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拜师之议
姬崇安静的跟随着前方领路的家老来到偏殿，只见一位干瘦长者跪坐在地。长者头发花白，脸色蜡黄，蓝色的深衣穿在身上显得十分空荡。浑浊的目光不知定在何处，没有焦点，看起来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尽管这样，在场的也没有一人敢随意小觑此人。
郭隗郭子，现下燕国内家喻户晓的明星人物，此时众人所在的黄金台就是为他建造。姬崇来到燕国才仅仅6年，却不断听人提起过这位的传奇经历。若将听到的有关故事串联起来拍成电影，妥妥是一幅拿着主角光环的奋斗主旋律巨制。
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与姬崇祖父燕王的“千金买马骨”故事。话说姬崇祖父即位后，为报齐灭燕之仇和复兴燕国，于是拜访郭隗，求计问策。郭隗以古人千金买马骨为例，请以自身为‘马骨’扬燕王爱贤、重贤之名，吸引六国的‘千里马’大才。燕王深以为然。于是建造“黄金台”，声势浩大地拜郭隗为师，果不其然，此举天下震动，燕王尊贤重贤的名声一下子就传遍六国，他国有才之士纷纷来燕，燕国就此慢慢变强。
在经过各种广告和自媒体狂轰乱炸的姬崇看来，这就是一种极普通的舆论宣传方式。然而放在两千多年前，这就是天才般的创举，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比常用的求贤令效果好太多！最重要的是这波天秀操作实现了双赢，燕王得到了好名声，人才络绎不绝；郭隗成为王师，爵至长大夫，位列燕国众大夫之首，他所在的郭家也由小贵族一跃成为屈指可数的大贵族，可谓名利双收。只是后面一点被许多人忽略了，而郭家更是乐的如此，免的有人眼红多出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看到这位燕国本土大才也即将走到人生的尽头，姬崇不免有几分唏嘘，几分感慨。
“父亲，父亲，你的客人到了。”站在郭隗旁边的一位中年男子见郭隗依旧在走神发呆，忍不住轻声提醒道。
“哦，哦，哦”郭隗回过神，歉意地对姬崇笑笑。
“不好意思，人老了容易走神，小友莫怪。”
“长大夫言重，是我等打扰了。还望长大夫见谅才对！”姬崇按着这辈子学的贵族礼仪，一丝不苟的躬身行礼道。不说人家的爵位、对燕国的功绩，就是这辈分、这年纪，都值得姬崇满怀敬意的行这个礼。
“小友不必拘礼，请坐。明儿，给小友倒杯浆水解解渴。”郭隗略作点头表示回礼，淡淡的吩咐旁边中年人道。
“诺”！
待郭明倒完浆水，姬崇再次起身行礼表示感谢，之后才重新分宾主而坐。
“不知小友今日到这黄金台所为何事？据我所知，大王几日前曾言黄金台今日是不对外开放的，想必城里各大家也都知情。如今小友却特意来此，不知是何缘故？”郭隗依旧淡笑着道，然而原来浑浊的目光却倏忽发出慑人的精光，紧盯着姬崇的一举一动，似想看透这小童来此的本意。
正在心中措辞准备回答问题的姬崇突然心中一紧。面对这骇人的目光，感觉自己犹如漂泊在大海中的孤舟，充满着深深地无力感。于是情不自禁的就将来这参观的前因后果都交代了清楚。
等自己醒悟过来，才发觉对方已经两目低垂，视线不再看着自己，已再次神游天外了。很明显，自己是被对面那个看起来半只脚踏进棺材的长辈上了一课：有些人仅仅用眼神就能让人毫无反抗之力。姬崇心中苦笑，果然就算是古人也不能大意，尤其是这种已经成了精的，自己上辈子那点阅历值面对这种妖孽只能被碾压成渣，看来自己为人处世还有的学！幸好没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自己是穿越者这回事吐露出来，万幸！自己初来世上的小心谨慎真做的太对了，不然一开始就到处浪的话早就路出马脚、甚至暴露，以至被人处死了吧？想到这，不由一身冷汗，看到桌上的浆水，赶紧端起来喝一口压压惊。
