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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此俱寂·皖溪

    正月初一,淮国枫城。

    “知愿,淮国行军明日便动身前往边城了,我们也该走了。”柏州递过今晨新熬的药粥。

    “嗯。”云玗接过粥乖乖喝了,“云邈之祖,本是我云国人,奈何帝王将相,错付人生,都说是我云国老皇帝失诺,才让一代忠心耿耿之人背井离乡。可他一人离国,株连宗亲,如今他云邈倒是快活,还能当个护国将军。”

    “往前种种,都是先辈们的抉择。后人如何,与先辈无关了。”

    “柏州,一十二年了。我行遍了云国的边界,这才留有娘亲一命。我只是想知道当年事由。”云玗叹气,“十年间,我未敢输一役,都是以命相抵,平安二字,我挣得辛苦。也多亏了有你,每每倒下,只觉得草地清凉,你会将黎明再带回我身边。”

    “一十二年,多亏有你,药理之术,我可真是懂得比云国藏书更多了。”柏州摇摇头,为了每一次都能接下她的伤,柏州之苦,是每个清晨日落的山谷,是旁人晦涩难懂卷卷的医书,他从不是天赋过人的人,只不过他不想她在九泉之下,质问他无能。

    枫城,驿站

    “云将军,行军准备妥当了,明日可准时启程。”封成尧看了看白琅,“白姑娘是否留在枫城等将军回程?”

    “一同去。”白琅和云邈同时回答。

    “边城已改军营,怕姑娘住不惯。”封成尧提醒。

    “不妨事的。”白琅赶忙说。封成尧作了一揖,不再说其他。

    正月初五,边城

    城郭静谧,白雪皑皑。

    正是太阳出山的时间,冬日的太阳,不曾察觉它的温热,但日光所及,阴霾倾消。

    行军已至。

    从马上翻下个青衣男子“云玗将军,辛苦了。”封成尧上前递了行军的名册,贺礼清单一堆行文。云玗接过,点点头,“成尧,多年不见,现在竟生得如此好看了。”

    “将军,礼节章程还未完呢。另外,好看这词之于吾,可不算夸赞。”封成尧眨眨眼,标标准准地抬手请行。

    “云邈将军,边城新建,不周之处,海涵。”云玗命人牵马引路,一行人行进了边城。

    边城俨然大改。曾经的市集民舍,倾销大半,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直通到城内。吱吱呀呀的声响从地底深处传来。城内雇许多工匠,还在赶工。新元的热闹,被高高的城墙隔在城外了。大抵军营,就是这般难近人情。

    傍晚,宴会开始了。

    主街道各处建设尚未完全,宴会就设在原知府。知府成了城内唯一的光明所在。两国交换文书,做最后细枝末节的协定。边城从此改名瑁城,为云国所有。

    觥筹交错,乐曲悠悠。

    “报!前方传来军报!”舞乐之声戛然而止,宾客们颇有些烦躁地看着来人。

    “讲!”云玗抬手屏退歌姬。

    “祁国军营又往前驻扎了十五里,且送来了战帖。”

    “报!王上有令。”又急匆匆奔进一人。

    “呈上来。”云玗接过令书,看罢表情肃然。

    “云邈将军,云国有事相商。”云玗递过令书,“祁国来犯,事发突然,望淮相助。”

    云邈看了令书,说祁国大举进犯,意要于后日破边城。边城破,则皖溪山失守,皖溪山是云国边塞要地,绝不可破。然从云最近的营地调兵,也得三日,云在边城驻军仅剩六千余人,而祁国前线两万,援军五万将于战前抵达。祁国军突然大举入境侵犯,是为怪事。

    “数量如此庞大的援军,此前为何无人来报?”云玗质问众将。

    “将军,之前斥候来报,您不在城里,我派人往枫城去了信,您没收到?”御宇疑惑。

    “未曾收到。”云玗细细回想。“凝竹何时离军的?”

