们这里却很少有人使用。”

    纳萨尔:“哦,谭先生,你恰恰来对了地方,琥珀是我国的特色宝石,我们的格但思克产量非常大,加工技术在世界上也是最为先进,任何加工需求我们都可以令您满意。”

    谭逸飞掏出一只鼻烟壶:“那再好不过。先生请看,这种内画技艺在外贸品中应该不算少见。我这里有一幅刺绣,是不是可用这种方式与琥珀酒瓶相结合呢,就象这样……”

    谭逸飞将琥珀瓶放回包装盒中,小心的取出梁嘉琪的酒仙绣,将绣巾蒙在盒上。

    纳萨尔惊讶地叫起来,周围的洋行办事人员也瞪大了眼睛。只见透过朦朦的酒仙图,映着盒中琥珀色的酒瓶,产生了奇妙的视觉魅力,好象图中的李白在月下水中产生了倒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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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知“内画”乃中华特有之传统工艺,是以特制的变形细笔,在琥珀、水晶、玻璃等透明器坯之内,手绘出细致入微的画面。内画起源于嘉庆年间南方一位年轻画家,名为甘桓文。他先将小钢珠、石英砂和少量水灌入壶内晃动,将内壁磨出细纹,使颜料易于附着,而后以带有弯钩的竹笔蘸上颜色,在内壁反向作画,山水花鸟、仙翁圣贤,格调典雅、笔触精妙。

    内画因材质高度透明而令画面栩栩如生,加之色彩明丽、针法细腻的酒仙蜀绣便更是锦上添花。这便是六合阵的“东阵”和“西阵”,东方酒仙与西方酒器美妙交融,世间仅有,一骑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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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萨尔:“哦,Incredibly(不可思议)!太美了!太美了!这完全没有问题,我国宝石厂的中国画师会将图画精描下来,然后做到瓶子上。谭先生,您是怎么想到的?”

    谭逸飞一笑:“我为此图留意相配的瓶子已经有一阵了,琥珀实为上选,装酒之后更别有一番醉月摇波之美妙,就不知纳萨尔先生有没有兴趣光临鄙号的出酒庆典了。”

    一张请柬送到纳萨尔面前,纳萨尔欣喜接过:“当然!谭先生,我会亲自送这批琥珀瓶为您庆祝!”

    谭逸飞:“多谢多谢!我还想再订一款紫水晶。另外,我定的这两款酒瓶希望贵行不要再售给他人。”

    纳萨尔大笑点头:“哈哈哈,没问题,谭先生,合作愉快!”

    谭逸飞:“恭候大驾!”

    二人愉快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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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墨重笔,横幅上“酒仙”二字雄浑遒劲,龙大人的红印更是醒目异常。

    县长奉若至宝,回到龙安县办公室,便不顾鞍马劳顿,头一件事便是仔仔细细地看着字幅,不住地赞誉,自然还有十足的荣幸。

    刘二豹陪在一边好一阵了:“舅,您这回在龙府可是拨了头酬,连人见人怕的龙大人都对您有求必应。”

    县长:“还不是看了那玉棋子的面子,二豹,做得漂亮!”

    刘二豹:“哎哟,舅您抬举我,若没有您这么高的官位,这玉棋子也见不到真神——”

    县长:“哈哈哈,说的好,你我亲缘,我不帮你谁帮你呀,哈哈哈……”

    刘二豹:“是是是,这往后求您老罩着的地方还多着呢。舅,那军火的文谍……”

    县长注意力全在字上,只一挥手:“去找小聂。”

    刘二豹大喜:“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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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客来酒楼最气派的包间,“啪!”一张贵重的黄色通谍拍在桌上,刘二豹自拿到通谍,便觉全身沸腾,扬眉吐气盖过山防的日子终于是来啦!当然要在最贵的包间为自己庆贺。

    谭逸飞小心地拿起细看,惊讶起身:“如此难请的天书,真的让团总拿到了!”

    刘二豹得意非凡:“当然当然,我早说了,没有我刘二豹办不成的事!还有一件好事,咱们的酒仙,龙大人也赐下墨宝啦!哈哈……”

    谭逸飞更为惊喜:“团总神人也!来,我敬团总!”