喝了几口浆水，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微微打量下四周，郭隗继续在愣神，好像问完前面的问题耗光了他的精力以至于要重新读条蓄力；又像是自己的回答让他失去了继续探究自己的兴趣而不想再理自己。边上郭明一脸尴尬之色，明明是自己把人叫进来如今却发呆不理人，怎么看都是很失礼的行为。偏偏自己又不好自作主张，见姬崇目光看过来，只能无奈的笑笑。
继续待了会，见实在无话可说，出于对老辈人的尊重，同时也不愿继续打扰这位的余生时光，姬崇打算起身告辞。就将这次两个时代灵魂的偶遇当做永别吧，姬崇心里默默想道。
“你想要拜师吗”？
“什么？”话题跳跃有点大，姬崇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自觉问出声。至于旁边郭明则一脸呆滞，完全没想道为什么父亲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难道父亲想再收一个王族弟子？且不说作为王师的父亲再收大王的孙辈为弟子会不会乱了辈分遭人闲话，就是父亲这身体也不能支撑他再收弟子悉心教导了。自去年大病一场以来父亲身体每况俞下。正是如此，郭家众人才厚着脸求得大王下令今日黄金台对他人关闭，让老人在此安静地怀念会自己曾经的辉煌用来聊作安慰，只是没想到结果还是被一个懵懂幼童打搅了，更没想到在得知不是有心人的安排后父亲还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小友家里现在也在给小友找老师吧？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找个？”面对姬崇的疑惑，郭隗没有不耐，脸上挂着慈祥的笑，仿佛族内长辈对出挑子弟般关切道。
尽管很想吐槽眼前这位的变脸速度，但这或许是现时代玩政治的自我修养吧？想想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耳熟能详的苏秦，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应变能力那才令人叹为观止，靠着这能力能同时在六国为相，那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姬崇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种是人家天赋，是学不来的。但至少也得学点本事，不让自己再像刚才一眼就被压制的无还手之力吧，最好还能稍微改善下自己和周边人的生存环境。造枪、造炮、造火药、造玻璃、造肥皂等众多穿越者前辈们使用的发家致富捷径对自己来说就是天堑，因为自己对这些一窍不通；至于虎躯一震、王八之气外放后众豪杰纷纷来投更是做梦，自己刚刚还被人教做人呢！现在自己的唯一优势就是身份够高，在这种以血统论高低的时代，只要掌握匹配的能力，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也不至于成为穿越者之耻。眼前这人虽然以马骨’闻名，但他个人能力也是名列前茅的，能被此人认可并推荐为人师之人想必不凡吧？
“若拜人为师，不知先生能教何物？”
“小友想学何物？是治国安邦之学，还是决胜千里之学？”
“我想学富国强民之学！”姬崇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
“为何”？郭隗也挺意外，忍不住问道。
“我自知资质有限，无论是治国安邦之学还是决胜千里之学恐怕都学不到精髓，况且如今我燕国有才之人众多，不乏此等大才。相反，今日出府方知我燕国民生之艰，耕者不得饱食、织者不能御寒，惟愿学一二术，有朝一日让我大燕之民皆能衣帛食肉！”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所有人都没想到一个小小幼童存有如此志向。受过饥寒之苦的炊饼此刻眼中更是异彩连连，深觉不愧夫人所生，恨不得立刻飞回去与夫人分享自己的见闻。