    “新元节。两日前梧景带人去寻了,也未归。”

    云玗昨日一回来便去皖溪山寻墨家二兄弟探寻情况了,今日又恰逢淮国使团来访。

    “我这便上书请求调兵。”云邈看状况焦急,连忙招呼笔墨写了军报,差人快马加鞭送去了。“云玗将军,我现可从枫城调兵,最快两日便可抵达,不过以我之力,可调动约莫两万,其余援军则需要王令才可调遣,如此,我们需要即刻部署防御,尽量撑到援军抵达。”

    “两万对七万,怎么打?”众人皆惊慌失措,无心谈事。“万一祁国提前攻城,没有援军,我等岂不毫无还手之力?”

    “不必打赢,稳住即可。使团还需立即撤离,御宇,使团一行有你互送至寅城,不可耽搁!”云玗躬身向淮国使团一一致歉。

    待众人散去,云玗回身向云邈作了一揖,“将军之名,云玗知晓。将军愿意与我再创英名否?”

    云邈想起昔日好友,心头情绪纷杂,面对云玗之邀,他却只能答应,“既为盟友,淮国必不退缩。”云邈伸出手与云玗击掌为誓。

    这一战,他云邈必须赢,为敌为友,他需让云玗知道淮国之才。

    三日后,瑁城

    卯时已过,瑁城的风雪来了。天边不见日光,浓雾背后黑甲肃然静立。祁国军早早占领了山头,瑁城地处山谷,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意。雪地是不能隐藏踪迹的,浓雾未散,双方都在等一个时机。

    “淮国援军行到哪儿啦?”领军者是祁国穆巍,祁王长子,年二十,已到了废立之年,此出兵就是为了得军功,稳储位。伴行的是穆巍的叔叔穆宁,祁王表弟,是祁国的开国将军,也是穆巍的老师。王子亲征,看来祁军志在必得。

    “禀将军,五里,快马奔袭,领队的是骑兵种。”

    “好,按计行事。”云玗挥手遣人再探。

    “老师,今天的雾恐怕一时间散不去了,此时瑁城城内空虚,是为攻城良机。”穆巍看向太傅穆宁,等待许可。

    “派一万攻城兵,其余人等后撤五百米。”穆宁谏言,“云玗狡诈,城内定有玄机,先消耗一波探探情况,若其突围,则围之。”

    “一万将士听令,攻瑁城!得云玗首级者,进军阶,赏万贯!”战旗挥动,将士出征,离弦之箭,瞬息百米。

    “放!”云邈在城头指挥羽兵,打下第一波到达的祁国军。瑁城的早已城墙用油浇过了,火焰如期燃起,烧开了白雾,墙壁湿滑扶梯难以固定,攻城的开始是无尽无穷的哀嚎。半个时辰过去了,城门未开,祁国军的攻势有增不减,如此必胜之战,祁国的将士们愿以命博军功。

    云淮羽军的补充速度越来越慢,终于消耗殆尽。城破了,城门被闯入的祁军从内打开。祁军快速列阵,驶入城中。黑甲在浓雾中穿行,雪地被前卫用盾铲开一条路。约莫千人行至城内,突然地面开始连连颤动,吱吱呀呀,卡塔卡塔,一阵机巧声过后,瑁城的城门再次紧闭了。城门俨然变了样,红漆木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内面黑色的铁门。铁门之上有凸起的倒刺,触碰之人皆当场毙命。城头立起了同样的铁刺,难以翻越。一时间无人再敢妄动。

    瑁城之中,人声缄默,毫无云淮军的身影。咚!咚!城里忽地响起战鼓声,如同平地惊雷,一呼百应,整座城池随之颤动,齿轮碰撞的响动像极了恶兽磨牙低吼。城内的祁国军陷入了慌乱,四散奔逃。仔细一听,从地底传来吱吱呀呀的响动。突然砖石地面张开一处约莫五米的大洞,有祁国军跌入洞中,噗呲,是金属利器穿过肉体的嘶鸣声。两处,三处……喊叫声不绝于耳,幸存的人拔腿便往城门口撤退。越接近门口,吱呀声越大,越快,城门两边有东西接近了。噗呲噗呲,身边的战友像肉串般被来回移动旋转的铁刺墙壁串起来。退路已断,既然退不了,那便只有向前了。

    “众军听令,收拢,保持队形,前进!”幸存的百夫长捡起脚边的战旗,用力挥动,驱散周围浓雾,一面黑锦旗犹如游龙般赫然出现在空中。祁国军重整队伍,向城中迈进。行了约莫一刻钟,喊叫声停止了,地面不再抖动。

