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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专卖

    钱记茶馆墙角设有一衣帽镜,供客人进出整理衣冠之便,此刻镜中映出崭新的蓝色马褂,一双手正认真系着襻子。

    魏打更新鲜又欣喜地头一次穿上了长袍马褂,喜悦溢于言表。自受谭逸飞委派,他便觉腾云驾雾一般当上了人上人,真是烧了三辈子高香!

    第二日便将谭逸飞以往的赏银都揣在怀中,更也不敲了,一路小跑来到梁嘉琪的绣园,嚷嚷着要做件最时新的长衫,自然被绣女们笑了好一阵。但笑归笑,大伙谁不夸赞谭逸飞对贫苦人从来都这么善心,人人又刚得了绣品的额外收入,对谭逸飞不住口的感念,魏打更既做了谭先生酒坊的经理,芸姐便亲自动手,只半晌便给他量身定做了一件体面长袍,众绣女也为他做成了件蓝底暗金的马褂,合身妥贴,穿上真是舒服!

    魏打更终于摆好了自己满意的姿式,故作严肃状对镜自语:“咳咳,都听好了,我,打今儿起就是酒仙的魏经理啦,嗯,魏经理……我和大家说个事,都、都……

    柱子从外门跑进:“老魏哥,快,人都来啦,叔让你快出去呢。”

    魏打更:“哎,好,这就去。哎柱子,以后得喊我,魏、魏……”

    柱子正往门口走,停住:“啥事,魏老哥?”

    魏打更:“魏、魏……”

    柱子出门而去:“老哥快着点儿,我先招呼去了。”

    魏打更:“经理……”

    虽练了半天仪态,他仍有些忐忑,不由撩开后襟,只见后腰竟真别了一杆小秤,他把小秤又别紧了些,握拳为自己鼓劲,小声说着“份量!份量”向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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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门一看,钱记茶馆门前已挤得水泄不通。

    “嗬,瞧啊嘿,魏结巴穿上马褂了嘿,还真象那么回事。”

    “说是谭先生的酒坊请他去做事啦,可不抖起来了?”

    “哈,就他说话那德兴,谭先生请他?可怜他呢吧。”

    魏打更和钱老板喊破了嗓子也压不住人们的吵嚷,“咣——”魏打更不知从哪儿又捡出了他的大锣,卯足了劲敲了一下,众人这才渐渐止住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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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糊在木牌上的《国风报》被魏打更高高举起:“往这看往这看,这就是谭、谭老弟被福田升逼着签的赌约,这三条大伙都、都看到了,谁看了不气?我告诉大家伙,谭老弟画这个款那绝不是怕了他姓柴的,谭老弟的胆、胆量那大家伙都是看到的呀,那满身是枪的兵匪都不怕还怕个小日本不成?”

    众人:“是啊是啊,谭先生那胆识、那仗义谁人不知,可是那怎么又签了?”

    魏打更:“这位问到正点上了!谭老弟是为了六合酒的姚老板不再受那小、小日本的毒手,这才舍了大好的头三个月酒市啊,这不,这报上写的明明白白的呢。”

    众人纷纷称赞:“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谭老板急人之难,真乃君子也。”

    魏打更:“谭老弟的酒、酒市被那姓柴的挤了,造了这么些酒窖里也放不下呀,那咋办呢,这不,就租了老钱的茶馆,大伙让一让让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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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让出一条道,就见几辆马车停在门口,车上整整齐齐的小酒坛,伙计们往二楼送。

    钱老板:“诸位,谭先生请我帮忙存存他的酒那我能不帮吗,是不是啊?”

    众人:“是啊是啊,谭先生那么义气当然得帮帮人家了。”

    钱老板:“所以啊我俩一合计,他的酒放着也是放着,我呢折折价卖,权当做我的租费啦。”

    “哦”众人终于听出个端倪:“这酒是进贡给龙大人的,咱能买得起不?”

    钱老板:“谭老弟说了,这酒将来上市是两块钱一坛,咱九仙镇的父老要是买,我做主,统统给打个大折,一块五,一块五一坛!大家给捧个场,捧个场……”

    “哎,敢情非但不贵,比外镇的酒还便宜呢。”

    “可不,这好事还不上赶子,自当帮帮人谭先生。”

    “我买,我要两坛!”

    “我要三坛!”

    众人纷纷抢购,酒坛尚未搬上楼已一抢而空。魏打更和钱老板高兴地笑着,魏打更又摸了摸后腰:“份量!份量!真、真够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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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一张《国风报》被拍在桌上!

    透过窗子,院外不少人对着福田升的招牌指指戳戳,露出鄙夷的目光。

    柴日双气得在屋中走来走去:“我欺行霸市?我利欲熏天?这帮害人的记者。”

    账房推门而入:“老板,我去了好几家报社啦,可是人家都不给登啊。”

    柴日双:“不是让你去大的报社吗?用钱,用钱——”

    账房:“我去的都是大报社,很有影响的,就是越大的报社才越是要什么真实性,他们都说事实明摆着呢,何必欲盖弥彰,拿着它去只会是不打自招,自取其辱。”

    柴日双:“胡说!这明明是谭逸飞不讲信用,讲好了避市却又去市井公然叫卖,这些你都说了吗?”