姬崇说完也有点愣神。是啊，前世自己浑浑噩噩的过完了一辈子，可是自己的心其实一直都有些不甘吧？如今再活一世，说什么也要做点事业出来！
“小公子如此仁义，实乃我燕国之福。可惜我活不了多久，应是看不到小公子日后的丰功伟绩了，实在是遗憾啊！不过再想想今日能见到小公子，又何尝不是我郭隗之幸？”郭隗感慨道。
停了一会，郭隗又道：“我旧时游历曾与孟轲孟子相识，一番交谈后深觉其学识非凡，更难得的是其所倡仁义爱民之道十分适合小公子你。不知你意下如何，可愿拜入其门下？”
姬崇又被震惊了。孟子，那可是后世传说中的亚圣，儒门先贤中的第二人！想不到如今还在人世，自己要是能拜他为师，岂不是什么都不用做都能名传后世？更何况将历史从后往前推，儒家经义虽不完美，但却生命力顽强，不管历经过怎样战乱纷飞，依然顽强地流传了下来。可见该学的普适性，相对现下流行的各种其他学说，明显潜力更大！姬崇心动不已。
“老先生所言是我可以拜孟子为师？”姬崇急切地问道，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不是”！
姬崇顿时泄了气，小脸垮了下来。
郭隗看着对面小童，虽猜到姬崇为何前后脸色急剧变化，但还是解释道：“孟子如今已是古稀之龄，早已没能力再亲自收徒教授了。巧的是我那幺儿游曾机缘下入得孟学门墙，听说此刻正在孟子老家和门内师兄弟著书来着。前段时间老大去信告知我身体状况，想来如今应该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让他收你为弟子，如何？”
孟子徒弟看样子是做不了了，做徒孙貌似也还行？不过倒不用那么急切了，遂正色道：“老先生好意小子岂敢拒绝，然此等大事亦非小子能一言而决，待回去秉明家中父母再来叨扰老先生，不知可乎？”
“善”！
抬眼看郭隗已是一脸疲色，姬崇也知道是时候离开了。于是再次起身行礼告辞，郭隗微微点头以作回应，旁边郭明连忙起身相送，直到将其一行人送至门外，看牛车启动离开才启身回转。
回到殿内，桌面早已被随侍收拾干净。郭明撩开前裳，跪坐在刚姬崇的位置上，看着一脸倦怠的父亲，欲言又止。
郭隗斜瞥了郭明一眼，见其一脸疑惑且为难之色，内心暗自叹了一口气：名下诸子皆不成器，唯一聪颖点的幼子也沉迷经学之道，根本不通家族庶务。没奈何，这诺大的郭家以后也只能交给老大了，好在老大虽然资质平平，起码为人十分孝顺，也算聊以安慰吧。趁自己还在，能教点是点吧！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郭隗闭着眼道。
“儿想问父亲，您真打算让游弟收那小子为弟子？”
“是！”
“为何？”
“因为你们需要，更因为郭家需要！”
郭明想过很多理由，比如姬崇天资聪颖，父亲爱才心切。又比如父亲不忘王恩，愿意最后为王室尽一把力。唯独没想到父亲会给出这么个说法，一时有些发愣。
“是否没想到，十分不理解？”
郭明点头。
“哎，你们吶！”郭隗恨铁不成钢的叹到，继续道：“别看咱们郭家现在显赫一方，那是因为我还在！如今我已命不久矣，待我去后大王看在我的面子上想必不会让人太为难郭家，但等到太子继位就不一定了。原本我打算等我过世就让你们远离朝堂，安安稳稳的当一个小贵族，等待郭家培养出新的人才再复出的。可如今上天又将一个郭家富贵再续的机会送到我面前，你说我如何能不抓住？！咳……咳……咳……”也许说话太过激动，顿时引的咳嗽连连，郭明连忙起身帮郭隗拍背顺气，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那姬崇的聪慧你也看到了，此时结一份善缘日后必得回报。”郭隗接着说道。
“可姬崇毕竟只是太子的二公子，非嫡非长的，值得么？”郭明迟疑道。
“糊涂！我们有的选吗？大王不会同意郭家连出两个王师的，我们是本地人，他怕我们势大难治。更何况大王早有意让乐毅、邹衍之流教授其长孙，只是王长孙年岁太小还没确定罢了。所以咱们有这机会已经不错了。更何况谁说将来当家做主的一定是嫡长呢？大争之世，凡事还是要靠自己争取。看看当今的秦王、赵王，还有我们大王，谁又说得准未来会发生什么呢。”郭隗幽幽说道。