    “咣”两碗酒清脆地对碰,二人虽目标不同,但均是兴高采烈。一顿酒直喝到月满西楼,刘二豹已醉得有些不省,仍大叫干杯,谭逸飞轻轻拿掉他手中酒壶,搀他出了仙客来。

    正看到魏打更敲着锣过来:“呀,谭先生,刘团总这是……”

    谭逸飞:“团总今天双喜临门,喝高了,呵呵,烦请老哥帮着喊辆车过来。”

    魏打更敲着锣大喊:“包车的,包车的,过来送个醉鬼。”

    谭逸飞一听,和魏打更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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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虎正和宋宗祥无精打采地回镇,被魏打更的锣声吸引得往这边看了一眼,宋宗祥一个没拦住,七虎打马上前,气冲冲掏枪指着刘二豹:“二豹子,我正要找你算账呢!”

    谭逸飞和魏打更都吓了一跳:“哟,七爷,您这是干嘛?”

    刘二豹迷迷糊糊上了包车,看着七虎,也不知害怕,反醉熏熏地乐了:“哟,七虎子,枪?你是要找我买枪吗?哈哈,来、来团防好了,老子有枪,要多少有多少,哈哈哈哈……”

    谭逸飞劝道:“团总,您喝多了,快回去吧。”吩咐车夫,“请把团总送回府去。”

    刘二豹在车上仍大嚷:“谭老弟,怕他个啥,老子有枪,有天字招牌怕他个啥……”

    七虎:“那厮说啥呢?在我面前敢这么狂?”

    谭逸飞眼睛一转:“哦,七爷千万别往心里去,是团总得了龙大人的一个什么军火通谍,嗨,我也不太懂,我本是来告诉团总出酒吉日的,看他极是高兴,就陪他喝了两杯。”

    此话令宋宗祥不由一怔,下马上前:“谭先生,什么通谍?”

    谭逸飞想了想:“就是一张黄纸,绢印十分讲究。”突然想起了手中的箱子,冲包车高喊到,“哟,团总!团总,您的东西落下了。”

    此话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加挑起了宋宗祥一探到底之心。

    谭逸飞将箱子递向魏打更:“魏老哥,麻烦您了。”

    魏打更刚要接:“成——”

    宋宗祥一拦:“慢,通谍可在里面?”

    谭逸飞点头:“在里面。”故意为难道,“可是……这是团总的私物,还是快点还他吧。”

    不待谭逸飞说完,七虎已一把将箱子抓过来,打开,翻动!蓦的,龙府军火通谍呈现眼前,宋宗祥和七虎大惊!

    魏打更好奇地看着,谭逸飞似乎很不安,将东西随手整了整,“啪”地合上箱子,拦了辆包车而去:“各位,还是我去送去吧,逸飞失陪了。”

    包车走远,将呆住的宋宗祥和七虎甩在后面,谭逸飞不易察觉地露出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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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宗祥和七虎一波未平又添一事,二人都是直肠子,找到缪世章,先将憋了一路的龙府之事一吐而出,气氛一时沉闷,七虎在屋中走来走去,宋宗祥皱眉一言不发,缪世章心中沉沉。

    七虎:“就是这样,把侯司令气坏了,大哥也丢尽了面子。不行,这事坏在我,我这就去找二豹子算账!”

    缪世章:“站住!算什么账?此事无半分理可辩,去了只会自取其辱!”

    七虎不服:“那就忍了不成,团防弄到了龙府的军火令,这以后还会把咱们放在眼里吗?”

    缪世章“腾”地起身:“就是行走无阻的军火通谍吗?”

    七虎:“可不就是,刚才刘二豹就在仙客来门口炫耀,嘴咧得都快到天上去了。”

    缪世章:“什么人如此高明,竟然招招先我们一步?此事不妙,我收到消息,柴日双正四下寻觅军火,要是让他听见了风声,想必会和刘二豹狼狈为奸。”

    宋宗祥:“万不可掉以轻心,你可得想个办法让这张通谍变为一纸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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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乃紧要大事,缪世章深深点头,苦想了一夜,终于想到一计。要知龙府声势浩大,通谍已出便不可能阻止刘二豹私运枪械,但枪必得出手才可牟利,凭刘二豹的交情见识,无非是附近山头和县上小帮会,龙府惹不起,但这些乌合之众倒是很好对付。

    宋宗祥和七虎大喜,第二日便带精兵按计行事,几天后回镇,七虎一脸喜色,便知事情办得不差:“二哥,这两天我和大哥把县上的山头全转遍了,你放心,大哥已经撂下话了,谁都不能买刘二豹的枪,谁也都不能卖给福田升枪,怎么样?咱断了他的路!”