    “停止前进!传数!”百夫长将战旗立定,清点人数。“羽兵六十,步兵三百五十二,盾甲一十二,骑兵没。”看来一开始进入城内的就只有少数人。

    浓雾开始散了,脸上有点点腥甜的凉意,下雪了。雪来,则雾散。待浓雾散去些许,有人看到了地面上立一日晷,巳时过半了。淮国援军想来已经到了。

    突然众人皆觉得呼吸愈发困难,咚咚,倒地之人越来越多。是毒!“摒住呼吸!疾步通行!”那名幸存的百夫长带剩余的众人快步向前奔进。

    忽然前方出现一人影,视线愈发模糊了。叮!与人交身而过,武器碰撞。既然有人,想必此处无毒了,百夫长松开口鼻,大口喘息着。猛烈的攻击气息逼近了,叮叮!百夫长侧身抬旗,挡住了攻击,转身后立马扔掉战旗,抽出长矛。定睛一看,他身后已经空无一卒了。悲痛恼怒之情涌上心头,他抬矛便刺,出手动作之快,仿佛感受不到肌肉紧绷的酸痛。噗呲,心头一热,口中是火辣辣的腥甜。他大口喘息着,耳中嗡鸣,视线再也愈发聚焦,终于倒地了。

    云玗确定最后一人已气绝。下令再次开城门,这一次进入城中的人比刚刚多出一倍。她看了一眼日晷,再撑三个时辰就好。

    午时,云层厚得让人察觉不到时间流逝。雪势愈发大了。瑁城的城门,三开了。

    一股腥味从城中冲出,熏得人不住作呕。森森城门,无人再敢踏入一步。城外人攻不进,城中人出不去。瑁城变成了一座吃人的牢笼。

    “老师,这样下去只是白白折损兵力。瑁城每每开城门,所进之人不过几千,人数,是瑁城的弱处。”穆巍摊开地图,稍加思索“瑁城不破,则此战不成,瑁城若破,则云淮军必退于皖溪山,山谷地形闭塞,云淮必成瓮中之鳖。”

    “云淮援军到哪儿了?”穆宁问。

    “约莫一个时辰,该到了。”

    “绝不可给他们留有转机!”穆宁示意穆巍可以出兵了。

    “众将且随我出征,夺皖溪,攻云城,得天下!”穆巍翻身上马,“老师,后面的事就拜托了。”穆宁作了一揖,目送穆巍率军离去了。

    瑁城城门处的祁国军看到穆巍率军前来,皆心头一热,高声呼喊。山上山下一呼百应,士气震天。“前盾留守,待城门一关则卡住城门。”穆巍说罢骑马冲进了瑁城,身后百卒相拥,也跟着去了。吱吱呀呀,城门开始合拢。“弃盾!”盾兵将领指挥众人堆放盾甲,嘎嘣嘎嘣,两种金属猛烈地绞在一起,随着门缝变窄,门合拢的速度也变慢了。“进!进!”祁国众卒争分夺秒地冲进瑁城,“一定要挡住这门合拢!推!”祁国盾兵将盾甲盖于门刺上,众人将铁门生生推开许多。塔!一声巨响,铁门不动了。“推!”哗啦啦,铁门被推回了两边的墙里。“列队!随我冲锋!”祁国军整队冲进了城门。

    城内地面抖动,露出阴森森的不断变换位置的洞口,祁国军却不曾停下,身后的人踩着前面倒下的人一路前行。

    “云将军!城门机关已经损毁了!”探子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了马蹄疾行的声音。祁国军比云玗预想的要快,“后撤!快!”云玗吩咐完刚想撤离,黑甲已然出现在路口了。她快步藏身日晷后。马蹄近了。

    正前方!云玗侧身探出,飕!一箭脱弓而出!嗖嗖嗖!城墙上飞羽紧随直下。

    “瓮中之鳖!”穆巍驾马冲向日晷,一刀劈下。日晷刹那间四分五裂,云玗跳开,咻,从穆巍马肚子下划过。她掏出双刺,飞身将穆巍身后的骑兵刺杀,翻身上马。马蹄未动,穆巍已转身号令众人将云玗围住。

    “啧,穆将军,你是不敢与我一战吗?”云玗被围在中间,动弹不得。

    “老姐姐,论武艺我可打不过你。”穆巍看着云玗,挑了挑眉,“不过,云国云玗,打个区区小淮用了三年才攻下,可把在下等惨了,好在未错过吾加封之日,今天就用你的人头,做我登位之贺礼!”

