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三锋
接着妇人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几个碟子，里面装的是些果干一类的简陋点心。夫妇两个现在瞧着爱儿，有些拘谨，一方面是出于这些年没有好好照顾到爱儿心中不安，另一方面则是在这座岛上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来招待儿子和儿子带来的姑娘。
但这确实已经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郁胜宗也确实有些饿了，喝了点茶，果干也吃了不少，郁三锋夫妇二人这才觉得轻松了一点，坐下来。先是郁三锋温言道，“儿，有什么话，想问的，现在就问吧。”
郁胜宗忽然红了眼圈，说道，“爹，你怎么会在这座岛上？这么多年你都呆在这里吗？”
郁三锋和妇人对视一眼，悠悠长叹。沉默半晌，郁三锋才说道，“我听凤七九说你现在是七州大龙头了，当真如此？”
郁胜宗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但七州黑市如今四分五裂，似乎现在又成了朝廷的眼中钉，老实说，儿子这个位子坐得实在不稳.......”
郁三锋举手让他打住，继续说道，“那想必你也知道我们一家原本应该是姓聿明而非郁了。老实说，这七州大龙头的位子，也曾经摆在为父的面前过......但为父也见过一族的兄弟姐妹为了这张椅子，打得你死我活，我从小呆在这个大家族里，却几乎没有一天觉得，有家是一件挺好的事情。所以我很年轻的时候就离开了聿明家，自谋生路。”
“为父最后只有两件心头好，第一就是和相剑阁学会的铸剑之法，另一件，就是你妈。”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妇人，嘴角露出微笑。
郁胜宗看了一眼她，只觉得她很陌生，但又很熟悉。也许他出生的时候她曾经抱过他，他挠挠头说道，“老爹，这么多年，我突然冒出一个妈出来，你这弄得我有点懵......”
郁三锋说道，“你妈也是江湖的奇女子.......她原本是天道宗的医女.......”
郁胜宗霍然站起，喝到，“天道宗？！”
他突然如此激动，将郁三锋夫妇二人都吓了一跳，郁三锋说道，“啊，我倒是忘了，天道宗一直都是不见天日的地下组织......但天道宗的人倒算是正派.......老宗主对待你爹当初好的很！打从我离开聿明家，我就偶遇了老宗主，一直都很照顾我。”
郁胜宗忽然惊出一身冷汗，颤声道，“爹，你可知道天道宗乃是......乃是叛党！而他们的宗主更是一位.......无所而不用其极的阴谋家.......更是前朝的平南王世子啊！”
郁三锋一怔，虽有些惊讶，却不如何慌乱，只是挠挠头说道，“我倒是听说过，好像曾经闹得挺厉害的，但我遇见老宗主的时候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听说他后来又发动过一次叛乱，但那时候我们已经离开天道宗了。至于他是平南王世子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闹得有点厉害。
无数人因为天道宗的叛乱失去性命，无数母亲失去了儿子，无数妻子失去了丈夫，无数的孩子失去了父亲。多少兵将埋骨他乡，多少天下人有着数不尽的辛酸泪。
在郁三锋的口中只化作一句，“闹得挺厉害。”
得亏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是经历过当年叛乱之人，即使是郁胜宗听到老爹这句话也只有轻轻叹一口气，说道，“您继续说罢。”
郁三锋虽然满心狐疑，但还是继续说道，“我虽然不知道老宗主的真是身份，但是十分清楚他性格里偏激的一面。我和你妈当初就是觉得追随老宗主不是长久之计，这才离开了天道宗。”
郁胜宗问道，“可是你们又为什么分开呢？”
郁三锋叹了口气，说道，“这话，还要从头说起了.......