    缪世章点头:“好!暂时可以压压团防的气焰。大队长,另有一事还请您定夺。”

    宋宗祥:“什么事?”

    缪世章取出一幅绣巾:“表妹和谭逸飞在您的布庄开了绣园,这是谭逸飞使的激将法。宋府生意一向不允外人插足,您还是劝表妹换个地方的好。”

    七虎:“二哥,你怎么又怀疑谭先生?要不是他,咱们还不知道刘二豹的通谍呢。”

    缪世章目光深遂:“只怕他并非说者无心啊!”

    宋宗祥:“二弟想必多心了。嘉琪是我夫人,绣园开在自家布庄并无不妥,况且她有绣园的事忙,心境会开阔许多,闲气也很少再生。好了,世章,这几天我和虎子不在,你独理大局想是累坏了,好好歇歇吧。”说完笑着拍拍缪世章的肩,和七虎出门而去。

    缪世章兀自思虑:“此事并不简单,莫生蚕食之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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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宗祥和七虎访山头的事在道上不径而走,也传到了福田升的耳际。

    这日柴日双正在理账,账房进门报告:“老板,九仙镇的刘二豹说是得着了一张什么军火令,好象枪的事咱能从他那想想办法。”

    柴日双立时动容:“军火令?什么是军火令?”

    账房摇头:“我也不大清楚,是听他镇上一个打更的传的,正笑他找不着买主呢。您看……是不是派人去趟九仙探探清楚?”

    柴日双想了想,无意中看了看手边的报纸,突然睁大了眼情,拿起来仔细看,《国风报》整版谭逸飞酒仙大典广告。“

    “啪”报纸被拍在桌案,柴日双蓦地起身:“我亲自去!谭逸飞的酒坊明天就出酒了,哼,我倒真得去捧捧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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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大锣一敲,魏打更洪亮高喊:“酒仙出酒啦——”

    张灯结彩的新酒坊,鞭炮齐鸣,吹鼓手们全力演奏着。

    一口巨大的崭新烧锅红绸相覆,显出酒坊的气派。

    一人青衫飘逸立于烧锅旁,缓缓转身,正是丰神俊朗,意气风发的谭逸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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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乐喧天,灿烂的阳光映得湖水波光粼粼,院中桌案广布,人们坐满,魏打更跑前跑后张罗着。

    谭逸飞走到酒坊门口笑容满面地接待着来客。

    宋宗祥和缪世章远远走来:“谭先生,恭喜恭喜。”

    谭逸飞:“托大队长的福,请请,逸飞为二位备了上座。”

    谭逸飞目送宋缪走远,背后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声音。

    柴日双:“谭先生,恭喜贵号出酒大吉,柴某不请自来,讨一杯玉液尝尝哟。”

    谭逸飞一怔:“柴老板客气了,请。”

    柴日双:“谭先生,我福田升七家酒坊一律半价十日,以示对酒仙敬让之意,先生以为如何?”

    谭逸飞一笑:“那要替大家伙多谢柴老板了。其实十日之内是否投放市井谭某还在犹豫之中。”

    柴日双十分意外,正待细问,一个知性的女声响起:“如此开局真是闻所未闻!谭先生,难怪纳萨尔称道您神秘而有趣。”

    这女子正是潘凤云,代表《国风报》前来采访,这里隐着谭逸飞所布“南阵”和“北阵”,便要在大典之上六合齐发,一鸣惊人。他却绝然不会想到,潘凤云此来也隐着一个惊天神秘!

    谭逸飞:“谢谢,小姐是纳萨尔先生的朋友吗?欢迎欢迎……”

    潘凤云点头:“谭先生,纳萨尔曾经和我提过营销之道,但凡新品,头三个月是面市上吉,而头十日又是这头三月中的上上吉,谭先生,您不入市井怎么招揽买家呢?”