    账房:“我说了,可是您看看他签的这三条,他确实哪条都没犯呀?不上酒肆他没上,再看,他连酒商的面都不见更谈不上找他们代理了,第三条,不在酒坊出售,谭逸飞的酒坊只做酒,那酒是茶馆当成是抵租费卖呢。”

    “砰!”柴日双气得又拍了桌子:“狡猾,大大的狡猾。我们的酒市怎样?”

    账房:“哎哟,您别提了,报上将这文章连登了三天,酒市可是炸了锅了,都说咱是黑心黑酒,统共就没出去几坛,都在柜上落土呐。”

    柴日双:“众口铄金。叫他们卖力的卖,我加工钱。”

    账房:“好好好,我这就传下去。老板,咱的那十几种酒是不是价钱也降降?”

    柴日双:“降价,为什么?”

    账房:“您不知道,自打九仙镇钱记茶馆卖起了酒仙,这四周围的酒商都跑了去,一车一车往回拉呀,现在谁家的柜上没有他酒仙的位置?就这还不见得去了就能买到,得提前约好喽,到时候人才给备货呢。我看了,每坛比咱便宜两毛。”

    柴日双:“好一招以静制动,不出九仙镇就给我重重一拳。不打掉这只出头鸟往后咱们股下的字号岂不是都要反了吗!”

    账房:“老板,你是要?”

    柴日双:“我不早就让你去联系刘二豹了吗,怎么样了?”

    账房:“哦,打听好了,刘团总又带队去龙府运枪啦,他手上有张军火令,宋宗祥都管不了。”

    柴日双:“好,大大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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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阳下山石嶙峋,鸟鸣林幽。刘二豹带队行走在山路间,两辆马车上八只枪箱。

    团防小队长:“团总,每次运枪您都亲自出马,往后这风里雨里的活就交给我们吧。”

    刘二豹洋洋得意:“嗯,我当然得亲自去,七虎子都出过岔子,没我在能放心吗?”

    团丁小队长:“是是是,七爷如今哪能跟您比呀,他运的是货,您运的是枪,谁敢抢?咱抄起这箱子里的家伙就把他打个蜂窝!”

    刘二豹更加肆意地大笑,笑声回荡在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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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前面出现一辆篷车和十几个伙计,刘二豹不由一惊:“什么人敢挡爷爷的路?”

    柴日双从篷车中出来,满脸谦恭的笑道:“刘团总别误会,别误会。柴某几次想去拜访尊驾,怎奈宋大队长军威相阻,柴某不得不在此恭候呀。”

    刘二豹一挥手:“宋宗祥算个什么,老子有的是枪,怕他干嘛!”

    柴日双:“正是正是,柴某也正想从刘团总这里讨几支壮壮门面,价钱嘛,随团总出价。”

    刘二豹一听来了兴致:“哦?”想了想又道,“好象听姓缪的说过,九仙镇从不和福田升做买卖。”

    柴日双:“团总胆识过人,怎么能只听一家之言,那是缪会长怕我的酒冲了他酒楼的生意,所以百般阻拦我福田升入市九仙,可我与团总做的是枪上的生意,与酒何干?与缪会长何干?”

    账房:“柴老板说的是呀,刘团总,这枪卖给谁不是卖?何况我们柴老板如此诚心诚意。”

    柴日双一使眼色,账房忙上前将一张大额银票双手奉与刘二豹,刘二豹看了眼睛发亮:“好!柴老板痛快。银票我收了,这枪嘛,要先送到县衙登薄,然后再发到我团防,五天后我们还在此地交货怎么样?”

    柴日双:“好。请刘团总与我签个字据,账房也好拿去作账。”

    刘二豹:“行!”

    刘二豹带队走远,柴日双看了看买枪的合约,眯着眼睛一笑,递给了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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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风瑟瑟,镇东门的画坊边,谭稚谦背手而立,这些日子他日日在此翘首以待,手中拿着一本诗集,喃喃吟道:“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噎,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远远的,雾霭中一辆马车行来,谭稚谦露出喜色迎上,仔细看去,却是沈家班:“哦,沈班主,沈老板,各位回来了?”

    沈班主:“是,是……”

    谭稚谦:“各位可是从侯府回来,可是与,与大队长同路?”