我第一次见到老宗主的时候，是我年纪还不大的时候，那会我比你现在还小，才十几岁。家族里没剩几个年轻人，他们将大龙头的椅子碰到了我的面前，我却一点也不喜欢。大龙头的交椅在族里的兄弟姐妹的眼里，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是权力的象征，在我的眼里却只是一只鲜血淋淋的、扭曲的怪物。所以我只是简单打了个包袱就出逃了。
谁知我刚一出长安就出了事。我那时候乔装打扮，谁也看不出来我是聿明家的人，所以被几个街头的小混混拦住，强迫我交过路费。我哪里肯交？就和他们扭打起来，但是到底好汉架不住人多，还是被打倒在地了。”
郁胜宗打断道，“爹，你不会武功啊？”
郁三锋把怪眼一翻，说道，“你我父子同住十载，爹的底子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更何况我那时候才十四岁。”
郁胜宗这才无话可说了。他小的时候尚且不知，只是父亲失踪后得知自己的身世，总觉得父亲一定是个武功盖世、却小隐隐于林的高手，谁知父亲当年却是连几个街头混混也打不过的人。他竖起耳朵一听，只觉得父亲母亲都是颇有根底的人，并非浑没有武功的人，只是确实并不如何高明罢了。
郁三锋眼睛看向远处，就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继续说道，“我死死抱着我的包袱，就是不肯把东西交出去.......那时候是午夜，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被殴打的声音，我却一声也不哼出来。
这个时候，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年缓缓地朝我走来。那老人看了我一眼，只是淡淡地说道，‘起云，替我打发了这些人。’”
这次轮到风霜儿惊讶了，“义父？郁叔叔，您认识我义父吗？”
郁三锋一怔，和夫人相视一笑，说道，“宁儿，这么多年，没想到咱们倒和老疯子成了亲家！”
夫人掩嘴笑道，“我瞧这闺女好得很，一点都不像老疯子.......你也莫要嘴碎，说不定这闺女没看上咱们儿子，那笑话可闹大了。”
风霜儿有点不好意思，用蚊子哼的声音说道，“不是的......”
郁三锋却不管这些，继续念道，“总之，就是这样，当时还并不如何老的老疯子救了我的性命。在那之后，反正我也没地方去，就留在了天道宗，跟着老宗主学点皮毛功夫，跟着老疯子学学他们的铸造之道。但很可惜，老宗主传给我的武功我一点都没学会，但老疯子的家学铸剑之道我学起来倒是很快。
很快，老宗主就对我不怎么上心啦。因为他的武功我总是学不会、如此过了几年，老宗主虽然还是很关心我，却已经不太在意我的武功进境了。
有一天，我正在天道宗的铸剑炉铸剑，老宗主却笑眯眯地问我，‘三锋，你今年多大了？’我说小子我今年十五岁啦。老宗主就笑道，‘这么些年，留你在宗中生活，我拿你当自己的弟子栽培，可拿你当亲儿子啊，给你说门亲事，你愿不愿意啊？‘’”
郁胜宗看了一眼母亲，笑道，“可是我妈妈吗？”
夫人看着爱儿，却忍不住突然泪如泉涌。
郁三锋两番三次被打断了故事，倒也不生气，只是将夫人搂在怀里，夫人说道，“三哥，你听见了没，他、他认我了，他认我了。”说着她抬起头来看着郁胜宗，手攥地紧紧的，放在心口，说道，“孩子，妈也不想离开你......只是，只是人在江湖，真的身不由己.......”