    谭逸飞神秘一笑:“只因我这买家早已闻香而来了,小姐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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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咣咣”的敲锣声,一辆汽车行近,威武的县役队伍跟在汽车两侧。县长下了汽车,他前边两个县役高举一幅华贵金匾,湖光灿灿,金匾闪花了众人的眼睛,所有人均大睁双目,瞬时禁了声,柴日双更是做梦也想不到。

    金匾上赫然是龙大人亲笔“酒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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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逸飞恭迎:“县长大人莅临,谭某不胜荣光。”

    潘凤云和众多记者蜂拥而上:“刘县长,我是《国风报》的记者,您今日以一县之尊出席谭先生的出酒大典,此中必是意义非凡。”

    “啪啪啪”镁光灯闪烁,县长忙摆官姿:“嗯,本县一向关心地方发展,谭先生以一异乡才俊繁荣本地实业,本县自当到贺,以资鼓励。”

    记者们:“大人勤政爱民,如此关心地方,可敬可佩呀。”

    潘凤云:“大人所赠贺礼自非凡品,请问这匾中“酒仙”二字是出自龙府吗?”

    “哎呀——”众人惊羡的呼声轰起,县长环视,十分得意:“《国风报》的记者小姐就是见多识广,不错,此匾正是龙大人应本县之邀欣然所书。”

    “哇——”众人更是如炸了锅一般拥上,争相观看,啧啧赞场不绝于耳:

    “大人好的的面子,竟和龙大人谈字论画。”

    “说的是啊,听说那龙府如龙潭虎穴,却对大人敬重有加。”

    镁光灯频频闪动,县长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在记者面前高谈阔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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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日双的心骤然提起,赶快挤上前盯着匾看,金匾上龙大人的印章是那样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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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逸飞悄悄对潘凤云道:“原来是《国风报》记者,失敬。”

    潘凤云一笑:“今日阁下风光无限,怎不见尊夫人相伴同辉?”

    谭逸飞:“小姐见笑了,在下孑然一身。哦,那天登广告之时和贵报的姜编辑商定了,赐匾造势还有劳您费心。”

    潘凤云点点头,向县长走去:“现在正值艳阳当空,大人何不趁此吉时赐赠金匾。相机准备!”

    “好啊好啊”众人鼓掌。

    县长:“啊,好好,二豹,二豹?”

    谭逸飞挤上前:“大人,刘团总想是什么事耽搁了,一直没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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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刘二豹正一身崭新长衫,容光焕发地骑马赶往大典,穿过眼前竹林,酒仙盛典况在望。

    忽然看到前面七虎正骑马也往大典去,刘二豹打马两步拦住七虎:“七虎子,你给我站住!”

    七虎:“哟,刘团总,嗬,没见过杀猪的穿的这一身新,看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七虎讥讽地大笑,刘二豹更气:“你少在这打哈哈,我问你,这县上的哥老会是不是都被你封了口了?”

    七虎佯装不解:“哥老会我倒认得不少,可我哪有那本事去搅人家的帮规。”

    刘二豹:“你少装糊涂。我问了个遍,都说是你和宋宗祥发的话。怎么着,看我得了龙府的通谍你们眼红是不是?仗着有点名号就来阴的是不是?”

    七虎:“刘二豹,你那破枪卖不出去是你道行不够,就算拿着圣旨又怎么样,在你手里那还不是草纸一张!哈哈哈……”

    刘二豹急了,上前推了七虎一把,七虎“腾”的火起,先前的愤慨瞬时点燃,将刘二豹猛扑下马,二人撕打起来,刘二豹哪里是对手,几下就被打得痛呼,绸缎长衫扯得破烂,满身泥土。待得七虎打了个兴起,扬长而去,刘二豹哎哟哎哟地坐起,鼻青脸肿,一身狼狈,口中骂道:“你个天杀的七虎子!敢堵我的财路?等老子生意做大了一枪崩了你!”

    正要继续往大典走去,忽听典礼台“砰叭”一声巨响,接着“劈叭劈叭”鞭炮声大响,远远望着热情洋溢的人们,刘二豹看看自己这一身,不免自惭形秽,骑了马悄悄地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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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长和聂探长四下寻觅着刘二豹,却难见其踪,众人等了一阵,不免议论声起。

    老童铁匠:“老爷在等啥人呢?”

    魏打更:“就是刘团总呀,刘二豹说他是县长的侄儿,说谭老弟的酒、洒坊也有他一份。”

    钱老板:“哦,我说县长怎么大老远的来赠匾,原是为他本家侄来的,什么关心地方实业。”

    县长脸色有些尴尬,摄像们都已架好了镁光灯,众人也都热切围观。

    县长:“不等了,谭先生请接匾!”