    沈凤梅凄凉落寞,自语道:“人妖岂可同路,岂可同路呀……”

    沈班主:“凤梅……哦,谭教习,凤梅路上累着了,我们就先回客栈了。”

    谭稚谦:“好好,请,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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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界坊下,沈家班的马车沉沉而归。

    沈班主劝道:“凤梅,别想得太多了,咱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往南边闯闯吧,时候久了,什么也都淡了……”

    沈凤梅:“是,是该走了,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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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稚谦只道宋府车马应也快到了,便更加热切的遥望,忽然余光看到一个长衫的影子在余辉下长长地映在他的身边,谭稚谦转身,看到缪世章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正颇有意味地看着沈家班走远。

    谭稚谦一揖:“缪会长!会长来镇外散步?”

    缪世章:“哦,大队长和夫人带大小姐去侯府相亲,我估摸着今天不回,明日准到,遛达着就过来迎迎。”

    谭稚谦一个不稳,只觉头嗡的一声:“您,您刚才说,大小姐去侯府,是去相亲?”

    缪世章故意随意道:“是啊,侯营长对大小姐可谓一见钟情,大小姐对营长也是倾慕有加,这次欣然前往肯定要盘亘数日,不过也该回来了。”

    谭稚谦脸色骤然一白,他匆匆一揖即往镇上走回,身子晃了几晃。缪世章冷笑着看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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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学堂寝室,心中仍一万个不信,明明和宗英互倾了心意,宗英又岂是薄情之人。但又一想,现在的世道仍是封建根深,女子的命运自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尤其宋府这高门大户,自对门第极为严苛,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能将宗英束得紧紧,更何况自己是如此寒门……这一夜是翻来复去心烦意乱,挨得天明,不得不起身开始一天的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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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响铜铃,学童们高叫着“谭教习”,呼啦冲进院中。谭稚谦却毫无神采,空中乌云敝日,正如此刻心境。

    忽听清脆一声:“谭教习!”

    “哇——”孩子们一下全静一来,发出惊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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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一辆包车停在校门口,美丽的穆雪薇下车款款走来,后面远远地跟着许多孩子和镇民。她橙色的礼服裙,铮亮的黑皮鞋,天蓝色的花纹小挎包,秀发上银色的蝴蝶发夹一闪一闪,样样都令众人新奇地看着,阴沉的天气中穆雪薇越显明丽。

    穆雪薇:“早就想来看看你的学堂了,今天正巧路过,没耽误你吧?”

    谭稚谦:“不碍的不碍的,逸飞兄没一起来吗?”

    穆雪薇:“他和魏大哥忙得团团转,还得顾着给姚大叔修祖窑,才没空陪我呢。”

    孩子们围了上来:“姐姐,大家都说你是仙女,是从海上的仙山来的,姐姐,仙山在哪里?”

    穆雪薇大笑:“那不叫仙山,是另一个国家,姐姐就是在那里学习然后坐船回来的。”

    “姐姐,我听到你会说好多洋文,我们的学堂叫什么?”

    穆雪薇:“School.”

    “那这棵树呢?这个房子呢?谭教习呢?”

    穆雪薇:“树叫作Tree,校舍叫Schoolbuilding,谭教习就是TeacherTan.”

    清脆的声音有如黄鹂,一个个流利的洋文更令校门外的人们倍感叹服。孩子们个个甚感新奇:“踢车谭就是谭教习,嘿嘿,踢车谭!踢车谭!”

    谭稚谦:“还不谢谢穆小姐,好了,进教室去吧。”

    孩子们哪里肯走,都围在穆雪薇身边,好奇地拉拉她的裙子,怯怯地偷摸一下小挎包。谭稚谦笑了,穆雪薇的快乐暂时扫去他的心事。

    谭稚谦:“穆小姐,要不是你身份尊贵,我真想请你来做英文教习呢?”

    穆雪薇:“尊贵?哈,我又有什么尊贵了,你教了这么久,岂不闻人人皆是天同覆地同载吗?又有何贵贱了。”

    谭稚谦惊讶:“难怪穆小姐和逸飞兄是宗亲,平等的思想如出一辙。”

    穆雪薇笑道:“那当然!嗯,这样吧,每周我来上一堂英文课怎么样?我不要报酬的。”

    谭稚谦深深一揖:“呀,这样的话真是太谢谢您了。”

    穆雪薇:“别客气。”

    路人在校门口惊叫:“看啊,大队长回来了!”

    谭稚谦一惊,不由往校门口看去。

    穆雪薇笑了:“快去吧,这里我先帮你看着。”

    谭稚谦脸一红,匆匆一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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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外有些衣衫补丁的孩子向往又怯怯地看着穆雪薇,穆雪薇向他们招手:“进来吧?来,姐姐这里有巧克力,来吃啊,都来吃。”

    孩子们惊喜地跑进了校园,十分兴奋十分胆怯地望着雪薇,雪薇将糖果和巧克力塞到孩子们手中,看着他们美味的吃着,雪薇甜甜地笑:“你们怎么不上学堂呢?”

    “我爹说没钱。”

    “我也是……”

    穆雪薇同情地听着:“放心好了,逸飞哥哥说了,等酒坊赚了钱,就会请更多的教席,让咱镇上所有的小朋友都来学堂,不要钱的!”