    话音刚落,穆巍的马儿便被打断了后腿,重心突然丢失,穆巍朝后重重地摔下了马。

    “谁!”穆巍气急败坏,捡起配刀纵身飞劈。来人轻巧地躲过这一刀,借力一肘击在穆巍背上,穆巍收不住力,朝前飞出,被一卒稳稳接住。

    当当当当,来人旋出身后的紫英枪,挑翻围住云玗的数人,为她清出一个突破口来。云玗趁机跳下马,飞身而出,一把抓住了云邈递来的手,两人策马逃出包围“撤!”云玗下令。

    穆巍夺过缰绳,一脚将小卒揣下马去。“追!”

    云邈众人撤出了瑁城,可城外早已被祁国军围得水泄不通。跑在前面的淮国羽军被祁国军率先拿下。

    云玗抽身点燃火箭,朝天一发。

    “可怜的蝣虫,只能茧中挣扎。”

    云玗同云邈军背马而立,静待时机。

    “云玗,掩护!”云邈说罢翻身下马,枪尖就地一划,掠起尘土,锋芒所指,无人生还。尘埃落定,百步之内再无人靠近。穆巍再挥战旗,祁国将士知无退路了,再次蜂蛹而上。云玗抽出飞箭,一瞬不瞬盯着云邈的方向,进前者皆被一箭穿胸而过。祁军的攻势愈发猛烈,云邈以最快的速度挥动紫英枪,确保周身无人得近。云玗回手一摸,箭筒空了!糟糕!眼看云邈后背落空,她只得挺身而出。两个后背撞在一起,云玗体型轻一些,被云邈的背接了个结实。“现在换你掩护我!”云玗说罢飞旋起来,借力弹跳,双刺击退不断围拢的祁军,云邈也不闲着,亦守亦攻。长枪精准地敲在敌人脚踝,待其失重瞬间,被云玗双刺锁喉。尖刀滚着铠甲,云玗身上早已开数道口子,但她仍然不畏不惧,死死守在云邈背后。这女人不知道痛的么!云玗右臂逐渐麻木了,骨头发出相互挤撞的嘎嘣声,她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

    “怎么还不来!”云玗话音刚落,东边山头淮军抵达。西边山头却空无一卒。

    淮军将领挥旗列阵,箭型队伍冲锋而下。

    祁国的包围圈被淮国援军撕开了一个口子,云邈抓起云玗,飞身上马,率众军火速撤离,直奔皖溪山。

    皖溪山,云淮驻地

    “琅姐姐,烤鱼真香啊!”隽永伸着脑袋狠狠吸了一口气。

    白琅坐在营帐之外,炭火上烤着滋滋冒油的烤鱼。白双在一旁来回渡步。山谷有马蹄声!白双一溜烟窜出老远,又麻利地爬上一棵歪脖树,“他们回来了!”不对!人数不对!云邈他们身后有黑甲兵!“敌袭!山谷口!”探兵的声音从远处一一传来。

    “姐姐!隽永!快走!快!”白双纵身跳下树干,抬手示意士兵准备放倒事先砍好的树。

    祁国军来的比预计的更早,皖溪谷易守难攻,即便是祁军人数众多,也不该在明知云淮有援军的情况下贸然闯谷才对。

    隽永驾着马车,带着白琅驶进谷内。

    哒哒哒,马蹄声近了。一根火箭冲起,白双绷紧了神经,两根!军队浩浩荡荡冲进了山谷隘口,待最后一卒踏进的刹那,隘口两侧的树木噗簌簌倒了,山头巨石滚落,封闭了谷内。

    眼看冲锋军队人仰马翻,穆巍下令停止追击,“可有侧路?”穆巍问众卒。

    “有!禀将军,可从瑁城东面绕路进谷,进谷需一日!”有士卒回话了。

    “带路!”穆巍下令!黑甲散去了。

    皖溪谷内,云淮军驻地

    “咱们提前进谷,谷口已封,另一条路则需经瑁城,明日祁军势必攻谷。云国援军未到,云玗,现下如何做?”云邈无言。

    “祁国军不该追击至此的。”云玗心下一凛,“我云援军有问题。”

    “最后的消息在皖溪山,按理说今日应该和淮军前后脚抵达的。”

    “有凝竹和梧景的消息吗?”

