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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毁灭

    既然他想看,那就给他看看。

    回到阅览室,亨德森躺靠在椅背上,古朴桌面上放着一本《哈姆雷特》,刚好翻到中间部分,第3幕第1场独白【生存还是毁灭】,他的双眼却望向窗外的天空。

    林卷王想起这段独白的出处:

    第1幕:与父亲的鬼魂交谈,被告知是叔父下毒,杀害了父亲。

    第2幕:哈姆雷特假装发疯、举止异常,引起国王叔父、王后母亲、以及御前大臣的关切。

    他决定在宫廷中上演一出戏剧,希望以此找到确实的证据,证明鬼魂没有说假话,叔父确实杀害了父亲。

    第3幕:御前大臣安排自己的女儿奥菲莉娅,也是哈姆雷特的女朋友,去试探他是否真的神智失常。

    自己和国王却隐藏在壁帘的后面观看……

    谁是哈姆雷特?

    谁是国王叔父?

    谁又是……父亲?

    林卷王四下打量,阅览室里除了一排枫红色木质书架、一张古朴书桌和四把椅子外,空空荡荡,也没什么可藏身之处,应该不至于上演独白情节。

    对于林卷王的不请自然,亨德森不仅没有反感,反而主动道:“这面墙确实太空了,少了一幅油画的点缀,只是不应该画我。”说罢,还顿觉可笑的摇摇头。

    林卷王猜到什么,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您的学生……?”

    亨德森走到窗前,像是在眺望时空中某一点,道:“但愿他活在一个可以讲理的时代。”

    沉默片刻,接着道:“知道的越多越麻烦,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年轻人,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还没开始,谈何放弃?

    林卷王疑问道:“您知道我从哪来,要干什么吗?”

    亨德森陈述道:“米尔完成那幅人物油画后,就把画作和螺旋器一起埋进保罗教堂的后花园里,祈求主能保佑,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

    所以那幅画作从未公开于人前,除非……后世出土,或从时空中找回。”

    林卷王玩笑道:“您猜我是哪一种?”

    此玩笑看似白痴,实则一语双关,除非对方避而不答。

    谁会吃饱了撑的去时空中寻一件不想干的东西?肯定是其利益相关者。

    亨德森的回答,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只说明一件事,他知道利益相关者究竟是谁。

    原来他就是哈姆雷特,他一直在演戏找证据。

    而那个名叫米尔的学生,极有可能已经成了悲催的父亲,只不过在此之前,他确实做了一件很有骨气的事情。

    林卷王猜测:可能是周作圣利用亨德森的科研能力,将螺旋器升级为稳定器后,窃取科研成果……

    甚至以此向维多利亚女王邀功,共同密谋某项重大变革,把自己当一国军师般的存在。

    这种事他应该没少干。

    没想到米尔竟然不怕触怒女王,冒着生命危险也要阻止阴谋,追求真理,让螺旋器彻底消失,让真正的科学家名垂青史。

    可惜……他太笨了。

    像螺旋器这般罕见之物,既然敢交给学者系统研究,自然不怕意外出现。

    周作圣操控十几年,肯定早已加注特殊系统,定位轨迹,甚至窃视窃听都有可能,毕竟他这个人……

    说是变态,都不为过。

    况且他还持有能量石,随便追回几件旧物,扭曲几根时间线来抹除人的记忆,甚至瞬间移动至某处,偷窥……

    偷窥?

    是的,他惯会藏匿偷听。在拇指山偷听萧启钢和白青对话;在病房偷听白青和白母对话;在这偷听亨德森和……

    他就是国王叔父。

    林卷王冷冷道:“周先生,出来吧。”

    就像奸计被识破,周作圣的脸色瞬间变得尴尬,又佯作惊讶道:“这小孩是……你新收的学生?不错,是比之前那个瞧着机灵。”

    可能终于等到有人出面揭开真相;可能出于对米尔的痛惜;可能看透女王包庇的真相后,别无选择。

    亨德森选择用毁灭结束这一切。

    他从袖管中掏出一枚米尔斯手雷,轻轻抚摸,置于胸前,眼神中涌动着决绝和坚定。

    见状,周作圣惊恐后退,指着林卷王变脸道:“臭小子,你到底在亨德森先生面前胡说些什么?”

    极速动脑后,连问三句:“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有什么目的?你为什么这么做?”

    林卷王不甘示弱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说你怎么不赶紧跑,还留在这找死,感情是对我很好奇啊?”

    周作圣呵道:“像你这种小屁孩,我有什么可好奇的?”