    “哇——”孩子们欢呼起来:“谢谢雪薇姐姐,谢谢逸飞哥哥。”

    学童甲:“可是……我爹说了,没有先生敢来咱们镇当教习。”

    穆雪薇:“怎么会呢?”

    学童乙:“我知道我知道,很久很久以前咱镇上出了一帮大恶人,大队长的爹爹是好威风好威风的大英雄,骑着好高好高的马,带着好多好多的天兵天将,放了好大好大的火把大恶人全烧死了!”

    穆雪薇听着好笑:“你好会好会讲故事哦,可是大恶人和教习有什么关系呢?”

    学童甲:“因为原先的学堂就是大恶人开的呀!大恶人烧死以后,他家就全被大英雄给捣毁了,爹说了,今后谁要敢提大恶人谁就会和大恶人一样死掉的!”

    学童乙:“所以先生们都吓得不敢来咱们镇。后来谭教习来了,咱镇上才又有学堂了。”

    学童乙的母亲气慌慌地跑上前扯住学童乙就是一把掌:“胡说个啥,不要命了你!”学童乙哇大哭,被母亲拉走。

    穆雪薇不解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又展眼看着学堂,其实她一直就好想做一名教习,象父亲一样育人强国。她好高兴逸飞有开义学的打算,他最懂她的心思,也最懂爹的宏志,自己真是看对了人,以后他做商,我做学,共同济世报国,恩爱一生……雪薇站在那里浮想联翩,学童们看着她甜甜地笑,也都跟着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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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稚谦跑到街边,站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宋宗祥和宋宗英并排骑马在前,梁嘉琪的篷车在后,一行人威风地行来。

    宋宗英飒爽地骑着一匹枣红大马,神色愉快,没看到人群中的谭稚谦。

    “看大小姐多神气,那马也真精神。”

    “知道吗?那是侯少爷送的,说是定亲的——”

    “侯府送的马,马上封侯,喜事临门啦。”

    谭稚谦越听越心烦,皱眉望着宋家一行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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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防院中很是热闹,刘二豹指挥着团丁将箱子搬出办公室,谭逸飞走来:“团总,我正要找您呢。哟,您这又进了一批货?”

    刘二豹:“可不,刚从县上回来。啥事?”

    谭逸飞:“我听说您入了商会啦?所以特意把这20块会费给您送来了,怎么好让您破费啊。”

    刘二豹一推:“老弟说哪儿的话,看,要不是你这个金脑子,我哪能发这财!20块算什么,老子上次打了头炮,这不,生意都追着我跑,哈哈!”

    谭逸飞:“哦,那恭喜团总了。”

    刘二豹:“你当这次是谁,是那个姓柴的!

    谭逸飞一凛:“他?”

    刘二豹颇义气地悄声说:“别怕别怕,我知道他和老弟有过结,把咱酒仙挤兑到茶馆了,我给老弟出气!你是不懂,这枪上的猫猫多着呢,我不但给他开了三倍的价,还给他一堆旧枪,反正他也瞅不出来。”

    谭逸飞:“这……姓柴的眼光精明,能瞒过去吗?”

    刘二豹:“放心,刘某的团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糊弄他还不是小菜一碟?”

    谭逸飞:“团总高明。”

    谭逸飞又说了几句闲话,出了团防,便嘱咐魏打更将此事密告给七虎,既不能显得是自己告密,又必须断了刘柴这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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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打更久经世道,自然是个会办事的,他提着两坛酒大摇大摆去往山防,正遇到七虎从厅里出来。

    魏打更:“七、七爷,我正要去找您呢。”

    七虎:“嗬,结巴,跟着谭先生干,一步登天啦!”

    魏打更:“就是就是,要不说傻人傻福气呢,哦,谭老弟听说大、大队长今儿回府,特意让我送来两坛酒仙,托七爷带去给大队长洗尘的。”

    七虎赶快接下:“谭先生就是礼多,你回去告诉他,明天我在仙客来请他。”

    魏打更趁机接下话茬:“哟嗬,那他怕是没这个心情。自打福田升输了这一阵,他不甘心呀,听说姓柴的又、又买上枪了,谭老弟一个文文弱弱的公子,能不担心吗?”

    七虎一惊:“买枪?谁敢卖他?刘二豹?”

    魏打更慌慌地走了:“我可啥、啥也没说啊,哟,这天怕是要下雨了,七爷您快忙吧。”

    这便是他油滑之处,谭逸飞交待的事办得妥妥贴贴,七虎得了信儿,马上派人前去暗查,不一时便查出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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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宗祥在府中稍做安顿,便匆忙赶到仙客来客栈,匆匆上楼,几步走到沈凤梅门外,敲门,无人应,再敲,仍无人应。宋宗祥一急推门,里面空无一人,戏装道具所有一切都已无踪,他不禁呆住。

    缪世章在楼梯口注视着这一幕:“大队长,沈家班走了。”

    宋宗祥蓦的转身,眼神复杂地和缪世章对视,缪世章沉静而坦然。对视片刻,宋宗祥目光渐渐黯淡:“走了?”