郁三锋这边温言安慰着夫人，另一边又对郁胜宗说道，“宗儿，你从小就是个温顺的乖孩子，从来没让爹操过心，爹也从来没求过你什么，只希望你莫要怨你妈妈。爹跟你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旧事希望你能理解你母亲的苦衷.......”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宗儿，你猜错了。当时老宗主给我安排的新娘，并不是你妈妈。”
郁胜宗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个结果。
郁三锋揉揉太阳穴，回忆到这里，似乎颇为头疼，说道，“那是一个极其聪慧的女子，相貌也很姣好，但我确实不喜欢她。宗主无论怎么劝说，我也不会和那名女子成亲。”
郁胜宗点点头，心想若非如此，您也不会放着家里大龙头的椅子不坐，跑出去给姬雠当狗腿子了。
郁三锋说道，“在那之后，我倒是有了个意中人......”说到这里，他看着夫人，说道，“就是你母亲了。只可惜，宗主并不是很喜欢她。所以我们连夜私奔了。”
郁胜宗听得瞠目结舌，虽然知道父亲是一个自由不羁的人，姬雠强人所难让并不想爱的人走到一起并不和人之常理。但到底对父亲有父亲救命之恩和半师之情，为了一个女子就能做到这样，未免有些凉薄。
只听夫人也有些嗔怪，说道，“你爹就是这么个性子，宁死不肯委曲求全。当时咱们若肯和宗主好好说，未尝不能如愿在一起。说不得，好好的一家三口也不会拆散了。”
郁三锋叹道，“宁儿，直到此时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我是和宗主商量过的，宗主退步说可让我两个都娶，可我心里只有你，哪里还会有其他女子？”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郁胜宗，说道，“我们私奔的事情还是被宗主发现了。宗主是个严苛之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当时便要处死你妈妈，我和老疯子一起向老宗主求情，你妈妈才躲过一劫，只是宗主但是有一个条件，等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以后，必须交给天道宗......”
说到这里，夫妇二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我们很难想象那种事情的发生，只是不久之后听说他发动了第三次叛乱被镇压，老宗主也死了，我们总算松了口气.......说起来挺没良心，我受了宗主这么多的照顾，听闻宗主死讯，并没有想要给他报仇，反而是先松了口气。你娘虽然在宗中没受过宗主的照顾，但若无天道宗，你娘也沦为道边冻馁骨了。”
“宗主虽死，天道宗却并未真正的瓦解。光是老疯子就已经在江湖上闹出了好大的动静。我和你母亲生怕会遭到天道宗残党的报复，我当年在宗中还算是一号人物，真有残党来找我，也多少可以周旋一番，谈谈条件。你母亲不一样，她在宗中原本就是举足无轻重的医女，是被宗主下过杀令的，残党若真的要找她麻烦，我父子二人都没有活路。是以你母亲为了保护你，决意要离开我父子二人。那时我心灰意冷，抱着你上了华山，只想就此了却残生。”
“后来我听说连老疯子都被抓住了，稍微安心了些。但其余残党尚在，就像黑虎寨，一直虎视眈眈地镇在华山附近。我也只敢暗中调查你妈妈去了哪里，却不敢却见她.......一直到七年前，地龙翻滚，黑虎寨分崩瓦解，我才意识到.......”
说到这里，他的瞳孔放大，带着些许恐惧的声音，说道，“被镇压在黑虎寨的那家伙复活了！我见识过那种动物，我早就听说过此物被压在了黑虎寨山下。黑虎寨山崩地裂，便是.......他复活了！”
郁胜宗问道，“爹，您说的是穷奇吗？”
郁三锋说道，“正是，但最恐怖的并不是穷奇.......说老实话，我以前在宗中的时候也见识过这大家伙，虽然大家都很畏惧这只猛兽，我却不以为然，他对我也还挺亲昵的，就是有时候太爱舔人，弄得我一身味儿.......”
“最恐怖的在于，被镇压的穷奇复活，也意味着宗主的归来。我们一家很有可能面临着灭顶之灾。”
“所以我匆忙间离开了华山。因为我听闻潜龙岛作为当年天道宗的分部之一，实际上在最后关头背叛了天道宗。所以我上岛寻求潜龙王，也许只有他们手里，还掌握着天道宗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许你就不用离开我们，倒是你母亲和我一样察觉到宗主归来，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反倒是我夫妇阴差阳错地在这岛上重聚了......孩子，我们不想离开你，但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七年.......这真是讽刺啊，我后来再没见过宗主一面，咱们一家却是分散了七年......”