“还有一点，父亲怎知太子府会不会答应，毕竟他们有更多选择。”
“他们会答应的！”郭隗露出神秘微笑，眼光看向东南方向，然后沉默不语。
郭隗郭子，现下燕国内家喻户晓的明星人物，此时众人所在的黄金台就是为他建造。姬崇来到燕国才仅仅6年，却不断听人提起过这位的传奇经历。若将听到的有关故事串联起来拍成电影，妥妥是一幅拿着主角光环的奋斗主旋律巨制。
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与姬崇祖父燕王的“千金买马骨”故事。话说姬崇祖父即位后，为报齐灭燕之仇和复兴燕国，于是拜访郭隗，求计问策。郭隗以古人千金买马骨为例，请以自身为‘马骨’扬燕王爱贤、重贤之名，吸引六国的‘千里马’大才。燕王深以为然。于是建造“黄金台”，声势浩大地拜郭隗为师，果不其然，此举天下震动，燕王尊贤重贤的名声一下子就传遍六国，他国有才之士纷纷来燕，燕国就此慢慢变强。
在经过各种广告和自媒体狂轰乱炸的姬崇看来，这就是一种极普通的舆论宣传方式。然而放在两千多年前，这就是天才般的创举，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比常用的求贤令效果好太多！最重要的是这波天秀操作实现了双赢，燕王得到了好名声，人才络绎不绝；郭隗成为王师，爵至长大夫，位列燕国众大夫之首，他所在的郭家也由小贵族一跃成为屈指可数的大贵族，可谓名利双收。只是后面一点被许多人忽略了，而郭家更是乐的如此，免的有人眼红多出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看到这位燕国本土大才也即将走到人生的尽头，姬崇不免有几分唏嘘，几分感慨。
“父亲，父亲，你的客人到了。”站在郭隗旁边的一位中年男子见郭隗依旧在走神发呆，忍不住轻声提醒道。
“哦，哦，哦”郭隗回过神，歉意地对姬崇笑笑。
“不好意思，人老了容易走神，小友莫怪。”
“长大夫言重，是我等打扰了。还望长大夫见谅才对！”姬崇按着这辈子学的贵族礼仪，一丝不苟的躬身行礼道。不说人家的爵位、对燕国的功绩，就是这辈分、这年纪，都值得姬崇满怀敬意的行这个礼。
“小友不必拘礼，请坐。明儿，给小友倒杯浆水解解渴。”郭隗略作点头表示回礼，淡淡的吩咐旁边中年人道。
“诺”！
待郭明倒完浆水，姬崇再次起身行礼表示感谢，之后才重新分宾主而坐。
“不知小友今日到这黄金台所为何事？据我所知，大王几日前曾言黄金台今日是不对外开放的，想必城里各大家也都知情。如今小友却特意来此，不知是何缘故？”郭隗依旧淡笑着道，然而原来浑浊的目光却倏忽发出慑人的精光，紧盯着姬崇的一举一动，似想看透这小童来此的本意。
正在心中措辞准备回答问题的姬崇突然心中一紧。面对这骇人的目光，感觉自己犹如漂泊在大海中的孤舟，充满着深深地无力感。于是情不自禁的就将来这参观的前因后果都交代了清楚。
等自己醒悟过来，才发觉对方已经两目低垂，视线不再看着自己，已再次神游天外了。很明显，自己是被对面那个看起来半只脚踏进棺材的长辈上了一课：有些人仅仅用眼神就能让人毫无反抗之力。姬崇心中苦笑，果然就算是古人也不能大意，尤其是这种已经成了精的，自己上辈子那点阅历值面对这种妖孽只能被碾压成渣，看来自己为人处世还有的学！幸好没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自己是穿越者这回事吐露出来，万幸！自己初来世上的小心谨慎真做的太对了，不然一开始就到处浪的话早就路出马脚、甚至暴露，以至被人处死了吧？想到这，不由一身冷汗，看到桌上的浆水，赶紧端起来喝一口压压惊。
喝了几口浆水，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微微打量下四周，郭隗继续在愣神，好像问完前面的问题耗光了他的精力以至于要重新读条蓄力；又像是自己的回答让他失去了继续探究自己的兴趣而不想再理自己。边上郭明一脸尴尬之色，明明是自己把人叫进来如今却发呆不理人，怎么看都是很失礼的行为。偏偏自己又不好自作主张，见姬崇目光看过来，只能无奈的笑笑。