    缪世章:“走了。一个戏班我看不必大队长如此费神,倒是大小姐的姻缘才是头等大事。”

    宋宗祥用异样的语气说:“二弟之计妙的很啊,侯世伯已经转怒为喜了,他私下里也和我说了,等元钦军防回府就上门提亲。”

    缪世章:“如此太好了,终于了却大队长一件心事。”

    宋宗祥稍稍平静,就听七虎腾腾腾地上了楼:“大哥二哥!刘二豹要卖枪给姓柴的。”

    “哦?”宋宗祥神色一凛,缪世章却面不改色,似早有算计:“大队长请移步,此事我细细与你们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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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山寂寂,落木潇潇,九宫山头谭逸飞孤身而至,肃然跪在谈家坟前:“爹娘护佑,酒仙已经在镇上打下了根基,宋家的产业我也已然着手,飞儿定会努力经营,终有一日重震我家族声威!”他坚定地起誓,起身走到母亲坟前,目光变得温柔而凄楚,从怀中掏出白锻束在头上:“娘,今天是您的祭辰,飞儿吹一曲给您听……”

    云色渐沉,山风中渐吹来一阵湿润的泥土气息,密林摇曳处,一曲洞箫《梅花三弄》缓缓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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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宫山北麓,阴向,平日绝少人迹,此刻山雨欲来更加阴云低沉,枯藤老树随山风摇曳,发出凄寒的唰唰声,一袭白裙飘扬,零乱的脚步艰难地向上攀爬,沈凤梅目光凄凉,沈班主的话回响在耳边:

    “凤梅,咋的,你不走?”

    “我走,我走……班主,我总觉得这九宫山好像在梦里见过一样,您容我再瞅上一眼吧,您先带着班子到五柳镇落个脚,我随后就去找您。”

    冷风吹来,夹杂着一滴冷雨打在沈凤梅面颊,她似刚刚有些清醒,忽闻山顶又传来上次所闻的箫声《梅花三弄》,她呆了呆,尚处在半梦半醒的浑沌中,不自禁地寻着箫音攀上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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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箫音渺渺而收。“啪啪”几个雨滴将谈母坟上打湿。谭逸飞从凄清中回过神,看看雨势渐起,仍端端正正给母亲叩了三个头才起身欲走。

    忽听林中一阵响动,一个白影渐行山顶。谭逸飞心头一凛,急忙隐于林中。就见一人跌撞而来,正是沈凤梅,脚步凌乱,越来越近……谭逸飞紧张地盯着,忽见沈凤梅“啊”地惊叫一声竟呆如木塑的不动了。

    空中一个强闪,“咔嚓”将“酒仙镇”残碑照亮,上面小字残留的金粉也一同被照得点点金光。沈凤梅蓦然惊见残碑,不由极震憾,“啊!”地大叫,脑中立时浮现出千万遍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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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座山头,奔逃的身影,急跑的脚步,一个三岁的小女孩被人匆匆藏在荒草中,透过草的缝隙,隐隐约约一块扑面的石碑,碑上密密麻麻的金字映着阳光,点点闪耀……又一阵追杀的脚步传来,小女孩吓得发抖,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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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中的碑上金色的“酒”字与眼前的残点金光的“酒”渐渐融合,沈凤梅急喘着向残碑奔去!

    “啪啪啪啪”雨密密落下,谭逸飞惊讶地看着。

    雨水打湿沈凤梅的头发、衣裙、眼睛……她完全的震住了。随着心跳加剧,本就歪斜的残碑似乎晃动了起来,越晃越强烈,越晃越仿佛回到梦中,她只觉一阵天悬地转,又是大叫一声倒在碑前昏去。“哗”大雨从天而降,浇落大地,浇落在沈凤梅如凄叶一般单薄的身驱。

    谭逸飞怔怔地看着,沈凤梅一动不动。谭逸飞一步步走到她身旁,俯身看去,沈凤梅已全然晕去,雨越下越大,谭逸飞不及再想,背起沈凤梅急步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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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沉的天色,雨涮涮敲窗,三人正在客栈缪世章的办公室中,缪世章指着地形图:“我已经暗地里打听了,刘二豹的枪一回镇,他们就在此地交货。”

    宋宗祥:“嗯,幸亏二弟早有准备……”

    缪世章;“大队长回来得巧,要是我所料不差,等雨一停,他们就会急于动手。”

    七虎兴奋地“噌”地起身:“好!咱给他来个一锅端,看这只豹子还逞能不?”