故事说到这里，渐渐沉郁下来，空气有些冷凝。郁三锋和夫人都看着郁胜宗，眼睛里充满了慈爱，有些自责。
还有些后悔。
但这确实已经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郁胜宗也确实有些饿了，喝了点茶，果干也吃了不少，郁三锋夫妇二人这才觉得轻松了一点，坐下来。先是郁三锋温言道，“儿，有什么话，想问的，现在就问吧。”
郁胜宗忽然红了眼圈，说道，“爹，你怎么会在这座岛上？这么多年你都呆在这里吗？”
郁三锋和妇人对视一眼，悠悠长叹。沉默半晌，郁三锋才说道，“我听凤七九说你现在是七州大龙头了，当真如此？”
郁胜宗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但七州黑市如今四分五裂，似乎现在又成了朝廷的眼中钉，老实说，儿子这个位子坐得实在不稳.......”
郁三锋举手让他打住，继续说道，“那想必你也知道我们一家原本应该是姓聿明而非郁了。老实说，这七州大龙头的位子，也曾经摆在为父的面前过......但为父也见过一族的兄弟姐妹为了这张椅子，打得你死我活，我从小呆在这个大家族里，却几乎没有一天觉得，有家是一件挺好的事情。所以我很年轻的时候就离开了聿明家，自谋生路。”
“为父最后只有两件心头好，第一就是和相剑阁学会的铸剑之法，另一件，就是你妈。”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妇人，嘴角露出微笑。
郁胜宗看了一眼她，只觉得她很陌生，但又很熟悉。也许他出生的时候她曾经抱过他，他挠挠头说道，“老爹，这么多年，我突然冒出一个妈出来，你这弄得我有点懵......”
郁三锋说道，“你妈也是江湖的奇女子.......她原本是天道宗的医女.......”
郁胜宗霍然站起，喝到，“天道宗？！”
他突然如此激动，将郁三锋夫妇二人都吓了一跳，郁三锋说道，“啊，我倒是忘了，天道宗一直都是不见天日的地下组织......但天道宗的人倒算是正派.......老宗主对待你爹当初好的很！打从我离开聿明家，我就偶遇了老宗主，一直都很照顾我。”
郁胜宗忽然惊出一身冷汗，颤声道，“爹，你可知道天道宗乃是......乃是叛党！而他们的宗主更是一位.......无所而不用其极的阴谋家.......更是前朝的平南王世子啊！”
郁三锋一怔，虽有些惊讶，却不如何慌乱，只是挠挠头说道，“我倒是听说过，好像曾经闹得挺厉害的，但我遇见老宗主的时候这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听说他后来又发动过一次叛乱，但那时候我们已经离开天道宗了。至于他是平南王世子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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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人因为天道宗的叛乱失去性命，无数母亲失去了儿子，无数妻子失去了丈夫，无数的孩子失去了父亲。多少兵将埋骨他乡，多少天下人有着数不尽的辛酸泪。
在郁三锋的口中只化作一句，“闹得挺厉害。”
得亏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是经历过当年叛乱之人，即使是郁胜宗听到老爹这句话也只有轻轻叹一口气，说道，“您继续说罢。”
郁三锋虽然满心狐疑，但还是继续说道，“我虽然不知道老宗主的真是身份，但是十分清楚他性格里偏激的一面。我和你妈当初就是觉得追随老宗主不是长久之计，这才离开了天道宗。”
郁胜宗问道，“可是你们又为什么分开呢？”
郁三锋叹了口气，说道，“这话，还要从头说起了.......
