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往事之二

    第一个故事是关于院子里一株海棠花的故事。

    现在正是花时，满树红艳艳的海棠花开得无比灿烂，一朵一朵簇成一团，在阳光下舒展着花瓣，微风吹过，不时有花瓣落下，美不胜收。

    院子里的这株海棠虽美，在慧明大师的故事中，庙里一本手记里，记载了不知道多少年前，不知道哪座寺庙里，还有过另外一株海棠，那才真叫春来时花开烂漫，成了中州有名的一景。

    那株海棠长了了百十来年的时候，还未曾有那么大的名声，只是后来有位佛子对它真心爱护，晴天浇水、雨天排水，闲暇时还在院子里捉虫松土。

    海棠在佛子的精心照料下越长越好，花越开越娇艳，每年春分时节，有的人为礼佛而来，也有的人专程为了欣赏这海棠花而来。

    看海棠的人多了，不免有些达官贵人，忍不住折上两支回家送与女眷。

    佛子因此大怒，竟然将此间院子都封起来，再不许外间的客人进入。

    越是藏得隐秘，越是引人想看。

    朱门上的大锁没挡住人的好奇心，倒是因此引来许多名副其实的采花贼，他们翻墙入户，偷偷揪上一朵转身就跑。

    庙里不好因此大动肝火，采花贼拿着花回了家，却博得家眷赞声一片。

    堵不如疏，佛子便在每个院子里都引入了一株足年的海棠花树，原来的院子也悄悄解了封，只是每个院子，每棵树上都挂了劝解的诗文，说的是惜花之意思。

    从此寺庙里的海棠更是名声大噪。

    之后，若再有人攀折海棠花枝，看到的人也会说他不守规矩佛心不诚。

    因此，原来的那株海棠，也再没人去折损了。

    这事儿也成了中州的趣闻，更宣扬了佛子仁善、维护众生的美名。

    可惜佛子也是凡人，总有年老逝去的一日。

    据传佛子圆寂的那天，寺庙里千顷海棠一夜凋零。

    这世上少了一位爱花人，天上回归了一位无上尊者。

    只说后来，寺里其他海棠还是在春分时节竞相开放，只有佛子精心爱护过的海棠再也没有开过花。

    人都说万物有灵，这是有灵之木在等自己的养花人归来。

    不知多少年时光流逝，与此有关的记载最后，只说一日晴空万里，寺庙上空却闪下一道霹雳，正中院子中那株古木。

    待受惊的僧人再来查看时，花树已然消失不见。

    “传说中的海棠花树，花开时是世间罕有的美景，如今是再不得见了！”

    慧明大师悠悠一声长叹作结。

    玉衡静静坐在蒲团上，没有说话。

    老和尚接着说道：“但是我在邸记里倒是看到过几句野趣评文，说这海棠若真的有灵，也是个痴儿，相国寺累年的香火与功德奉养，是个福地。她潜心修炼，不过几百年就飞升上界，就为了去佛子的来处与去处，与佛子再续一场缘分。”

    玉衡看着窗外透进来星星点点的光斑，略有些恍惚起来，下意识问老和尚道：“她成功了吗？”

    慧明大师睁开耷拉的眼皮，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缓缓摇头道：“怎么能成功呢？天界中人不许动凡心，她既然飞升成了仙人，必然前缘尽断。”

    年老的僧人言语宽和，一字一句似乎意有所指，他总结道：“若花树有灵，那些凡尘俗世的执念和妄念，早该放下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