    宋宗详点头:“虎子,叫熊二熊三先去埋伏,一有消息随时来报。”

    宋宗详边说边度到窗边,突然目不转睛盯着窗外,就见穆雪薇撑着一把小花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仙客来门口,小伞根本遮不住,裙子已湿。

    只觉一阵风声,缪世章和七虎一扭头,宋宗祥已绰起一把伞冲出门去。

    缪世章摇了摇头,再往窗外一看,谭逸飞随着一辆包车跑过街来,他为车上的人打着伞,细看,伞下露出了熟悉的白裙。缪世章暗惊,忙拿了把雨伞匆匆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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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雨如织,街上少有行人,沈凤梅昏迷在车上,谭逸飞随车跑着,伸臂为她打着伞,顾不上自己被淋得湿透,终于跑到了客栈院门外,正看到穆雪薇缩着身子打着小花伞。

    谭逸飞:“雪薇?”

    穆雪薇一诧,忙跑上前用小伞去遮谭逸飞,逸飞心中感动忙拦住:“快自己打着。这么大雨怎么还出来?你先回房去,别着凉了!”

    穆雪薇:“还不是为你的那个合同。”

    谭逸飞目中一喜:“签啦?”

    穆雪薇闪着妙目点点头,往车上一看,惊叫:“她!你……”

    谭逸飞:“你什么?快上去啊,叫小二哥出来帮我送沈老板回房,快去……”

    宋宗祥冲到院门,“唰”张开黑色大伞将穆雪薇完全遮住,穆雪薇仰头看着自己头顶的大伞,笑了:“谢谢你,宋队长!”宋宗祥瞬间失神,忽然余光看到了包车上的沈凤梅,大惊,正要上前,“唰”一把撑起的伞将他拦住,一看,正是缪世章。

    缪世章:“大队长,先送穆小姐回房吧。”宋宗祥还想向沈凤梅冲去,缪世章挡在身前,大声叫:“大队长刚从侯府回来,快请回去歇着吧!”

    “侯府”二字颇重,宋宗祥蓦然停住,看着有些急但很坚定的缪世章,又看了看纯真的穆雪薇,终于忍了忍:“穆小姐,我送你进去。谭先生,凤梅……沈老板麻烦你了”

    谭逸飞:“不客气,雪薇,快跟大队长进去。”

    宋宗祥和穆雪薇进了客栈。

    谭逸飞:“缪会长,麻烦您叫小二哥出来帮我扶一下沈老板……”

    缪世章望着穆雪薇的背影,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谭逸飞充耳不闻,径自跟了上去。

    谭逸飞:“哎,缪会长……”

    雨还在下,车夫还在等着,谭逸飞怔了一刻,索性抱起沈凤梅跑进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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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宗祥送雪薇回到客房,只见房中书籍整齐,彩色的信笺,零散的报纸,一台留声机,处处透着典雅。穆雪薇在面盆旁擦着头发,别有另一番美丽。宋宗祥心绪纷繁,拿着小花伞和大黑伞呆呆地站在门口。

    穆雪薇:“谢谢您宋队长,挂在衣架上就可以了。”

    宋宗祥回过神:“哦,好,好……

    宋宗祥将伞挂上衣架,突然发现一根伞股折了:“穆小姐,你这把伞伞股折了,我拿回去帮你修吧。”

    穆雪薇:“那太麻烦您了,明天我找童大哥修就成。”

    宋宗祥:“不麻烦不麻烦,小童去五柳镇了,还是让宋某效劳吧。”

    穆雪薇一笑:“好呀,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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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逸飞顾不得客人的惊异,抱着沈凤梅走向她原来住的房间,却推不开:“小二哥!小二哥!”

    小二跑上前:“谭先生,哟,沈老板,她不是走了吗?”

    谭逸飞:“小二哥,麻烦你先把门打开,我送沈老板进去。”

    小二:“好好,这消了房,掌柜的刚让我给锁了,您等一下,我这就拿钥匙去。”

    小二跑下楼,住客人来人往,谭逸飞和沈凤梅一身湿漉甚觉难堪,干脆直奔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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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道口的缪世章静静地注视着,他甚是怀疑谭穆二人的“兄妹”关系,便想籍此探出些端倪,稍想了想,向穆雪薇房间走去,远远看到宋宗祥还站在门口。

    宋宗祥:“穆小姐,我这就去吩咐他们给你和谭先生准备姜汤。”

    穆雪薇:“谢谢。”

    宋宗祥刚要关门而去,缪世章“刚巧”走过:“哦,大队长请放心,沈老板已被谭先生抱回房间了,以他俩的交情,谭先生肯定会好好照顾沈老板的。”

    穆雪薇闻言一急:“什么交情啊?竟然,竟然抱她去房间?”