我第一次见到老宗主的时候，是我年纪还不大的时候，那会我比你现在还小，才十几岁。家族里没剩几个年轻人，他们将大龙头的椅子碰到了我的面前，我却一点也不喜欢。大龙头的交椅在族里的兄弟姐妹的眼里，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是权力的象征，在我的眼里却只是一只鲜血淋淋的、扭曲的怪物。所以我只是简单打了个包袱就出逃了。
谁知我刚一出长安就出了事。我那时候乔装打扮，谁也看不出来我是聿明家的人，所以被几个街头的小混混拦住，强迫我交过路费。我哪里肯交？就和他们扭打起来，但是到底好汉架不住人多，还是被打倒在地了。”
郁胜宗打断道，“爹，你不会武功啊？”
郁三锋把怪眼一翻，说道，“你我父子同住十载，爹的底子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更何况我那时候才十四岁。”
郁胜宗这才无话可说了。他小的时候尚且不知，只是父亲失踪后得知自己的身世，总觉得父亲一定是个武功盖世、却小隐隐于林的高手，谁知父亲当年却是连几个街头混混也打不过的人。他竖起耳朵一听，只觉得父亲母亲都是颇有根底的人，并非浑没有武功的人，只是确实并不如何高明罢了。
郁三锋眼睛看向远处，就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继续说道，“我死死抱着我的包袱，就是不肯把东西交出去.......那时候是午夜，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被殴打的声音，我却一声也不哼出来。
这个时候，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年缓缓地朝我走来。那老人看了我一眼，只是淡淡地说道，‘起云，替我打发了这些人。’”
这次轮到风霜儿惊讶了，“义父？郁叔叔，您认识我义父吗？”
郁三锋一怔，和夫人相视一笑，说道，“宁儿，这么多年，没想到咱们倒和老疯子成了亲家！”
夫人掩嘴笑道，“我瞧这闺女好得很，一点都不像老疯子.......你也莫要嘴碎，说不定这闺女没看上咱们儿子，那笑话可闹大了。”
风霜儿有点不好意思，用蚊子哼的声音说道，“不是的......”
郁三锋却不管这些，继续念道，“总之，就是这样，当时还并不如何老的老疯子救了我的性命。在那之后，反正我也没地方去，就留在了天道宗，跟着老宗主学点皮毛功夫，跟着老疯子学学他们的铸造之道。但很可惜，老宗主传给我的武功我一点都没学会，但老疯子的家学铸剑之道我学起来倒是很快。
很快，老宗主就对我不怎么上心啦。因为他的武功我总是学不会、如此过了几年，老宗主虽然还是很关心我，却已经不太在意我的武功进境了。
有一天，我正在天道宗的铸剑炉铸剑，老宗主却笑眯眯地问我，‘三锋，你今年多大了？’我说小子我今年十五岁啦。老宗主就笑道，‘这么些年，留你在宗中生活，我拿你当自己的弟子栽培，可拿你当亲儿子啊，给你说门亲事，你愿不愿意啊？‘’”
郁胜宗看了一眼母亲，笑道，“可是我妈妈吗？”
夫人看着爱儿，却忍不住突然泪如泉涌。
郁三锋两番三次被打断了故事，倒也不生气，只是将夫人搂在怀里，夫人说道，“三哥，你听见了没，他、他认我了，他认我了。”说着她抬起头来看着郁胜宗，手攥地紧紧的，放在心口，说道，“孩子，妈也不想离开你......只是，只是人在江湖，真的身不由己.......”
