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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张和

    雉十三迷迷糊糊的醒了,稍一用劲便站了起来。

    它不停地转动头颈看看自己是否少了什么,嗯,都还在!心脏也还是嘭嘭的响着。

    它只感觉到眼圈周围鲜红的脸颊更红艳了,眼睛看东西超级清晰!

    很容易就能看清楚阴暗的石缝中,一片片油绿色苔藓的纹路,上面还有一只扬着触角的黑蚂蚁在急匆匆赶路。

    它唯一恐惧的是,身体依然燥热难耐。

    一股新奇而控制不住的力量在源源不断的灌注全身,像暴雨之后的山泉一样奔涌不休。

    而力量的源头就是那两颗小石子。

    身体的异常变化,让它一下子无所适从。

    它现在只想要跑、只想要飞,像豹子一样的跑!像老鹰一样的飞!

    好吧好吧,那就开始吧。

    它张开翅膀瞪着血红的眼睛高声鸣叫着飞奔起来。

    在林子里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到处都留下了它飘忽的身影。

    不过,在被它惊得醒了瞌睡的兔子、野猪们看来,它只是在干嚎着乱奔乱跑,它已经疯了!

    然后,整个林子都听到一声“啪一一咻一一”

    昏了头的雉十三只觉得一只足爪一紧,整个身体嗖的一下就凌空弹起。

    糟糕,中了猎人的圈套了!

    它被倒吊在一根荆竹竿上,在经过长时间的拚命挣扎扑腾也无济于事后,剩下也只能垂头丧气,时不时的扑楞几下翅膀了。

    太阳在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浓荫遮蔽的树丛中,山雀、画眉、黄鹂婉转的鸣叫,在倒霉的雉十三听来更像是嘲笑。

    它们竟然幸灾乐祸!

    雉十三渴得难受极了,身体里就像装有一座正在喷发的小火山,轰轰冒着热气。

    它已经叫不出声来,只是尽量张大嘴巴一下一下急促地呵气。

    现在它最想最想的就在几丈远一一那个盛满冷水的小水潭。

    能泡在里面喝足够多的水,就算淹死也无所谓了。

    现在就像在炼狱中煎熬,若它知道有炼狱的话。

    浑身有说不出来的难受,却只能眼睁睁地干瞪着,脑子还异常清醒的“享受”。

    总算还承受得住,雉十三一会儿倒着看天空、看树林里的一切,一会儿又扭转头来正看。

    开始还新鲜有一点儿兴致,后来就没劲了,只是垂着头捱时间。

    树林里突然出现了一阵躁动,讨厌的鸟儿们惊叫着一哄而散。

    雉十三动都不想动一下,它也懒得去管是什么恐怖的东西来了,反正也动不了。

    进虎豹之口还是狼豺之腹有什么区别呢?

    猎人张和斜背着一个口袋和一张短弓,腰间箭壶里插着十来支羽箭,一手拿梭镖,一手牵着灰黑色的“灰豹”出现在它的身下。

    灰豹很兴奋的狂吠了几声就哑口了,自顾自的东闻西嗅,似乎对它很不感兴趣。

    “毛都没长齐的野鸡子,吃起来腥臭。弄回去看喂得大不......”张和失望的喃喃自语,或许也是对着他的猎狗在说。

    他解了狗绳任它去野,再把梭镖往地上一插,伸长手臂把麻绳往下拉拽,几下就解开了雉十三。

    然后顺手扯了根细藤捆住了它的双脚,便扔在旁边不管了。

    雉十三扑扇了两下翅膀,见挣不脱也就不挣了,总比倒吊着舒服些,至少身体能沾着地了。

    张和重新弯下荆竹,组装起巧妙的机关,设置好圈套,等着下一个倒霉蛋。

    整个过程麻利顺畅,不用说一定是老手。

    忙完这一切,张和对着林子里吼了一声:“灰豹,回来!”便开始收拾。

    雉十三依然被倒吊着,只是被绑到了梭镖上。

    张和扛起梭镖就往林子外走。

    一般来说,在没有路的荒山野岭或者暗黑森林中,要走出去,全凭经验和方向感。

    张和似乎是随意的选了个方向,倒不是他经常来,熟悉山林情况。

    对他来说,整个绵延数百里的元界山,确实都了如指掌,有没有路根本无所谓。

    他走路是走给“人”看的,不管是在茫茫黑夜,还是在这阒然无人的大山上。

    他不可以制造神话、更不能成为传说,只能默默无闻像普通的一片叶子一样,融入莽莽林海之中。

    因为他是元界山神!

    除了守山护山之责,还有一项一千多年前虹霓大仙交待的特别任务:守着山顶青蟾嘴里的不凋花。

    这个任务也只有他知道,就像灰豹其实是只真正的豹子一样。

    只是被他用法术改变了模样。

    他自己每隔几十年也要换一张面孔、换一个名字,唯一不变的是猎人身份。

    出了林子开始下坡,这时候灰豹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轻吠了两声便撒着欢跑到了前面。

    接下来要穿过一个大白天也暗无天日的黑森林。

    灰豹跑在前面,时而消逝得不见踪影,时而又亮着蓝色的眼睛鬼魅般出现。

    这个灰黑色的精灵,似乎对丛林中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还有用不完的精力。

    张和早已见惯了它的所作所为,有了灰豹的陪伴,每天的巡山也是一件乐事。

    出了森林便有了茅草路、泥石路,张和健步如飞,灰豹如影相随。

    到了一条小溪边刚好有一个整块石头形成的小石潭,清亮透明的溪水稍作停留,又继续哗哗飞奔而去。

    不远处是个断崖,虽然不是很高,溪流毫不犹豫的扑了下去,传来阵阵粉身碎骨的声音。

    张和把梭镖斜搭在路旁的岩壁上。

    倒吊着的雉十三见了水立即挣扎扑腾起来,使劲儿撑开干得冒烟的喉咙嘶哑叫道:“咯......水......咯......水......”

    可惜张和没听懂它说的话,也根本没有理会它,他对自己捆绑的技术很是放心,一只小野鸡还不放在眼里。

    倒是灰豹吼了几声算是对雉十三的回答。

    如果他俩知道以后雉十三会带来天大的麻烦,现在就杀了它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张和把身后的口袋解下来,倒出两只血迹斑斑的野兔。

    从绑在小腿上的皮夹里抽出一把小刀,在石头上磨了磨刃口,然后就着倾斜的石板,把两只野兔剥皮开膛破肚。

    血淋淋的内脏直接丢给了灰豹。

    红白相间肌肉饱满的躯体则清洗干净,用细绳捆在梭标的一头同样倒吊着。

    两张兔皮则随便卷了卷塞入口袋里,依然斜背着。

    张和看了看天色,离天黑还早。

    他喊过灰豹来拴了颈子,把梭镖挑在肩上顺着小溪刚走了几步。

    灰豹不干了,犟着颈子嘴巴里呜呜呜叫着往对面拽,似乎在说:“嘿嘿,回家走这边呀。”

    张和听懂了它的意思,“今天到村子里去,给莫村长家送兔子。”

    前几天他在大塘村口遇到了莫不闻,几句闲扯下来,说打到了野物就给他家送点去,两个小孩子想吃。张和记在了心里。

    其实他不知道莫不闻纯粹是没话找话,随便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