继续待了会，见实在无话可说，出于对老辈人的尊重，同时也不愿继续打扰这位的余生时光，姬崇打算起身告辞。就将这次两个时代灵魂的偶遇当做永别吧，姬崇心里默默想道。
“你想要拜师吗”？
“什么？”话题跳跃有点大，姬崇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自觉问出声。至于旁边郭明则一脸呆滞，完全没想道为什么父亲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难道父亲想再收一个王族弟子？且不说作为王师的父亲再收大王的孙辈为弟子会不会乱了辈分遭人闲话，就是父亲这身体也不能支撑他再收弟子悉心教导了。自去年大病一场以来父亲身体每况俞下。正是如此，郭家众人才厚着脸求得大王下令今日黄金台对他人关闭，让老人在此安静地怀念会自己曾经的辉煌用来聊作安慰，只是没想到结果还是被一个懵懂幼童打搅了，更没想到在得知不是有心人的安排后父亲还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小友家里现在也在给小友找老师吧？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找个？”面对姬崇的疑惑，郭隗没有不耐，脸上挂着慈祥的笑，仿佛族内长辈对出挑子弟般关切道。
尽管很想吐槽眼前这位的变脸速度，但这或许是现时代玩政治的自我修养吧？想想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耳熟能详的苏秦，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应变能力那才令人叹为观止，靠着这能力能同时在六国为相，那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姬崇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种是人家天赋，是学不来的。但至少也得学点本事，不让自己再像刚才一眼就被压制的无还手之力吧，最好还能稍微改善下自己和周边人的生存环境。造枪、造炮、造火药、造玻璃、造肥皂等众多穿越者前辈们使用的发家致富捷径对自己来说就是天堑，因为自己对这些一窍不通；至于虎躯一震、王八之气外放后众豪杰纷纷来投更是做梦，自己刚刚还被人教做人呢！现在自己的唯一优势就是身份够高，在这种以血统论高低的时代，只要掌握匹配的能力，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也不至于成为穿越者之耻。眼前这人虽然以马骨’闻名，但他个人能力也是名列前茅的，能被此人认可并推荐为人师之人想必不凡吧？
“若拜人为师，不知先生能教何物？”
“小友想学何物？是治国安邦之学，还是决胜千里之学？”
“我想学富国强民之学！”姬崇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
“为何”？郭隗也挺意外，忍不住问道。
“我自知资质有限，无论是治国安邦之学还是决胜千里之学恐怕都学不到精髓，况且如今我燕国有才之人众多，不乏此等大才。相反，今日出府方知我燕国民生之艰，耕者不得饱食、织者不能御寒，惟愿学一二术，有朝一日让我大燕之民皆能衣帛食肉！”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所有人都没想到一个小小幼童存有如此志向。受过饥寒之苦的炊饼此刻眼中更是异彩连连，深觉不愧夫人所生，恨不得立刻飞回去与夫人分享自己的见闻。
姬崇说完也有点愣神。是啊，前世自己浑浑噩噩的过完了一辈子，可是自己的心其实一直都有些不甘吧？如今再活一世，说什么也要做点事业出来！
“小公子如此仁义，实乃我燕国之福。可惜我活不了多久，应是看不到小公子日后的丰功伟绩了，实在是遗憾啊！不过再想想今日能见到小公子，又何尝不是我郭隗之幸？”郭隗感慨道。