    魏打更一敲锣:“奏乐——”

    锣鼓欢庆声喧喧而起,在众人的热烈欢呼中,谭逸飞恭身将匾接过,并与县长一左一右站于金匾两旁,任记者拍照,风光无限。

    九仙商会老掌柜:“酒仙能得龙大人题名,又得父母官亲赠,这后生真是不凡啊。”

    柴日双听着看着,不由有些呆了:“难怪他说暂不入酒市,这酒攀龙附贵,身价已非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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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座区贵宾云集,县上的头脸人物均得到盛情相邀,有些老成持重的尚忌惮当年九仙血案,本不想来,但看到最大报纸《国风报》登出的县长亲临的大幅标语,宋宗祥亲题的酒仙品名异常醒目,加上电台日日广播造势,众人便都转了风向,纷芸盛装出席。

    这便是六合阵之“南阵”,取“鸿雁南飞报邻伍”之意,鸿雁自古便有南飞越冬的习性,也是文人佳偶传书的信使,而当下,报纸和电台便是信使佳媒,酒仙大典一经刊播,阅众之广一呼百应,一家新兴字号便瞬时名声远扬,非一般小门小户几挂小鞭便开张可比。而只有人尽皆知,今后售酒才可四通八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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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位名流到之一看,场面之大为历年鲜见,而典礼台、嘉宾区、大众区、休息区,各区布局分明,谭逸飞所雇均是钱老板介绍的极会应承的伙计,招待之周到,果品之丰盛让众位权贵均十分满意。

    有携千金碧玉前来的,早对谭逸飞这美少年芳心暗度,有些富绅竟议论起与谭逸飞结亲入股的打算,更有的结伴向县长敬酒,县长应接不暇,得意非凡,嘉宾席一派热闹。

    缪世章见之闻之,面色越发沉沉:“这种照片一旦见报,酒仙必定声名鹊起,我以为他新兴的酒坊难成气候,没想到他早已经铺好了道了。”忽一闪念,“龙府又怎么会赐匾给一个小民呢……”

    缪世章这是说与宋宗祥听,却不见回应,一歪头,看宋宗祥对众人欢嚣心不在焉,只皱眉盯着一处。顺着他的目光,宋宗英和谭稚谦肩并肩在人群人给谭逸飞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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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虎兴冲冲地疾步行来,“腾”地坐在宋宗祥右边,拿起桌上的东西就吃:“大哥二哥!”

    宋宗祥:“什么事啊,瞧你乐的。”

    七虎:“嘿,咱管不了他进还断不了他的出吗?哈,终于让我出了口恶气,痛快!”

    缪世章:“你见着刘二豹了?”

    七虎立刻更兴奋:“何止是见着?这厮找打,我还客气什么,送了他一顿拳脚!哈哈哈……”

    宋宗祥和缪世章被七虎的兴奋感染,不由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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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听四周大鼓敲起,八方鞭炮齐放,“酒仙”龙匾高悬而起,激动热烈的气氛高涨。

    谭逸飞庄重地大呼:“出酒——”

    几个小工站在烧锅前,盛酒的大缸放在出酒口下。雾气腾腾,谭逸飞点燃三柱香跪了下去,默默祈祷。

    小工们抬起锅盖,酒液从木槽中流出,渐成涓涓细流,谭逸飞欣喜地接满酒杯,将第一杯酒供在案上,第二杯虔诚地洒在地上,接着把第三杯酒递给县长,依次是宋宗祥、缪世章、七虎……众人举杯示礼,一饮而尽。台下的人欢呼着,记者拍着照。

    谭逸飞:“今日乃酒仙出酒之良辰吉日,多谢诸位大驾光临,谭某将今天出的酒仙全部奉上,再邀沈家班助兴,主客同喜,请诸位畅饮尽欢吧!”

    “哗——”热烈的掌声欢呼声鞭炮声齐鸣,丝竹板弦声骤响,沈家班在旁边搭起的红戏台更添喜庆。沈凤梅扮的九天仙女水袖飘舞。人们高声欢呼,九宫湖边沸腾了,一个个大碗被接满,气氛热烈,觥筹交错,酒香在人们手中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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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逸飞春风满面忙着向来宾敬酒,见童铁匠给老童铁匠端来一碗,老童铁匠只呷饮了一小口,便突然一惊睁大了昏花老眼:“谈八仙……”

    (第十四章结束,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