    不等回答,穆雪薇已冲出房门,缪世章目光一闪,拉着宋宗祥紧跟上去,这便是他想看到了,他二人到底是何关系,为何先后来到九仙镇,出场又都是如此惊人,如此神秘……看来不一时便会有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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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逸飞抱沈凤梅进了房间,不断的颠簸令沈凤梅迷迷朦朦地有些醒来,在山顶中那些凌乱的回忆又在脑中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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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离的脚步远去,草中的小女孩害怕地刚想钻出草去追,又一帮脚步追来,糟杂着气势汹汹的粗汉声,后面的人追到了前面的人,只听“啊”的惨叫,将小女孩藏在草中之人“砰”的倒地,一摊血四溅,令小女孩惊骇地捂住眼往草中缩去,却一脚踩空滚落坡下,仿佛滚进了无尽的黑洞中。小女孩惊恐大叫:“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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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逸飞俯身将沈凤梅放在自己床上,刚欲直起身,沈凤梅忽然一把将他搂住大喊道“别丢下我!”这一搂差点将谭逸飞搂得倒下,逸飞赶快双肘撑在枕上,反手握住了沈凤梅的手臂,才没有扑在沈凤梅身上。沈凤梅仍不停地叫着:“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砰”穆雪薇冲进门,宋宗祥紧跟在后面,被床边的一幕惊呆!

    全身湿透的谭逸飞和沈凤梅,如此亲密地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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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雪薇急地冲上前:“逸飞,你们在干什么?快放开她!”

    谭逸飞本也始料不及,直起身子急欲将沈凤梅扶离自己,梦呓中的沈凤梅却忽然起身急急地再次将谭逸飞搂住,使谭逸飞一下坐在了床上,沈凤梅紧紧地搂住他:“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穆雪薇气得跺脚:“你和她这算什么?怎么对得起我!”

    按说雪薇本是优雅才媛,平日又怎会如此失态?但她与逸飞分别太久,日日相思,日日忧心,最怕的便是逸飞另有新欢,如今历尽千辛万苦团聚,之前担心千万遍的景象突然出现眼前,便瞬时激起无限焦急,质问脱口而出!

    谭逸飞刚要解释,忽然目光一凛,只见宋宗祥虎目沉沉呆立在门口,他的身后,闪出目光永远深不可测的缪世章。而宋宗祥曾经的冷言如同咒语般回荡在两人心中“凡谈姓之人一律赶出镇外,若是谈祖同脉则见之立毙!”

    昏昏纠缠的沈凤梅,醋意勃发的穆雪薇,令谭逸飞蓦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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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谭稚谦亦是焦心无措,看今日宗英骑着枣红马那般神气。他便心头发紧,宗英讲过,宋宗祥从不准她去碰那些高头大马,生怕妹子有个闪失,那么这匹枣红马定然来自侯府,而宋宗祥竟然允许妹子骑了,可见侯府对宋府来说,地位是多么尊崇,这样的人家自己怎么比得?

    院外阴雨连天,屋中油灯明灭,纸上笔迹潦乱地写着“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谭稚谦皱眉搁笔,拿起作业想批改,又心绪纷乱地放下。

    案头放着宋宗英抄的诗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谭稚谦痴痴地回想着,望着诗句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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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谭逸飞心思电转,穆教官曾讲,军人的基本素质便是处变不惊,自己要先乱了,如何指挥作战呢?想到此,他突然笑了:“雪薇,看你又耍小孩子脾气了,还当自己在玩过家家啊?”

    缪世章疑心大起:“敢问穆小姐和谭先生……”

    谭逸飞:“真让两位见笑。雪薇小时候玩家家,老是爱扮成小新娘,拉我们几个表兄弟轮流扮成新郎陪她玩,邻居家的女孩看她扮得漂亮,就爱偷偷地学她,有一次我拉错人雪薇就不干了,气得和人家吵,后来我们只要一拉错别的女孩,她就总是这句话,哈哈!”

    缪世章盯着谭逸飞:“这解释未免差强人意。”

    谭逸飞依然微笑着,讲得真如家常话一般自然不过:“确实连我都记不得了,不想事隔多年雪薇竟还能脱口而出,嗯,肯定是又有什么类似之事惹她生气了,是不是雪薇?”

    穆雪薇本就冰雪聪明,忙配合得天衣无缝:“就是就是,谁要你抱着个外人,我被淋了都不管,还劳烦人家宋队长一趟。”

    谭逸飞笑着一揖:“确是表哥的错,本该先送表妹回房才对,但帮人总要帮到底嘛,你看,沈老板摔伤了,又刚好被我碰着了,大队长也托我好好照看她,我能不管吗?”

    宋宗祥紧张道:“摔伤?在哪儿摔的?”