停了一会，郭隗又道：“我旧时游历曾与孟轲孟子相识，一番交谈后深觉其学识非凡，更难得的是其所倡仁义爱民之道十分适合小公子你。不知你意下如何，可愿拜入其门下？”
姬崇又被震惊了。孟子，那可是后世传说中的亚圣，儒门先贤中的第二人！想不到如今还在人世，自己要是能拜他为师，岂不是什么都不用做都能名传后世？更何况将历史从后往前推，儒家经义虽不完美，但却生命力顽强，不管历经过怎样战乱纷飞，依然顽强地流传了下来。可见该学的普适性，相对现下流行的各种其他学说，明显潜力更大！姬崇心动不已。
“老先生所言是我可以拜孟子为师？”姬崇急切地问道，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不是”！
姬崇顿时泄了气，小脸垮了下来。
郭隗看着对面小童，虽猜到姬崇为何前后脸色急剧变化，但还是解释道：“孟子如今已是古稀之龄，早已没能力再亲自收徒教授了。巧的是我那幺儿游曾机缘下入得孟学门墙，听说此刻正在孟子老家和门内师兄弟著书来着。前段时间老大去信告知我身体状况，想来如今应该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让他收你为弟子，如何？”
孟子徒弟看样子是做不了了，做徒孙貌似也还行？不过倒不用那么急切了，遂正色道：“老先生好意小子岂敢拒绝，然此等大事亦非小子能一言而决，待回去秉明家中父母再来叨扰老先生，不知可乎？”
“善”！
抬眼看郭隗已是一脸疲色，姬崇也知道是时候离开了。于是再次起身行礼告辞，郭隗微微点头以作回应，旁边郭明连忙起身相送，直到将其一行人送至门外，看牛车启动离开才启身回转。
回到殿内，桌面早已被随侍收拾干净。郭明撩开前裳，跪坐在刚姬崇的位置上，看着一脸倦怠的父亲，欲言又止。
郭隗斜瞥了郭明一眼，见其一脸疑惑且为难之色，内心暗自叹了一口气：名下诸子皆不成器，唯一聪颖点的幼子也沉迷经学之道，根本不通家族庶务。没奈何，这诺大的郭家以后也只能交给老大了，好在老大虽然资质平平，起码为人十分孝顺，也算聊以安慰吧。趁自己还在，能教点是点吧！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郭隗闭着眼道。
“儿想问父亲，您真打算让游弟收那小子为弟子？”
“是！”
“为何？”
“因为你们需要，更因为郭家需要！”
郭明想过很多理由，比如姬崇天资聪颖，父亲爱才心切。又比如父亲不忘王恩，愿意最后为王室尽一把力。唯独没想到父亲会给出这么个说法，一时有些发愣。
“是否没想到，十分不理解？”
郭明点头。
“哎，你们吶！”郭隗恨铁不成钢的叹到，继续道：“别看咱们郭家现在显赫一方，那是因为我还在！如今我已命不久矣，待我去后大王看在我的面子上想必不会让人太为难郭家，但等到太子继位就不一定了。原本我打算等我过世就让你们远离朝堂，安安稳稳的当一个小贵族，等待郭家培养出新的人才再复出的。可如今上天又将一个郭家富贵再续的机会送到我面前，你说我如何能不抓住？！咳……咳……咳……”也许说话太过激动，顿时引的咳嗽连连，郭明连忙起身帮郭隗拍背顺气，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那姬崇的聪慧你也看到了，此时结一份善缘日后必得回报。”郭隗接着说道。
“可姬崇毕竟只是太子的二公子，非嫡非长的，值得么？”郭明迟疑道。
“糊涂！我们有的选吗？大王不会同意郭家连出两个王师的，我们是本地人，他怕我们势大难治。更何况大王早有意让乐毅、邹衍之流教授其长孙，只是王长孙年岁太小还没确定罢了。所以咱们有这机会已经不错了。更何况谁说将来当家做主的一定是嫡长呢？大争之世，凡事还是要靠自己争取。看看当今的秦王、赵王，还有我们大王，谁又说得准未来会发生什么呢。”郭隗幽幽说道。
“还有一点，父亲怎知太子府会不会答应，毕竟他们有更多选择。”
“他们会答应的！”郭隗露出神秘微笑，眼光看向东南方向，然后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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