    林卷王道:“看来你还不了解我。”

    若非林卷王的出现,让他心神不安,非要探个清楚,他又怎会放下规模生产螺旋器这样的头等大事,跑这浪费时间,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多问一句。

    本以为自己路子够野,勇闯未知领域找到能量石,就可以称霸时空,没想到出现个更野的。

    不仅夺走三块能量石,还出现在自己的隐匿时空,企图破坏变革大计?还真有可能。

    思绪至此,周作圣以其娇小灵活的身躯,细腻机敏的眼神,趁林卷王傲娇调侃之际,一个飞身脚前踢,后勒脖颈,死死攥其命脉。

    手雷威胁也无济于事,大不了同归于尽,亨德森又岂会舍得伤害无辜之人?他自信道:“说。”

    林卷王面不改色:“你真想听?我怕说出来你会疯,有些事还是不听为好。”

    周作圣冷冷道:“信不信,我能让你立刻消失。”

    林卷王勉强挺起腰板,道:“好吧,既然你非要听,那我就告诉你。

    你的母亲,白母,张姨;工人维权,拿破仑战争;出土螺旋器和画作……

    三条?哦,不对,是四条,还有米尔,四条人命,两大历史事件,和其它干预事实行为……

    即使你注销身份,我们也将送你回到现实,接受法律制裁。

    这解释够详细了吧。”

    赤裸裸的事实公之于众,连周作圣自己都感到怀疑:“你个小痞子,你胡说。”

    林卷王调侃道:“周大爷,我怎么觉得你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来来回回就这几句,什么臭小子,小屁孩,小痞子,不都一个意思嘛。

    重复几遍有什么意义,能不能说出点新鲜的,让我也暴躁一下。”

    周作圣道:“你激我?”

    林卷王激将道:“是你,就是你,欺他们软弱,毁了他们一生。”

    周作圣道:“软弱?你又怎知他们不是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林卷王表情动作微僵,开始脑补幕后隐情,这是大聪明的后遗症。

    周作圣抓住时机,反驳道:“你又是用什么立场来谴责我,当事人?法官?宇宙观测者?

    你什么都不是,你也什么都不了解,仅凭别人三两句话编个故事,你就相信是我的错,还想代表谁来惩罚我,你以为你是谁?

    不过是和我一样,不愿苟活一世的命运抗争者,说不定现在的我就是未来的你。

    其实你的内心一直有两股力量作斗争,你要泯灭天性,遵循人理,那么你的人生还有什么希望,还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吗?

    你研究时空理论的初衷是什么?你渴望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如果你一直平庸下去,你又能拥有什么?

    你一无所有,一事无成,一败涂地,还好意思站在正义的立场上谴责我?

    你有什么资格站着谴责我?”

    这些话,竟然让林卷王联想到沈棠,联想到曾经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犹豫道:“我……”

    情势逆转。

    周作圣立马回堵道:“你聪明,你感同身受,你听完每个故事后都会义愤填膺,你被迫妥协自我矛盾的时间观,选择和大部分自诩真理的人站成一条线。

    假装坚持所谓的法则、平衡、理当如此,谁定的法?什么叫衡?哪来的理?

    凭什么我要用委屈自己的方式迎合这个世界,承受那些与生俱来的耻辱和偏见?

    说句公道话,我干预历史确实是为了充英雄,但我迁怒过的人,没有一个情有可原。”

    句句命中要害。

    周作圣的口齿越发伶俐,表情也越发从容,隐隐已占上风,林卷王却浑然不觉。

    周作圣继续:“分明是他们作恶在先,分明是历史本就缺乏该有的公平和正义,分明是促进历史正向发展。

    我只是凭借自身能力,施点力,搭把手而已,即使不是我,也会有别人,一样的。

    你以为平衡会被轻易打破?你又怎知干预不是一种新的平衡?能被打破的那都不叫平衡。

    变才是唯一不变之平衡法则。”

    闻言,林卷王一怔,这和自己曾经的某些观点不能说是相似,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眼见林卷王心神扰乱,亨德森神色从容,手持弹体,拉响引信,坚定道:“我将以我的生命警示你,他的说法是错的,他误导了很多人。”

    刹那间,浓浓的黑烟扑面而来,亨德森的身体模糊焦灼,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米尔斯手雷威力不足、稳定性差、发挥作用有限……根本伤不到两米之外的人,最多只是桌椅被炸到毁碎,连墙角书架都没被引燃。

    亨德森这是抱着自伤的决心,只为警示后人,并不忍心伤害其他人,甚至不忍心毁损皇家学会满满的作品文献。

    说委婉一点,亨德森秉持着19世纪科研工作者的那份倔强、坚持和奉献;说直白一点,他就是不懂变通、固执,盲目的自我感动和自我牺牲。

    这牺牲真的太不值了。

    一幕令人心碎的画面,一声为真相咆哮的轰鸣,是他为科学事业贡献一生的最后记录。

    林卷王距离亨德森不足两米,从单手遮眼,眼眶含泪,到哆哆嗦嗦睁开双眼,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变得反应迟钝,麻木不仁。

    周作圣轻轻松松闪身躲避,还满面诡笑道:“还好吗,年轻人?”

    林卷王瘫坐在地上。

    周作圣居高临下道:“你看,我就说都是他们逼的,是他们自己想死,根本不关我的事。”

    周作圣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咄咄逼人:“走喽,去向女王致歉。”

    经过亨德森身边时,他还调侃道:“女王不会怪罪你的,我保证。”

    待周作圣走出好远,林卷王才缓过神来慢慢起身,在地上瘫坐太久,脑供血不足,险些又重重的摔回去。

    他脱下外套,小心翼翼的盖在亨德森破碎的肢体上:“收到。”

    这句收到反应太慢,来的太迟,代价太大。

    他本不该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