    谭逸飞:“哦。刚才我到湖边看看水质,沈老板突然就从山上滑下来了,可能是一下雨山路太湿弄的,她可摔得不轻啊,您看。”

    宋宗祥心疼地望着沈凤梅。

    缪世章仍存疑,刚想再问,谭逸飞已先一步开口:“大队长放心,我已经托小二哥去请安大夫了。”

    宋宗祥点点头,不由自主想上前去看沈凤梅,被缪世章一把拉住,只听“嗵嗵嗵”一阵脚步,七虎愣愣地跑来:“大哥二哥,怎么都在这站着呢,走呀,嫂子开了洗尘宴等咱呢。”

    宋宗祥回过神,回望一眼沈凤梅,低叹一声出门而去。缪世章和谭逸飞对视一眼,却不及再问出什么,就被七虎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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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逸飞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情急之下,这番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拙劣的说辞,终于在宋宗祥的注意力转移之后算是糊弄了过去,但他知道,缪世章绝不会放松对他的警惕,从雪薇初来九仙,他便起了疑心,他疑心雪薇的来历,更疑心自己和雪薇的真实关系,而雪薇又是多么纯真的一个仙人儿,他的至爱啊,他怎能让她涉入半分险境。

    正想到再嘱咐雪薇几句,却先被雪薇急急将拉进自己房间,一把按他坐在椅上。

    谭逸飞:“雪薇,干什么?刚才你险些失言,以后万不可如此冒失。”

    穆雪薇:“嘁,你编的故事和真的似的,我又怎么知道你对她是真是假啊?”

    谭逸飞无奈地笑:“雪薇,你的醋意真是让我又爱又怕。”

    穆雪薇嘟着小嘴:“哼,这些天我随便逛了逛,发现这镇上喜欢你的女孩可真不少啊,连那帮媒婆也都聚在那叽叽叽叽,说的都是你。”

    谭逸飞:“呵,要这么说,镇上哪个男子不把你当成仙女看啊?”

    穆雪薇笑了:“好了嘛,我说不过你,可你俩当时那样……不管,都赖你都赖你。”

    谭逸飞:“好好好,是我的不是成了吧?现在可以批准我去换掉这身湿衣了吗?”

    穆雪薇哼了一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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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仙自从在钱记茶馆代售以来,外镇酒商云集,有的干脆住在九仙镇等货,酒商们图的是直销专营,省去了二倒三倒的加价,谭逸飞也省去大笔运费,两厢得利,引得其他行业也琢磨着效仿。

    这自然引得柴日双更加愤恨,对着《国风》报咬牙切齿,报上“酒仙避市,茶馆专营”的标题异常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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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酒之专营,秦代便有记载,据云梦秦简所记秦律为“百姓居田舍者毋敢酉,田啬夫、部佐谨禁御之,有不从令者有罪”,意为农村百姓不准卖酒,违反法令的要治罪。至西汉,武帝耗尽国库击溃匈奴,桑弘羊便以“建酒榷,以赡边”垄断了酒之产销,国库得以充实。唐德宗建中三年,大唐亦开始实行了榷酒制,元稹有诗曰“院榷和泥碱,官酤小麹醨”。至两宋时期,官府只是酒曲专营,西湖十景之一的“曲院风荷”即为南宋制曲的曲院遗址。而另一“隔酿法”乃是官府对酒坊的场地及设施专营,百姓可自备谷物租用官府的酒坊酿酒。而谭逸飞呢,乃是对售酒门店专营,专营自有专利,难怪柴日双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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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日双:“厉害啊谭逸飞,一家小小茶馆竟然打起了专卖的旗号,足不出户就日进斗金。”

    账房拿着几份书函匆匆而入:“老板,风声越来越大了,这是各镇商会送来的谴责信,要您登报致歉,否则就要抵制咱的货。”

    柴日双咬牙:“哼!当时就是吓吓谭逸飞,怎么反被他将了一军啊,现在还闹得满城风雨。”

    账房:“要不,这致歉信我来起草,咱先平平报社和商会吧?”

    柴日双冷笑道:“致歉?致什么歉?等我接了刘二豹的枪,谁敢不卖我福田升的货?我让他夜夜听响!”

    账房:“哦,已和那边定好,就在明晨交货。”

    柴日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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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雾森森,寒风料峭,夜色尚未去,山鹰“嗷嗷”盘悬而过,两拨人会合在山谷,在火把中对视着。

    刘二豹一挥手,团丁将两只箱子抬到柴日双面前,柴日双的手下打开箱子,火把映近,两箱“崭新”的汉阳造呈现。

    柴日双满意地点头,示意伙计将箱子装上马车:“刘团总,讲信用,以后望多多合作。”

    刘二豹:“好说。”

    两队正要各走各的,就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林中鸟兽四散。刘二豹和柴日双均是一惊,目中出现慌乱,团丁和福田升的伙计紧张地张望着四周,“唰唰唰”团丁举枪严阵以待。

    “嗵嗵嗵”就见宋宗祥带队山防跃马而来,气势威猛,兵丁人人枪锋闪亮。刘二豹先胆怯了三分,下意识地调转马头,刚想开溜,就见背后一阵山石滑泻,七虎一马当先,带队从林中奔下,将后路封死,气氛一时森然,所有人都未讲话。

    刘二豹定了定神:“七虎子,你,你想干啥?”

    七虎大喝:“干啥,把货留下!”

    (第十八章结束,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