    “无。”

    今日祁军损失过万,我云守城者皆没。一万对六万,必须物尽其用,分秒必争。

    “百里皖溪谷地形错综复杂,林木繁杂,多生洞穴。皖溪谷内极湿,地面又滑,骑兵无法正常前行,需放弃所有马匹,如此,与敌军只有地面战役。利用地形,先做消耗,皖溪谷不易容人过多,趁祁军未全部进谷,突围寻找援军,就是你我的生路。”云玗顿了顿,“即便尚存生机,云邈将军,此一战情势奇怪,无论如何,多加小心。”若真是云国援军出了问题,刚刚建立的云淮联盟,也面临破灭的危险,云玗忧心忡忡。

    “琅姐姐,我们在此地怕是只会让云哥哥分心。”隽永搓搓手,“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嗯。”白琅用木棍拨弄着炭火,将身子往火边缩了缩。

    “云邈,你可否告诉我,当年云家究竟为何叛国?”账外,云玗叫住云邈。

    “云家,从未叛国。离开云国,是王命,至于理由,我也不清楚。”

    云邈想起幼年,每每出门,都会被百姓扔臭菜,叫他们滚出淮都。其中辛酸,不能为外人道尔。

    “淮国既然肯收云家,定是有人从中调和。如此,祁国在各国皆埋有一只大手,暗中推动一切。你可知一二?”云玗继续问。“云国,封登。”云邈言语坚定,“我族迁出之前,封登几次深夜来访,每每走后祖父便神情难看。我族之事,他逃不了干系。”

    “国相?!”云玗想起当年是封登为她求情,她才有法子活下来的,一时间无法相信。“此等事情,你守了半辈子,为何如今肯说了?”

    云邈看着云玗,“明日之后,无论结局如何,你我都应共行一路,云淮联手,才是你我生机所在。祁国,想吞并众国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止是国土,还有人心。如今云淮两争,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云淮结盟,于他不利。云国援军未至,恐怕是祁国从中阻拦。祁国若攻下云国,接下来就是唇亡齿寒的道理。封登一事恐无第三方知晓,如今云国危矣,此事不能再隐瞒。云淮之中一国亡,则天下就该姓祁了。”

    “好!今日你我在此共誓,今后荣辱与共,祁国不亡,你我不悔。”云玗伸出手。苍州不可姓祁,天下百姓,唯独祁,不可。

    “好!”云邈抬手与她缠满药布的手向碰。

    入夜了。

    云淮军被分成数堆,呈月牙形铺开,藏身与谷中各处。大家领到的命令皆是得以突围便火速寻找援军并与之汇合。太阳落了,夜色铺天盖地地笼罩了整个山谷。窸窸窣窣的深林处,夜行动物开始了狩猎。

    “琅儿,你所在之处是最安全也是最易突围的。明日你一定要紧跟着我淮军将领,能逃就逃,才能把援军带来。”云邈替白琅理了理有些松乱的头发,手指停留在卷云钗上,“真好看。”云邈喃喃。白琅将头埋进云邈胸口,像小兽一般有些哆嗦。

    “别怕,别怕。”云邈轻轻拍着她的背,哼起了白琅最常唱的曲子。白琅抬起头,拉过云邈,两人席地而坐。潮湿的洞穴里铺了些烘干过的杂草,躺起来也没有那么冰凉了。白琅扑进云邈怀里,“再唱一次吧。”云邈搂过她,继续轻声哼着。我在这世间所有的温柔,就只剩你们了。不一会儿,歌声停了,拍背的手也不动了,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白琅睁开眼睛,又往云邈怀里蜷了蜷,轻轻在云邈脸上嘬了一口,安然睡去了。云邈笑了笑,将她抱得更紧了。

    这世间所有强大之事,都抵不过另一个人给的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