郁三锋这边温言安慰着夫人，另一边又对郁胜宗说道，“宗儿，你从小就是个温顺的乖孩子，从来没让爹操过心，爹也从来没求过你什么，只希望你莫要怨你妈妈。爹跟你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旧事希望你能理解你母亲的苦衷.......”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宗儿，你猜错了。当时老宗主给我安排的新娘，并不是你妈妈。”
郁胜宗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个结果。
郁三锋揉揉太阳穴，回忆到这里，似乎颇为头疼，说道，“那是一个极其聪慧的女子，相貌也很姣好，但我确实不喜欢她。宗主无论怎么劝说，我也不会和那名女子成亲。”
郁胜宗点点头，心想若非如此，您也不会放着家里大龙头的椅子不坐，跑出去给姬雠当狗腿子了。
郁三锋说道，“在那之后，我倒是有了个意中人......”说到这里，他看着夫人，说道，“就是你母亲了。只可惜，宗主并不是很喜欢她。所以我们连夜私奔了。”
郁胜宗听得瞠目结舌，虽然知道父亲是一个自由不羁的人，姬雠强人所难让并不想爱的人走到一起并不和人之常理。但到底对父亲有父亲救命之恩和半师之情，为了一个女子就能做到这样，未免有些凉薄。
只听夫人也有些嗔怪，说道，“你爹就是这么个性子，宁死不肯委曲求全。当时咱们若肯和宗主好好说，未尝不能如愿在一起。说不得，好好的一家三口也不会拆散了。”
郁三锋叹道，“宁儿，直到此时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我是和宗主商量过的，宗主退步说可让我两个都娶，可我心里只有你，哪里还会有其他女子？”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郁胜宗，说道，“我们私奔的事情还是被宗主发现了。宗主是个严苛之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当时便要处死你妈妈，我和老疯子一起向老宗主求情，你妈妈才躲过一劫，只是宗主但是有一个条件，等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以后，必须交给天道宗......”
说到这里，夫妇二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我们很难想象那种事情的发生，只是不久之后听说他发动了第三次叛乱被镇压，老宗主也死了，我们总算松了口气.......说起来挺没良心，我受了宗主这么多的照顾，听闻宗主死讯，并没有想要给他报仇，反而是先松了口气。你娘虽然在宗中没受过宗主的照顾，但若无天道宗，你娘也沦为道边冻馁骨了。”
“宗主虽死，天道宗却并未真正的瓦解。光是老疯子就已经在江湖上闹出了好大的动静。我和你母亲生怕会遭到天道宗残党的报复，我当年在宗中还算是一号人物，真有残党来找我，也多少可以周旋一番，谈谈条件。你母亲不一样，她在宗中原本就是举足无轻重的医女，是被宗主下过杀令的，残党若真的要找她麻烦，我父子二人都没有活路。是以你母亲为了保护你，决意要离开我父子二人。那时我心灰意冷，抱着你上了华山，只想就此了却残生。”
“后来我听说连老疯子都被抓住了，稍微安心了些。但其余残党尚在，就像黑虎寨，一直虎视眈眈地镇在华山附近。我也只敢暗中调查你妈妈去了哪里，却不敢却见她.......一直到七年前，地龙翻滚，黑虎寨分崩瓦解，我才意识到.......”
说到这里，他的瞳孔放大，带着些许恐惧的声音，说道，“被镇压在黑虎寨的那家伙复活了！我见识过那种动物，我早就听说过此物被压在了黑虎寨山下。黑虎寨山崩地裂，便是.......他复活了！”
郁胜宗问道，“爹，您说的是穷奇吗？”
郁三锋说道，“正是，但最恐怖的并不是穷奇.......说老实话，我以前在宗中的时候也见识过这大家伙，虽然大家都很畏惧这只猛兽，我却不以为然，他对我也还挺亲昵的，就是有时候太爱舔人，弄得我一身味儿.......”
“最恐怖的在于，被镇压的穷奇复活，也意味着宗主的归来。我们一家很有可能面临着灭顶之灾。”
“所以我匆忙间离开了华山。因为我听闻潜龙岛作为当年天道宗的分部之一，实际上在最后关头背叛了天道宗。所以我上岛寻求潜龙王，也许只有他们手里，还掌握着天道宗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许你就不用离开我们，倒是你母亲和我一样察觉到宗主归来，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反倒是我夫妇阴差阳错地在这岛上重聚了......孩子，我们不想离开你，但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七年.......这真是讽刺啊，我后来再没见过宗主一面，咱们一家却是分散了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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